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国色医妃 > 第八十三章 病发

第八十三章 病发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姜裴松开手,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半垂,目光在她脸上微微一顿,从袖中抽出一条白色锦帕,一角绣着青竹,轻轻擦拭她脸上沾染的灰尘。

    他修长的指尖透过薄薄地锦帕触碰到她的脸颊,丝丝温热渗入她的皮肤。

    谢桥一愣,回过神来,侧头避开。

    姜裴目光一闪,收回手,唇畔一丝浅淡的笑意:“冒昧造访,没有打扰到你?”将锦帕放置在桌上,不待谢桥开口,温和的说的:“我寻得一株药,给你辨认。联系不上你,只得来府上拜访。我与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吩咐管家带我在这里等候你。”

    哪里有将外男往女子闺房里带?

    谢桥心中怒起,面上却是不显分毫。姜裴提起容阙嘴角的笑容忽而变的微妙,透着淡淡的嘲讽,便也是对他的做派感到不妥。

    既是如此,为何他不推诿?

    姜裴将一截雷公藤放在她的手边:“我的商队途径江南一带,遇见这样一株草药,我曾在医经里看过记载好似有毒。”

    谢桥见是雷公藤心中甚喜,可听姜裴的话,目光骤然一冷。他此刻将药送过来,别有目的,还是巧合?

    “姜公子拿此药作何用处?”谢桥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着探究。

    “好奇问一问罢了。”姜裴仿佛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探究:“海爷是你的人?”

    谢桥抿紧唇,心里掠过一抹防备。

    “我见他在找,怕是你有需要。所以让商队留意,找到便给你送你。”姜裴解释道。

    谢桥心中警觉,她与姜裴不过是医患关系。从第一次还不曾见面,他便施恩于她,欠下他一个人情。而第二次指名要她给他祖母医治……如今细想之下,一片心惊。

    从宝墨斋开始,他便策划他们的见面。

    他足够了解她,所以能准确的抓住她的心理!

    若是他在墨宝斋表明身份,那么姜家之行她或许便会怀疑他的用心。墨宝斋他并没有表明身份,窗前的露面也是有意为之?所以姜家寻来的时候,她兴起拉拢合作的念头,便同意前往。这时他露面,她便放松警惕,以至于后面的山地问题,他的爽快令她起疑心,之后他提出的问题打消她的猜忌。

    一张一弛,自己完全被他牵引着走。

    若非没有这次的雷公藤,她恐怕——

    谢桥越想越心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姜裴云淡风轻,极是自然,仿佛当真如他所言。

    谢桥敛去神思,倦意骤消,眼底一片清明,转动着手里的雷公藤,勾唇笑道:“姜公子对我……了若指掌,你这般倾心帮助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姜裴眼底带笑,琉璃般剔透的眸子水波潋滟,反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谢桥心口一滞。

    “我目地很单纯,只是想要你尽心医治好祖母。倘若当真对你心存算计,我又为何今日露出马脚?何不继续伪装?”姜裴语气温润淡然,丝丝扣人心弦。

    谢桥却蓦然觉得心头发冷,最可怕的不是敌人众多,而是对你了若指掌,你却对他一无所知的对手!

    “姜公子为何不继续‘伪装’?”谢桥犀利的目光直直望向姜裴,仿佛要透过他的表象看进他内心深处。可他一双眸子如水,表面澄澈,却深不可见底。

    “我只想知晓,稚儿、逸儿能不能治好。”姜裴面色一正,敛去嘴角的笑意,神色凝重的说道:“稚儿、逸儿是我的外甥。”

    谢桥讶异的看着他,若是如此,他刻意接近她也便能说通。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为何没有好好的帮助那两个孩子?

    姜裴似乎窥出她的心思,苦笑道:“正是因家姐的事,我方才将家业迁进京城。家姐难产而亡,留下一对身体有异常的孩子,更该怜惜他们,可并非人人都觉得如此。安远侯府并不愿将他们暴露在人前,我们执意要带走,他们便将结束孩子的性命。”姜裴眼底似有水光闪过,眉宇间透着一丝哀色,眼角的泪痣愈发鲜艳妖异:“姜家在北城是首富,在京城这样的身家比比皆是,并非能够呼风唤雨、力挽狂澜。如何能与官家抗衡,替他们做主?”

