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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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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超年后连着给几位县里的大佬家中盘了火炕,与县里的各处差官大多混了个脸熟。

    昨日在那排队预订短工时,遇到的那个衙役就常在府衙里当差。

    既然算是半个熟人,见识到了县令对他一家的不同,衙差也想结结善缘,就向苟超卖了个好,给他找的几人都是平日里做工的勤快人,又身强体壮,人口简单。

    丁铁一家带着个九岁的男孩儿,这三户里算是人口较复杂的,但纯粹的单身男人,尤其身强体壮的本就不好找,还得考虑到老实本分,性情驯服,好指挥等指标就更难上加难。

    好在村里的男孩儿,九岁也算半大不小,明白事了,也能帮着做许多事情。苟超干脆就给他派了放羊、放猪,看护鸡、鸭、鹅等杂活。

    村里的人,马上就要见多,许多打工的眼看要涌进来,村子不再像过去那样单纯,苟超就买了几只小鹅养在家中。其实养条狗也不错,只是养狗是个只进不出的事情(苟超有点矫情,从来不吃狗肉,算是半个爱狗人士),索性就用鹅来代替。

    没在农村生活过的人,可能很难想象的出鹅的厉害。其实鹅这种家禽与鸭子一样,有很强的纪律性,体型又大,还有领地意识,看家护院是把好手。苟超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村里养的大鹅,虽然还是穿开裆裤的年纪,可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被长脖子一伸,乱叫着的群鹅,追撵拧屁股的事情。

    赵梁一家,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地短工首选。赵梁三十九岁,是个经年老农,打小就在地里长大,人很老实。他儿子刚刚二十,不仅是个六指,人还有点痴傻,所以一直没有成亲,但绝对听话,被他父亲教导地也会干活。

    两人也姓赵,听差役介绍时就觉这户主家亲切,很敞快地答应来这里做工。

    最后一个则是位四十出头的汉子,为人极为沉默寡言。此人身板极好,据那个差役介绍,百十斤的沙袋,他一次能抗两包,比那些壮小伙子还厉害。

    这几人说是短工,实则也不算短,是要做到六月份,粟米、黍米都进了地才走。这就意味着得给几人找住宿的地方。

    苟超雇人时只想着人手够用,等到拐进县道时才想起这个难题,揪了一路头发,才想到一个勉强的解决方案。

    何为“勉强的解决方案”?就是指其中一个环节还不晓得能不能成。

    “阿婆,您看成也不成?”

    说明来意后,苟超便忐忑地等待着韩阿婆的“判决”。

    韩阿婆就是去年苟超帮着修葺茅草屋的那个孤寡老太太。

    她一人住着,身体也不太好。村里只分了四亩土地给他。张保长为人不错,每年都带人把她那四亩地给翻上一遍,但具体播种、田间管理,就不能再管了。

    韩阿婆自己种点豆子、萝卜、粟米、荞麦、蔓菁这些好伺候的,都是管种不管长,有点收成就行。就是这样,哩哩啦啦也能从二月天,种到了五月底。然后再打理打理菜园,平时搓搓麻绳,就到了六月中旬,并从此一路开始收割渐熟的庄稼,一直收拾到十月初。

    总之,这老太太也没个闲时候,但一年四季还得村里人时不时接济才能混个温饱。

    “啊,啊,阿婆老了,身上一股子味不说,可也是个老太太,要是,要是住到大郎家里,大郎怕都不好找婆姨哩。”

    嘴里虽然说着推辞的话,但苟超与老人打交道比较多,总觉得她心里还是情愿的,遂心中一喜,加把劲地劝说。

    “阿婆,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成亲呢,再说虽然在一铺炕上住着,但中间我会拉一道帘子,阿婆不要怕不方便。且也就是熬到六月份,大农忙的一晃也就过了。”

    为了韩阿婆能够答应,苟超腆个老脸,“可怜巴巴”地接着说道,

    “阿婆,你看我兄弟俩在这举目无亲的,也没个照应。现在二蛋还在县城里上学,家里就我一人儿,根本就照顾不过来。平日里我一出门总得请童大叔一家帮忙照看,可他家也忙啊,我都不好意思再张口了。现在又多了许多外乡人,万一,万一,一眼照顾不到,除了什么事情,我这摸爬滚打了一年,可就白费了功夫,我和二蛋,和二蛋……”

    韩阿婆见苟超说着说着,都快哽咽了,本就心软的她,哪还端得住,忙答应道,

    “好,好,好孩子,俺答应啦!”

