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国色医妃 >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施主,你有血光之灾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荣亲王府。

    荣亲王内伤渐渐痊愈,脸色依旧不太好,白里透青。不知是因着手中的情报,还是因为伤势的缘故。

    深邃冷沉的眸子,一直落在手里的信纸上,仿佛要透过薄薄的信纸,看见上述内容发生时的情景。

    荣亲王妃等了一炷香的时辰,荣亲王毫无一点反应,不禁抽出他手中的信纸,看着上面的内容,波澜不兴地脸上浮现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上扬的眼尾显露她此刻的好心情。

    “唉,阑儿这孩子真够倔强,您都受如此重伤,派人请他回京,他竟也是不愿意回来,与咱们自己人打斗起来,刀剑无眼。这孩子……真是不理解您的苦心。”荣亲王妃嘴里亲昵的说着玉倾阑的不是,仿若是数落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忧心、无奈…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体现出一番慈母之心。

    荣亲王面无表情,却也未叱荣亲王妃多嘴,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就在荣亲王妃以为荣亲王还未下定决心之时,打算再度开口添油加醋一番,却听他开口,徐徐道出他此刻的心思:“我辜负他的母亲,也失去子宁。众多子嗣唯有他们二人极为出色。可惜…子宁死了,而玉倾阑与我非一条心,唯恐因他母亲而生恨!”

    荣亲王妃听到此处,心下紧张,不敢妄自揣测他的心思。

    果然,下一瞬,得到她想要听的答案:“无论他心中如何想,我都只有他一个能力卓绝的子嗣。如若是子宁在,他想要如何,都随他去。可衣钵总需要有人继承。他不愿……本王便只能使点手段。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造化了。”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即便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得到他的庇护,须得脱颖而出。

    如若不能,如何能够支撑起偌大的家业?

    即便残酷,那也是对他的磨练、考验。

    荣亲王妃眼皮子微微跳动,惊愕道:“王爷,您对阑儿做了什么?”

    荣亲王看向荣亲王妃的神色很和蔼,指着床榻下踏板,示意她叩击几下。木板滑开,露出一个盒子。

    荣亲王妃疑惑的拿起盒子,递给荣亲王:“这里头是何物?”

    “好东西。”荣亲王揭开盒子,白色锦缎上躺着一株明黄色略微泛着褐色的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久了使人眩晕。荣亲王合上盖子,吐出几字:“地黄草根。”

    荣亲王妃陡然看向荣亲王,眼底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芒。谢桥不是在找地皇草么?

    可谁知,这草却是在荣亲王的手中!

    只是,他拿出来,有何用意?

    蓦然,荣亲王眼底闪过惊愕,心中震惊。半晌,缓过神来,心里不禁冷笑。果然他禀性难改,还是这般冷血无情。如果,她没有猜错,暗卫在刀上涂抹的毒药便是赤寒毒。

    赤寒毒……

    荣亲王妃紧了紧手指,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嘴角绽出一抹笑,蔓延至眼底:“王爷是想要将这地皇草赠给郡王妃?妾身若是未曾记错,燮郡王身上的胎毒,还差这一味药呢。”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荣亲王握着她的手,朗声笑道:“对,本王赠给她。你觉得如何?”

    荣亲王妃笑靥如花,虽然年近四十,却别有一番风韵:“王爷做事,自有你这般做的道理,妾身自然是听从王爷的安排。”

    荣亲王示意她将盒子放进去,按着心口:“这伤还有几日便能痊愈了。”

    “王爷,你要见兰阳么?”荣亲王妃忽而开口道。

    “不必。”荣亲王眼底闪过冷芒,木樨巷一事,便是她泄露给谢桥!

    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见也罢!

    荣亲王妃点了点头,退出去。

    徐嬷嬷迎上来,端详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您与王爷提了郡主?”