    想起两个乖顺懂事的孩子,谢桥心头陡然泛起一阵酸楚,似乎能感受到那种深深的无奈。

    如今他的身份能够给孩子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可孩子却畏惧与人接触。

    他们渴望与人一同玩耍,得到温暖。却也惧怕他们眼底流露的厌恶,将他们类比妖怪。

    虽然如此,可她目前……

    谢桥摇了摇头:“暂且没有法子。”

    姜裴似乎看见希望,真诚恳切道:“你要尽快想出办法,缺少的药材尽管与我说。他们的身体,我怕支撑不了多久。稚儿这些日子,时常高烧不退,太医说稚儿身子太弱,会连累逸儿。”眼底的水光化为一丝凉意,歉疚的说道:“抱歉,我大约太心急,没有顾虑男女之防。”

    这么严重了?

    谢桥闪过忧色,若是病情继续恶化下去,只怕两个都保不住。

    非常时期,恐怕就算容不得她想太多。

    只是,这痛苦他们承受不了。

    “无妨。”

    对于给两个孩子分离术,谢桥并没有给姜裴准信儿。

    姜裴离去前,深深地看她一眼道:“倘若你能治好稚儿、逸儿,寒潭寺那块山地,权当报酬赠予你!”

    谢桥摊开手札,轻轻拂过半张残方,陷入思绪。

    接连两日都闭门谢客,钻研如何完善麻沸散。

    ……

    安远侯府。

    北院里笼罩着阴云,气氛紧张。

    太医替秦稚诊脉后,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已经尽力,他的高烧若是再不退下来,只能听天由命。”

    秦隐心急如焚,可却没有丝毫办法。坐在床榻上,将两个孩子紧拥在怀中,秦稚身上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给灼伤一般。垂眼看去,只见他的嘴角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脸上一片深红,不断的呻吟呓语。“疼……爹爹……稚儿好疼……”

    秦隐的心都紧跟着揪痛起来,却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秦逸抱着秦稚,难受的说道:“哥哥,别怕,逸儿陪着你。”

    “太医……”秦隐嗓音微哑,带着一丝哽咽,眼睛通红。

    太医摇了摇头:“方法能用的都已经用尽,他的高烧压制下去,不过半日又温度升上来,极为反复。这样伤下去,头脑怕也给烧坏。”

    忽然,好端端的秦逸手脚抽搐起来。

    “秦稚的症候已经影响到秦逸,你不如去找青石巷那个小医馆,里面一个姓谢的大夫。”太医提议道,提着木箱离开。

    “爹爹,逸儿难受……”秦逸浑身发颤,精神不济的躺在他怀中。

    “逸儿乖,爹爹给你们找大夫,你们两个都不会有事。”秦隐吩咐备马车,将他们两个抱起来放在马车上,焦急地赶往青石巷,可小医馆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谢大夫呢?”

    林大夫回道:“谢大夫很长时间没有来了。”

    秦隐面色大变,不由得问道:“您可知她在何处?”

    林大夫摇头道:“叶舟知道,今日他不在医馆,你明日再来。”

    秦隐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起马车上的两个孩子,心中痛不可当。

    “有没有办法能够尽快找到她,我的孩子……他们快等不了了!”秦隐哽咽出声,声音轻的仿佛被风一吹便散,透着浓浓的哀求!

    林大夫沉吟片刻道:“你的孩子在马车里?”见秦隐点头,起身道:“这样,我先看看。”

    秦隐心里闪过迟疑,到底是领着林大夫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请林大夫上马车。

    秦稚、秦逸脸烧得通红,都陷入昏睡中,痛苦呻吟。

    “你捂着孩子可不行……”林大夫瞧着孩子高烧严重,揭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当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连在一起时,忍不住变色,到底是镇定住,扶脉后开了药方:“暂且先服用一副药剂,明日再来寻谢大夫。”

    秦隐掩去眼底的失望之色,驱马离开。

    突然,听到一声细柔轻软的声音传来:“秦公子么?”

    秦隐掀开车帘,眉头一皱,不耐的看着站在马车旁的容姝。

    容姝听闻两个孩子病得严重,心里焦灼难安,便出府寻来。犹豫挣扎了半晌,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谢桥的话历历在耳:“稚儿、逸儿还好么?”

