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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片 归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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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苏走出屋子,现是对着赵府的内门在震,就不着急了。

    她立在原地,声音不高不低,“谁啊?”

    门又震了两震,终于消停。大概来的是两人,另一人耳朵尖,听到夏苏的声音。

    可是,大嗓门毫不收敛,先冲着同伴喊,“我怎么什么也没听见?莫非他家出耗子精,应门都偷着掖着。”再吼门这边的夏苏,“你管我们是谁,总归是赵家的。”

    夏苏踩着步子,脚步声啪啪。

    那情形,落在墙头一双锐利的刀目之中,分明是某姑娘绕着原地转圈圈。于是,刀目变弯月,似笑非笑。

    “开门!屁大的破院子,开个门要这么久?”等半晌,不见人来,门外又嚷嚷上了。

    夏苏当然仍在原处,懒懒靠住墙,哟一声,这回说话的声音要大一些,“门上有锁,家里没管事的人,你就直说什么事,待作主的人回来,我会转告。”

    外面的妇人骂穷鬼花样多,倒也不疑,“今晚老太爷摆家宴,府里各家亲戚也请,一家可去三个。管事的,主事的,都算。你们别迟了。”

    赵老太爷每两三个月摆一回阖府家宴,从不忘请寄住赵府的远亲穷戚。本身不是值得奇怪的事,只不过,夏苏不明白为何还来叫他们。这院子已没了姓赵的人,而丧事办完的第二天,六太太就各处克扣,如今家里什么都得自己买。

    “……”她迟疑着,怀疑着,防备心渐渐膨大,“这位妈妈,虽然我听不出您是哪位,就怕您不知,我家少爷已过身。”对外,她喊那人少爷。

    那妇人中气十足,“青河少爷的事,府里谁人不知,要不怎么说管事主事都算。”忽然一顿,笑声很凉,“去吧,没准就是你们在赵府的最后一顿好饭。我可听说,六太太娘家亲戚排队,等着住这个小院子呢。”

    赵六爷是赵老太爷宠妾的儿子。小妾虽命短福薄,很能容人的赵老夫人难免对这点薄福有些记仇,对赵六爷一直很严厉,结果教养出一只没主见的软柿子。六太太由赵老夫人挑选,也是庶出的小姐,小家子气得厉害,娘家如今只剩三斤破烂钉,还指望她解决温饱。

    夏苏听出来,来人不但不是六房里的,还敢明讽六太太,多半是老夫人直辖。可这赵府水深,她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并无半点关心,打算随口敷衍过去。

    然而,一道朗然又骤冷的声音,如秋气直降,“请转告老太爷,今晚赵青河必准时赴宴。”

    夏苏几乎立刻站直了,望着那人从外墙落下,直奔内门,伸手拽下铜锁。

    铜锁碰手则坠,就好像它是面粉揉的。

    门外立着两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小丫头。夏苏几乎不往赵府里走动,所以不认识。不过,接下来的事,她能料到几分。

    赵青河莽归莽,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常在赵府各处混,认识他的人很多。其中,显然包括这两个。要不然,怎会是一副见鬼的吓煞表情?

    真的,死人复活这种事,不是夏苏胆子太小,而是太匪夷所思。她垂了眼,不再看门那边,摆弄着香袋上的白穗子,想着不用再戴白,便听到两声惊叫诈尸。

    夏苏不禁冷笑,这世上若真有诈尸,必有鬼神。既然如此,恶人为何不遭报应?

    关门声之后,她抬起眼,正与他相对相看。昨晚太惊,今日天光下,看仔细了,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同。是原本白傻的表情不白傻,还是蠢哈哈的熊身板显矫健?明明还是斧刻下颌,刀片的眼,崖片的鼻梁——

    原来,他的唇型变了,嘴角微翘,下唇恢复饱满的笛叶形,笑着。

    夏苏记得,那是干娘引以为傲的,唯一一处儿子像娘的遗传。

    赵青河,她并不情愿认下得义兄,数月前出远门,意外摔下陡坡“身亡”。这时,死人不但复活,居然还对着她笑?要知道,赵青河对她,可不像对他心尖尖上的人儿,一向只拿鼻孔冲着,正眼不瞧,曾还指摘她居心不良。

    她,对他居心不良?

    什么居心?

    揪脑袋的居心?

    若非动不得恩人之子,夏苏曾想揪下赵青河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要说脑袋空空,他可非常会瞎折腾,让她觉得笨到恶劣,也是需智慧的。

    “苏娘……”赵青河的神情似有一丝懊恼,垂了会儿头,再抬脸,就感觉笑得有些讨好,“……泰伯泰婶呢?”

    “赵青河。”她一字一字吐名,蹙眉,不知他为何像个做错事要取得原谅的人。

    他渐渐收了笑意,眸光深深浅浅,观察她,低声应着。

    “死了,就不要回来。”没有他人在场,也让她表达一下心灵深处的哀怨。

    他挑眉,头轻歪,恰好遮去精明穿透的目光,显得无辜,“我本来是这个打算,但让你瞧见了。”

    他和她顶嘴的时候,说话从来老实。夏苏不再多说,转身进屋,拿了褡袋和伞出来。

    “出门?”他对大驴的叫门声丝毫不理,但对夏苏充满好奇,任雨淋暗了肩衣,身体立得笔直,巍然如山。

    “嗯。”她开门,往旁边一闪,正错开撞空摔趴的大驴,神情波澜不兴。

    “早去早回。”他却再笑,无声,“请你帮我带广和楼小笼包两屉,刚出炉的最好。”

    “……”她一脚踏出门槛,因他这话回了头,又瞧他半晌,眼中疑奇莫明,“……好。”

    她出门去,他进门去。

    不过,他进的是,她的屋门。

    大驴喊,“我的爷,那是苏娘的屋子,您的屋子在全院子唯一那扇铁门里。”

    但,走错门的人,完全不纠错,就在别人的屋里转悠。

    倒是送完钱的泰伯僵在门外,一脸不可置信,看大驴的眼神就像对方疯魔了。

    他本想好要怎么罚这小子,此刻皆抛弃,一声霹雳大吼,“大驴,你叫谁爷呢?”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苏娘屋里那个高大影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