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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依诺,你还要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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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原地停下,等着连清雨走近。

    连清雨走到他们面前时,已经冷静下来,她浅笑盈盈地望着他们,大概是相处得久了,两人身上的气质都有所融和,看起来更有夫妻相。

    “四哥,四嫂,你们今天回来得真早。”

    沈存希点了点头,朝她刚才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外面天气冷,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到处乱跑?”

    “我听说外面的积雪堆起来了,好多年没有玩雪了,就出来玩了一会儿,你瞧我的手都冻红了。”连清雨说着将手伸过去,双手果然红红的。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他微蹙眉头,“天气太冷了,不要只顾着玩,当心感冒。”

    “知道啦,知道啦,你现在比妈妈还啰嗦,回头四嫂该嫌你烦了。”连清雨收回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笑睨着他。

    沈存希瞪她,“依诺,你瞧瞧,她现在就不服管了,看来真要找户人家把她嫁了。”

    宋依诺浅笑,却并不说话,连清雨对她有敌意,哪怕掩饰得再好,她依然感觉得到。也许有些芥蒂,并不会因为彼此的身份变了而改变,她无法像亲近美昕那样,去亲近连清雨。

    “四哥,你把四嫂管好就行了,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连清雨跺了跺脚,然后羞涩地快步跑进别墅。

    “你看她还害羞了,女大不中留啊。”沈存希感叹着往里走,却并没有发现宋依诺的异样。

    宋依诺站在原地,她抬头望向监控中心方向,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连清雨从那边过来,真的是去玩雪了?监控中心里那个混血男人,总是让她无法心安。

    沈存希走了几步,见宋依诺没有跟上,他站定,回过头来看着她,“依诺,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宋依诺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进别墅。昨晚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天家里依然风平浪静的,只是客厅里越发冷清,就连晚上的饭桌上人到的不齐,老爷子身体不适不下楼来吃晚饭,沈唐启鸿夫妇出去应酬,不在家用晚饭,贺允儿回贺家了。

    他们不在,家里顿时冷清了不少,吃完饭就各自上楼,一夜无话。

    随着婚礼的日期越发逼近,宋依诺的心里就越来越不安。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是来自何处,隐隐觉得有事情将要发生。

    韩美昕将这归结为婚前焦虑症,她笑着摇头,若真是婚前恐惧那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这么回事,她心里很清楚。

    家里风平浪静,所以不满她的人似乎都没有动作,就连连清雨看到她时,都能面不改色的喊她一声四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见她的眼神时,她都会想起在依苑那天早上,连清雨和她说,她会在沈宅等她来。

    她已经朝着她预期的步伐来了沈宅,可她突然改变了态度,不再用那种让她发毛的眼神看她,也不再事事争对她设计她,倒让她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看不穿她要做什么。

    转眼婚期已经只剩下三天,她照常上班,只需要提前一日回到依苑,沈存希从那里接她回沈宅举行婚礼。

    宋依诺开完会回来,她桌面上摆着一份文件,她起初以为就是公司里的普通文件,她翻开来一看,浏览了一遍后,她脸色大变,踉跄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她拿着文件的手不停轻颤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按下内线,厉声喝问:“刚才有没有人进我的办公室?”

    助理回道:“没有,宋总,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没事。”宋依诺挂断内线,她又浏览了一遍文件上所提供的信息,她俏脸失去了血色,她不信这个结果,不相信!

    她抓起文件,拿起包与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助理抬起头来望着她,她迅速道:“下午的行程能取消的取消,不能取消的推后,我要出去一趟。”

    “宋总……”助理站起来,宋依诺已经走远。

    ……

    连氏集团,助手匆匆奔了进来,连默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看他神色匆匆,他皱眉低斥:“慌什么慌?”

    “连总,不好了。”助手神色大变。

    连默神色疲惫,他这几天一直在山西忙煤矿的事,终于把价压到合适的价位,并且签约回来,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压力一重接着一重来,董事会指控他失职,让连氏遭受巨大损失,要将他撤职,他好不容易稳下来,这又出了什么事。

    “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助手瞧着他脸色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下,这件事不得不告诉他,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住,他说:“刚才山西煤矿那边打来电话,他们说……”

    “说什么了?”连默腾一声站起来,他资金被沈存希套住,不能及时抽调出来,只能重新找投资的渠道,尽快将这个窟窿堵住,要是煤矿也出事了,他就无路可走了。

    “煤矿塌了,死了十几个人,还有人被掩埋在下面没有救出来,连总,我们完蛋了。”助手满脸绝望,这是他们的退路,如今已被堵死,董事会再也不会信任连默,他即将被董事会赶出去,失去经营权。

