No.66焦急

作者:青青杨柳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秋日里,夜凉如水,挤在马车里的女人孩子有被子盖,睡的还算安稳。露天里,值夜的身上加了衣裳,守着火堆,不时往火堆里扔几根干树枝,并三不五时在周围巡视一番。不值夜的,抱着各自的铺盖,围着火堆躺成一圈儿抓紧时间睡觉。古强安排好了,两个时辰换一轮值夜的,大家都能休息到。

    天边微明,男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卷起地上的铺盖,放到牛车上。最后一组值夜的,赶紧处理了地上的余烬,确定妥当了,才走开。

    女人们也醒了,相约上,带上孩子们,到林木掩映的地方解手。

    青舒惦记着古元河的事,睡睡醒醒的,一夜都没睡好。大家一起身,声响虽不大,她便醒了,尽量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没吵醒睡的正香甜的青阳。她拉开车窗上的厚帘子,借着微光,为青阳弄好被子,又将厚帘子赶紧拉上,外边,真的很凉。

    等车马都套好了,确定所有人都回来了,古强一摆手,大家默不作声地赶路,离了背风的宿地,前去小城门外等候。

    要说一行人里最幸福的,莫过于古叶氏。有丫鬟伺候,有舒服的马车可坐,吃穿不愁,什么也不用张罗。马车一动,青阳就醒了,坐起来,靠在姐姐身上打着哈欠小声问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元宝的哥哥了。而古叶氏,却盖着绸被依然睡着,才不管惦记儿子的苏妈妈是不是熬红了眼睛愁白了头。

    晨曦中,小城门终于开了。古府一行人和那些挑着蔬菜、背着柴草的农人一起进入康溪镇。他们一边打听,一边找合适的客栈,最后选了一家“石记客栈”包了下来,交了三天的订金。

    这里有三间上房,六间普通客房,四个大通铺,平日里若没有商队或富户路过,三间上房全空不说,普通客房也是至少空上三两个的,也只有大通铺的生意好。

    店家一早得了这门好生意,吆喝着伙计们干活,厨房的烧水做饭、后院的喂马饮牛、前边跑堂的沏茶倒水,好一阵忙活。大通铺那边,早起有没离开的三五人,店家也派出了伙计,把人介绍去了其他客栈。

    三间上房,将最好最大的一间给了古叶氏,青舒用一间,青阳用一间。六间普通客房,给了古强与苏妈妈一间,吴榔头一间,女人孩子分用三间,留一间给古元河。剩下的男丁们,便松快儿地分住进了四个大通铺中。平日里,一个大通铺安排住十个人,赶上人多生意火时,一个大通铺能挤下十五六个人。

    等吴榔头安排好了食宿问题,没什么胃口的青舒草草吃了几口东西,便焦急地等待消息。一有了落脚地,青舒便第一时间让古强带上人手去寻古元河了。这是目前第一要紧的事,比他们在镇子上买宅院更要紧的事。

    古强、张大、韦铁锤、吴小山和康栓柱一行人,出了镇子,一路急行,往东南方向的大古家村去了。

    四五十年前,古姓四十多口人逃荒到了康溪镇,选了一个仅有三四十户人家的无名小村落,落脚扎根,繁衍生息。不过五年,古姓人由四十多口人增加到了六十多口人,原有的三四十户人家姓氏很杂,没有古姓人的团结力,因此,很快被外来者的古姓人坐大,无名小村有了名字,古家村。

    古云虎出生在古家村,十岁时附近几百里都遭了悍灾,整个古家村陷入一片愁云惨雾。有人提议再次逃荒出去寻别处过活,但族长与半数族人都不同意,最后族长咬牙下令,谁也不许再提逃荒二字,他们古姓人,要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再不过那颠沛流离的日子。