    秦隐摇了摇头:“稚儿的病已经连累逸儿了。”

    容姝心中一惊,焦急的问道:“是因为他们身体的缘故,所以一个病倒,另一个也会受到影响?若是……若是分开便会无事?”

    秦隐点了点头:“若无事,秦某告辞了!”

    “等等!”容姝咬紧唇瓣,透过半开的帘子,瞧见秦稚、秦逸难受的模样,心中不忍的说道:“我知晓一个人,她肯定有办法。只是有极大的危险,不能保证两个都能活下来,甚至两个都活不了……”

    秦隐回到府中,看着吃药后高热退下来沉睡的两个孩子,耳边反复回响容姝这句话。

    不能保证,两个存活!

    甚至,两个都活不了……

    但是也有可能两个都活下来……

    他不敢赌!

    可他们眼下的情况……秦隐将脸埋进手心里,进退维谷。

    “她是神农谷后裔,如今在京城。”容姝最后一句话,不期然的在他心中回荡。

    神农谷后裔么?

    直至天明,秦隐心中有决断。

    人虽然在京城,可要寻找起来,却也并非易事。打算去找秦蓦,让他帮忙找人。

    “你去何处?稚儿、逸儿如何了?”姜裴提着二人爱吃的点心、烤鸭,见秦隐眼底布满血丝,行色匆匆,心陡然一沉。

    “情况不大好,我听闻神农谷后裔已经来京城,找秦蓦帮忙。”秦隐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叹道:“他们吃不下。”

    姜裴眉头紧蹙,澄澈的眸眼里似凝聚着丝丝墨色,一片深幽,失去往日的温润。冷声道:“不必求秦蓦帮忙,我进宫一趟。”

    “姜裴——”秦隐心知他的打算,只是宫中的那位是如此好求的么?他不想再劳烦姜裴,为了两个孩子,他已经付出许多。

    姜裴却是将东西放在秦隐手中:“这是姐姐唯一留下的血脉,我不能不救!”眼底闪过一抹沉痛,姐姐死的时候,他还不够强大,无能为力。如今,他若有能力,不尽心尽力,如何对得住姐姐?

    不等秦隐在多说什么,立即乘坐马车进宫。

    ——

    姜裴递出牌子,内侍公公将他带到御书房:“咱家进去通传。”

    “劳烦了。”

    内侍公公进去片刻,便出来将姜裴请进去。

    姜裴将一个荷包扔给内侍公公,踏进御书房,身后的门合上。

    明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抬眼望向一袭青衫的姜裴:“何事?”

    “草民恳请皇上下一道旨意。”姜裴撩开袍子,跪在地上,垂眸道:“草民外甥病情危重,得闻神农后裔在京城,请皇上张皇榜,替草民寻人。”

    “神农后裔在京城,无人知晓行踪,张贴皇榜也无用处。”明帝沉吟道。

    姜裴道:“草民愿免费提供宫中供应的物资。”

    明帝眼底闪过一道精锐的光芒,眼下水灾待朝廷赈灾物资、饷银,国库空虚,此时姜裴有求倒是解燃眉之急:“粮草十万石。”

    一两银子二石大米,十万石约合五万两白银。

    姜裴面不改色道:“草民磕谢皇恩。”

    从宫中出来,姜裴坐在马车里,阖眼靠在引枕上,长长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忽而,马车停下来。

    姜裴睁开眼,从风吹动的车帘处看见马匹上的秦蓦,幽深晦暗的眸子里透着冷意。

    “郡王非良驹而不骑,今日看来未必,竟未曾调教好,横档路中间。我家中商队里的阿福,都知不挡人去路。”姜裴暗讽秦蓦不如狗。

    秦蓦面色冷峻,眼底闪过一道寒芒,冷笑道:“又去做散财童子积阴德?只可惜,找错去处。亏心事做多了,再多善事也难抹除你的孽债。”薄唇扯出一抹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姜裴道:“求他还不如来求我,何须张贴皇榜,我直截了当告诉你神农后裔在何处!”

    姜裴甩下帘子,如玉的面容一片沉郁。

    马车外传来马蹄声,一道阴影投射在帘子上。冰冷含煞的语气里透着凛然杀气:“再敢碰她,小心你的手!”

