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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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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元谋垂眸,看了一眼练氏的手。

    练氏全然不觉,她自言自语着。

    穆元谋没有推开练氏,偏过头低声吩咐穆连诚:“先扶你母亲坐下。”

    穆连诚应了,扶着练氏,几乎是半拖着让她坐下。

    穆元谋在吴老太君的罗汉床边坐了,看了眼悲痛的老太君,他叹了一口气,问周氏道:“大嫂,连喻真的……”

    周氏颔首。

    练氏死死盯着周氏的动作,见她点头,练氏嚎得大叫一声,直挺挺往后仰倒下去。

    穆连诚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练氏摔倒在地。

    穆元谋的双手撑在腿上,目光发直,嘴唇嗫嗫,还未开口,眼睛就湿了。

    周氏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是一位母亲,因而周氏能体会练氏的心情,丧子之痛,只靠想象就能让人窒息。

    周氏怜悯练氏,怜悯她突遭大劫,但也只是怜悯而已。

    二房为了夺爵不择手段,若她们成功,饱受丧子之痛的人就成了周氏,那个时候,练氏会给她哪怕一分的怜悯吗?

    周氏想,练氏不会的。

    当年穆连康失踪,徐氏的苦痛和眼泪,依旧在周氏眼前。

    而更早一些,吴老太君面对丈夫和儿子们的一个接着一个战死,她的眼泪和悲伤,不一样没有让练氏犹豫吗?

    不说穆连喻如何,练氏如今品尝到的,是当年她伤了吴老太君和徐氏的。

    因果轮回,便是如此了。

    回来报信的小厮被带了上来,内院本不是他能来的地方,可这个当口上,也没人管那些规矩了,只让他低着头,不许胡乱张望。

    小厮惊魂不定,也没心思张望,脑袋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穆元谋抹了一把眼泪,道:“说明白些,连喻到底怎么了?”

    “鞑子偷袭关口时,四爷正好在城墙上当值,就中招了,摔下了城墙……”小厮结结巴巴说了一通。

    穆连潇和穆连诚的面色廖白。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她见过山峪关的关口城墙,那个高度摔下去,凶多吉少。

    北疆战事更多,城墙会比山峪关修得更高,穆连喻跌落城墙,应该是活不下来的。

    瘫坐在八仙椅上的练氏听闻此言,眼前白光一片,她不信,她说什么也不信:“连潇,不是说古梅里城都打下来了吗?那北疆怎么还会有鞑子?”

    穆连潇没有直接回答练氏,而是问那个小厮:“战事如何?”

    “邵老将军带着北疆的兵士们大败了偷袭的鞑子,把他们打散了。”小厮道。

    穆连潇抿唇,在冬季偷袭是极其罕见的,不管战况如何,邵老将军都会禀明圣上。

    军情素来是千里加急,日夜不停,按说宫里会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地方。

    “我刚从宫中回来,没听说这事情。”穆连潇道。

    小厮答道:“奴才是跟给京里报信的传令兵一道回来的,奴才来了府里,传令兵进宫去了。”

    穆连潇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吴老太君,道:“祖母,我再进宫一趟吧。”

    吴老太君微微点了点头:“当心身子。”

    杜云萝送了穆连潇出去。

    二门外,九溪已经候着了。

    穆连潇上了车,杜云萝撩开车帘,探头进去与他说话:“很难过,是吗?”

    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杜云萝,穆连潇苦苦一笑:“是啊,还是会难过的。”

    杜云萝鼻子一酸。

    不管如何,穆连喻都是穆连潇的弟弟,骨肉亲情,不是说割舍就割舍的。

    她的世子不是那种冷情冷血之人,他会痛,会伤心,这理所应当。

    穆连潇伸手,手掌覆在了杜云萝的脸颊上,指腹轻轻揉了揉,叹道:“总有人会难过的,我只希望,不是你,也不是母亲。”

    杜云萝的泪水骤然滑落。

    穆连潇替她擦去泪水:“云萝,不用担心我。”

    爵位之争,注定要有一个输赢,既然二房一定要出手抢,那他也只能反击。

    他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子,为了他们,穆连潇也不能退缩。

    骨肉相残,穆连潇心里不好受,却也不会因此就裹足不前,心里的坎,总会迈过去的。

    杜云萝颔首,从车架上下来,等马车行远了,她才往柏节堂走。

    柏节堂里,依旧沉闷压抑。

    练氏的双眼红肿,脸上全是已经干了泪痕,她哭不出来了,仿若心都干涸了一般。

    周氏让人打了水进来。

    穆连诚亲手绞了拍子,想伺候练氏擦脸。

    练氏一把扣住了穆连诚的手,道:“连诚,连喻怎么会摔下城墙?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是不是有人害他,把他推下去的?”

    “母亲,”穆连诚放柔了声音,“您别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练氏尖声道,“连喻都没了,没了!我还能怎么想啊!”

    练氏搂着穆连诚,以手作拳,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捶打:“连喻才多大啊,都没娶妻生子,就去了北疆,一去就是两年多,我连他这两年是胖了还是瘦了都不知道,却跟我说,他没了,没了!”

    穆连诚听得嗓子眼发酸,一遍遍低声安慰着练氏。

    练氏越说越伤心,整个人颤抖着,推开了穆连诚,跌跌撞撞到了穆元谋跟前:“老爷,怎么会这样啊!我的连喻,他、他怎么能丢下我不管了啊……”

    穆元谋正出神,被练氏喊得回过神来,见她已然伤心得乱了心神,怕她再折腾下去,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便道:“我知你伤心,我也伤心,可你要当心身子,让连诚先扶你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练氏不住摇着头,“我不信,一定是骗我的,我的连喻不会死的,不会的!”

    练氏的声音徒然间抬高了,尖锐极了,刺得人耳朵发痛。

    吴老太君缓缓睁开了眼睛,示意周氏扶她起来。

    周氏在吴老太君的背后垫了个引枕。

    吴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

    丧子之痛,她品味过,她不怪练氏的激动,可反过来,想到穆元谋对穆连康的迫害,吴老太君不信练氏是没有参与其中的。

    “元谋媳妇,”吴老太君沉声道,“这就是打仗,这就是定远侯府的子孙们的路!没有谁是不可能死在战场上的,这种苦,我能受得住,你也一样要受得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