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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卷 第八章 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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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挽并不知道他的小分队对整个战局带来的影响,此时的他正带着自己的人,架着他一起跳到衢江里的炮手王守全,连夜往兰西县城里赶。他们跳江之后,清军马队除了搜索还在江边对着水里放了一顿枪,他走运,王守全却不走运,腿上中了一枪,幸好止血及时,但是光止血是不够的,这伤还是要手术的,小分队是没有办法做这样的手术,只能是带着王守全往二十里外的兰溪县城赶,那里有小分队的接应点,也有可靠的医官。

    战争中的个体是极为渺小的,但是战争又往往因为个体的推动而扭转。在载涛郡王遇刺之后的第三天,冯国璋部终于开拔了。不过他们走的极慢,当天只走了十里便安营扎寨了。此时他们的位置刚好是在入山的山口上,一小半部队在山里,一大半部队在山外,而衢严两州间险要的关卡梅岭关被冯国璋部占据。等明日,估计要等明日甚至是后日,这三万六千多人才会完全进入山区,没入严州那连绵不绝的山岭中。

    “军帅,此梅岭关乃$顶$点$小说 ()古时浙闽孔道的必经之地,也是险要之地。唐末黄巢的叛军就是在这里被唐军拦截,一番血战才突入福建;南宋定都临安之后,为确保江南安东,岳飞曾派兵驻扎在此,这浙闽孔道也在那时从新修缮了一遍,福建江西客商都是经此进入严州,而后再顺着富春江到临安;等到了前明之初,金衢两州没有归降之前。朱元璋也在此设西坞寨……”冯国璋每到一地就亲自查看各处,他虽年近半百,但军旅之人还是矫健的很。跟着他后面的恽宝惠一边追着一边向他介绍这个梅岭关。

    “这梅岭关应是因为这山上的梅花才叫梅岭的?”对于恽宝惠的介绍冯国璋没怎么细听,而是看到山上的梅花,这才问起来。此时已经是腊八,山上更是下了一层不厚的雪,梅花白雪,若不是眼下的战事,寻古探幽还是很有趣味的。

    “是的。军帅。山上多有梅花,再则这梅岭并不和严州那边的山岭相接,在平原之上突兀高耸。傲视独立,人们再想到它山上的梅花,便叫它梅岭了。”恽宝惠说道。

    “哼!突兀高耸有什么好的?”冯国璋道。他本来是想再晚几日出发,但是那载涛那边一个劲的催促。只等三天便开拔了。虽然光绪载沣对他多有厚待。但北洋诸将,受重用的也就是他了,这般情形只让他感觉自己突兀高耸了。

    冯国璋说丧气话,恽宝惠就不好接口了,一行人便是这么无言的上到山巅。雪白梅香,天高风烈,这浙江南方的冬天,总不如北方那般来的肃杀和广袤。虽然在浙江已经多年,但是冯国璋还是有些不习惯。若是在那北方,哪有这么多山峦重叠啊。

    “那边就是天池山了?”冯国璋举着望远镜,面对着严州,指着西北方的高山问道。虽然在地图上看过无数次,但总没有实物来的真实。

    “是的,军帅。”一直没有啃声的师景云道。“天池山再往东四里,便是蔡松坡部的所在了。”

    “嗯。”冯国璋听闻蔡松坡只是低嗯了一声,并没有再言什么。说实话,若不是那蔡松坡有梁启超的后台,早被他撤了职,士官学校出来的人,六年居然能成为镇统,真是笑话!他们那些人当中很多连个曹长都不如。再说这革命党,就是浙江、湖南、广东最多,这蔡松坡就是湖南人,更是一个军校生自费生,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边便是龙门山?”问完了左边,冯国璋再问右边。

    “是的,军帅。”师景云道:“从这里往前六里便是吴村,那是我们下一个宿营地。此地其实是一个半山窝子,那吴村就是被这龙门山半包围着。”

    “有派斥候仔细搜查吗?”冯国璋一进山心里就发毛,虽然他的这个毛病是在杭州那边养成的,但是换到衢州这边,也是克服不了。

    “禀报军帅,已经派仔细搜查过来了,并无异常。此山是石山,难以开挖什么堑壕的,而山下的吴村,因为战乱村民青壮的早就逃散了,只剩下些年老的留守看家。”负责搜敌的刘宗记说道,他前年在日本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而后便投奔舅舅来了,冯国璋只给他安排了一个标统,想着过两年再让他去上保定陆军大学。