    “郡王何须恼怒?容小姐拒绝便罢了,这天下间何愁没有美人?当然,郡王铮铮铁汉,自然不会对一位女子死缠烂打。不过,姜某与容小姐走得相近,便拿姜某撒气,未免有失气概?”姜裴语气平静,徐徐道来,却字字刺他脊骨。

    秦蓦袖袍一拂,一股无形凌厉的锋刃透过车帘划过姜裴的耳畔,一缕青丝缓缓飘落。

    姜裴目光落在那缕青丝,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挑,捻在指间笑道:“多谢郡王,姜某正愁不知如何感谢容小姐,如此便将此发赠予容小姐。”

    “姜裴!”秦蓦手指捏握成拳,骨节咔咔作响。

    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自马车内缓缓流淌而出,姜裴温润如玉的说道:“秦蓦,威胁姜某有何用?姻缘二字讲究缘分与天意。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豪取抢夺,也难以如意。”

    “驾——”

    马车缓缓的驶离。

    ——

    “皇上有旨,凡有神农后裔下落者,赏银千两!”

    哒哒——哒哒——

    马蹄声疾驰而来,身着明黄飞鱼服的锦衣卫,手持圣旨驾马飞奔而去,将皇榜张贴在城门口。

    片刻间,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辅国公里,容秋正在替朱氏捶腿儿,见朱氏日渐消瘦,忍不住开口道:“倒是真个希望能找到神农后裔,如此便也能请进府替母亲治病。”

    朱氏揉着心口道:“若是能治好这心疾,我定将他奉为座上宾。”随即,嗤笑道:“白银千两?倒像皇家做派……”后面一句话却是没有说出口,眼底闪过轻蔑,随口道:“神农后裔万金难求,我若得幸被他治好,定给他一千金!”

    “母亲!”容秋心口一跳,一千金!这是要掏空家底!

    朱氏被病痛折磨多年,她总觉得随着年纪渐长,她的身体大不如前,没有几年活头。

    钱财身外之物,若是能使她多活几个年头,有何不可?

    “这些个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若能治好,一千金算什么?就算散尽家产有何不可?”朱氏连忙叮嘱曹嬷嬷留意外头的动向。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容秋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若是神农后裔这么轻易找到,何至于传的这般神秘?

    朱氏狠瞪她一眼。

    容秋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些触怒朱氏的话。

    这时,邓氏扭着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的走来。见到朱氏并没有再向往日那般亲热,嗓音尖细颇有些刻薄:“老夫人是不在意这些个阿堵之物,半条腿入土的人,该是想着如何保命要紧,哪里在意我们这些个后辈死活?”

    朱氏气得面色铁青,头痛发昏。

    “唉呀呀!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方才说话中气儿十足,眼下倒是快不行的样子。这口气可得喘上来,我已经背上一个毒妇的名声,你要因为我的话而气死,那我岂不是还要背上不孝的名声?你可千万别!怎么着也要吊着一口气等着神医啊,莫要有银子也无处使,只花销到一副棺椁上,旁的可得便宜我们。”邓氏活像气不死朱氏一般,捡着朱氏不中听的话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通说。

    朱氏心口闷痛,急促的喘着粗气。

    “母亲,母亲……”容秋焦急的唤着,手忙脚乱的替她顺气。

    邓氏脸上的笑意更盛,巴不得这老虔婆就此断气了。

    “老夫人,你处事怕不公呢!既然是要分府,为何只将咱们三房摘出去?大房还留在这里住着?断然没有分家分一半的道理,若大房不搬走,我们三房也不会搬。我只得请人将我们芳华院那一道儿砌一堵墙划分开。”邓氏今儿个来,就是奔着朱氏手里头那一座好宅子。

    “你……你……”朱氏一句话也没法说出口。

    邓氏杏眼圆睁,惊讶的说道:“老夫人这是犯病了?我来给你按按。”说罢,伸手在朱氏心口使劲儿捶了几下。

    朱氏两眼翻白,喉管里发出‘呼哧呼哧’地声音。

    “邓慧心!”容秋猛然将她推开,厉声叱道:“你这是要害死母亲才善罢甘休?”

