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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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溪跟着转播团队的人先回了酒店。

    回去的出租车上,喝高的几个女生唱起歌来。

    “你是我梦里陌生熟悉与众不同

    你是我梦里幻想现实不灭星空

    眼睛彩色是你黑白是你

    低落欢欣有始不见终……”

    异国他乡的街头,市中心酒吧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河水泛着粼光,和翻江倒海的胃一起,跟着高低不稳的歌声起起伏伏。

    “你是我梦里孤寂热闹来去匆匆

    你是我梦里虚妄真实午夜霓虹

    胃里苍凉是你炙热是你……”

    空气里都是躁动不安的酒精味,像在做梦。

    她把通讯记录的第一项删除,深吸一口气。

    他说他会走到她面前,可是她已经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了,结局却还是没有什么不同。想起他曾经笑着问她,“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不喜欢你?”

    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

    恍惚里好像有人打进来一个电话,被她不小心挂断,等了很久也没再等到他打第二个。她气得干脆把通话记录全清空了。

    已经数不清这是四个月里第几次,她决定再也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

    怎么会喜欢一个这么讨厌的人。

    第二天,千溪醒过来,又懊恼起来。昨天干嘛神志不清地挂他电话啊,什么时候这么有出息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好在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视频面试。她连忙跳起来洗漱化妆,穿戴整齐坐在电脑前。视频会议接通,就像这四个月里的每一回一样,大脑被锁务占据,有些事就又抛之脑后了。

    她微笑着和负责面试的招生官用英语聊了一小时,问题大多都是准备过的,面试效果不错,总算松一口气,拿起手机想给闺蜜报喜讯。

    结果一看——又是一个未接来电,时间是半个小时之前。

    这个人为什么每次电话只打一次!

    千溪拿着手机朝各种方向收集信号,美茵河畔的阳光透过指尖照进来,好像能突然带来一束好消息。但是屏幕上还是一片沉寂。

    她气哼哼地把手机随手往床上一扔,去整理回国的行李箱。

    陷在被子里的手机屏幕居然突然亮了。

    千溪扑过去看,是一条微信——“不想接电话?”

    ……明明就是你每次只打一个。

    她如实回:“刚刚在面试。”

    “方便见一面吗?”

    千溪为难了会儿,其实很不方便:“马上要去赶飞机,如果你现在去机场的话,应该可以见上一面。”

    但他利落地回答:“好。”

    躲了她这么久,干嘛突然……又要见面。

    现在这算什么呢?

    千溪哑然了会儿,弄不明白他,也弄不明白自己,满心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跟着整个转播团队一起出发去机场。

    抵达机场,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她拜托同事帮忙办登机手续,自己走去约定好的地方,发现他竟已经等在那里。

    昨晚没敢好好打量他,此刻却能站在不远处,看清楚他的样子——比从前瘦了,也许是连日来高强度比赛的缘故,看起来有一点憔悴。

    干嘛要心疼这个人啊……叶千溪,你有出息一点。

    徐即墨抬头,正看见静静伫立的她。

    千溪松开攥紧的拳头,上前说:“来得好早。”

    自从昨晚之后,气氛都变得微妙了起来。她连视线都是僵硬的,不敢轻易挪动目光,怕暴露心虚的自己。

    徐即墨问:“面试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这么讨人喜欢,会拒绝我的大概只有你啦。”她把包挎上肩,佯装潇洒地转身往回走。

    几个月没见,他的小朋友还是这么自我感觉良好,擅长说大话,也依然冒冒失失,差点被机场人员的推车撞到。

    徐即墨一把将她拽回来。机场搬运工用德语向他们道歉,他把人护在怀里,向对方点头示意。

    莽撞鬼千溪惊魂未定,软绵绵地向后挣了挣:“放开啦。”

    他的手果然慢慢松开了,问:“打算去哪里?”

    千溪站定,没好气地斜睨着他:“去吃甜食啊。看见你就来气,得吃很多很多甜食才能恢复元气。”

    她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两人走进机场的一家甜品店,他点了两份这里最负盛名的抹茶千层。

    千溪一边挖蛋糕一边嫌弃:“你知不知道买甜品要买两份不一样的,这样我就可以把不好吃的那份推给你。说不定看着你吃完我就消气了。”

    “那我去问问看,这里最难吃的是哪种。”

    “不许去。”千溪突兀地拦住他,眼睛向上瞟他一眼,“……过来见我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有。”但却突然沉默了。

    千溪百无聊赖地拿勺子一下一下,出气似地把蛋糕戳出十几个窟窿,直到把好好一个蛋糕戳得面目全非,无处下手。

    徐即墨把他的那份推过来,跟她的换了一份:“记不记得在西雅图的时候,医院那一次,我答应过你以后会好好检讨?”

