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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小人碰上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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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老夫之前不仅是低估了陈应良,也低估了杜伏威这个乱贼啊。”听完了侄子王仁则从宿豫带回来的消息,王世充先是无比之震惊,震惊过后是沉默,许久后才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场大战没有老夫想象中那么好打,剿灭杜伏威与李子通二贼的战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独吞,陈应良和杜伏威这几个奸贼,都不是什么善于的主。”

    “贤弟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王世恽很轻蔑的说道:“我看陈应良那小子就是一个软蛋,明知道使者不可能有假,还故意装糊涂把使者交还给我们,摆明了是害怕杜伏威和李子通这些贼头,更害怕把我们逼走,他一个人独力难支,这才向我们低头服软。”

    “兄长,你太小看陈应良小子了。”王世充摇头,冷笑说道:“他真的害怕独力难支,那他大可以装着没有发生这件事,悄悄记下这笔黑帐就行,又何必把使者交还给我们?可是他偏没有这么做,还大方的把使者交还给我们,等于是直接告诉我们,他不怕我们退回淮南,也不担心独力难支,我们愿意和他联手就联手,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袖手旁观,他凭一军之力就可以对付李子通和杜伏威的联军。”

    “就凭他那五千多军队?”王世恽嗤之以鼻。

    “他的兵力是少,可他却有这个自信。”王世充又说道:“他的兵力击破杜李贼军或许很难,但进取不足,自保却绰绰有余,五千正规军守御一座粮草充足的宿豫城,杜伏威和李子通就是有十万贼军也很难攻破。”

    “父亲,孩儿认为叔父言之有理。”王仁则也恭敬说道:“陈应良的兵马是少,但胜在精锐,仅以武器装备而言,不仅远在全靠劫掠补给的贼军队伍之上,甚至还在我们的队伍之上,在有利地形上与杜李贼军正面抗衡,孩儿认为陈应良不会处于下风。”

    对陈应良印象不是很好的王世恽重重哼了一声,很是不满儿子的帮叔叔不帮老爸,然后才又向王世充问道:“贤弟,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按兵不动,还是按照与陈应良小贼的约定,出兵北上,两路并捣贼穴?”

    “继续按兵不动肯定不行了。”王世充摇头说道:“一是因为仁则贤侄已经代表我答应了两路并进的计划,我们多少也得守点信用。二是我们要让陈应良小贼动起来,只有他离开易守难攻的宿豫战场,才能引诱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西进和他决战,不然的话,搞不好那两个贼头害怕攻坚,就冲着我们来了。”

    “但陈应良小贼已经直接说了,贼军主力如果向西线开拔,他就要马上退回宿豫,这怎么办?”王世恽又问道。

    “退就退吧,只要他能引诱贼军主力西进就行。”王世充大度的一挥手,道:“再说了,杜伏威也不是傻子,发现陈应良小贼西进,怎么也得等陈应良走远一些再出兵。就这么定了,传令下去,明日上午拔营起寨,向北出兵,每日行军三十里,让宋颢率军三千担任先锋。”

    “叔父,你记错了,是四十里。”王仁则赶紧纠正道:“小侄与陈应良约定的是每日行军四十里,如果我们每天行军三十里,就得用四天时间才能抵达预订战场,无法按时与陈应良会师。”

    “贤侄,是你记错了吧?”王世充不动声色的说道:“陈应良与你只是口头约定,没有公文书信为证,你就记错了约定的行军路程,应该是三十里才对?对不对?”

    “我记错了?”王仁则有些张口结舌,但是看到了王世充与王世恽脸上的笑容后,王仁则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赶紧拱手笑道:“叔父恕罪,是小侄记错了。”

    王世充与王世恽一起放声大笑,然后王世充又立即着手安排进兵事务,期间王仁则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叔父,那个使者怎么办?”