    连默耳边轰隆隆作响,他定定地看着远处,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啪一声断掉,不知道是解脱了还是沉入了深渊。

    他在律政界是新贵,能力出众,然而他在商场却是实打实的菜鸟,以前爷爷还在,能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如今爷爷不在了,他和沈存希仅过了两招,就被他置于死地。

    他跌坐在椅子上,笑得有几分自嘲,“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他。想必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中,呵呵,我果然不如他。”

    “连总,您别这样,这件事还有转机,只要稳住山西那边,好好安顿遇难者,我们还没有输。”助手急声安抚。

    “好好安顿遇难者?拿什么去安顿?钱么?十几个遇难者,要拿多少钱安顿?我们现在拿得出来吗?”连默一连几声质问,越问越绝望,连氏易主是迟早的事,是他把爷爷一手打拼下来的江山葬送了。

    “连总,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逃吗?”死了人就不好解决了,这是要被判刑的。煤矿什么时候不塌,偏偏他们刚刚接手过来就塌了。

    连默冷笑,“逃?我连默不做逃犯,去订两张飞往山西的机票,我要马上过去安抚遇难者家属,还有我账户上有多少钱都马上提出来,我闯出来的大祸,自然要我自己来背。”

    “是,我马上去办。”助手转身,撞到椅子差点摔倒,连默沉声道:“不要慌,就算输得难看,也不要让自己难看,给别人笑料。”

    “是,连总。”

    连默看着助手快步跑出办公室,他摁在办公桌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他目光阴冷,沈存希雷霆手段,他算是见识过了,他不仅要置他于死地,还要将他送进监狱,简直太狠了。

    既然他夺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他也不会客气,必定礼尚往来。

    他拿起手机,翻到一个电话号码,他脑海里那张笑脸逐渐清晰,他闭了闭眼睛,狠下心来拨通电话,那端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给我打电话,看来你已经撑不下去了。”

    连默站起来,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伫立在阳光下的希塔,他一字一顿道:“把她送进监狱,不,让沈存希亲手将她送进监狱,拿你的命去赌。”

    挂了电话,他眸里的狠光褪去,俊脸上布满了忧伤,爷爷料事如神,知道他撑不了连氏多久,给他布了最后一局死棋。他不能赢,也要两家两败俱伤。

    命运的齿轮已经重新转动,沈存希,谁输谁赢,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沈存希望着朱卫,惊诧道:“煤矿塌了?”

    “是,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死了十几个人,遇难家属正在煤矿前闹事,连默已经赶过去处理了。”朱卫神色凝重,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计划。

    沈存希伸手捏了捏眉心,与连默接洽的煤矿是死煤,就算他盘下也赚不到什么钱,反而会将资金填进去,让他可以集中精力对付连氏,这是他的目的,却没想到煤矿塌了。

    他并不想置连默于死地,然而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

    朱卫见沈存希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用我们做什么,连氏都会易主。”沈存希垂下手,对手如此不堪一击,他再落井下石也没有任何意义。

    “您的意思是?”朱卫迟疑道。

    “让我们的人撤离连氏,不要受到牵连,还有连根拔除连氏安插在我们公司的钉子,不要给连默死灰复燃的机会,其他的就坐观其变吧。”沈存希沉声道。

    朱卫领命而去。

    沈存希站起来,缓步走到落地窗前,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他看着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希塔。

    如此大快人心的时刻,为什么他竟一点都没有感到欢喜,心里反而更加沉重。隐隐感觉这件事还没有完,输赢还未定。

    ……

    宋依诺开车飙回沈宅,她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车身似乎都要飞起来了。她下车的时候脸色发白,手心被冷汗打湿,但不是吓的。

    她拿着文件,连车门都没锁,踉踉跄跄的往大宅方向跑去。

    她很快跑进大门,蹬蹬地往二楼跑去,刚好撞见从卧室里出来的威叔,威叔看她神色不好,他拦下她,“四少奶奶,老爷子已经睡下了,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我要见爸爸,立即,马上!”宋依诺声音都在颤抖,因为着急,声线变得很尖锐。

    “不行,老爷子已经睡下了,你有事等老爷子醒了再说。”威叔执意相拦。

    宋依诺抬头怒瞪着威叔,“我等不了了,我要马上见到他,开门!”