    “那时候没有时间,也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靠近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负责任。要检讨的是这个。”他说得很平静,也很诚恳。

    她的勺子愣在当空,举棋不定要不要对新的蛋糕下手。

    徐即墨沉声道:“她有一对很苛刻的父母,还有一个远渡重洋的梦想。但是我既不符合她家里的期望,也没办法陪伴那个要背井离乡四五年的她。”

    “所以直到昨晚,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她。”他说完,若无其事地舀了一勺她戳出来的蜂窝煤蛋糕放进嘴里。

    千溪抵着下唇,不由自主又戳了几勺子:“那现在,想好了吗……”

    “没有。”

    觉得失望,又失望得顺理成章。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在一起,要怎么面对马上到来的,一万多公里的分离。给了彼此四个月的时间冷静,也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她会为了他,再一次,又一次,放弃唾手可得的入学通知书吗?

    自己都不确定。

    “但是叶千溪是一个让我没法拒绝的人。”他说,“试过很多次,但是拒绝不了。”

    沉默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那块蜂窝煤解决了一半,问:“这样能不能解气?”

    “好了好了……”千溪连忙把他的碟子端走:“喂,你不要真的吃啊。”

    她很不高兴的样子,咕哝:“这样显得我好像在欺负你……我明明对你一直那么好,不能留下这种欺负你的黑历史。”

    “有关系吗?”

    “当然有!”她言之凿凿,“这样以后吵起架来可以用来堵你的嘴啊。就可以说‘你看你从认识到现在一直在欺负我,我都没有离开你’,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徐即墨听着她滔滔不绝地规划着“以后吵架”的事,声音含笑:“不用那么麻烦。可以用你擅长的方式堵。”

    千溪迷茫地眨两下眼:“什么啊……”

    她从他一直没消弭的笑容里,闻到一丝熟悉的酒精味,渐渐想起昨夜酒吧的霓虹烟雾里,群魔乱舞的身影,和他嘴唇的味道。

    什么嘛……她也就是忍不住扑过他两次,哪有很擅长……

    千溪窘于自己的“斑斑劣迹”,脑海里的念头都是打破玻璃跳下去。诡异的沉默里发酵着两人的心事,让人坐立难安起来。

    幸好广播里传来她航班的登机信息,及时解救了她。

    徐即墨微笑看着她:“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收尾,过几天回来。”

    千溪点点头,背起包向安检口赶:“那……我先走啦?”

    “嗯。”他慢慢跟在她身后,把她送进安检口,作了个电话的手势,“到了记得给我电话。”

    她故意拿乔,昂起头:“想得起来再说咯。”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在飞机上翻来覆去地没睡着,脑海里全都是他的样子。干脆爬起来,戴着耳机看之前下载下来的法兰克福锦标赛录像。

    就算只是看着他操纵的角色在屏幕上动来动去,都觉得好像见到了他。

    最后看到kg胜利的那一刻,差点在飞机上欢呼起来。

    落地之后一点都不觉得困,在行李转盘前等着,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打电话。结果兴奋地一个电话拨过去,两个电话拨过去……都无人接听。

    直到她都到家睡着了,他才回拨了一个回来。

    千溪迷迷糊糊地接电话:“你是不是只有在大洋彼岸才对我好啊。回到家你就又变成一只冷淡鬼。”

    “不要胡思乱想。”

    “你这个人让人很难忍住不胡思乱想啊。”

    他无奈:“我没有什么优点能让你好好想我吗?”

    千溪对答如流:“不知道啊。感觉没什么优点,就让人很想你。”

    小朋友表起白来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徐即墨蹙起的眉心忽然融入一片柔和的暖湾。

    千溪冷冷地说:“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不说我挂了,越洋电话很贵欸。”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心疼钱了?”

    她抿抿嘴:“为你花太多钱了,买回来很多伤心。所以决定以后不要为你花钱。”

    他失语了好半晌。千溪冷哼一声,干脆把电话挂了。

    讨厌的人!亏她还记着一下飞机就给他打电话的承诺,结果他就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放在心上!怎么会喜欢这种人……嗷嗷嗷呜。

    她暴躁地抓抓头发,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拿起手机。

    发现有一条充值短信。

    有人给她充了数额夸张的话费,还有一条微信留言:“我会尽快回来。”

    附赠一只粉红色的,亲吻她的草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