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孤王寡女 > 坑深100米 重重惊险

坑深100米 重重惊险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腊梅风中,有冷风吹过。

    休息室里,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森凉。

    上到皇帝下到宫娥,每一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却都屏气凝神,静默肃然,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个透明的板子,像后世之人看电影似的,将视线焦点落在墨九的身上。

    从墨九闯机关屋第一局到四十九局,这些人见识了奇迹的发生,却不敢相信这件事真正发生在眼前,整个休息室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墨九破局的速度与破局的潇洒动作堪称完美,她出神入化的本领,更是让不懂行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懂行的墨家人心生凉意。

    一个东宫侍女,怎会有这般本领?

    他们根本就不肯信,也不敢信,宁愿相信只是见了鬼。

    若眼前的事是真的,那么墨家代代传承,代代精进的本事……岂非都是笑话?

    然而自欺欺人并没有什么用,每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前面十五局,墨九过四关,方姬然只能过一关。中间十五局,墨九过三关,方姬然只能过一关,后面十九局,墨九过两关,方姬然依旧只能过一关。而且,与方姬然的慎重不同,她自信、从容,完全就是以一种玩乐的方法在闯关。后面速度减慢,似乎也只是她为了研究,自行停下的。

    同一时刻,另一个机关屋里,方姬然正在一个玉碗前探索,她已经试了两次了,依旧没有找到方法,不论旁的,单从前面四十九局的反应与能力,不需要考虑,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看得明白,墨九的本事胜之方姬然不是一点半点。

    小瞧她了——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初级时以为她凭运气,中级时以为她靠着方姬然获胜。

    原来她才是真人不露相。

    可墨九不是墨家人。

    墨家钜子也非可以解开机关就能胜任。

    实际上,高级机关屋真正的考点不在前面,而在最后的手印。

    “这个手印是何物?”至化帝轻袍玉带,凝眉坐在椅上。在旁观了全程之后,他对机关屋里这个小姑娘有了更大的兴趣,见她凝滞一般停在石台前,他幽深的瞳孔光泽,微微一黯,转过头,看向了一动不动的乾门长老,同时也打破了休息室里的沉寂。

    面对皇帝,乾门长老有些紧张,“回陛下的话,此物来自神农山祭天台的手印拓片【古时候将碑文石刻、青铜器等形状及文字、图案拓下来的纸片,类似现代复制】,我们将其原封不动的拓制在此,模拟了祭天台的机关模式,用做钜子之试。”

    “哦?”至化帝点头,眉锋微微一挑,转而看向宋熹,“这个小丫头很有本事,这破关之势,如同破竹。寻到如此人才,太子功不可没。”

    宋熹幽深的眼眸微垂,带着笑容恭顺地道:“谢父皇夸赞,儿臣亦是无心栽花,竟得良株,这一番看见,同样叹为观止。”

    至化帝哈哈大笑着,捋了几把胡子,忽而又叹,“只不过这场较量于她多有不公。墨家祭天台的手印本为钜子而定,方姑娘已然可开启祭天台,而太子这个侍女,非四柱纯阴,更不可能开得了墨家钜子的祭天台。如此,虽她先发制人破了前面七七四十九局,却不得不折戟于最后一局,让人后来者居上。遗憾,实在遗憾。”

    宋熹淡淡地笑,“她参试时儿臣便已说过,只为玩乐,输赢并不打紧。”顿一下,他笑容扩大,抬眸盯着至化帝:“父皇既有惜才之心,等她输了比试,赏她个什么便是。”

    “哈哈,好个惜才之心。”至化帝心情颇好,“既是太子替她求赏,朕便允了。”

    皇帝父子二人说话的时候,休息室里无人开口。萧乾也只握着茶盏,修长的手指,慢慢在盏壁轻叩,唇上噙出一层浅淡的笑,可认真观之,他神色凉薄,又没有在笑。众人都习惯了这样的他,便是伴在君王之侧,也宠辱不惊,让人觉得离这样的男子很远,仿佛他远在天边,自己低在尘埃,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方才称得上出色。

    “快看,她按了!”