    两人再相持不下时,卧室里传来老爷子的声音,“阿威,让她进来吧。”

    威叔这才侧身让开,宋依诺收回目光,她定了定心神,才伸手握住门把,轻轻一扭,门扉慢慢打开,她走进去关上门,才转身让床边走去。

    老爷子坐起来,拿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他盯着她,“这么急要见我,什么事?”

    宋依诺走到床边,她死死捏着手里的文件夹,掌心****,她盯着面前的老人,老人鬓发已经全白了,额上层层叠叠的皱纹,已经不复年轻,只有犀利的目光,还带着威仪。

    “爸,十五年前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宋依诺平静的问出口,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一点也不平静,甚至是在恐惧,恐惧得知真相。

    当初她怎么会鼓励沈存希去查找背后的真相?她这是自作自受!

    老爷子双眼微眯,盯着她手上的文件,他说:“你不是查出来了吗?”

    “这上面的一切不是真的,对不对?”宋依诺死死地盯着沈老爷子,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上窥探出自己想要的真相,可是比起城府,她远不如这位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老者。

    沈老爷子伸手过去,宋依诺迟疑了一下,才将文件递给他,沈老爷子接过去,翻开文件夹浏览起来。这是一份关于十五年前的调查报告,证据确凿,直指沈存希。

    15年前那场大火的纵火者,竟然是沈存希,为什么他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老爷子很快看完调查报告,他合上文件,抬头望着她,“你怎么调查到的?”

    宋依诺的心不停往下沉,她绝望地看着沈老爷子,声音沙哑,“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沈存希,他当年也在火灾现场,他没有纵火。”

    “宋依诺,我劝阻过你,不要继续调查,你不听,现在拿到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沈老爷子目露讥诮。

    宋依诺摇头,她双腿发软,缓缓蹲下去,她抱住头,心里像塞了一根冰棒,顿时让她透心凉,“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不是他。”

    “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将他赶出家门,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要销毁证据,让他这么多年来都查不到真相?他并非故意纵火,所以他自己不知道,这场火灾是因他而起。我苦苦隐瞒真相,你偏偏要将它揭穿,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么?”沈老爷子目光凌厉地盯着她,隐约夹杂着痛心。

    宋依诺双腿一软,她跪坐在地,老爷子的话证实了这上面所有的证据都是事实,她痛苦不堪,“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你以为是谁,是我吗?”

    “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不想他继续愧疚下去,我想他知道真相,就会释怀,我没有怀疑过任何人,我……”宋依诺说不下去了,眼泪成串的滚落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你把调查报告给他,让他好好回忆一下,你认为他能接受吗?他弄丢了自己的妹妹,还不小心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妈妈,你觉得他能活下去?”老爷子咄咄逼人地盯着她,语气里却有着几分怜悯与同情,这孩子是真爱老四,可惜了。

    宋依诺捂住眼睛,她知道这件事一旦揭露,沈存希不会原谅自己,他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与自责中,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我不相信,事实的真相不会这么残忍。”

    “宋依诺,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调查报告毁了,让他永远不知道真相,二是将调查报告给他,让他知道真相,然后一辈子活在痛苦与自责中,你自己做决定吧。”沈老爷子将文件扔在她面前,疲惫地靠在床头,静静地盯着她。

    宋依诺看着面前的文件夹,她的情绪近乎崩溃,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只是这份文件出现得蹊跷,她并未找人私下去查,调查报告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床边,颤着声音道:“我记得沈存希和我说过,那晚他看到有人从厨房窗户跳出去,可这报告里并没有提到。”

    “火势太大,在别墅里的人自然要逃生,这不奇怪。你要是不信,你可以把调查报告给他,让他去判断真假,但是宋依诺,你敢赌吗?”沈老爷子盯着她,她已经相信调查报告的真实性,否则不会急冲冲的回来找他问清楚。

    宋依诺咬紧牙关,她原本以为别墅火灾与沈老爷子有关,没想到最后竟是沈存希不小心引燃的火。她不敢赌,沈存希若知道真相,他会多痛恨自己?

    宋依诺拿起文件,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她伸手握住门把。沈老爷子看着她拉开门走出去,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外,他收回目光,沉沉的叹了一声。

    威叔走进来,望着老爷子的神情,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去,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疲惫道:“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宋依诺神色恍惚的走回楼上,不知不觉回到卧室,她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她到底应不应该给沈存希看?在婚礼前夕,她把这事抖出来,他会怎样,他们会怎样?

    她双手撑着脑袋,这份文件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这是巧合还是预谋?