    “查清楚了便好,革命党最善伏击,一旦进山那就要万分警觉,千万不能马虎大意。你在军中时间尚短,很多事情还哟多多历练……”见外甥说话,冯国璋不好示好,反而严厉的训诫了几句。

    冯国璋严厉,刘宗记面有难色,而旁边的师景云见状连忙叉开道:“军帅,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不然涛王爷又要不高兴了。”

    冯国璋一听载涛,训诫便说不下了,这载涛只嫌第二军走的忙,按他的意思,巴不得半个月杀到严州,好扬我大清之威,真是草包一个。

    “走。回去!”冯国璋最后看了北面一眼,便转了身子,同着诸人下山去了。他一走,身边的尉官和护卫也跟着下去了,整个梅岭山巅,又变得空无一人。

    冯国璋下山的时候,第6山地师的师长何肇显几个正在对面的龙门山山脊上看着这边。严州第6、第7、第8、第15四个山地师,他这个师的战力算是最强的了,这次围歼第二军冯国璋部,林文潜便把他和吴有才的第7师也调了过来,不同的是,他这边和张恭的第15师是作战主力,7师是预备队。

    “师长,那时冯国璋吗?”旁边的旅长王金发问道。望远镜里他看到梅岭关上一堆子人,虽没有看的多仔细。但从哪一伙人对着中间那个人的恭敬态度,怕是除了冯国璋再无他人了。

    “嗯。有可能。”何肇显回答的心不在焉,他其实正在想着这几日都下了雪。夜袭若是天色晴朗,即便是有雪地迷彩,那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加大,真不知道哪一条天气如何。“先回去,看看司令部还有什么要调整的没有。”

    何肇显语焉平静,第一个退下了雪窝子,直往下滑了一段。这才起身往下走。当天夜里,开战前的最后一次会议正在召开,还是总参谋长周思绪在给各位诸位军官作敌情介绍。

    “千等万等。冯国璋终于是要进山了。”周思绪一点严肃也没有,一上来就是感叹。在座之人听了都是欢笑,这一个多月是等着极为心焦的,而且很多个夜里还被拉到吴村那边熟悉地形。真是累得够呛。本以为是白等。谁知道冯国璋最后还真来了。

    “现在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就是吴村那块地方,我们熟悉了一个月多,战士们闭着眼睛都可以走了;坏的呢,就是现在天气太恶劣,外面气温太低,晚上在零下十度。而且还下雪,薄的地方打滑。厚的地方碍脚,晚上的行动能力将会下降,而且雪地在有亮光的时候反光,不过气象队那边的判断,明日晚上是个多云之夜,还会下雪,如果风雪大的话,那么对于我们作战还是有掩护作用的。”

    周思绪说完天气,最后拉开作战室墙上的大帘子,露出里面的大幅作战地图,道:“现在我来说一下冯国璋的情况。冯国璋部兵力计有两个新军镇,另外则是一万两千多巡防队,总兵力在三万六千人,这两个镇是去年刚才两广调过来的,为第25、第26镇。部队以及将官资料之前已经下发过了,这里我就不再多说。大家需要注意的是,如果遇到胳膊上扎白毛巾的新军士兵,那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同志,他们基本是在第25镇。”

    和自己老是打来打去的那几个新军镇,很多镇都有自己的同志,但是想不到这新来的两广镇,也有自己的同志,诸人闻言都很是高兴,没有什么比在严酷作战中遇到同志更好的事情了。

    看着大家一脸轻松,周思绪再道:“但是大家也要注意,这些同志并不是复兴会员,所以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就是粤语大家都不懂,交流起来估计会很费劲,所以你们还要自己多想办法。”

    一说粤语,大家都是挠头,那话基本上听不懂,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这些了。周思绪接着道:“两广这两个镇,只有第25镇的第49协,还有第26标的四个营是前几年编练的,其他的部队都是这两三年急急练就的,根本就不合格。这两个镇都没有经历过什么实战,估计能说的上来的,那只有之前第26镇剿灭过多次同盟会在广西诸地的举义。”

