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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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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化大学堂依山伴水的建在哈尼河与浑江之间,古朴典雅的建筑有别于关内的亭台楼阁,反倒有些日式的风味。当然,这是曾多次去日本讲学爱因斯坦的感觉,他在日本见过这种风格的建筑,而苏州美丽的园林以及去北京被朱宽肅召见时所见的紫禁城完全不是这个风格。爱因斯坦在中国呆得久,对中式建设还能分辨一二,与他同行的众人便只能走马观花了,只是他们显然对风景不太关注,反倒对图书馆里一种叫做传真网的东西赞叹不已。

    “您确定这是从几千公里外的地方传过来的?”学堂图书馆传真网络室内,坐在类似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拿着一份报纸大小的传真文件,数学家约翰·诺依曼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传真机可以传真照片,可没想还能传真‘报纸’。

    “是的,教授先生。就是这样的,传真网非常方便。”犹太人到通化后是杨无名接待的,但杨锐去了打猎,知道父亲看重犹太人的他便带他们来通化大学堂参观。洋人其他并不太感兴趣,却对这传真网兴趣颇大。“全国的学术论文都可在上面查询到,另外还有论坛。”

    “谈论会?”诺依曼不解,中文的论坛直译成德文就是谈论会。

    “是的,教授先生。”杨无名对学校这传真网熟悉的很,之前论坛还办过闲话区,那时水区一开,传真纸就哗啦啦的去,虽然电讯是免费的,但传真纸、传真机、油墨却是要钱的,所以开了一个多月闲话区就关了。“我国曾花费十六亿元、用掉三百一十四万吨铜专门铺设传真线路,目前所有大学堂的图书馆都是相连的,传真一张报纸的时间只需四秒,任何学术问题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最快的解答。”

    “三百一十四万吨铜?”数学家对金钱不敏感,却对三百一十四万吨铜很吃惊,他如此。他的同事——来自德国哥根廷大学的数学教授们也很惊讶。

    “如果长度是五万公里的话,它的直径……,难道有零点二米?”一个聪明已绝顶的数学家稍微一默算,就根据铜的密度和总吨算出了传真电缆铜线的直径。

    “这……”杨无名怎么可能知道传真网缆线有多粗。他笑道:“教授,我想如果没有这么粗的传输线路,它的传输速度不会这么快。普通的单路传真机需要几分钟才能传送一张很小的照片,这种高速大型传真机,则需要使用多条线路。您如果在这里任教。每天都可以和爱因斯坦教授在线上见面。”他说罢又指着旁边的电话机道,“这是专线电话,传真上说不清楚的东西可以通过电话交流。”

    杨无名极力推荐通化大学堂,希望这些人能留下,但数学家显然并不考虑实际问题,数理逻辑学家库尔特·哥德尔扶了扶眼镜,追问着刚才的问题:“尊敬的先生,我还是对谈论会感兴趣,请问这是一种什么形式的谈论会?”

    “这是……”杨无名也搞不懂了,他只有求助学堂总办。总办对这种新东西也不是很清楚,最终出来回答的是通化大学堂数学系主任陈建功,他道:“先生们,是这样的,整个传真网是一个延时开放性的网络。延时是因为成本和技术的限制,所以只能由储存中心每隔十分钟传递一次专栏问题目录……”

    陈建功说道这里也噎住了,中华大学堂的传真网本就是是后世互联网的雏形,最少是仿照后世互联网建设的,不过因为技术限制,它目前仅仅是一个BBS论坛以供科研人员探讨问题。不过用掉三百一十四万吨铜可不是为国内这一百多所大学服务的。它实质上是一个连接中日韩所有工业、矿业企业的CIMS系统,其总部、数据储存中心设在京畿燕山之下。

    任何一个车间、矿井的产量与原料损耗都可于当日传递至相关工厂以及燕山数据中心,正常情况下,燕山数据中心只对这些数据进行储存。只有在调节生产进度时,燕山总部才会直接通知各工厂厂矿更改工艺、调节生产产品的数量、类别以及进度。但如果仅仅是数字,通过电话也能勉强办到,真正关键是图纸。

    工部自开国以来就对全国的各种原料、零件进行编码,各类零件的设计图纸、工艺图纸、流程也有定板。可这种东西靠电话是无法表述的,必须使用传真。特别是紧急修改设计的时候,那就更需要传真。所以在之前原始传真技术基础上,实验室又专门花巨资改进了传真机,最终研制出高速(4秒/幅)、大宽幅(572x386mm)、高清晰(36线/毫米,即横向81万像素)、高同步(频率稳定度8小时内不超±1.34x10的-7次方,即7500米扫描线不允许偏差1毫米)的‘报纸’传真机。