    如果她把文件给沈存希看了,会不会正中那人下怀?可如果她不给他看,而是将这件事瞒了下来,结局会怎样?

    她头疼得快要炸开来,沈存希一定已经派人调查这件事,他会查到些什么?送文件的人能查到的东西,他也能查到吗?那么她的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宋依诺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她后悔了,后悔鼓励沈存希去调查,后悔和沈存希回到沈宅,如果他们还住在依苑,事情是不是就会简单很多?

    房门忽然被敲响,宋依诺吓了一跳,连忙将文件藏在靠枕后面,她转过头去,虚掩的门扉被人推开,站在门边的竟是唐佑南,“你……”

    “我看见门虚掩着,你没去上班么?”唐佑南走进来,瞧见她眉宇间多了一抹忧色,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了。

    “去了,又回来了,你呢?”

    “我回来拿点东西,下午要出差。”唐佑南走到沙发旁坐下,“你最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再过几天就是婚礼了,要当新娘子的人怎么还这么愁眉不展?”

    宋依诺笑了笑,“可能是累着了,你今天下午出差,那我的婚礼……”

    “我恐怕赶不回来参加了,依诺,祝你幸福!”唐佑南刻意安排今天出差,他无法笑着看她嫁给四叔,只能逃避。

    宋依诺心底一滞,她心里明白,他避开是因为她,她垂下眸,低声道:“谢谢你,佑南。”

    “我以前一直不懂,为什么四叔能够得到你的芳心,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给你幸福,那就是四叔,有他照顾你,我很放心。”唐佑南目光灼灼地盯着宋依诺,也许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就是说他此刻的心境。

    “谢谢。”宋依诺除了这两个字,似乎找不到别的话可说。

    唐佑南坐了一会儿,他起身道:“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要去机场了。”

    宋依诺跟着站起来,送他到门边,她轻声道:“一路平安!”

    “嗯。”唐佑南点了点头,他走出房间,回头望着她,即使他已经接受了,但是一日没举行婚礼,他一时就还心存侥幸。可是这次他离开后再回来,她就是他的四婶了。

    思及此,他心念一动,往回走了两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依诺,你一定要幸福!”

    “嗯,你也是。”宋依诺双手垂在身侧,没有推开他。

    唐佑南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拎起行李箱大步离去。宋依诺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身影逆着光逐渐消失在走廊上,她沉沉一叹。

    八年的感情,他是真的放下了,也释怀了。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走到沙发旁,她拿起沙发上的文件,取出里的调查报告,她找到打火机,然后走进卫生间,她打火将文件点燃,文件一点就着,很快燃烧起来。

    宋依诺看着文件一点点烧掉,她想,就当她自私吧,她无法亲手将调查报告送到沈存希面前,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崩溃。

    她无法阻止他知道真相,但是这个真相不能是她给他的。

    文件很快燃到她手指捏住的地方,她感觉到指端被火烤得生疼,最后她受不住了,才松了手,文件掉落在马桶里,火很快熄灭,升起一团浓烟,她伸手摁了下冲水键,水声哗哗,将已烧毁的文件卷走,最后一点踪影都没有。

    宋依诺在马桶旁站了许久,才转身出去了。

    ……

    连氏煤矿坍塌事件很快被媒体曝光,连氏股票大跌,一夜间蒸发了两亿,股东们急得团团转,却找不到连默,联系他的助手,才知道他在山西安抚遇难者。

    董事会紧急召开股东大会,众人投票解除连默的总裁职务,并且紧急挑选了管理者上位,开始各方游说,尽量将这次事件的危害降至最低。

    然而另一件事再度掀上台面,连默将连氏三分之一的资金用于打压沈氏股票,却被冻结在股市里,这件事一出,股东们群情震怒,原本他们是看在连老爷子的面子上,才不与连默为难,没想到他动用公司资金收购沈氏,却不与众股东商量,如此刚愎自用,害他们损失惨重。

    连氏煤矿坍塌事件,连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经媒体报道,性质恶劣,公安机关立即立案侦察,连默疲惫不堪的回到桐城,刚走出机场,就被警察带着问话。

    此事在桐城一时轰动。

    宋依诺得知这件事时,是婚礼的前两天,她看报纸时无意看到的。连默如此待她,但是看到他出事,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毕竟曾经是朋友,她做不到完全的麻木。

    “宋总,薄太太前来拜访,要让她进来吗?”严城推开门,看着她道。

    宋依诺抬起头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薄太太是何方人物,她连忙起身,道:“请她进来,再叫助理泡两杯咖啡进来。”

    “是。”严城退出去,她很快就听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韩美昕快步走进来,神色有些慌张,“依诺,连默师兄出事了。”

    “我看到报纸了,坐吧,别着急。”宋依诺上前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助理很快送来咖啡,韩美昕等助理离开后,她才道:“连默师兄完全成了炮灰,薄慕年那个小气鬼,知道我曾经暗恋连默师兄,还和连默师兄的好朋友交往过,他冲我发了一顿脾气,结果没过两天,连氏就出事了。”

    宋依诺皱紧眉头,“你说连氏出事与薄慕年有关?”