    宋骜这个混世魔王,最为关注的便是进度,在众人打着肚腹官司的时候,他完全不顾自家皇帝老子在侧,搬了椅子坐到最前方,盯着墨九就不转眼,就像一个喜欢看稀奇的孩子,让至化帝无奈摇头。

    可他看好戏般雀跃的惊叫声还未落下,墨九按将手印的手又收了回来。

    玻璃板并非后世的镜面那般,灯影摇曳中,她的脸有些朦胧,五官不太看得清楚,隐隐只见乌黑的发、漂亮的大眼睛、嘴巴微微上翘着,似乎在笑,又似乎单单只在思考。清俊的面上,头上的珠钗带出的反光,一闪又一闪,似清辉莹动,却有那么一种令人折服的沉着与优雅。

    “她为何踌躇?”至化帝问。

    事到如今,众人都明白,能不能打开手印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墨九这么久没有动静,让他生了疑惑。

    但皇帝的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他们都不是墨九。

    沉寂中,墨妄回禀道:“懂机关之人,都对机关有敬畏之心。”

    至化帝蹙眉望向他,饶有兴趣地问:“哦?这是何意?”

    墨妄神色不变,“每一个看似出口的地方,都有可能暗含凶险,最后一局的最后一个环节,若无万全把握,懂得机关之人,定然不敢轻易尝试。这位姑娘不是墨家人,恐不知有手印一说,故而,她对手印是懵懂的,不敢贸然试之,也是常理。”

    至化帝神色稍霁,微笑着又看向“玻璃板”,道:“原来如此。墨家机关之巧,可堪比神术也。”

    他又宽和地嘉奖了墨家数句,机关屋里再次发现了变化。

    安静许久的墨九,突地盘腿坐在石台上,动作像修道之人,阖紧了眼睛。

    众人都不知她在做什么,意图如何,纷纷面面相觑。

    “长渊!”宋骜盯了这么久有些累,看墨九这般,终是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又把他的椅子搬到了靠休息室右后侧的萧乾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他:“小寡妇在搞什么?我这稀奇正看在兴头上,她却断了弦,让小爷好生着急。”

    “不知。”萧乾回答得很简洁。

    “不能啊。”宋骜一双斜飞若剑的浓眉耸了耸,带着暧昧的声音凑近他的耳朵,“你可别懵我,你两个不是老相好了吗?先头小爷尿急,看见你拖着她往草料房那边去,原想去听听动静,却被薛昉给拦住。这厮恁的大胆,连老子都敢拦……”喋喋不休地骂了一通,看萧乾面有不郁,他又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似笑非笑的换了话题,“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啊,长渊,难道你两个单独相处,她就没有给你透个底?”

    萧乾斜眸睨他,冷冷地抿着唇,唇角似弯非弯,像在极力克制情绪,却仍是溢出一些杀气来,宋骜观之,骇了骇,便恍然大悟,“看来事情不太顺利?长渊,你莫不是节欲日久……不中用了吧?”

    这般含糊的话,萧乾先是没听明白,微微一怔,等看着宋骜带着猥琐暗示的面孔,方才顿悟,唇角上勾,一字一顿道:“贤王爷有多久没有松过筋骨了?”

    “萧长渊!”宋骜咬牙切齿瞪着他,可人家没反应,他却看着萧乾冰凉的眼,忽而软软一叹,“罢了罢了,好人难做。小爷为了你的闺房之乐,好心问询一番,你却不领情。病人不诉病情,大夫再好的本事,又如何能对症下药。亏得你还是名满天下的神医,连这个都不懂?”

    一番说道,宋骜扯三扯六,就是想打探。

    换往常,萧乾定不会理会他。

    可今儿大抵真受了刺激,他幽暗的眸子,倏地一亮,“对症下药?”

    “噫!”宋骜惊诧于他的反常,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地盯着他,疑惑问:“长渊,你不要吓我,莫不是……你那玩意儿果然不中用了?”

    萧乾不动如山,眸子有那么一丝阴凉,“再多说一句,你就会不中用了。”

    “别啊!”宋骜吓得缩了缩身子,双手放在裆前,用实际行动向他证实了自己对兄弟的看重,认真道:“世间男子之乐趣所在,莫过于女子也。手足不中用可以,要那是那玩意儿不中用了,这辈子也就没活头了!”

    萧乾淡淡瞥着,唇角上扬,幽暗的眸子微微一深。

    从古至今的皇子,有哪一个不争权夺利?即便是没有表现出野心的,那也只是因为没有发展野心的势力,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可这个宋骜倒好,只爱风月美人,不贪皇图江山,若非藏得太深,便是真正的异类了。

    “长渊,这事断断不能含糊,你不是神医么?可以给自己看看?哦,好似大夫都把不了自己的脉,诊不了自己的病?那这样好了,我明日带几个好点的太医到你府上,好生为你诊治诊治。嗯,就这么办……”宋骜自顾自说着,一句比一句语速快。

    萧乾淡淡看他,“我怎么听着,你不是想为我治病,而是在幸灾乐祸?”