    荣亲王妃想起兰阳这个反骨的女儿,颇为疼痛,纵然不与她亲近,可到底有点儿用处。柳自清被提拔为户部左侍郎,这是谁也未曾想得到。如果还能继续往上走,长远来看,的确被苏璃好。

    燕王娶了苏素馨,丞相也未曾倾向他,燕王落败,灰溜溜地滚去封地。

    “你……请郡主来王府一趟。”荣亲王妃顿了顿,又道:“连同姑爷一并请来。”

    徐嬷嬷眼中闪过讶异,却不置喙荣亲王妃的决定,立即去柳府请。

    ——

    谢桥坐在桌旁,眼望着跳动地烛火,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个不停。尖细的指尖压在两边,突然想起蓝星的话:“荣亲王世子因拦截郑远修入京,遇袭,暴露身份,陷入险境。”

    余海之行,秦蓦安排过去的人,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行事。终究因为沈氏一封信,而撕裂一道突破口。

    谢桥心中仍旧是不安,虽然秦蓦去了,可总觉得事情并非蓝星说的这般轻巧。

    只怕,还有隐情。

    否则,为何秦蓦亲自前往?

    谢桥伸出手去,手指拨弄烛芯,火苗突然高蹿起来,直朝她圆润的指尖舔去,炽烈灼热的疼痛,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郡王妃,这里有一根竹片,可以拨弄烛芯,伤着怎么办?”明秀紧张的拿起谢桥的右手食指,指腹上起了细小的白膜般,包裹着液体。“起水泡了。”赶忙去拿烫伤药给谢桥涂抹,絮絮叨叨的说道:“郡王妃,您有心事?担心大师兄?”

    “嗯。”谢桥看着丝丝凉意的手指,长叹一声道:“我这心里很不安,总觉得出了大事儿。”

    手抚摸着腹部,如果没有身孕,她也能跟着过去看一看。

    “郡王妃,您别担心,郡王去了,定会无碍。大师兄的本事,您又不是不知?就算不信他,郡王您还不放心?”明秀嘴上这般说,看着谢桥这般忧虑,心也紧跟着提起来。

    谢桥缄默不语。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日木樨巷之行,秦蓦遇上的那个人,他可是刀剑不入。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旁的蓝玉忽而拧紧眉头,蓝星的话印在脑海中。荣亲王世子中了毒,请去的大夫,束手无策。荣亲王世子自己会一点儿医术,强压下毒素。那日突袭,若不是有人用内劲奏琴干扰他,也不会受伤中毒。

    郡王去,不知能否破招。

    看一眼谢桥,如果不是有身孕,郡王便会带着郡王妃去给荣亲王世子解毒罢?

    如果情况严重,郡王会将荣亲王世子替回京城。

    蓝玉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郡王妃,您胎位稳定了么?”蓝玉忽而开口问道。

    “嗯。”谢桥目光微闪,被蓝玉这一问,心里有了决断。

    当即,派暗卫去余海查探玉倾阑的消息。

    蓝玉一怔,莫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

    蜀王府。

    蜀王怒气冲冲自郡王府回去之后,便一直坐在玉子睿的床榻边,看着他渐渐虚弱,每况愈下,心中挣扎。

    他若带着徐薇回魏洲,便是放弃京城一切,再也回不来!

    如何甘心?

    舍弃玉子睿,他年岁已高,也不知还能否有子嗣。

    进退维艰。

    蜀王枯坐一夜未曾合眼。

    这时,有人来报:“王爷,燮郡王匆匆离京。属下暗查,郡王此番去余海。”

    余海?

    蜀王沉默半晌,只觉得是上天给他一次机会!

    他之所以束手束脚,便是顾忌秦蓦。如今秦蓦离京,可不是给他翻身的机会?

    当即,心中有了打算!

    蜀王眼底闪过狠唳之色,他不信谢桥没有解药!

    只是不肯给罢了!