    “哈哈……”作战室的军官都笑了起来,新军的战报他们都是看过的,同盟会在广西的那些举义只能算是过家家,大家笑,周思绪却板着脸道:“你们不要小看了第26镇,广西兵都很耐打,后劲也足,昔年洪杨之乱,起家的部队就是广西兵。而且和其他地方的部队不同,广西境内多山,这些人天生就是山地步兵的好材料,个子是不高,但是下身结实,能奔善走,如果是运动战,我们一不小心还可能跑不过他们。”

    听周思绪说的严肃,大家也就收了脸皮,也正经起来。看着大家都不再笑,周思绪接着道:“除了这两个新军镇,剩下就是巡防队了。这巡防队也是从北方调过来的,身材比较高大,不过和其他所有的巡防队一样,都是缺少训练,战术意识和战斗意志都不高,即便是换上了连发枪,那也不一定打好。

    三万六千清军,以在新军的操典和之前的预设阵地来看,布防状态下将会形成一个边长为二点五公里的三角形,阵地的厚度在一百米左右。其不再只有一道堑壕,而是将会有两道堑壕,另外就是马克沁机枪的阵地极多,我们计算下来。清军大概装备了两百挺左右的机枪,而且这些机枪阵地很多还藏的很严实,部队突进的时候要密切注意这些火力点。再有就是山炮。按照编制冯国璋部一共有一百六十二门山炮。

    正所谓守山必守脊,清军的这些火力点,如果不出意外的将会布置在正北面的大小西坑、西北面的水爬尖、盘岗山,西南面的烂坞田以及东面的庵山寺馒头山这些高地上,以求控制整个山谷。这四个地方,再加上刚刚进入山区的要点梅岭关,五个高地完全构筑了一个严密的封锁网。北面的大小西坑是前进方向。南面的梅岭关是撤退方向,而东西两边的水爬尖、盘岗山、烂坞田、庵山寺则是左右夹击方向,只要能占住了这五个点。那么冯国璋就是瓮中之鳖了。

    北面的大小西坑海拔不高,只有三百二十八米,但是却是阻止清军向北进攻的要点,特别是此地离山谷下的山路很近。只要占领此地。完全可以封锁北面要道;而大小西坑再配合着西北面的水爬尖和盘岗山两个高地,那么清军往西北通向大同镇的通道也要被切断,这两个高地如果没有拿下,那么清军很有可能直接往西逃跑到大同镇。如果他们是成建制的撤退,那么我军再行围歼他们可以又要花不少时间,现在各路清军已经离严州很近了,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浪费,所以这大小西坑、水爬尖和盘岗山这两处高地一定要拿下。彻底封死清军北进或者西进的方向。

    北面如果占领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西南面的烂坞田了。这是整个战场最高的地方,海拔有六百三十七米,此地一旦占领,那么部队就可以顺山而下,直接威胁清军的退路;而东面的庵山寺旁的无名高地也将同样起到这样的作用,它除了控制庵山寺,还可以控制整个馒头山,拿下这里,部队同样可以顺山而下,威胁清军的退路。”

    周思绪介绍完几个重要高地,又开始说围歼时阻击蔡锷部的情况,道:“要想围歼冯国璋部,那势必要阻止隔绝蔡锷部。蔡锷走的是兰溪那边进寿昌的山路,按照他昨天扎营的地方看,明日晚间他将在大慈岩镇扎营,此地和冯国璋的直线距离在十公里左右,但是两军之间隔着山岭,因此最好救援冯国璋部的办法是退出山区,然后从山外面迂回至冯国璋的后方,打通被我们封锁的南面退路,接应冯国璋部撤出山区。

    按照这么看,梅岭关就是整个山道的第一个把铁锁,这里就是冯国璋部的后路,极为重要。如果此地被我们占领了,那么蔡锷部根本没有办法救援冯国璋,只能在山外面干等,如果这个地方他们占领了,那就等于给冯国璋部打开了一条通道。要记得,虽然西南面的烂坞田、东面的庵山寺都可以威胁冯国璋的退路,但是两个地方离中间的山谷通道太远了,清军很有可能占领低一些的山脊,阻止我军从东西两面往下推进,从而让冯国璋逃出生天。所以,整个战役最关键、最要紧的地方就是梅岭关。”