    第二日,古家村有六七家古姓人跟着其他姓氏人出去逃荒了,剩下的古姓人,过起了吃糠咽菜也填不饱肚子的日子。

    古云虎从小长的比别家孩子壮实,饭量大,他娘身子不好又怀着身子,没法儿干活。每日里,他爹便带着他满山遍野地找野菜,扒树皮、挖树根,偶尔见到小猎物,便没命地追。

    古云福作为兄长,却是每日里唉声叹气地躲在家里怨天尤人。灾荒发生前,他每日里坐地私塾里读书,爹娘指着他将来能出息,从不让他做地里活儿。灾荒发生后,他私塾读不成,每日里吃糠咽菜的,还添不饱肚子,他一怨天,二怨弟弟的饭量大,三怨他娘还要生出个弟弟或妹妹和他抢食。

    几个月后,古云福将他娘气的早产,族里有经验的婆子来了三四个,都摇头,最后使劲浑身解数,只救活了他娘,那孩子没保住。

    十一岁的古云虎非常护他娘,要揍古云福这个兄长,他爹却护着将来要出息的长子不让打。从此,兄弟之间,父子之间便生了嫌隙。待他娘身子养好了些,能下地做活计了,年少的古云虎说要出去找活计做,挣铜板回来给他娘养身子。

    大家都说孩子的话不可信,没当回事。没想到,几日后,古云虎自古家村消失了。隔了一年多,突然有人捎了三十个铜板回来,愁白了半个头的古云虎的娘捧着儿子捎回来的铜板,哭的声嘶力竭。而古云福,鼓动他爹再送他去私塾。他爹红了眼,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长子狼心狗肺,不管全家人死活。

    多年后,古云虎捎回来的银钱从三十个铜板到五十个铜板,到一百个铜板,到几两银,最后,他带了新娶的娘子回到家乡,给爹娘磕头。他要接了爹娘进京,爹娘不肯,只得留了银两给爹娘,匆匆回京,然后出征。

    两年后,边疆平定,他从战场上回来,才得知爹娘于大半年前前后不过两日双双过世。

    古云福从古叶氏手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办了爹娘的丧事后,举家来到京城投靠了他们。

    曾经失去一个弟弟的痛,古云虎不曾忘记,他可以接济兄长,却依然不能原谅兄长年少时犯下的错。只是这种痛,他不曾对人说起,看在兄长这些年傍在爹娘身边的份上儿,他没有计较兄长每年都要伸手向他要银钱的事。

    战场上,三十五岁的古云虎,胸口中了三箭。他被兄弟背回营地时,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临死前将心底一直怨恨兄长害死了未出生的弟弟的秘密告诉了古强,并告诉古强,他活着时不能常傍在爹娘身边,死后一定要回去,躺在爹娘的脚下,在黄泉下陪伴二老。

    因此,古强先带古云虎的遗体回京,让古叶氏看过,又请示了朝廷后,遵照古云虎的遗言,将他送回乡。当时,朝廷派出了官员与风水师,风水师看过古家村周边的风水,最后指给了离古家村有七八里地的树木环绕的一处荒坡。

    古云虎便被安葬在了荒坡上,朝廷为他修建了将军墓,并将他爹娘的骸骨也移到了这块儿墓地,成全了他要躺在爹娘脚下的遗愿。

    越接近将军墓,古强的脸上越是悲伤。他的将军,他的兄弟,他的主子,就躺在这片土地上。

    顺着林荫道,几个人快步走上坡。坡上,是一片开阔地,平整而干净,气派的青砖与方石砌成的将军墓与“忠武将军墓”五个大字很快映入眼帘。古强在前,张大与韦铁锤在后,三个人一脸肃穆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跪在墓碑前,齐齐喊了一声“将军”,哽咽不能出声,只是嗑头。

    愣住的吴小山很快回神,跪到三人身后,也跟着磕头。

    留在最后边的康栓柱没上前,只在原地嗑了三个头,四处找古元河的身影。见这里不见古元河的人,他觉得奇怪,便跑下坡去,元河哥、元河哥地喊了起来,边喊边到了上次来时古元河搭起的茅草屋前。

    茅草屋的门虚掩着,康栓柱推门进去。灶坑里还有火星,地上扔着一些散乱的柴草,灶台上摆了个空木盆,旁边靠墙摆的水缸和挑水的扁担与木桶。这点东西,进门一打眼便能看的一清二楚。康栓柱丝毫不作停留,进了里间,见床板上的人咳嗽了几声,挣扎着要起来,他吓了一跳,忙凑了过来,“元河哥,你这是怎么了?”