    “王爷,郡王妃不肯给药?”徐薇推门进来,她喝了一碗药,便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听闻蜀王在睿哥儿屋子里枯坐一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才急急赶来。果真,看着玉子睿愈发青白的面色,心中咯噔一下,眼底浮现水雾:“王爷,您给郡王妃示弱,赔罪道歉,她为何还是不肯放过睿哥儿?”

    蜀王脸色一沉,去给谢桥示弱,简直是耻辱!

    偏生,徐薇一提再提!

    徐薇咬牙道:“王爷,咱们去求太后。太后娘娘一定会……”

    “闭嘴!”蜀王不会再去求任何人!

    太后?

    冷笑一声,太后心中岂有他这个儿子?她心中只在意当今天子与秦蓦,如何会为他而给谢桥施压?

    徐薇感受气氛不对,抬眼看向蜀王,只觉得他双目冰冷,一股寒气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

    “我们活,他活。我们死,他死!”蜀王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徐薇心中一颤,追上去想问蜀王那句话是何意,转眼间,却不见他的身影。

    徐薇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睨一眼玉子睿,快步去往书房,写一封书信寄出去。

    ——

    蜀王离开蜀王府,站在人流攒动的街头,茫然四顾。

    突然,记起蜀王妃临终前的那句话,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蜀王去往荣亲王府。

    管家将蜀王请到飞天阁,荣亲王被扶着坐在主位上。

    “皇弟,今日来,我有一事相求。”蜀王将玉子睿被谢桥捆绑去,对玉子睿下药,不肯相助。“我知晓你有一个人,他的医术不比容华差,能让他给睿儿医治么?”

    荣亲王摇了摇头:“不凑巧,他不在京城,早一两日来,他还在府中。”

    蜀王难掩失望之色,心中却更确信蜀王妃是欺骗他!

    徐薇与荣亲王勾结,她那般在意孩子,荣亲王为何不会出手相救?

    如果缺少契机,那么他亲自请求,便是给他一个借口。

    “睿哥儿的病情很严重?你可以找太医院院使,他与郡王妃的交情不一般。让他得了症状去请教郡王妃。”荣亲王意味深长道:“院使大人请教,她不会不说。”

    蜀王不接话,似乎在思量他提议的可用性。

    荣亲王也不再开口,端着茶盏浅饮。

    蜀王笑道:“多谢皇弟,叨扰了。”说罢,告辞离开。

    站在院门外,蜀王眼底划过晦涩的光芒。他太了解谢桥的为人,她目的性很强,一旦要做什么事情,绝不会因为谁而放弃。即便他去找太医院院使,他去请教谢桥,只怕也会撒手不管。

    蜀王冷笑几声,打算离去。倏然,记起有一事要问荣亲王。提步返回,走到门口,忽而听到门内传来交谈声。

    “你说……前镇国公的兵符随着李氏一同被葬了?”荣亲王诧异的看向眼前的黑衣人,总觉得事情太过可疑。

    隐卫道:“属下查探出来,线索指向这边。皇上认为兵符在辅国公手中,可这些年暗中施压,辅国公并未拿出来。您也了解辅国公的脾性,以他为人,如何不会拿兵符换取前程?并没有,唯有说明并未在他的手中。”

    荣亲王沉吟半晌,突然走到窗前,推开窗棂,庭院里空无一人。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此事你在何处打探得知?”

    隐卫看向荣亲王。

    荣亲王笑道:“你不知内情,便觉得此小道消息属实。你可知,李氏是谁收殓?”

    隐卫摇头。

    “当今皇上。”荣亲王冷笑一声,明帝做梦也想要得到镇国公的兵符,如何会给李氏陪葬?

    而且,镇国公死前见过辅国公,东西定是落在他的手中。

    如今,在谢桥的手中罢?

    记起基地的屠杀,荣亲王眼底闪过嗜血,却也对那兵权愈发执着!

    如果能够效命于他,便如虎添翼!