    “这还用问?”王世充冷冷说道:“打发他去应该去的地方,这种卖主求命的无耻之徒,留下来只会是祸害!”王仁则心领神会,立即去亲手干掉那个倒霉使者不提。

    于是乎,渡河数日后,大名鼎鼎的江都郡丞王世充终于守了一次信用,按照约定率领两万江都隋军北上了,还更加遵守口头约定的每日行军三十里,一里不多走,也一里都不少走,同时江都隋军此前修筑的坚固营寨也只能是被迫放弃,结果被遗弃的栅栏岗楼等物也没有浪费,王世充的军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无数的百姓流民涌入废弃营地,把王世充队伍辛辛苦苦砍伐而来的木材扫荡一空,用做越冬的柴禾,期间什么壕沟土垒等营防工事自然也遭到了不少破坏。

    咱们的王世充王郡丞守信用重承诺,对友军是否重信用守承诺自然也无比关心,北上的同时自然少不得派人快马联络陈应良,借口报知自军动向,乘机了解陈应良是否依约出兵?结果让王世充使者吐血的是,他来到了宿豫城下后,不仅看到了原封未动的谯郡隋军营地,还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陈应良,细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陈应良头一天夜里在巡营时受了风寒,还在出兵的清晨发起了高烧,不得不暂时放弃出兵计划。

    “请回禀世充兄,请他放心,我明天一定出兵。”陈应良拉着使者的手,痛苦的呻吟说道:“我明天走六十里,后天再走六十里,保证与你们按时会师,绝不会让你们孤军奋战。”

    诅咒着不要脸的人最好早些病死,王世充的使者只能是赶紧离开宿豫回来报信了,结果在次日清晨回到军中后,王世充听到陈应良突然生病的消息,涵养再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这个天杀的小贼,简直就是无耻到了极点!分明就是害怕老子不守信用,所以故意观望一天,竟然还用上了装病的借口,天下最无耻无赖之徒,就是这个陈应良小贼!”

    “贤弟,既然陈应良小贼失信在先,那我们也别和他客气!”王世恽恶狠狠的说道:“我们干脆也按兵不动一天,等确认了陈应良小贼的出兵动向再说!”

    咱们的王大郡丞最大的优点就是什么都要,惟独脸不要,被陈应良摆了一道又正在气头上,也就马上接受了四哥王世恽的建议,下令全军休整一天,同时派人严密侦察谯郡友军与贼军队伍的动向,发誓除非陈应良出兵东进,否则自己就绝不再往北面一步!

    王世充的这道命令获得了江都隋军的欢呼拥戴,闲了半年时间后,王世充亲手组建的这支江都军怎么都养成了一些惰性,不想辛辛苦苦的奔波卖命,走了三十里就驻步休息,大部分江都军将士自然十分高兴。当然也有一些例外,除了一些急于立功的好勇斗狠之徒颇为遗憾不满外,王世充的宝贝女儿王雪姬更是不满,早上问为什么又要按兵不动,傍晚又来到王世充的面前,打听次日是否北上作战?

    “你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王世充很是无奈的对女儿苦笑说道:“父亲是带着军队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军中将士尚且不急,你一个女孩子急什么?”

    “女儿急着为你建功立业啊。”王雪姬理直气壮的说道:“女儿自幼学得一身武艺,去一直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这次你好不容易答应带着我出征了,我当然要急着上阵杀敌,一展身手了。”

    “真不该答应把你带来。”

    王世充叹了口气,正想告诉女儿自己为什么要按兵不动,帐外却飞奔进来了一名斥候,向王世充单膝跪下奏道:“禀郡丞,今日正午,杜伏威与李子通二贼突然放弃沭水营地,倾巢出动,联手向西南方向而来。沭阳县城四门紧闭,已然戒严!”

    杜伏威的贼军营地位于沭阳以东,无论是去攻打宿豫还是南下来敌王世充,都必须先走西南方向,所以王世充听了奏报后也没有大惊失色,只是赶紧问道:“贼军队伍的目的地是那里,可曾探明?”