    本就随了他爹,有张红脸的古元河,此刻的脸红的不正常、红的像要着了火。平日里很强壮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虚弱地起不了身,粗哑着嗓子低声问,“就你自己?栓子呢?”

    康栓柱伸了手摸他的额头,吓的立刻缩回了手,也没心管他问的什么,转身拔腿就跑出去,往山坡上边跑边喊,“古大叔,古大叔,坏了,元河哥发烧了,快烧坏了,你们快来……”

    陷入悲伤的几个男人听了,来不及整理情绪,爬起来便纷纷往坡下跑。

    古强跑在最前头,“我儿在哪儿?”

    康栓柱回头带路,“这边,从这条小路走,树后是元河哥搭的茅草屋,快点,元河哥烧的很厉害。”

    当古强看到爬不起床来的长子时,老泪纵横,却没有失去理智,就要背儿子走。这会儿最要紧的就是找大夫,其他一切靠后。

    张大挤开他,蹲下来,“我来,快把元河放我背上。”

    韦铁锤和吴小山便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了烧到浑身无力的古元河,放到了张大背上。

    古强抹了把脸,迅速拽了床上的单被盖到儿子的身子,裹严实儿子烧的忽冷忽热的身子,“走。”

    张大背了人,担心茅草屋低矮的门槛儿碰了背上人的头,便尽量放低身子,钻出茅草屋门去。然后,他便放开步子跑了起来。

    古强也跟着跑,在旁边一边照应着儿子,一边和儿子说话,“元河,是爹,爹马上带你去看大夫,你忍着点儿,咱们马上就进镇子里找大夫。你要好好的,你娘还在镇子里等着和你团聚。”

    古元河趴在张大背上,不错眼地盯着古强片刻,微微一笑,喊了一声爹。

    “哎。”古强大声答应着,给他掖了掖被角,“从京里出来,这一路上,元宝不停念叨你,想着早些见你这大哥。爹估摸着,这会儿你娘和元宝定是站在镇子口望着你呢!”

    “娘……弟弟,都来了。”古元河的声音低低的,眼里带着欢喜之色。

    “都来了。”古强答应着,又拉紧裹在儿子身上的单被。

    留在后边,替古元河收拾了一个包袱出来的康栓柱和吴小山,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康栓子将包袱往韦铁锤怀里一塞,“你们先走,我带小山打听些消息,打听好了就回镇子上去。”他不信,身强体壮的元河哥会无缘无故地生病,他定要问出缘由来。

    古强想阻止,康栓柱却道:“不会有事的,因为元河哥的关系,附近村子里不少人认得我,不会为难我。我问元河哥最近的情况,村民肯定告诉我。要是换了别的生面孔,就不好说了。”

    古强想想便答应了,“你们别进村子里,省得遇上找麻烦的。一个时辰后你们就得回去,不回去,我会立刻派人出来寻你们。”

    匆匆说好了,两方分开行事。

    张大背着人跑出去五六里地,跑的是满头大汗。韦铁锤正要换张大,前方有赶车人甩着鞭子快速接近他们,并吆喝“出了什么事?”