    ——

    蜀王听到前几句话,未免荣亲王发觉,匆匆离去。

    心中却很震惊,镇国公的兵符,人人趋之若鹜。

    若是他所得……

    蜀王心口发热,浑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

    回到府中,蜀王见到在壁影处徘徊的徐薇,脚步一顿,突然道:“你可知李氏墓穴在何处?”

    “镇国公府啊。”徐薇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拧紧眉头:“你突然问李氏做什么?”

    “事关你儿子的生死。”蜀王听到李氏葬在辅国公府,嘴角微微抽动,他以前似乎在何处听说过。这般说来,徐薇并未曾骗他。“你是如何得知李氏葬在镇国公府?她可是辅国公府的夫人,理该葬进容家祖坟。”

    徐薇嗤道:“辅国公府老夫人向来不喜李氏,镇国公当年犯那么大的事儿,他们急着撇清关系来不及,还会将李氏厚葬了?一卷草席裹着扔乱葬岗,柳氏偷偷将人找到给埋进镇国公府。妾身之所以听说过,参宴时有人说漏嘴,我听见了。”

    蜀王不深究徐薇如何知晓李氏葬进镇国公府,只要人埋在那里便成。

    蜀王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放手一搏!

    徐薇见蜀王快步朝后院而去,回过神来,疾步追去:“王爷,您问李氏葬在何处,是有事要发生?”

    蜀王敷衍道:“给睿哥儿要解药。”

    徐薇眸光闪动,望着他消失在庑廊的背影,嘴角翘了翘,去看望玉子睿。

    玉子睿的情况,徐薇由最初的很担心,到最后的渐渐平静。他最坏也就是死了,生死有命,她至多手刃仇人,送去黄泉向他恕罪!

    徐薇手缓缓抚上他的脸,白嫩圆润的脸,如今削瘦,两颊颧骨高高突出:“睿哥儿,娘亲尽力了,你放心,娘亲没有能力救你,拼死也会给你报仇!”

    玉子睿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静静地躺在床上,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只有起伏的胸膛,证明他是活着的。

    徐薇拧干布巾,给他擦拭脸、手,喂他喝下半碗药,大半都倒出来。徐薇已经不再因此而焦急的几乎要崩溃,面目平静的可怕。

    收拾好一切,乘坐马车去往徐府。

    ——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

    镇国公府,几道人影如鬼魅般蹿进去,隐在暗处的人,迅速紧跟着追过去。

    厚重的府门悄无声息打开,几道人影拥簇一人进去。

    直朝目标地而去。

    寒烟亭。

    两盏宫灯随着夜风摇曳,散发着昏黄萤光,寒池烟雾缭绕,半壁山弥漫着云雾,一座孤坟,若隐若现。

    蜀王站在墓穴前,若非竖着的石碑,只怕会找不到。

    借着宫灯的光晕,淡扫一眼石碑,上面并无刻字。

    蜀王一挥手,身后的黑影手持铁锹,对准坟包快速刨挖。

    不知过去多久,挖进去几十米,一块石头都不曾挖到,更遑论其他。

    蜀王面色变了变,一脚踹向石碑。

    他被耍了!

    石碑上有块状籁籁落下,赫然露出几个字——玉长贤配李氏墓。

    玉长贤——

    蜀王浑身一震。

    瞳孔骤然一紧。

    这墓穴是当今皇上葬,根本就不是柳氏!

    “埋了!快!”蜀王顾不上想太多,只知眼下赶紧恢复原状!

    弄错了!

    此处是皇上给李氏葬的衣冠冢。

    而李氏真正的墓在何处?

    ——

    兴乐宫。

    殿内熏香袅袅,明帝不安的躺在龙床上。

    额头上渗出细密冷汗,陷入梦境之中,梦呓着呢喃着。

    突然,惊叫一声:“菁菁——”猛然坐起身,睁开眼,看着熟悉的景物,明帝按揉着额角,“来人!”