    凭借这种传真机以及遍布中日朝三国工厂的传真网,除了无法在平面纸张上运行CAD软件、以及基于CAD软件的快速成型虚拟加工技术,后世的CIMS(集成制造系统)得以最低标准的实现。在非战时,系统极为空闲,所以各大学、研究院、实验室之间可以通过系统互相交流,甚至能浪费无数传真纸灌水。但此间奥妙一个大学堂的数学系主任是说不清楚的,在他的介绍中,这耗资十多亿元的传真网就是为了中华所有大学堂专门建的。

    发帖(提出问题)的限制和规定、数据中心每隔十分钟刷新(传真)一次论坛话题目录的介绍,点击阅读(向数据中心提出传真请求)的限制和规定,阅读后回帖(通过数据中心转发给指定人或该话题所有人)的限制和规定……

    当这些东西由陈建功详细介绍后,大家才明白这其实是一个公告栏,但与公告栏不同,它是隐形的。陈建功也不知道传真线那边的接线员人在何方,只知道一打电话自己需要的内容就会传过来,自己一回复——如果不指定人的话,十分钟不到更新后的回复就回传过来。

    “如果全世界的大学都能连起来……”1925年物理学诺贝尔奖获得者、1928年物理学圣药奖(中华青霉素奖)物理学詹姆斯·弗兰克挠了挠头,畅想道:“那该有多好!”

    “教授先生,虽然听说电话线缆的直径因为技术进步变细了,但我依然认为这最少需要五千万吨铜;这也许不难。但重要的是有人会偷窃铜线,那怕它们埋在地底。”陈建功摇头道,“每公里有六吨多铜,一些人会因此铤而走险的。”

    陈建功说此言一出。弗兰克倒意外了。确实,对铜这样的贵金属,即便埋在地下也会引来窃贼。不想陈建功又道:“但如果使用光作为传输手段,用玻璃作为介质,就能避免这个问题了。毕竟玻璃是不值钱的。”

    “光传输、玻璃?”陈建功终于提起了这些人的兴趣,爱因斯坦道:“但是光传播不稳定啊,现在仅存在的光传输只是医生用的检查身体内部的镜子,这还是灯泡发明后才得到广泛运用的。光的传输需要稳定的光源,还需要减少传输损失的玻璃介质……”

    “是的,教授先生,我们正在研究怎么制造纯度更高的玻璃。”陈建功微笑,他很想把这一票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留下来,至于爱因斯坦,他最好也能来。

    “那么光源呢?”爱因斯坦果然追问。“没有可靠的光源。光传输难以实现。”

    “光源也在研究。”陈建功道。“已经看到了希望,光纤也是。”

    “光纤?”这个名词对爱因斯坦来说是新的。

    “这是大人提出的词。现在我们已经制造出了30dB(传输1公里后损失99.9%)的光纤,虽然毫无意义,但总算看到了希望。”陈建功道。

    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蠢,光纤传输损失是化学问题,这些人是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他正想着学校还有什么试验项目可以拿出来说时,爱因斯坦忽然问道:“陈先生,我两个月前在论坛上看到一个讨论光路闭锁的问题,是……”

    “光路闭锁……”陈建功很是吃惊,他能进的论坛外籍教授是不能进的。爱因斯坦从哪里看到的,他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是的,是我发的。这问题一直困扰我们好久。”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我认为这不是不能解决的。”爱因斯坦道。他按照自己对问题的理解在纸上画了一个坐标轴,又做了简单的标注,道:“本来按照赛格纳克环形干涉仪的设计,还有您在上面提及的公式,即输出拍频、德尔塔纽=纽b减去纽a=四倍的A除以(L)兰姆达。最后再乘以欧米茄,按照这个公式光路是没有问题的,但实际当光的输入角度欧米茄较小时,输出将偏离直线,于是就形成闭锁……”

    “完全正确!教授。”陈建功答道,他是用了两页纸才表述清楚问题的,但爱因斯坦现在只用了一个简单的数轴就说明白了。

    “那是不是能这样解决呢?在输入光线上加入一个恒定转速、即大欧米茄b,比如500度每秒,大欧米茄b远大于闭锁灵敏限,如0.1度每秒。这样,当光线输入角度为小欧米茄时,总转速大欧米茄为:大欧米茄b加上小欧米茄。只要小欧米茄值不过大,并满足以下:绝对值大欧米茄=绝对值大欧米茄b减绝对值小欧米茄,且恒大于小欧米茄L,那么大欧米茄将远离闭锁区。在输出计算时,我们只要从收到的拍频中扣去与大欧米茄b相对应的部分,就能得到德尔塔纽……”

    爱因斯坦在两根以四十五度角平分二、四象形、相对而行却在靠近原点时往不同方向偏转的斜线上面画了根竖线,线的位置在右侧第二象限和第三象限上,且垂直x轴,然后又在这跟竖线的底部向x轴起点方向画了跟水平线,以连接y轴,并注明大欧米茄b。他道:“我并不知道光源的特性,但我想如果通过加入大欧米茄b,让函数始终避开两线偏转的位置是能解决的闭锁问题的。”

    爱因斯坦说完就罢笔,陈建功则抹了把汗,两眼放光的看着爱因斯坦。激光陀螺仪并不仅仅是光纤闭锁问题,且这个问题很早就解决了。他发帖子只是想在国内大学找到有天分的研究者加入项目。如果爱因斯坦真的是在两个月前看到的这个问题,那么他解决问题的速度是项目组的十二倍——光学实验室花了两年才想处这个解决方案的。

    “我会……”陈建功本想说‘我会求大人把你留下来’,但转念之下却改口道:“教授,我会让实验室好好试一试的。”他说完把那种纸接过。但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教授,我们也曾想到过这个办法,但问题是……,怎么才能对环形光路施加一个欧米茄b呢?”