    “姑奶奶,你可别冤枉我。比起老夫人的手段,我可差远了。她可是亲眼督促婆子将李氏吊死呢!你恨我那般设计你,可你又怎知我失去骨肉该是如何切齿的恨?即便如此,还得对你笑面相迎,我如何对得住我的孩儿?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罢了。”邓氏凑到容秋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陡然,话音一转道:“你记恨李氏,那是你蠢钝。你心中对她早有意见,只是你不愿正视罢了。皇上恋慕的是李氏,你心里嫉妒得发狂吧?与李氏亲厚,无非是想从她口中探听关于皇上的消息。可李氏也偏偏却被蒙在鼓里,对你掏心掏肺,不过是喂了一只白眼狼罢了!”

    “你……你胡说……”容秋面色发白,仿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邓氏给戳破,无地自容。

    “恨!就你恨?谁不恨?”邓氏如今也想开了,左不过已经分府而居,何须再捧朱氏母女臭脚?眼底燃起的那簇火焰,在她瞳孔里映下一抹疯狂的亮色,嘴角的笑带着一丝恶意:“不要再装无辜了,真令人恶心!”

    容秋只觉得天旋地转,被邓氏骂的两眼发黑。

    见状,邓氏爆发出一阵癫狂畅快的大笑声,指着屋顶道:“你之所以如此嚣张,倚仗的不过是这辅国公府这重身份罢了。你看,我不再依附这躯壳而活,便可以随意羞辱你!”

    邓氏一字比一字难听,仿佛在刻意激怒容秋。

    容秋被邓氏那宛如利刃的话,逼到崩溃的边缘。突然,一把推开邓氏:“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邓氏大惊失色,整个人朝地上倒去,额头磕在椅脚,鲜血直流。

    “秋儿,你这是在干什么!”辅国公面色阴郁的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地上满脸鲜血的邓氏,紧蹙眉头。

    “父亲……”

    “父亲,我们三房失势被分出去,府里上下的人,便不将我们三房里的人放在眼里,谁人都可以欺辱。若不是外头的宅子没有收惙好,早已搬出去何至于受这样的窝囊气!”邓氏掩面嘤嘤哭泣,指着容秋道:“我过往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你也害了我的一个孩子,如今你竟是还想要我的命!还未搬出去,我就被你害死!”

    辅国公额角青筋跳动,满面不耐:“你又想怎么样?”

    邓氏抽噎道:“我想立即搬出去,母亲手里在安平坊有一座宅子,那里随时可以入住。”

    辅国公府脸一沉,摆手道:“你们暂且搬到那里住。”

    邓氏心中一喜,搀扶着起身,头脑磕碰得一阵发晕,额角的伤口痛得她倒吸口冷气。拿着锦帕摸了一把脸:“多谢父亲。”转身离开,对着容秋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容秋恨得咬牙切齿,她竟又被邓氏给算计!

    “父亲,您明明知晓她是故意为之,为何要同意?”容秋愤懑道。

    辅国公沉声道:“由着她将府里闹得乌烟瘴气?”

    容秋紧了紧袖中的手,眼底闪过一抹刺骨的冷意。

    ——

    茶馆里,叶舟磕着瓜子儿,‘呸’地一声,吐掉嘴里的壳儿,站起身站在门口,看着马蹄溅起的灰尘,若有所思。

    神农后裔,赏银千两?

    一摸下巴,当即摸出几个铜板儿抛在桌子上,租一辆马车去往辅国公府。

    谢桥听到叶舟传来的消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去便是。”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可叶舟却从中听出一股子冷意,顿时头皮发麻:“一千两可不少……”接收到谢桥瞥来的一记眼风,叶舟不敢再说下去。

    宫里头下达的旨意,定是宫中哪个贵人病了。

    她最不愿与宫里头的人有牵扯,就算给她封侯拜相,她也不去!

    “你有这份闲心思,何不先将寒潭寺那块山处理好,早些将药苗种上,好将计划提上日程。”谢桥将计划图纸扔给叶舟,警告的说道:“此事不许再提!”

    叶舟苦恼的说道:“海爷计划去西域那边一趟,这次大约要好几个月,寒潭寺那边怕是腾不出手来。”

    “你不用管,那边交给海爷,你只管这里就是。”谢桥沉吟片刻道:“等开荒后,去清河村请人过来打点药山。”

    叶舟点了点头,将图纸收好,临走前,再次问道:“当真不行?”