    “我也不知道,直觉上应该是他和沈存希两人联手,否则连氏那样大一个企业,哪能说易主就易主?连默师兄刚回桐城,就被警察带走问话,据说这种事督察失职,会追究刑事责任,也是要被判刑的。”韩美昕虽然恼怒连默上次偷换dna样本的事,但是他们毕竟有这么多年的友谊,不能看着他坐牢却坐视不理。

    “这么严重?”宋依诺惊诧道。

    “嗯,连默师兄在律政界认识不少的人,可以先保释出来,但是连氏他已经回不去了,连氏因为他的错误判断亏空过大,股东们极力挽救,收效甚微,再加上连氏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已经让社会公众对它失去了信心,我想不久就会传来破产的消息。”韩美昕凝重道。

    宋依诺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商场上成王败寇,本就是再稀松平常的事。如果薄慕年与沈存希联手对付连默,他惨败的结局已然注定。

    “其实连默师兄并不适合经商,他本来是法学系出身的,在律政界有所作为,但是在商场上他就是一只菜鸟,怎么可能不沦为别人的食物?”韩美昕感叹道。

    “是我害了他,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放弃当一名律师。”宋依诺自责道。

    “依诺,你别这么想,连氏是连默师兄的家族企业,他迟早都要回去接手的。”韩美昕握住她的手,不希望她自责,也怪她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时乱了分寸,不应该急匆匆的来找她,让她跟着担心。

    “美昕,如果是这种情况,会判几年?”

    “大概两到三年,但是连默师兄的老师是律政界有名的大状,他出面帮他打这场官司的话,也有可能无罪释放,就看警察局那边的证据里有没有致命的证据。”韩美昕道。

    宋依诺攥了攥拳头,她心里很不安,如果连默因为她去坐牢,那么不管是作为企业领导者还是律师,他的前途都已毁,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美昕,我想去警局见他一面。”

    韩美昕诧异地看着她,“依诺,你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你现在去警察局,怕是有点不合适。”

    “我不去我会不安。”宋依诺道。

    韩美昕犹豫了片刻,道:“那好吧,我来安排。”

    韩美昕很快安排好,她开车送她过去,拘留所内,连默穿着西装,神色有些苍桑,他静静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他讥诮道:“我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宋依诺望着他,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连默的情形,这个男人清俊儒雅,谈吐不凡,可此刻却成了阶下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拒绝了律师保释你出去。”

    连默本可以被律师保释出去,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要在这里赎罪。

    “依诺,你去煤矿看过吗?死了十六个人,他们的家属趴在他们尸体上嚎啕大哭,那是他们家的唯一支撑,现在垮了,他们的家也垮了,你知道那些遇难者的孩子最小的才多大吗?刚刚满月。”连默无比痛心,每个字都是煎熬。

    宋依诺无法想象那样的情况有多惨烈,十六个人遇难,同时也毁了十六个家庭。

    “他为了对付我,竟如此草菅人命,实在太狠了。”连默情绪几乎失控,他眼睛猩红,满是恨意,“他毁了十六个家庭,这样满手沾着血腥的男人,依诺,你还要嫁吗?”

    宋依诺要不是坐着,她已经跌倒在地,她摇头,“不是这样的,连默,沈存希不会草菅人命,这只是一场意外。”

    “是不是我都会找到证据,亲手将他送进监狱。”连默恨声道。

    宋依诺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相信沈存希的为人,他一定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害别人,“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大的打击,连老爷子的事与连氏易主,都让你无力负荷,你会如此偏激的看待事情,我能够理解,但是我相信沈存希,相信他不会这样做。”

    “依诺,你的信任对他而言值几个钱?他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能在华尔街那样残酷的地方走出来的人,谁能说自己是清白的?”连默讽刺道,他这次去山西,除了安抚难民,就是去找证据,但是没有证据,媒矿坍塌是因为根基不稳,坍塌前已经有危险讯号,只是卖家一直瞒着他,所以才会低价抛售给他。

    “连默!”宋依诺站起来,她冷冷地盯着他,“我今天不该来的,我听美昕说了,你的老师会全力救你出去,你好好配合吧,再见。”

    宋依诺说完,起身往门外走去。

    连默看着她的背影,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还在地狱里,怎么容他们在天堂里快活?