    “贼军主力的目的地尚未探明。”斥候如实答道:“但发现有一股贼兵约三千人,走得极快,直接向着宿豫方向去了。”

    “开路先锋!”王世充脑海里立即闪过这个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顿时放声大笑道:“陈应良小子,老夫叫你耍赖,叫你装兵,你再装病耍赖又有什么用?杜伏威和李子通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放着你的五千多人不打,偏要来和老夫的两万大军决战?”

    旁边的王家几兄弟也是放声大笑,得意忘形之至,惟有王雪姬比较单纯,很是疑惑的问道:“父亲,几位伯父,还有几位兄长,你们笑什么?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乖女儿,很快你就会明白了。”王世充大笑说道:“你不是想杀敌立功么?放心,父亲会给你这个机会,等乱贼队伍和陈应良小子打得两败俱伤了,父亲亲自带着你上阵杀敌,为国建功!”

    王雪姬一听大喜,赶紧向王世充道谢,然后又好奇问道:“父亲,那个陈应良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陈庆之吧?听说他曾经带着几百白袍兵突入几万叛贼营地里,烧毁叛军粮草又毫发无损的杀出重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厉害?”

    “问你八哥,我没见过那小子,你八哥见过。”王世充一指王仁则。

    见堂妹把好奇的目光转向自己,王仁则笑了,道:“十三妹,别听那些不靠谱的传言,等你见到那个陈应良小子,你就会大失所望了,他不仅长得奇丑如猪,青面獠牙,还是一个连血都没见过的战场小雏鸟,所谓的什么辉煌战绩,不是吹出来的,就是拣便宜拣来的,和叔父实打实的战绩比起来差远了。”

    王雪姬确实的大失所望了,撇着红润小嘴说道:“原来又是一个什么吹出来的英雄,我听说他带着白袍兵直捣贼巢,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假的,还长得那么丑,那就算了,我不想见他。”

    听到王雪姬这番话,王家几兄弟更是放声大笑,笑声得意之至,同时王世充也大笑着命令军队次日继续原地休整不提。而到了二更时分,距离较远的宿豫那边又送来急报,说是陈应良又借口病情未愈没有动弹,王世充听罢冷笑,道:“装吧,继续装吧,等到五万贼军把你团团包围,你想我求援的时候,看老夫怎么装给你看。”

    心情大好之下,治军颇为严格的王世充在第二天难得破了一个例,暂时离开军营,领着一大堆侄子和女儿到了邻近的山中狩猎,一家人十几个兄妹比赛箭术骑术,倒也算得上其乐融融,兴之所至时,王世充还亲自拉弓放箭,射下一只南下孤雁,博得满堂喝彩,王世充本人也是得意洋洋,无比满意自己的文武双全,料事如神。

    大概是乐极生悲吧,到下午的时候,也正当王世充在烤制自己亲手射下那只孤雁时,几匹快马突然冲到了猎场上,还远远就大喊道:“郡丞,快回大营,快回大营!我军斥候探报,贼军主力正向着我们的大营杀来,今天傍晚前就可能抵达!”

    “啪!”王世充手里的大雁落到了火里,顿时溅起许多油烟灰尘,同时王世充脸上的表情也呈现出了痴呆神态,难以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贼军主力的目标是我?贼军主力的目标怎么会是我?”

    痴呆了许久后,王世充连女儿都顾不上招呼,打马就直接飞奔回自家大营了,而此刻的江都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慌乱,大批士兵被紧急动员,一边挖掘营防壕沟一边去砍伐树木建立栅栏,奔走呼喊的传令兵来往不绝,留守大营的王世恽也赶紧迎了上来,劈头盖脸就说道:“五弟,我们中计了!贼军昨天西进宿豫那支军队,只是一支偏师,看模样是去牵制陈应良小子的。贼军主力昨夜故意屯兵在三岔路口,今天突然发力南下,速度很快,傍晚前就能抵达这里!”

    王世充脸色阴沉,突然问道:“陈应良小贼呢?他有什么动静?”

    “没有消息,应该还是在按兵不动。”王世恽飞快答道。

    “马上派人去和他联络,要求他遵守约定,立即出兵攻打贼军背后,与我们联手破敌!”王世充板着脸飞快命令道:“再有,让军队加紧立营,日落之前,务必要给我把营寨立定!”