    周思绪虽然很是在言语上表达梅岭关的重要性,但是犹嫌不够之下,又用鞭子重重的敲打在梅岭关这几个字上面,再道:“所谓关门打狗,这梅岭关就是门,这里要是被蔡锷踢破了,那冯国璋这条老狗很有可能就跑了。既然这里这么重要,到时候必定要经受蔡锷部和冯国璋部的两面夹击,特别是在我们没有控制住西南的烂坞田和东面的庵山寺之前,这里所要承受的压力就更加大。而北面的大小西坑,还有水爬尖以及盘岗山,在开战之初并不会被冯国璋所重视,毕竟,人在危急的时候首先想到就是退路。只有等退路打不通了,那他才又能转变想法,往前打试一试能不能打通。”

    “现在我军的布置,是派一个师兵力守住梅岭关这一片的山岭,以求把门关死,另外将各派一个营的兵力占领西南面的烂坞田和东面的庵山寺馒头山,而北面的大小西坑、西北面的水爬尖和盘岗山将各派两派两个营攻占;除了占领这些高地,谷地的清军营区,也将派一个师的兵力突袭,以求在夜间制造混乱,并力求分割包围清军;而最后剩余的一个旅,将作为总预备队,以增援各部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参谋长周思绪只说了兵力分配,并没有说部队安排,诸将心中都在猜想中,方彦忱站起来道:“现在我命令:”他一说我命令,诸将的心都悬了起来,“第15师张恭部,负责梅岭关方向,拦击蔡锷部及阻止冯国璋部突围。”

    张恭闻言心中一震,知道这次自己只能喝汤啃骨头了,但还是立正大声道:“是!”

    张恭坐下之后,方彦臣再道:“第6师何肇显部,突袭清军营区,务必制造混乱,击溃敌军,若是不能击溃,也要将其分割包围,以求拂晓后围歼。”

    一听到说自己,何肇显便立即立正,但他声音沉的很,也是一声“是!”

    两个师都安排完了,剩下的自然是第7师了,“第7师吴有才部,你部将派第13旅兵力攻占大小西坑、水爬尖盘岗山、烂坞田以及庵山寺等高地,其中大小西坑、水爬尖盘岗山各派两营,烂坞田、庵山寺各派一营。第14旅为战役预备队,随时接受司令部命令。”

    “是!”吴有才立正道。他是北方人,嗓子一喊,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

    “炮兵部队,令在战场西北面的溪口村盘山村、北面的吊钩岭村构筑野炮阵地,以压制冯国璋部火力;令在西南面烂坞田,以及东面庵山寺构筑山炮阵地,除了压制冯国璋反击之外,更要遏制蔡锷部之进攻。此次夜袭不做火炮准备,只要求你部派出观察员,随同进攻部队突袭,并通过无线电、信号弹等,为进攻部队提供火力支援。”方彦忱道。

    “是!”炮兵指挥官李成源道。

    “其他工兵、辎重、医护部队俱按照具体命令布置。以上均限于1月9日七时开始运动并到达指定准备位置,1月10日三时开始进攻,并限于1月10日拂晓前占领各高地,并击溃或分割冯国璋部。”

    命令终于念完,所以的军官都站了起来,大声道:“是!”看见诸人的兴奋模样,方彦忱从怀里拿出一份电报,再道:“此战,先生有电至,”先生就是杨锐,在座的诸人有些见过,有些没有见过,但不管见过没有见过,闻言胸膛都是一挺。“先生说:八年革命,八年蓄力,到今年我们已经无需再等。此次反围剿将是我们和满清的最后一战,只要胜了此役,那么满清两百七十余年国祚将由此断绝,而我们将开创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新的世纪,我汉人之屈辱,将在此终结,我国家之国运,将在此拐弯。诸位同志务必不负祖先在天之灵,国人殷切之望,扫清鞑虏,再复华夏!”

    终于听到最后一战的话语,在座的诸人都是在严州坚守了四年,围剿与反围剿、封锁与反封锁、屠杀与反屠杀,如此种种,今日终于盼到头了。短短的一阵沉默,屋子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发自肺腑的呐喊:“扫清鞑虏,再复华夏!”

    声音如此的震撼,只如是地动山摇一般。诸人喊过,一直没有说完的林文潜,还有通读电报的方彦忱,都是郑重的对着屋子里的人一个军礼,久久不下。而诸人也都是一一回礼,而后拿着参谋部下发的具体命令,急匆匆的去了。

    看着这些人如此平静的离开,林文潜只看着窗外道:“这一战,我相信,不管再困难,我们,都会胜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