    古强他们看过去,发现来人居然是赶着板车来的李大郎和丁家宝。

    韦铁锤赶紧喊,“快过来,元河正烧的厉害,得赶紧送到镇子上看大夫。”

    李大郎是片刻不敢耽搁,催马迎上他们,几个人便快速将古元河放到板车上,盖好被子,飞车往镇子上赶。留在原地的张大,抹了把额头的汗,原路返回,找康栓柱和吴小山去了。

    原来,青舒在客栈越等越不安,觉得古强带去的人少了,若是有不长眼的找麻烦,人手不足,怕是要吃亏,于是喊吴榔头赶紧再派人。吴榔头却劝她,说去的人多了,反倒引起别人的注意,容易打草惊蛇。青舒思来想去,最后就点了李大郎和丁家宝,让他们赶了板车去,在半路上接应,不用接近村子。

    “石记客栈”门外,苏妈妈和古元宝不时往街上张望,恨不能立刻就看到古元河。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们看到了跑的飞快的韦铁锤,便欢喜的迎上,想要问话,却见韦铁锤并不停留,越过他们直接跑进了客栈中,抓住一人便问:“吴管事在哪里?”

    听到动静,吴榔头赶紧从里边出来,“怎么回事?怎么就你自己?”

    韦铁锤缓了一口气,“古元河烧的厉害,管家送去了慈济药铺,派我回来报信儿。”

    吴榔头一惊,“大夫怎么说?病的可厉害?”

    韦铁锤摇头,“一进镇子,管家打听到了药铺,便派我回来了。”

    吴榔头很是着急,却吩咐道:“在这里等我,我回复了小姐再说。”

    青舒听闻古元河烧的厉害,也是吓了一跳,想亲眼去看看,又觉得不妥,便拿出二十两银子来交给青阳,“小阳,银子要收好,姐姐马上安排马车你给,到了药铺,你把银子交给管家,让管家拿去结药铺的账。等看过了大夫,你要用马车带古元河回来,知道吗?”

    青阳一脸郑重地答应,“小阳记住了,姐姐放心。”

    青舒为他整了整衣服,“带上苏妈妈和元宝。”

    青阳:“好。”

    小娟进来,“小姐,马车准备好了。”

    青舒送青阳出去,立刻又交待吴榔头,让店家将留给古元河的屋子再收拾一遍,看有什么需要的,赶紧添置。

    青舒如坐针毡地等待着,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跑去慈济药铺看情况的韦铁锤回来了。他禀报说,慈济药铺的老东家亲自出来诊的脉,说古元河伤在左腿上,伤口很深,因为没有及时医治,因此伤口溃烂,导致高烧不退。还说病人再晚送半个时辰,救回来也是个傻子。

    老大夫是个有经验的,熬药需要时间,熬药喝了烧退的也慢,便先用烧酒为古元河擦身子退烧,只等药铺的小伙计熬好了药喝上一剂,再清理了溃烂的伤口,人便可以接回来了。

    又过了两刻钟,丁家宝回来了,禀报说古元河已无大碍,大夫让古元河在药铺后头睡上一觉,下午再换过伤口的药把人接回来,按时吃药就成。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青舒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若是古元河有个好歹来,她这辈子都难心安。古元河可是忠心守了她爹墓地五年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元河是代替她和青阳在尽孝。这份情义,她和青阳要记一辈子的。

    是,古云虎确实救过古强一命,是古强一家人的恩人。

    可你看,古云福是古云虎的亲兄长,古云虎在世时,他这当兄长的可是全靠弟弟养活一家老小的。后来,弟弟没了,他这当兄长的又抢又夺的,和土匪有何区别!

    再说孙仁怀一家,孙仁怀在京城能站稳脚根并发家,孙仁怀的兄弟能升官,还不是靠了古云虎。可结果又如何?他不仅没有报恩,还容许家眷欺到古家头上。

    这么一对比,古强一家人的忠心与情义,便成了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所以,若传来消息说古云福一家死绝了,或是孙仁怀一家死绝了,她古青舒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若是古强一家任何人有了不测,她古青舒会伤心一辈子。

    想到大夫说的古元河伤在左腿,伤口很深的诊断,青舒霍地坐了起来。谁干的?居然敢动守忠武将军墓的人,向天借了胆子不成?

    ------题外话------

    变天了,好冷哇。不舒服,让亲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