    刘公公匆匆进来,见到明帝面色憔悴,隐隐发白,满头虚汗,不禁担忧的说道:“皇上,您做噩梦了?奴才命人熬一碗安神汤。”

    “不必了,更衣。”明帝想起方才的梦境,心有余悸,他不信鬼神,可忽而梦见李氏,想要去见一见她。

    她说她的墓穴被人给刨了!

    虽然觉得梦不可信,可这么些年,李氏第二次托梦给他。

    他很重视。

    不管真假,都要去看一看。

    “诺。”刘公公唤宫婢进来,服侍明帝更衣。

    明帝穿戴好,沉声道:“被轿撵。”

    刘公公抬起头来,惊异道:“皇上,即将要早朝,您去何处?”

    明帝望一眼天色,天蒙蒙亮,心中权衡一番,摆了摆手:“传膳。”他去见李氏,早朝回不来,只得压下对她的思念,散朝之后去见李氏。

    刘公公立即去传膳。

    待散朝之后,已经日头高照。

    明帝乘坐轿撵,出宫去往镇国公府。看守府邸的暗卫,齐刷刷跪在地上。

    明帝眼底闪过寒芒,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阴沉地说道:“何事?”

    “皇上,夫人墓穴被盗。”暗卫头领如实相告,昨夜他们中调虎离山之计。

    明帝面色大变,顾不上惩罚他们,快步去往寒烟亭,找到李氏墓。地上的脚印被抚平,只是坟包上的生泥泄露这是新堆的坟包!

    目光紧紧盯着石碑上,他做手脚的墓碑,被人给揭穿,露出他不被世人所容的心思。

    暗卫并未细看,如今天色大亮,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心中震惊。

    皇上生前对李氏爱而不得。

    死后,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使了手段,冠上他的姓氏。

    如此,便是他的人?

    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谁!”明帝眼中带煞,语气阴寒,透着杀气。

    暗卫道:“属下已经查明是蜀王!”

    明帝狠狠闭上眼睛,她是在怨他了?未能让她清静长眠地下?

    所以,在梦中指责他,不曾护好她,让人掘她墓穴?

    手掌紧紧撑在石碑上,手指因大力而泛白,石碑在他掌心下,列成道道纹路。

    良久,明帝收回手,墓碑轰然倒塌。

    “处理了。”明帝睨一眼地上碎裂成块的墓碑,目光缱倦,闪过一丝不舍。

    蜀王已经发现玄机,不能留下。

    对不起,菁菁。

    原谅朕的自私。

    再等等,朕百年归寿后,再来陪你,与你共眠。

    这一夜,明帝回去之后,再次梦见李氏。

    李氏再次出现在明帝的梦境中。

    梦中,她哭得梨花带泪,伤心欲绝,令人听了肝肠寸断。

    她说,墓穴被刨,成了孤魂野鬼。

    她说,请法师超度她。

    她说,想要入轮回。

    明帝睁开眼,怔然盯着明黄帐顶,思绪悠扬。

    梦境太过真实,这次梦见李氏,他的心痛是那样的真实,并不像是梦,就像她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不禁想起,当年她身着广袖襦群,站在梨树下,娇俏地唤他一声二哥哥。

    明帝心口发热发烫,伸出手,似乎想要抚上她的面颊,入手一片虚空。

    望着举在半空的手,明帝心中怅然若失。

    “明日不上朝,安排去国寺。”明帝心中有了决断,就算是他臆想出的梦境,他也想要去为她做。

    刘公公惊愕,自从明帝登基,除非动弹不得,从未罢朝。

    今儿个,破天荒要罢朝。

    究竟发生何事了?

    心中思绪万千,刘公公面上不显,恭敬的说道:“皇上听禅?可要准备一番?”