    与陈应良交涉联络的信使飞马去宿豫了,可是营寨却没来不及在日落前立定——杜伏威很不要脸的派出了一支骑兵队伍抢先南下,袭击正在山中路旁砍伐树木的江都军队伍,给江都军立营工作制造了巨大麻烦,王世充虽然立即出兵迎战,立营进度还是受到了巨大影响。再到了天色微黑时,贼军主力队伍,也就出现在了王世充队伍的面前了。

    贼军队伍的声势十分浩大,远远看去,贼军队伍的篝火与火把一望无际,简直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密集,战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即便隔着十里路程也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而更让王世充一家子担心的是,杜伏威与李子通的贼军队伍在立营行军间竟然颇有章法,营地依山傍水可守可攻,行军开拔条理有序旗帜严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有不少战斗经验的老练队伍,绝非寻常的乌合之众可以相比。

    当然,手握两万正规军的王世充除了担心伤亡之外,也并不是特别害怕杜伏威和李子通的五万联军。考虑到贼军远来立足未稳,体力受到一定影响,同时也为了试探贼军的战斗力,当天夜里,王世充安排了校尉宋颢率军一千前去劫营,结果让王世充十分震惊的是,杜伏威与李子通方面竟然早就料到他会利用以逸待劳的优势夜间偷袭,早早就在营外安排了两支伏兵侍侯,突然杀出两面包夹宋颢,宋颢军大败,狼狈而逃,人多势众的贼军队伍士气大振,半年没打仗的江都军则士气受挫。

    更让王世充郁闷的还在后面,夜袭受挫后,次日上午,贼军队伍又抓住了江都军营防不够完善的弱点,出动了大批军队正面强攻江都军,王世充被迫出兵迎战,也被迫与杜伏威、李子通打自己最不愿意打的消耗战,结果一场大战下来,王世充队伍虽然成功击退来敌,队伍还是受到了不小死伤。

    与此同时,王世充又十分震惊的发现,贼军队伍利用兵力优势,竟然还分出了一支军队去袭击他大营后方的淮河渡口,军粮必须得靠山阳补给的王世充无可奈何,只得下令退回渡口立营,确保粮道畅通,杜伏威与李子通则得势不饶人,挥师紧追不舍,死死咬住了王世充的尾巴。

    靠着江淮士卒的悍勇与装备优势,江都军且战且退,倒是还算顺利退回了渡口营地,然而让王世充哭笑不得的是,他之前苦心修建的坚固营地此时早已被夷为平地,不得不一边作战一边重新立营,军队为之疲惫劳累不说,江都军也陷入了背水做战的窘境,除了不惜代价的击败正面来敌之外,再无选择——大敌当前时渡河南下,会有什么下场,相信就不用解释了。

    击败正面来敌,对于手握两万正规军的王世充来说,并不是毫无希望与把握,但不惜代价这四个字却必须得让王世充仔细掂量一下了,所以艰苦应战的同时,王世充考虑的就是两个问题,“怎么让陈应良那个奸贼尽管南下,帮助我夹击贼军主力?用什么法子,才能以最小代价干掉杜伏威和李子通的联军?”

    “王世充为人奸诈,最喜投机取巧,与他对峙只会正中他的下怀!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逼着他正面消耗!如此一来,王世充为了保存实力,必然要生出退过淮河的心思,我军再抓住机会半渡而击之,必获大胜!”这是毛文深给杜伏威和李子通两个大贼头提出的建议。

    “请回禀王郡丞,不是我不愿意立即南下帮他夹击贼军主力,是我的病情未愈,无法统兵作战。”这是陈应良躺在病床给王世充求援使者的答复,又哼哼唧唧的说道:“还有,我们的南下道路也被叛贼拦住了,我军斥候探报,杜伏威乱贼派出了他的得力大将夏大虫,率领一万大军拦住了我军南下的道路,我军想要增援你们,还得先把这个夏大虫击破。难,难啊,我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