    宋骜狭长的勾魂眼一眯,“何必说实话哩?多伤感情!”

    若有似无的哼一声,萧乾目光冰澈澈地睨他:“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说到此,他似是没有了教训宋骜的心境,抿了抿唇角,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只是不明白妇人心思,怎会那般难测?”

    “啊!”宋骜发出一声惊叹。

    这音调比之先前高出许多,休息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宋骜回扫过去,压根不管他皇帝老爹也在,双目一瞪,“看什么看?没见过小爷叫唤啊?啊!啊!啊!”

    这混世魔王素来扈跋,太后爱,皇帝宠,整天横行霸道,比哪个皇子的言行举止都要出格,众人都习惯了,见至化帝都只皱皱眉头,连薄责都不曾,哪个又敢多嘴骂他?宋骜冲他皇帝老子竖了竖眉头,咂咂舌,又调回视线,拿一双八卦眼目光上下打量萧乾。

    “长渊这般,似是为情所困?”

    萧乾一怔,眯眸反问:“何为情?”

    宋骜哪懂什么情?想了想,他给了萧乾一个最为实际的回答,“便是想睡她。”

    想睡她,便为情?萧乾对他的理论不置可否,但自身有*蛊的影响,他实在不愿深究这个问题。是情?非情?连他自己都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又如何能指望旁人?换了一个话题,他将导火线引到了宋骜身上。

    “那元驰素日与女子交往,都是如何讨女子喜欢的?”

    “啊!”宋骜又是一声惊叹。

    只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放低了声音。

    怔怔片刻,他盯着萧乾严肃的脸,用一种强力憋屈笑的动作,双手捂着肚腹,紧紧闭着嘴,“噗噗”不止,那表情极为滑稽。萧乾受不得他想笑又不笑的样子,冷冷剜他一眼,宋骜才终于收敛了怪异的表情,带着笑的尾声小声嗤他,“长渊你不是吧?身为大丈夫,竟问得这般小意的问题来?”

    萧乾波澜不惊,眼皮却微垂。

    宋骜观他神态,笑意更大,“小爷何曾讨过女子喜欢来?想小爷我貌赛潘安,才比子建,怎会去讨女子喜欢,又有哪个女子值得小爷喜欢?不该都是女子凑上来,讨小爷喜欢吗?”

    宋骜的话虽然拽了点,却也是实事。男尊女卑乃时下法则,哪有妇人不刻意巴结讨好男人,由男人去刻意讨好的?在宋骜视线的逼视下,萧乾面色越来越沉,一双眸子如同暴风雨前的阴霾,带着一丝疑惑的眸望向还在机关屋中的墨九。

    她依旧还在打坐,似老僧入定了一般,动作和姿态一点没变,柔美似绸的肌肤、柳枝似的细腰、完美得几乎没有一丝瑕疵。虽戴的面具改变了容色,可那泛着淡淡嫣红的唇儿,却是她自己的。这会紧紧抿着,像一朵俏丽的小花儿,艳美得不可思议。

    他心里一热,收回视线,望向宋骜,“若妇人不肯让人亲近,那是为何?”

    “噗!”看笑话不嫌事大,宋骜今日受到了不是少的惊吓……哦不,惊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来“视天下苍生如无物、冷漠绝情得恨不得不与人为伍”的萧六郎会主动亲近妇人,更可怜的是,居然被妇人拒绝。

    于是,他嘴上同情而惋惜的轻叹着,声音却难掩那骨子里的幸灾乐祸,“这小寡妇也真是,性子太过刚烈了,怎么能拒绝你呢?难得千年节欲男想要开荤一回,就这么可怜地碰了壁,实在过分。若一不小心损了老二威风,真给弄得不中用,那……”

    “我在问你话。”萧乾不耐烦了。

    “哦。”只顾着看笑话了,思路有点走错了道儿,宋骜想了片刻才想起他刚才的话,赶紧严肃了脸:“一般来说,被你这般的男子收入房,应是妇人之幸,赶都赶不上的事,怎会拒绝?依小爷阅人无数的经验,若那个妇人打死不从,只有两个缘由。”