    “不必。”明帝闭上眼,尘封在心底的过往,破土而出,与李氏相处的片段纷沓而至。稳定心神,吩咐道:“明日一早,带朕口谕,请燮郡王妃,一同去国寺。”

    刘公公目光微闪,算是明白明帝的心思。

    只怕,为了李氏。

    ——

    翌日。

    明帝乘坐扑通的黑蓬马车,率先去往国寺。

    他秘密出宫,是以并未等谢桥同行。

    谢桥等他出城,便坐着马车去往国寺。

    不同的是她极为高调,并不曾隐匿行踪。

    密切关注谢桥的蜀王,听闻她去往国寺为秦蓦祈福。心中一喜,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谢桥在郡王府,他无法动手。又找不到李氏真正的墓穴,无法夺取兵符造势。正愁无计可施,哪知她此刻去国寺。

    心中冷笑一声,若求菩萨有用,还是先给她自己点一盏长命灯!

    国寺一行,三队人马。

    谢桥姿态悠闲,靠在马车上,车帘子掀开,一路看着风景。深冬的景气,寒风瑟瑟,树叶尽落,一片荒凉。不复春日里的峥嵘,可她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许是在府中闷坏了。

    “暮色四合,景色大约是一日最美的时候。”谢桥颇觉遗憾,心里打着主意,回去的时候,便用过午膳再走。

    “郡王妃,您有孕在身,不能吹久寒风,受凉便不好了。”明秀心里想着今儿个半夏回无字楼,她们都不在,不知她会不会想左了。

    谢桥见明秀放下车帘子,无趣的闭目养神。

    抵达山脚下,明秀搀扶着谢桥上石阶。

    谢桥制止,一个人漫步而上。

    待她到大雄宝殿,已经日上中天,明帝早已与大师去听大师诵经。

    谢桥跟着小沙弥去禅房。

    明秀打一盆热水给谢桥洗漱,收惙好,二人一同去用斋饭。

    “郡王妃,您要正餐,还是清粥馒头?”明秀落在僧人有人在用清粥与馒头,这一百层石阶爬上来,她并无多食欲。

    谢桥笑道:“一碗米饭,一碗清粥,一碟青菜,一碟酸笋。”

    明秀安排谢桥坐下,便去端斋饭。

    她正对面角落里,坐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胡须花白。手里拿着一个馒头,蘸着酱汁往嘴里送。似乎觉察到谢桥的注视,抬头往她看来,又收回视线。似乎有何不对,再次抬头望来,目光炯炯,最后放下馒头朝她走来。

    谢桥皱了皱眉,摸着自己的脸。

    和尚在她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算的上和蔼,手里的包袱搁在木桌子上:“施主,相识便是有缘。老衲正欲云游,不曾想碰上施主。”

    “大师,您有话与我说?”谢桥闻言,便知他有话要叮嘱。心下不怎得信佛,可不知为何,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施主印堂有一团黑气,有一劫难。”和尚叹声道:“老衲并无化解之法,施主今年留守在京,诸事小心,万莫与人为恶,或许能够避免血光之灾。”

    谢桥勾唇道:“大师,以您之意,我生产不顺?”

    和尚摇了摇头,念一句佛号,“天机不可泄露。”

    谢桥气恼,天机不可泄露,又为何与她提一嘴?

    却是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毕竟她的来历,够匪夷所思。指不定,这世道当真有能够窥透天机之人?

    谢桥心思一转,忽而开口道:“大师,您能算出我的命格?今后路途顺畅,还是坎坷多舛?”

    “生辰八字。”

    谢桥将容华的生辰八字说出来。

    和尚抚摸着花白胡须,颇有深意地笑道:“这并非施主命格,老衲道行不够,参不透。”

    谢桥一怔,回过神来,和尚已经背着自己包袱离去。

    突然,谢桥追上去,却不见他的踪影。

    “小师傅,请问你方才可有见到背着包袱的大师?他去往何处了?”谢桥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想要问清楚明白。他那一眼,令她心中不安,就像他看透她的来历!

    小沙弥道:“您说的是无悔大师,他下山云游。”

    谢桥失望,侧身让开,再问:“无悔大师何时归来?”

