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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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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荐人

    在父亲隐讳的教导下,天佑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给弟弟出的主意,实是稚嫩了些。

    兄弟二人带着对父亲的敬仰,离开了梧桐苑。同时,恒生也歇了辞伴读随侍父亲左右的想法。

    至于天佑,则是打一开始就晓得,去保定府没有他的份。

    若是祖母在家还好,自己还有一分希望,能随侍父亲左右;父亲既要奉祖母出京,那看家的只能是他这个长子。

    不过,他心中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想着能为父母分忧也是好事,很有长子的自觉。

    不想,曹颙没有提留他看家之事,反而对恒生道:“我十六岁离开长辈,进京当差;如今你比我那时还小,我想将这诸多家务交代给你,是不是太勉强了?若是觉得吃力,就托你五叔照应。”

    恒生闻言,顿时鼓起勇气,拍着小胸脯,道:“当年父亲是独身进京,身边并无长辈看顾,还撑起一府;现下,与叔叔们隔府而居,儿子不过是代父看家,有什么吃力的?”

    曹颙见他有担当,自是满意地赞了两句。

    天佑在旁,却是听得傻了,过了半响,方喃喃道:“父亲留二弟看家,那儿子……”

    曹颙道:“我虽不需要人侍奉,可既是老太太与太太都要随我过去,身边总要有人打理照看。你二弟脱不开身,正需要你这当长子的多尽孝,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他偏心,而是觉得长子处事还欠通达,想要带他在身边多教导一番,也怕单独留他在京,被人引诱学坏;恒生每日在宫里,接触的人有限,反而令人更放心些。

    天佑喜出望外,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小脑子跟摇拨浪鼓似的,道:“没有,没有,儿子愿意……”

    世人都说严父慈母,但是曹颙也不愿学《红楼梦》里的政老一般,见了儿子就吹鼻子瞪眼,喝骂几声才觉得舒坦,该夸的时候,还要夸上几句。

    他这边教子,初瑜旁观,不好插嘴。

    等儿子们出去,初瑜还是不放心,道:“爷,恒生才十二……”

    “转年不就十三了么?”曹颙道:“又不是马上将这一大家子交给他,不必担心。”

    开解儿子们这功夫,曹颙原本有些冲动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下个月初赴任,正是隆冬时节,即便三百里的路程不远,对于老弱妇孺来说,也是辛苦。外加上,他上任伊始,肯定是最忙的时候,未必有时间照看家人。

    就算想要奉李氏出京散心,也要等到明年二月,春暖花开才好……

    葵院门口,恒生止住脚步,带了几分懊恼,道:“大哥,若我方才说吃力,父亲是不是就允我跟着去了?”

    天佑脸上仍是收不住笑,道:“二弟就多担待些,省得父亲操劳公务时,还要担忧家里。二叔、五叔虽住的近,到底分了府,照应几日还好,却不好长期插手管这边府里的事。”

    要是其他人家,家主外放,将剩下的家人屋子托付给兄弟,也是常有的;可曹府不同,曹府寄住的亲戚故旧太多,有亲家老太君高氏,有怜秋姊妹与妞妞,还有田氏与左住、左成母子,还有宫里出来养老的田公公与两个小公公。

    这些人,尽管不是曹府的正经主子,但是跟自家人一般无二。

    将这边家务托付给东府,要是有哪里处置不当,说不定就要伤了情分。

    恒生听了,也想到此处,垂头丧气道:“也是,看来我也是没福气随父亲出门了……”说到这里,有些不忿地瞥了眼天佑,道:“这本是大哥的差事,怎么就落到我身上?大哥才是父亲长子,理应留在京中代父看家。”

    天佑见他沮丧,笑着哄道:“保定府离京城又不远,往后得了空,二弟过去探望老爷就是。家务这块儿,二弟也不用愁,你每日还要往上书房读书上进,谁就真能你当管家使?内院可以托给田婶子或是田公公,外边之事有大管家在,并不会使二弟太费心。”

    事已至此,恒生只能认了:“也好,单留我一个,总比将大哥也留下好。”

    天佑见弟弟通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等到下回父亲再外放,我就留下看家……”

    不提这一家人,为即将变化的生活雀跃,圣旨下次日起,曹府就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官邸之一。