    这句话萧乾似是有些兴趣。

    盯着宋骜,他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宋骜与萧乾认识这么久,处处本事萧乾都远胜于他,让他始终低了一头。这回他终于找到了“术业有专攻”的优势,得意洋洋地道:“第一,她心头有男人了。妇人若心头没人,不会拒绝优秀的男子。但妇人与男子不同,男子便是心头有人,也可以毫无压力与任何女子寻欢作乐,那只为取悦自己,得一时快活,与情无关。但妇人一旦心底藏了人,便是你再好都无用。她们的身子绝不肯让旁人亲近的,那样于她而言,比死还难受……”

    这位万花丛中打过滚的小王爷越说越激动,可萧乾想到墨九挣扎时那张视死如归的脸,连*蛊的诱惑都可抗拒的坚定,清俊的面色却越发难看了。

    他满脸阴冷的产子,生生把宋骜骇得停住了嘴。

    “不是吧,长渊,难道被小爷我说中了?”

    萧乾心神微郁,慢慢张开嘴,问得艰难,“第二个缘由?”

    宋骜缓口气,拉出一个猥琐的笑,“她身子不便,来了癸水。”

    萧乾眼神一敛,恨铁不成钢地瞅着他,“你以为我说的亲近是什么?”

    宋骜瞪他,“你指的是什么?男子亲近女子,还能为什么?萧长渊,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小爷,你……你亲近她不是为了睡她?那是为了什么?亲个小嘴?搂个小腰?捏个小臀?爷的乖乖哟,你可别真这么没出息吧?”

    萧乾横他一眼,手指摩挲着椅手,陷入沉默。

    他两个不小心嘀咕了,休息室内也安静的出奇。

    同一时刻的机关屋里,更是静得可以吓死老鼠。

    油灯的光线照在石台上,让石台上面的图案与手印凹槽,平添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线条感,也将打坐的墨九映衬得更为庄重。

    慢慢的,墨九从冥想状态中回过神,睁开了眼。

    连过七七四十九局,她精神有些浮躁,情绪也有些不稳。面前的手印是什么,她大抵可以猜测得到,这个应当就是祭天台的那个手印,而且这应当是一个局,旁人精心设计的局。她不敢轻易尝试,却心知这个手印她不得不按,如果不按,就一定会引人怀疑。可手印按下去会有什么结果她不知道,她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于是,她将前世练瑜伽时的冥想拣了起来,试着在这最为紧张的时刻,进入冥想状态,也是希望通过心里意念得到*蛊的反馈信息。

    彭欣曾说,*蛊的宿主可情绪互通,感受有无。

    萧乾也曾经说过,她痛的时候,他也痛。

    那么如果他很紧张,或者害怕,她应当也能感受才对?

    可她对*蛊的感知力一向不如萧六郎,于是,她故意试探似的按一下手印,又中途收回来,然后慢慢进入冥想状态,去感受萧乾的情绪。可坐了这般久,她却越来越淡然,比之先前还要淡然。那么,是不是说,萧六郎并不害怕她按下这个手印。

    精神头好了很多,她心知有人观看,依旧不管不顾地伸了个懒腰,像是神游了几个周天回来,懒洋洋看向那个手印,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

    手印与她的手一般大小,放入浅浅的凹槽中,竟是严丝合缝。

    到有些意见。她正觉好玩,耳边“铛!”一声,便响起了沉重的机刮运行声。

    墨九面色一变,迅速转头,原本四面封闭的墙面上,缓缓拉开一扇门。

    门没有锁,不待她走过去,便自动打开了。

    外面的灯火与里面交汇,柔光暖暖,可墨九的心却凉透。

    她居然开启了手印,她的手真的可以开启手印?

    她是四柱纯阴的命格,若也可以打开祭天台的手印……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也有可能是墨家钜子?

    萧六郎、萧六郎、萧六郎……这一瞬,她感受不到欣喜,脑子始终跳动着这个名字——沮丧的是,看来*蛊的感应并不准确。她还是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了除科学之外的东西,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结果。

    事情急转直下,萧六郎该怎么样?

    她突然就有些心慌,从未有过的心慌。下了台阶,她用一种迟疑得比蜗牛还慢的速度,慢慢从机关屋踱出门口,那怦怦乱跳的心,毫不怜惜地告诉她,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了。

    从她入机关屋到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时辰。深夜了,风更凉,机关屋门口,她被扑面而来的寒风一灌,打了个喷嚏,便正面迎上了过来的乾门长老。灯笼的光线下,他神色复杂,却没有多话,只摊手道:“九姑娘里面请!”

    墨九没有动,冷冷看着她,就那样迎着风口立着,“我胜了吗?”