    “哎,大郎既不嫌弃老妇人,俺这把老骨头就到大郎那照看些时日。这屋子便让给那雇来的短工住吧。”

    韩阿婆家的房子虽然破旧不堪,到底比他去年自己搭的简易泥房宽敞点,就安排丁铁一家住到了这里。其实猛然间多了这么些陌生的年富力强之人,苟超心中多少都有点害怕,还自行脑补了一些谋财害命的桥段。而丁铁一家,拖家带口,人看起来也最为正常,其实是住到自家西屋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毕竟是三口之家,人比较多,又是一对夫妻,没准儿累了一天,晚上还得抽时间亲热,苟超还是体贴地把他们安排在了韩阿婆家。

    至于赵家父子与陆方平怎么安排,苟超犹豫了好久。

    一个力大,却沉默寡言,显得阴沉。一个看着老实巴交,还带了个憨傻儿子,不知敏不敏感。

    苟超一时天马行空地想起了马加爵,想起了中央十二台的普法栏目剧。

    最后为了睡个消停觉,也为了梭子回来住着不拥挤,还是决定留陆方平住到自家西屋,赵家父子则住到去年那个小茅屋里。

    那小茅屋被今年的雨水浸得早就棚顶烂光,四壁颓败。苟超就让他们父子与姓陆得先挤一晚,待第二日天亮自己再亲自修理。

    为嘛亲自修理,而不是叫上几人帮忙?

    原来苟超怕几人偷懒,不爱干活,便不按天给他们计算钱粮,而是“计件”算工。也就是规定,整一亩合格的地,种一亩合格的田,插一亩合格的秧苗,则给多少钱米。其中的“合格”与否,处于什么“等级”由他来亲自评判,以调动做工的积极性。

    这些人在县里做了一年多的工,一直在城门外住着,也就都有一套睡觉的烂铺盖,倒是不用苟超再操心,第一晚就那么将就着过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几家人就到苟超这集合了。

    韩阿婆起的比苟超还早,老年人总是少眠,又换了新环境,一整夜几乎没睡多少觉。

    众人都很自觉,在主家做饭的时候,整理院子的整院子,收拾牲畜圈落的,打扫猪牛羊圈,剩下地就去放鸡鸭鹅,或是到厨房打下手,反正是没一个人干闲。

    人一多,消耗的粮食就多。苟超一不想打肿脸充胖子,二不想当黄世仁、周扒皮。就做了豆面、糜子面两掺的蒸饼,配上一大锅蔬菜汤。

    这些难民往日里吃的是衙门提供的粮食,那些饼子都是陈粮磨的面,还都是粗磨一遍,兑了不少糠皮子。

    不过,大灾年份,能有口吃的已然不错,何况还是干食。

    到了赵家,没想到还能吃到不掺米糠的饼子,喝到放了盐巴的菜汤,都跟做梦似的。

    原还想吃的少点,给主家留个好印象,这会儿根本控制不住,一个个噎得直翻白眼。

    “慢点、慢点、锅里还有!”

    看到他们这样,瞬间就想起去年的自己和二蛋,不由一阵唏嘘。

    这些难民背井离乡地逃到此地,县里不过给他们安排了住处,供上一日三顿的伙食,就叫他们从早做到晚,才一个成年男丁每日给上一个铜板。

    就这,郑县令都被安上了青天大老爷的称号。

    想想也觉悲哀,各地难民逃难时,所过之地要么禁闭城门;要么被官兵看管,一日两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吊着,最后被强制送回乡里。

    像永宁县这样作为的县城是少之又少,也难怪难民们感激。

    不过,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现下苟超既是转换成雇佣的地主一方,心中即便对他们很是同情,可还是忍不住为低廉的付费感到窃喜。

    要不是人工便宜,他哪能雇得起人,哪怕盘炕攒了些家资,也不够挥霍几天的。

    唉,万恶的旧社会,简直比资本主义国家剥削还严重,真是人命贱如草啊。

    苟超送五个成年人来到田里,为他们安排要做的活计,脑海里却是吐槽一路封建恶习,只为压下那因当上真正地主而涌起的淡淡喜悦……

    回到家里,领着韩阿婆到处熟悉了一下,午饭就交给她准备。又带着树儿(丁家儿子),把羊群和小黑赶到了平时吃草的地方,让他好生看着,自己则赶忙去给赵家父子收拾住处去了。

    这是第二次盖简易房,多少有些经验,苟超的进度就很快。正盖房盖地起劲儿,就听远处传来韩阿婆的呼喊,

    “大郎——”

    抬头看看还在东南挂着的骄阳,心说也没到晌午啊,这就要吃饭啦?

    “大,大郎!大郎,有人找——”

    韩阿婆体力不行,一路走得急,还扯嗓子喊人,就有些气喘。

    苟超蹲着抹墙,时间久了,有些脚麻,出来时就被绊了一下。

    强稳住身形,就忘记了满手的黄泥,伸手抹了一把流进眼角的汗水,结果蹭了一脸泥巴。

    这狼狈相刚好撞进跟随韩阿婆而来的两位锦衣男子的眼中,却使二人更加地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