    小沙弥道:“寻常师傅们都要两三年,无悔大师他云游四海,去参佛悟道,不知何时能归。”

    谢桥点了点头。

    “郡王妃,您怎得出来了?”明秀将斋饭端回来,便不见谢桥的踪影,吓一跳!

    “无事,我寻大师请教。”谢桥满腹心事,并无胃口,却也没有浪费,用完膳,回了禅房,脑子里重复着无悔说的几句话。

    血光之灾?

    莫要与人交恶?

    谢桥一手捂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苦涩。

    她仇人遍地,如何能避?

    他倒说了句大实话,莫要离开京城,留在郡王府,便无人能动她分毫。

    他说的那般玄乎,姑且信了。

    抚摸着腹部,生产前,她便哪儿也不去了!

    明秀在一旁说道:“郡王妃,刘公公来话了,皇上在此留三日。让您明日一早,一同去做早课。”

    谢桥眉眼疏淡,默然点头。

    ——

    夜深人静。

    冷风袭人,谢桥拢紧披风。

    明秀絮絮叨叨:“郡王妃,夜里冷,您莫要站在窗前吹寒风,小心受凉。”

    谢桥嗔道:“知道了。”

    明秀嘀咕一句,总觉得她晌午去端斋饭时,出了事情。

    她回来之后,谢桥便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模样。

    叩叩——

    门扉被敲响。

    明秀去开门。

    小沙弥道:“施主,与您一道来的施主请您去一趟竹园禅房。”

    明秀正欲开口,谢桥并未合上窗子,笑道:“劳烦小师傅,能否将我换到竹园?”

    小沙弥点了点头,领着二人去往竹园。

    明秀收拾包袱,追上谢桥,疑惑地问道:“郡王妃好端端的,为何要换?”

    “我们正好要去竹园,不知何时回来,住在竹园方便。”谢桥调侃道:“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小沙弥回头看谢桥一眼,张口欲言,触及她清泠泠的眸子,一时回过头去,闷头快步往前走。

    谢桥抿唇。

    小沙弥在一处禅房停下来,谢桥与明秀推门进去。

    明帝坐在榻上下棋,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的说道:“容华,与朕下一局。”

    谢桥扫一眼棋盘,歉疚道:“臣妇不会下棋。”

    明帝抬起头来,看向谢桥那张莹白秀丽的面容,微微恍惚:“你母亲会下棋,棋艺很好,你怎得不会?”

    谢桥尴尬笑一笑,并不言语。

    明帝猛然意识到她在乡间长大,神色不自在道:“难为你了。”

    谢桥摇头:“旁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太优秀,我不及她。”

    明帝认可的点头。

    谢桥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明帝自己对弈,一局棋下罢,明帝甚为满意,询问谢桥:“你可会观棋?”

    谢桥讪讪地说道:“我只会岐黄之术。”

    明帝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长得再像,终究不是。顿时,兴味索然:“夜深了,你回去罢。”

    谢桥求之不得,如何不知明帝唤她来,只是因为她这一张脸?

    心中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忽而脚步一顿:“皇上,我听闻从这后门大有乾坤,不知可有幸一观?”

    明帝摆了摆手,沉浸在棋局之中。他将当年与李氏下的棋局复原,可惜佳人已经不在。

    谢桥领着明秀自后门离去,站在门口,回头望一眼熄灭烛火的禅房,嘴角闪过一抹冰冷的弯弧。

    嘭——

    屋子里重物落地,棋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数道黑影出现在屋子里,长剑映着银霜般的月光,折射在黑影脸上,满目肃杀之气。

    哐当——

    长剑指向站在榻边的人,又有无数道黑影飘然而下,与屋子里的人打斗。

    一刻钟。

    屋子里归于沉寂。

    昏黄的烛火,盈满禅房。

    站在满园修竹下的蜀王,隔着半开的窗子,与站在榻前身着便服的明帝遥遥相望。顿时瞪大眼睛,如遭雷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