    ……

    宋依诺走出拘留所,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站在拘留所外的沈存希,她走到他身旁,他见她似乎在找人,他说:“韩美昕被老大带走了,我们回家。”

    宋依诺点了点头,沈存希揽着她走到车旁,拉开后座,等她上了车,他才跟着上车。车子驶了出去,宋依诺偏头望着他,他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来,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看见你们的车离开希诺装饰的。”沈存希没有像以往那般回握住她的手,态度也有些冷。

    宋依诺凑过去盯着他,“怎么了?生我气了?”

    沈存希垂眸看着她,她讨巧的样子分外可爱,若是往常,他会忍不住亲亲她,今天却没有那个兴致,他冷声道:“为什么来见他?”

    “我……”宋依诺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和美昕一起过来的,但是连默只答应见她,不见美昕,“我心里不安。”

    “为什么不安?连默被抓,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安什么?”沈存希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她为什么总是学不乖?连默想要拿捏住她的把柄害他,他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会学着与连默划清界限,结果连默一出事,她比谁都跑得快。

    宋依诺摇了摇头,她无法解释她心里在不安什么,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看似风平浪静,实在暗潮汹涌,她总觉得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个大浪就会全部颠覆。

    她之所以会再去看连默,是觉得他们的处境很像,看似拥有一切,实则头上始终却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无所有,“我不知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之所以不安,是因为你怕他坐牢,是因为你对他动心了,是不是?”沈存希冷声质问,甚至不曾避讳老王还在车里。

    “沈存希,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喜欢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吗?你想和我吵架是不是?”宋依诺气得不轻,他怎么能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去看他?你说啊!”沈存希的声音提高了一分贝,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宋依诺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望着沈存希,“我说了,因为我心里不安,我见到他后,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不安,沈存希,我知道商场如战场,有赢就有输。连默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你也不能为了报仇,而牵连无辜者的性命。”

    “他和你说的?煤矿坍塌是我设计的?”沈存希盯着她,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寒凉。

    “我没有这样说。”宋依诺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也自责自己刚才怎么就没管住嘴胡说八道。

    “你没有这样说,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连默被抓,你急吼吼地跑去看他,看完他你回头就冲我发脾气,我真怀疑,你的这颗心是在他身上还是在我身上。”沈存希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她心脏的位置,完全失去了理智。

    宋依诺的胸口被他的手指戳得泛疼,但是他质疑的话却让她心里更难受,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沈存希,我们现在都不冷静,等冷静下来再谈。”

    沈存希看着她的脸,他收回手指,紧攥成拳。他感觉得到她有心事,时常忧郁的望着他出神,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肯告诉他,他总觉得自己被她排除在心门之外,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安。

    这种不安越接近婚期,就越清晰。今天和她吵架,也不过是借题发挥,他想,他确实需要冷静一下了,他寒声道:“老王,停车。”

    老王听到两人吵架,想插嘴又插不上,此时只得将车停在路边。车刚停稳,沈存希就开门下车,“送夫人回家。”

    说完,他用力甩上车门,大步离去。

    宋依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是第一次他们吵完架,他转身离开。她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轻声道:“老王,开车吧。”

    老王一边开车一边道:“夫人,沈总是怕你被人骗了,才会这么担心你。连家与沈家的恩怨,从连老爷子死去那一刻起,就在加速恶化,沈总雷霆手段,不惜借薄先生的势力除掉连默,就是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你刚才那样说沈总,他不生气才奇怪。”

    “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不想他为了保护我,而做违法犯纪的事。”

    “你还真的误会沈总了,沈总确实设计了连默去山西购买煤矿,他这样做只是想将连氏的资金套牢,以便他大力收购连氏的股份,让连默没有资金与沈氏抗衡,哪里知道连默会这么倒霉,买了煤矿没两天,就出现了矿难,实在可惜。”老王替沈存希解释道。

    宋依诺心里一震,她并不是听信了连默的挑拨才和沈存希发脾气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当她决定将那份文件烧毁时,她心里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面对他时总带着三分愧疚。

    而这种愧疚,直接导致她无法坦然的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