    “是。”乾门长老脸上并无恭喜的笑意,却道了恭喜,“九姑娘胜得很漂亮,方姑娘如今还困在第三十七局……嗯,外面风大,先入屋再说吧?”

    这个结果墨九并不意外,若是她与方姬然比试的题目一样,那么以她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来说很容易,对方姬然这个纯正点古人来说,必定艰涩莫名。她能闯到第三十七局,这个姐姐,就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才华了,怪不得萧大郎倾心,墨妄甚至可以为她……杀了她。

    墨九向乾门长老道了谢,提着裙子进入休息室,一入门,目光便正好对上萧六郎清凉的眼。他似乎坐在那里许久未动,整个人都凝成了一座雕塑。安静、淡然,穿一身黑色织金锦的袍子,神秘、尊贵,清俊的面孔在火光中泛着几丝凉意。见到她过来,他目光浅浅一眯,便依旧端坐,喜怒皆不形于色。

    “还不给陛下请安。”宋熹温和的提醒声,打破了沉寂。

    墨九回神,连忙小步过去,朝至化帝福了福身,像是紧张害怕似的,将嗓子压得尖尖,小声小意地道:“奴婢参见陛下。”

    她颔首而蹲,样子恭谦,脊背却挺得笔直。至化帝的目光扫过她的头顶,皱眉审视着,并没有马上让她平身。过了许久,在众人安静的等待里,他才慢慢问:“你是东宫侍婢?”

    墨九一怔,“回陛下,是。”

    至化帝点了点头,“边上候着吧。”

    等墨九应了声,他的目光却转向了墨妄,“左执事可有什么事,要向朕交代吗?”

    帝王的威仪是不可触犯的,触犯的人都是会完蛋的。

    这里的墨家人都感觉到了至化帝眸中的冷气,墨妄自然也是。

    可身为左执事,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低头:“草民敢问陛下,所指何事?”

    冷哼一声,至化帝怒不相止,手上的茶杯应声而飞,“啪”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茶水,“不是说祭天台的手印只有墨家钜子可开?为何一个东宫侍婢都可以开启?左执事行走江湖,是不懂得欺君乃大罪?”至化帝声色俱厉,显然对之前的事存了疑惑,想要追究问责。

    “这……”墨妄眸子微暗,“草民也不知为何。”

    “荒唐!”至化帝刚吼一声,宋熹接过话去,“父皇息怒。”他笑了笑,温和地打着圆场,“方姑娘还未出来,究竟是怎样的情势,如今还不明朗,不如再稍候片刻?”

    听了宋熹的提议,至化帝神色微微一松。

    这些年,朝中谢萧两派的人,都很懂得经营,根基也越发深厚,盘根错节的关系遍布南荣,让他执政时也常常受他们掣肘。皇帝年岁越高,越有恐慌,他生怕薨后,自己的儿子会驾驭不了这帮人,江山旁落。之前储君之位空悬还好,如今他既然立了太子,他便得在人前维护太子的威仪。皇帝给他面子,太子才能在旁人面前树立权威。

    皇帝依了太子之意,于是事情便再次陷入了等待。

    出了这样的岔子,众人心中惊疑,各有所猜,气氛也更为凝滞。

    时间点点流逝过去,这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

    然而,方姬然并没有全部通过七七四十九局,她在第四十四局一试半个时辰也没有出来,已然超过了高级机关屋给的最高时间限制——两个时辰。

    也便是说,她落败了。

    然而,她虽然败,墨家钜子比的却不单单是个人能力,主要还是手印。

    “你怎么看?”至化帝再次望向宋熹。

    “依儿臣看,让方姑娘试试手印吧?”宋熹仍只是建议。

    “有理。”皇帝手指在椅上轻敲着,并不多言,只一个眼角,乾门长老就去照办了。约摸盏茶的工夫,剩下的机关全部被拆除,依旧困在机关屋内的方姬然,迎来了于她而言最为重要的手印一试。

    困在第四十四局的时候,她其实就知道败给墨九了。

    从来没有想过墨九会有那样的本领,这时的方姬然也是茫然的。

    看着祭天台上的手印,她没有犹豫,上得台阶,直接按在手印之上。

    她的样子很平静,可室内也一直很平静,没有半点声音。

    可门并没有打开,她依旧困在里面。

    油灯的光线下,她藏在帷帽下的脸看不见,情绪也是不明。但她肩膀晃了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尔后她又转过头来,再次将手放入手印的凹槽之中,依旧没有动静。第三次、第四次,她试了又试,终于无力地瘫软在石台上,一动也不动,背对着玻璃板的身影,像是软了下去……

