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重生于康熙末年 > 第五百九十六章 冬雷(上)

第五百九十六章 冬雷(上)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五百九十六章 冬雷(上)

    九阿哥府,偏厅。

    九阿哥端着一盅燕窝,用调羹饮了一口,点点头道:“好东西,不比内务府的差。也就你们方家,能弄着这好东西。”

    对面站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看着身材有些纤细,长相同北方人有所不同。

    他躬身,却是没敢接九阿哥的话。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将燕窝放下,将旁边的年货单子拿起,扫了一眼,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告诉你父亲,有爷在,有你们方家的油水喝!”

    福建方家,是内务府皇商之一。

    那青年躬身道:“小的父亲也是这样说的,小的父亲正在上京路上,已是先打发人送信,让小的同九爷说,方家唯九爷马首。就算是失去内务府的买卖,方家也不会逆了九爷的心。”

    “呵呵!”九阿哥笑道:“还是你父亲晓得事儿,别的不说,当年你们方家能介入内务府的生意,里头可有着八爷的情分。要是你们敢扫了八爷的面子,哼哼,爷也饶不得你们。”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是声音中却难掩森冷,听的人心里一颤……

    曹府,梧桐苑。

    曹颙端着碗燕窝,想起十三爷府上的包饭来,对初瑜道:“何总管小年前送来的青菜,这些日子也没见吃。也拾掇次包饭吃,解解油腻。再说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杂粮也有好处。”

    初瑜闻言,不由亮了眼睛,笑着说道:“太太这两天胃口不好,我正琢磨弄些什么吃食,这个包饭却是好。”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到外头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曹颙撂下碗,往门口望去。

    就听廊下有丫鬟道:“大爷,奶奶,绣莺姑娘来了。”

    绣莺是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初瑜看了丈夫一眼,站起身来,扬声道:“进来说话。”

    绣莺脸色带着些许惊慌,进门道:“大爷,大奶奶,七爷有些不舒坦,老爷太太已是打发人请太医了。老爷请大爷过去,还说叫奶奶看好小爷们,这两天别往那边院子去。”

    曹颙从炕沿边起来,抬脚往外走。

    明儿就除夕,长生偏生今儿病了,却不晓得是如何了。

    长生不满百日,正是小孩子最娇贵的时候,又是这寒冬腊月。

    曹颙想着父母年过半百,膝下好不容易添了这点血脉,心里也颇为担忧。

    刚进兰院,就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分外凄厉。

    曹寅皱着眉毛,在地上踱步,神情稍显沉重。李氏站在炕边,看着摇车里的长生,一边拿着帕子垂泪,一边柔声哄长生。

    见曹颙进来,曹寅止了脚步,点了点头。

    曹颙往长生身边近前两步,却是被曹寅伸胳膊拦住:“有些不对,别往前去。”

    曹颙心下一禀,往摇车里望去,长生满脸通红,正哭得撕心裂肺。

    这个季节,又使得曹寅如此紧张的,还能有什么?

    “是痘疫?”曹颙转身问道。

    曹寅皱眉,回道:“等太医看下,若是花……”

    李氏在旁闻言,眼泪已经是簌簌落下,却又怕惊到长生,用帕子使劲地捂着嘴巴。

    “孩儿已经出过花儿,不碍事。”曹颙跟曹寅说着,上前扶着母亲,劝慰着:“母亲别自己吓唬自己个儿,太医还没瞧,先看了再说。”

    李氏眼泪难止,但是不愿儿子担心,强打了精神,道:“若是花儿,这院子就要封了。府里孩子多,即便颙儿出过花儿,还有媳妇与初瑜她们,也当仔细。”

    曹颙扶了母亲的胳膊,道:“母亲放心,初瑜她们娘几个都栽了花儿。弟弟这边还不满周岁,所以没有想着栽,等转了年,请人给弟弟栽上。”

    少一时,太医请到。

    长生下身的大腿窝处,已经满是疹子,太医仔细看了一遍,沉吟着,神情甚是凝重。

    长生,确实是出花了。

    早在康熙五十年京城时疫时,顺天府就有政令,发现家里有疫症病人,要往衙门报。

    内城的步军都统衙门也要报禀,曹寅打发人去报不提。

    李氏这边,得了准信,却也没功夫悲戚。

    她打发人收拾屋子,供“痘疹娘娘”,又叫人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府里忌煎炒。另外,还要将曹寅的行李收拾出来,送到前院书房去。