    谢桥懒怠理会他。

    叶舟摸了摸鼻子,算是死心。

    谢桥拿着一张她琢磨出来的药方,还不曾试过麻醉的效果,吩咐明秀道:“将药熬了,混合在食物里,放在厨房墙角去。”

    明秀立即去办,走出屋子,见容姝站在院门口,浅笑道:“三小姐,小姐在屋子里。”说罢,朝屋子里通传一声。

    容姝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向谢桥开口,当时看着秦稚、秦逸,她没有办法再隐瞒。情急之下,她说了出来。但是也将谢桥的担忧一并说了,秦隐做何选择,之后突发的情况都与谢桥无关。

    白芷从屋里出来,将容姝请进去:“三小姐,小姐忙完了。”

    容姝满怀忧思的进去,到底心里怕谢桥怪罪。心下犹豫半晌,眼底闪过决然,轻声道:“大姐姐,我将神农后裔在京城的事情告诉秦隐了,你所说的问题我也一并与他说清楚。你不知道,秦稚、秦逸病情极为凶险,若是再不想办法解决,恐怕他们两个都会性命不保!”

    谢桥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整个人逆光而坐,面容沉浸在一片阴影里,让人辨不清她的神色。

    容姝心里焦灼,急的眼泪涌出眼眶:“大姐姐,姝儿知晓有错,可你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你是有难处,若病患理解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已经这个情况,就算只能保住一个……也总好过两个都活不成。”

    谢桥摇了摇头,她想的太简单了。

    突然,谢桥心里有一个猜测:“你何时说的?”

    “昨日。”

    谢桥心中叹一口气。

    皇榜恐怕是替他们寻医?

    容姝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生气,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谢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下她要做的便是等药方的结果!

    没有得出结果,她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不会发生术后感染的事情,也难保孩子承受不了痛苦,出现突发状况。

    “大姐姐,你要去安远侯府查看一番他们的病情么?”良久,容姝沉不住气道。

    谢桥点了点头,背着药箱与容姝一同乘坐马车去往安远侯府。

    秦隐给孩子吃林大夫开的药方有效压下高烧,便没有再去请谢桥,持续服用此药方,等着宫里传来消息。

    白日里秦稚的精神极好,与秦逸有说有闹,用完午膳睡一个时辰,突发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秦隐面色骤变,慌忙抱起两个孩子:“快……快去请太医!”

    小厮快速拿着牌子出府。

    秦隐手忙脚乱的从丫鬟手里拿着湿毛巾敷在秦稚的额头,颤抖的说道:“快去,去冰窖里拿冰块!”

    秦稚冰冷的四肢,迅速一片火热。

    “稚儿……稚儿……”秦隐拍拍秦稚的小脸,秦稚没有任何的意识。

    秦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唯有吩咐丫鬟打盆温水擦拭秦稚腋窝、腹股沟、脚窝。

    这时,容姝带着谢桥进来。

    谢桥看着他们的反应,眼皮子一跳,当即放下木箱,吩咐秦隐将他们平放在床上。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丸药给他们服下。冷声道:“已经烧成这样,为何不先请府医诊治?若是病情凶险,待你将太医请来,他们命都没有了!”

    谢桥扶脉,检查一番后,斟酌着开药方,亲自将药煎好,喂秦稚服下。等几刻钟过去后,秦稚的高烧缓解,不那么烫手。依旧迷迷糊糊,神识不清。

    太医匆匆忙忙赶来,见秦稚已经无碍。

    谢桥看着秦稚烧的面色绯红,高烧褪去后,脸上一片黄白。

    “爹爹……”秦稚唤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陡然看见面前的谢桥,黯然无神的眸子里闪过亮光:“姐姐,你是来看稚儿的么?”

    谢桥温柔的笑道:“是啊,来看稚儿身体好了没有。”心里却沉重,他说话时嘴里透着一股淡淡的尿味,很有可能是肾脏出现问题。

    “逸儿,你快醒醒,姐姐来看我们了。”秦稚强打起精神,推了推一旁精神恹恹的秦逸。

    秦逸懒懒的睁开眼,虚弱的喊了一声:“姐姐。”

    谢桥摸了摸秦逸的头,询问一旁的秦隐:“他们有没有呕吐的症状?”