    “去把机关拆了,扶方姑娘出来。”

    “喏。”

    乾门长老下去了,安静的休息室里,凉如一潭死水。

    事情很明朗了,且不论东宫侍女为何可以打开手印,但至少方姬然是打不开的,那么,上次在金瑞殿暖阁里的事情,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欺骗,而且是对皇帝的欺骗。皇帝就在当场,亲自见到了这个事情,他的君权也受到了极大的挑衅,这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哪怕他私心里不想动萧乾,却不得不碍于脸面,找他要一个说法。

    他幽冷的目光,望向萧乾,“萧爱卿,你有什么要说的?”

    从开始到结束,萧乾除了与宋骜小议了几句,一直静静地坐着,不表示意见,也不与众人交流。这会儿被皇帝质问,他也无半丝慌乱,依旧那般的绝代风华,吐字清醒,神态安然,“祭天台乃墨家圣地,手印与机关,臣未曾亲见,不知详情。”

    他淡然的声音,夹了一丝冷,可并非没有道理。

    “难道没有人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至化帝皱起眉头,低斥一声,墨妄便上前叩地,仰着头道:“陛下明鉴,草民等并未欺君,方姑娘乃四柱纯阴的命格,祭天台上的手印,方姑娘也确实可以开启。”说到这里,他慢慢转头,看向了尚雅,“除了八位长老,右执事当时也在场。”

    墨家左右派系之争,至化帝知道。

    墨妄与尚雅的不和,在场的人也无不知晓。

    便是连这一场机关之事,也因此而挑起的。

    故而,尚雅的话,可信性就很大了。

    众人都将疑惑的目光看向尚雅,尚雅似乎也有些疑惑,她慢吞吞走出来,看了看墨妄,拳心攥了又攥。左右两系争了这么多年,她对墨妄与左系的人,并无半分好感,若有机会落井下石,自然是肯定的。但不管如何,他们的争,他们的斗,到底是墨家内部的事,如今的情况她怎会看不明白,她们墨家成了朝堂内斗和党羽之争的牺牲品,他们又要利用墨家,又想打压墨家,她身为右执事,怎么肯?

    施施然福身,尚雅道:“回陛下,确实亲见。”

    八位长老几乎同时跪下,神色凄然,“陛下,草民等都亲眼所见,绝无欺骗。”

    听见一群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墨九神色不定,心里却很确定。

    她不相信这么多人会一起撒谎,尤其是尚雅,不可能撒谎帮墨妄。

    那么,只能证明方姬然确实开启过祭天台的手印。既然如此,那她与方姬然的手印不同,方姬然能开,她就肯定不能开。为什么祭天台的手印拓制到了这里,她却可以开,而方姬然却开不得了?

    这中间的环节哪里出了差错她不知道,却可以推论出一点:如果这个机关手印被人做了手脚,那至少做这个手脚的人,得到了她的手印。那她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留下过手印?得是她很亲近的人才能得到吧?

    她思考着,听见墨妄又道:“此处的手印出了什么问题,草民如今不得而知,现下就派人封锁机关屋,等明日天一亮,派人仔细探查……”

    “探查?”至化帝冷哼,“全是你墨家的人,探查又有何意义?”

    座上的人是君王,一言九鼎,无人敢质疑他的话。

    墨九心里泛着凉,余光情不自禁瞄向萧六郎。

    他挺拔的身影在灯火下,凝成了一抹清凉的影子,却不动不语。这厮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脑子锈透了,火都烧在脚背上了,他还像与他半分相干都没有的样子,让墨九又是为他担心,又是怒其不争。

    “陛下!”这时,久未做声色的谢忱突然出例,“老臣有一事启奏。”

    但凡这老匹夫说话,就没有好事。

    墨九微微凝神,看谢忱在皇帝面前跪下,垂首禀报道:“这件事原本老臣早就禀报陛下了,可事涉太子殿下,老臣……”咬了咬牙,他马上又换了话题,“都说举贤不避亲,可向陛下讲明真相,老臣也不敢避亲。其实这位连闯机关屋,且可打开手印的姑娘,并非别人,而是当日金瑞殿的萧家大少夫人墨九。陛下莫要忘了,她与方姑娘一样,有着四柱纯阴命格。”

    ------题外话------

    谢谢妹子们,赶紧鼓励我,巴巴掌拍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