    曹颙心里,越发沉重。

    这天花是传染病,总不会莫名其妙的,襁褓中的婴儿就染了花,指定是外头染上的。或许是来自丫鬟婆子,或是过年来走礼的这些女眷。

    这个病,为何人人谈之色变,是因为十个里,要死上三、四个,剩下的即便侥幸挺过来,也要剩下一脸的麻子。

    康熙脸上细细小小的白麻子,李卫脸上铜钱大的大麻子,都是幼年得天花所致。

    总的来说,这出麻子还是小事,不晓得有多少人家,就是经历失子丧女之痛。

    “牛痘”是康熙五十一年,曹颙、曹寅父子确认过的,至今已是过了三年,仍不见康熙有推行于世的意思。

    要知道,早年康熙二十一年,康熙曾下令让各地种痘。

    不过,因人痘有一定的危险性,不少老人不愿种痘。蒙古那边更是,蒙古人对天花没有免疫力,对于人痘,栽种者,死亡的人口比汉人要多的多。

    这使得蒙古人畏痘如虎不说,对于种痘,也是避而远之的。

    这倒是使得蒙古人同朝廷形成微妙的平衡,蒙古人甘为藩属,却是不入关。

    他们每年热河觐见康熙,以表忠心。

    时过三十年,“牛痘”方子出来,比“人痘”方子好上百倍,康熙却没有将其公布于世的意思。

    曹颙这边,早就在上次痘疫后,就将府里各人都悄悄上了牛痘。

    因怕外传获罪,这个活计还是庄先生挑了稳当的人操手,对外只说是“人痘”。

    虽说没有怜悯世人的心思,但是曹颙想起天花来,还是觉得抑郁难挡。

    “父亲,皇上那边,这牛痘方子,可有转机?”曹颙思量了一下,问曹寅道。

    曹寅摇了摇头,道:“我也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何为。早年国朝初定,又经过三番之乱,人口锐减,百姓难安。皇上仁慈,施恩天下,也愿人口生息,天下太平。如今却是不同,天下承平许久,人口万万计。这朝廷又是南下入主中原……”

    后边的话,曹寅没有明说,但是曹颙也听出他话中所指。

    天下人口孳生,对朝廷来说,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好事儿是丁口多了,赋税增加;坏处是汉人原本就多,孳生的更多,使得朝廷这边委实难放下心来。

    这些年来,对于沾了“反清复明”口号的各种事件,朝廷都是严惩之,甚至不惜大开文字狱。不过是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罢了。

    初瑜安置好孩子们,也过兰院这边探视。

    她虽没出过花,但是之前上了牛痘的,也不怕被传染上。

    兰院这边,除了李氏身边侍候的丫鬟与长生的奶妈外,其他人都禁止入内。府里大小事务,都有梧桐苑那边裁决。

    虽说天佑他们都栽了花,但毕竟是孩子娇贵,也保不齐有二次传染的事儿,所以更是严禁入兰院。

    就是初瑜,来过一次后,也被李氏劝了回去。

    曹颙虽担心幼弟,但是今儿二十九,下午有蒙古内外藩与内大臣、大学士与侍卫的赐宴。他这个内务府总管,要同鸿胪寺与理藩院一起负责预备宴席的,还得过去点卯。

    从兰院出来,他便换了官服,骑马进宫去了。

    太和殿的宴会场地已经预备好,许多看碟都摆上了。

    宫廷乐师也都隐在暗处,就等着藩王入座,康熙临朝。

    又是一年年末,似乎同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一片歌舞生平。

    曹颙在心里算着时间,因为对这段历史不熟悉,原还以为策妄阿喇布坦引起的西北战争是在康熙五十七、八年的时候。

    即便今年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曹颙也没当成是大事。

    因为以一部族,数万人,与朝廷大军对峙数年,到雍正上台才和谈,这不是玩笑么?