    正如曹颙所料,他压根就不用担心上任时会人手不足,因为荐人的人实是太多了。

    总督府书吏,虽不是朝廷正式官员,可按照世情,也要拿一份高俸的。只是这发俸的不是朝廷,而是总督府这边出。

    这银子的来路,就是地方上的火耗银子。

    除了高俸不说,能入总督府为班底,搭上曹颙这条线,以后想要谋仕途,也大有进益。

    官场上,从幕入仕的,大有人在。

    曹颙早年为道台时所用幕僚,没有跟着进京,众人所知不多,可却有个已故的庄席与活着的蒋坚在。

    曹颙视庄席为师长,对庄席之女待如骨肉,这份重情义,在官宦人家是极难得的。

    蒋坚以刑名见长,投曹府前,已经是名幕,却是甘愿屈就书吏之职,留在曹家多年,没有求去。若不是曹颙能理礼贤下士,宾主怎会如此相合?

    开始时,曹颙还没放在心上,只想着不管谁举荐,总归是自己挑人。以他现下的身份地位,能到他面前指手画脚的人有数。

    不想,过了几日,曹颙就觉得不对劲。

    官场上的同僚故旧替帖子上门道贺举荐子侄弟子不说,连几家王府也有了动静。讷尔苏同淳亲王都得跟他开了口不说,连十六阿哥也找上门来荐人。

    曹颙觉得头皮发麻,将十六阿哥请到书房,敲着脑门道:“我的十六爷,还嫌我这不够乱,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十六阿哥见曹颙焦头烂额,很是不厚道地笑道:“这就撕撸不开了?等你到任上,怕是遇到的热闹更多。”

    曹颙还没领会到封疆大吏的风光,都能预见到将遇到的麻烦,翻了个白眼道:“我真是个棒槌,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十六阿哥哼了一声道:“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再这个位置上溜达一圈,再回京一个尚书跑不了的。以你的年岁,再进一步为阁臣也不稀奇,就算操心些,总比你在六部混日子强。”

    曹颙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就不再侥幸,走到书桌前,指了指一尺多高的名帖,道:“从下旨至今,还不到十天,往我这里荐人的就有这些了。这几日,又加上平王府与淳王府。”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说道:“十六爷,我不是怕自己麻烦,是担心你们……”

    直隶总督府,虽在京外,可曹颙相信,皇上对那边的掌控,不会弱于京城衙门。

    十六阿哥听了,摇摇头道:“孚若,你错了。那位防着宗室不假,可宗室要是都跟你似的谨慎,那位未必高兴。不摊开来,更让人胡思乱想。这官员外放,亲戚朋友荐人都是旧例,越是遮头遮尾的,不是越发显得有鬼?旁人既能大大方方的荐人,你就坦坦荡荡挑合适的人手便是。左右不过是个人情,要是不稳当的,大家伙儿也不好意思荐到你跟前。否则,出了纰漏,岂不是连我们也跟着没脸……”

    他说的大义凛然,曹颙却一句也不信。

    “十六爷,花哨话先歇歇,您就实话说了吧,怎么也跟着荐人来?岳父与姐夫那边,我不好多问,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驳他们面子,倒显得我轻狂。”曹颙见十六阿哥滔滔不绝,没有停下的意思,端了盏茶,放到他手边。

    十六阿哥见曹颙愁眉苦脸,不好再逗他,不在说漂亮话,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道:“无他,人情尔。谁没有几个穷亲戚,求到跟前,还能尽数驳了不成?”

    曹颙听了,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十六爷,以几位爷的身份,想要成全几个人,还用这么大一圈子?我那里的差事,薪俸过的去,却是没品级的。我又不是爱伸手的,身边人跟着也不会有什么油水,哪里值得几位爷张一次嘴?”

    十六阿哥横了他一眼,道:“是举荐两个人到你这里费劲,还是在吏部以权谋私费劲?这些人跟着你身边历练两年,要是真有本事的,不用爷举荐,自然有人赏识;要是没本事的,趁早歇了入仕的心思,也省得给爷丢份儿。”

    曹颙叹了口气,道:“感情,我这边成了试炼场!”

    十六阿哥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你也不必着恼。你头一回任疆臣,这管辖的地盘又大了些,多预备下人手有备无患也是好事。要是用着不顺手,辞了便去。都是至亲,谁还真为了个外人为难你不成……”

    曹府,大门外。

    李诚翻身下马,看着前面停着的马车,神情有些踌躇,低声道:“舅母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