    秦隐点了点头:“今日吐了两回。”

    谢桥心情沉重,与秦稚、秦逸说会儿话,给他们讲一个故事,待他们睡去后掖好被脚,对秦隐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他们。”

    秦隐感激谢桥,将她们送出府。

    ——

    京城一处宅院里,昏暗的屋子里两道身影投射在窗纸上,隐隐传出低微的交谈声。

    一道暗哑低沉的嗓音说道:“姜裴入宫请求皇上下旨寻找神农后裔,救安远侯府那一对怪胎。”

    屋中的烛火跳跃,映照着他脸上的铁皮面具散发出冷冽的银光。一双眼睛黑洞洞的似没有焦距一般落在季云竹的身上,笑容诡异:“一个孩子死,另一个也是活不成。想要就秦逸,只怕是要开膛破肚,将他们分离开。若是这样,只怕都活不了。那个神农后裔知晓这个情况,怕就躲藏起来,不愿意砸坏名声。”

    季云竹合上膝盖上的铺展的银针,眉宇细细凝住,森冷阴柔的双目里沁出点点的笑意,微微勾起苍白的薄唇道:“怕是未必呢。”

    “贤侄可以救?”男子的嗓音仿佛是经过刻意的改变,粗嘎难听。

    季云竹摇了摇头:“天下间,怕没有人开膛破肚后还能活下来。只是,她是个例外。”秦蓦军中副将手臂被斩断,她竟能续骨接筋,这已经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倒是对她有些期待,让她再次打破医术里的不可能,创造另一个奇迹。

    可将两个生长在一起的人分离开,她能做到么?

    季云竹摇了摇头,除非她神仙在世!

    男子望了一眼床榻上陷入昏睡中的人,呵呵笑道:“容府的事,你为何插手?容晋不过是一个被养废的人,治好也不能得你所用,何必白费功夫?”

    季云竹意味深长的说道:“容晋虽无用处,可求我之人却是有大用处。”

    容霖?

    男子沉吟了半晌,道:“若能将姜裴收入麾下,自是极好。只是他与谢桥走得很近……若能卖个好给他,让他欠下一个人情,倒是还能筹谋一二。”

    “何须如此麻烦。”季云竹推动轮椅走到床边,展开布包,拔出一根银针扎在容晋的头颅上:“既然姜裴要寻找神农后裔救他的外甥,我们便帮他找到神农后裔,如此,他还不感念咱们的恩情?”

    心里却是认定谢桥救不活秦稚、秦逸,当她将人给治死了,姜裴怕是恨她如仇。

    银针扎刺进去,原本无声无息的容晋,整个人颤抖一下,一双眼骤然睁开。眼底的混沌陡然散去,一片清明,闪过一丝的茫然:“我这是在哪里?”侧过头来,四处打量这陌生的环境,目光在季云竹身上一顿,张嘴想要说什么,眼睛突然看向一侧的另一人身上,眉眼隐约觉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男子侧身背对着容晋。

    季云竹另外一针下去,容晋陷入昏睡中。

    男子目光落在容晋的身上,眉头紧皱,沉声道:“如此,我便让人去揭皇榜!”

    ——

    夜幕降临。

    重华楼里,依旧燃着烛火。

    谢桥揪扯着头发做病例,眉头紧拧着,心里祈祷着今日那剂药方成功。

    两个孩子,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

    “小姐!小姐!”明秀兴奋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院子,惊飞栖息在树上的鸟儿。

    谢桥手一抖,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

    “小姐,成功了!”明秀手里拎着一只肥硕的老鼠晃了晃:“它偷吃了便逃,没几步就倒下了!戳也没有戳醒。昨日里的那张方子,老鼠吃后虽然倒下,奴婢戳的时候,倒是有反应,吱吱叫唤几声。”

    “我看看!”谢桥激动的起身,身后的凳子被她勾倒,险些将她给绊倒。急急忙忙拿出一块油包纸铺垫在地上,将老鼠放上去,拿起手边一把小刀,划破老鼠的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谢桥手指发颤,吩咐明秀去通知叶舟,让他去揭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