    没想到,确实不是玩笑。

    八旗糜烂如斯,已经无可用之兵,无可用之马。

    竟然任由策妄阿喇布坦带着数千人马,劫掠北疆,实是让人汗颜。

    这战争,是拖到雍正朝的,曹颙丝毫不怀疑这点。

    说他矫情也好,他倒是真心想早些赚足军费,早点平定这场战争。

    战争延续下去,战场上领军功的八旗兵丁,但实际厮杀的是汉军绿营,数万人的供给线也是惊动地方百姓。

    曹颙站在远处,脑子里一会儿是家中出花的幼弟,一会儿是西北军中的兵饭。

    虽不是刻意为之,但是他也有次同普通兵丁吃了一次大锅饭。

    陈米老粮不说,里面还有不少沙子。

    每个兵丁每日所分的肉干,也比规定的少了许多,甚至有的人半月不见肉味。

    苍蝇再小也是肉,即便西北军费紧张,但是那些蛀虫仍是敢大喇喇的下手。

    曹颙对于这些事,虽见了听了,但是他不是那种高洁的性子,也不愿多管闲事。

    时至今日,想起西北战事的久拖,这其中军马供应不足有干系,将士士气不足也有干系。

    康熙虽年过花甲,但是曹颙可不敢讲他当成糊涂老人。

    就算朝廷没有明面上的锦衣卫,但是曹颙也相信,康熙自有耳目。

    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法管吧。

    从上到下,没有不贪的,要是真清查了,那还有谁能伫立朝堂之上?

    况且他做了一辈子君王,又是爱名之人,怎么会大张旗鼓弄这些给朝廷颜面抹黑之事儿?

    对于真正的清官,康熙也存了保全之心。

    例如张伯行,以“待罪免死”之身,如今著授为总督仓场侍郎。

    这个世界,真是没法说得清楚。

    曹颙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是心里告诫自己,将当官只当成当官,当成是庇护家族的手段,万不可迷失本心。

    利不能求,官场求利,难免就昧了良心,不知不觉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名也不能求,否则容易变得执拗,引了小人攻歼,君王忌惮。

    中庸要的,“千言万言,不如一默”要得。

    正想着出身,就听身后有人道:“大人想什么呢?礼部已经引人入座了。”

    是伊都立,身上穿着白鹇补服,面上神色却是有些僵硬。

    前几个月,他因在归化纳妾之事,受到御使弹劾,连降三级,从太仆寺少卿贬为内务府郎中。

    今天来赴宴的内大臣与侍卫中,有几位是伊都立的世交亲族。他穿着这五品官的衣服,跑前跑后的,面子上有些遮不住,就一个劲地往没人的旮旯躲,却是刚好碰到曹颙。

    曹颙与他同僚一年半,晓得他的脾气秉性,虽是热心豪爽,但是也带着满人的自负与爱面子。

    用伊都立的话来说,人活着就是一张面子,穷点苦点不怕,这面子就是不能丢的。

    “不过是小做惩戒罢了,大人好生消停一年,等过了风头再谋求官复原职就是。”曹颙开口劝道。

    伊都立却是摇了摇头,道:“正四品的少卿,衙门的摆设罢了,我也不怎么稀罕。”说到这里,却是一笑,对曹颙道:“倒是大人,这次是大动作,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我却是信你的。就算穿着五品顶戴又如何?往后,我就跟着大人混了,大人可要记得提挈。实打实的做出些政绩来,我就不信,我熬不成一任京堂。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没脸儿再混官场,直接脱下这身皮吃兵饭去的了。”

    伊都立笑着说着,但是眼中却满是信任。

    他的傲气,被吊儿郎当遮掩,实际上身为大学士之子,也盼着功成名就。

    这份信任,使得曹颙颇为感动,点了点头,道:“提挈不提挈的不好说,大人既有抱负,曹颙愿尽微薄之力。”

    说话间,丝弦鼓乐声想起,蒙古诸王、台吉已经列队进了太和殿入座……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埋首案牍,将公文料理完毕,又给外任上的几位门人写了亲笔信,已经是累的手腕酸疼。

    他撂下笔,揉了揉右手手腕,却是眉头紧皱。

    同年轻的弟弟们相比,他已经是人到中年。

    最近的精神已经远不如早间,他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个陶瓷小瓶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药丸来,端水送服;方觉得精神头足些。

    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道:“主子,福晋打发奴才来见主子。”

    听声音是内院太监苏培盛,四阿哥放下水杯,道:“进来吧。”

    “主子,四格格出花了,福晋请主子过去……” 苏培盛躬身禀道。

    四阿哥闻言,不由变色,这四格格是侧福晋年氏所出,是他最疼爱的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