    “通过机械抖动不行吗?”爱因斯坦问道,这是他最先想到的施加办法。

    “不行。欧米茄b必须是恒定的。一旦抖动不准确,就会带来误差。”陈建功道。

    陈建功的意见让爱因斯坦点了点头,然后他就沉默不语了。一干人出了图书馆在草地上散步时,他忽然说道,“也许磁场可以。”

    “磁场?”陈建功猛的一震。这是实验室从未考虑过的,毕竟电与磁有关系,可光与磁也有关系吗?

    “陈先生,这需要试验。”爱因斯坦笑道。“我现在也不能确定,但根据磁光效应,这是可能发生的。”

    克尔磁光效应是1845年法拉第宣称发现的。但之后更多物理学家认为根本不存在这种效益,认为试验时所用的金属表面不平整,这才使光的偏振面发生旋转,根本和外加的磁场毫无关系。而在1877年,英国人克尔也宣称自己发现了磁光效应,但此人并不知名,且他所用的金属也无法证明是完全平整,是以并不完全被认可。

    “当然!”陈建功笑着回应,他只是数学学者,而爱因斯坦的知名度在全世界都很高。既然他说有,那就是有吧。

    “各位,家父已经回来了……”诸人谈话时,收到家中消息的杨无名笑着对诸人道。“正在等候大家。对了。家父今天猎了一头鹿,说是要给位设宴洗尘。”

    东北老林子什么猎物都有,不过,按以前那般,最终什么都会没有。好在关外已经分封,关内的看到一只鹿。大家呼家带伙全上了,可封了地的关外行谁敢打?不要说一只鹿,就是地上一根草也是公爵大人的,谁割了谁吃官司。于是,赤果果的封建作风下,山林里野兽不减反多。上次来的时候,流水宴上爱因斯坦吃野味都吃腻味了,可刚来的数学家们在德国可没有这么好口福,听到吃野鹿,全都笑了。

    诸人坐车回到公爵府时,打发小鬼子一边玩去的杨锐已亲自在门口迎着,他对魏兹曼和爱因斯坦微笑,又在爱因斯坦介绍自己这些同事是客气的向大家问候。他眉眼都快笑得看不见了,好家伙,哥廷根数学派,还全来了,这是天上掉馅儿饼吗?而当爱因斯坦说后续会有一千多大学教授从德国迁来,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得罪阿拉伯就得罪阿拉伯吧,先把中国的学术水平搞上去再说。至于石油,他娘的敢不卖给自己!

    一干数学家从公爵府的中门入内,明白在中国开中门代表什么意思的魏兹曼最为激动——奔波这么多年,他总算‘又’看到希望了。让犹太人舌头差点吞掉的晚宴过后,上次没谈完的事情再次开始谈。

    “阁下,纳粹准备通过立法剥夺犹太人的公民权,”魏兹曼说着自己面临的严峻局势,对自己的族人下一步遭受的苦难深表担忧。

    “他们早就没有公民权了。”爱因斯坦补充道。“这只是为了从法律上光明正大的折磨他们。”

    “德国那边我想这次是最后一次压制了。等下次纳粹再有动作的时候,只怕我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杨锐正端着一杯龙井,吹着上面的茶叶。

    杨锐说的是德军准备进军莱茵非军事区的事情,仅仅一份照会就把他们给吓回去了。不过这也是建立在中日两国充当宪兵、积极维护世界和平的前提下。没有东非之战,谁也不相信居然会有傻瓜居然不为自己的利益出兵。

    “阁下,战争很快要开始了吗?”魏兹曼问道,虽然他在美国早就知道答案,可终究还是带着些侥幸——要是中美间的谈判顺利那该多好。

    “不知道。”杨锐喝了口茶,然后老神在在的摇头。“希望它不要来吧。我的同胞虽然大部分都能吃饱,都有裤子穿,但他们过的还很差,比日本都不如。一打仗就要出军费,要征税、要死人,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还是说说你们吧,你们准备怎么办?”

    “阁下,我请求您能帮助我们,暂时收留我们的同胞。我们愿为此付出代价!”魏兹曼说着,他和爱因斯坦、古里安等人都站起来鞠躬,态度极为恳切。德国排犹,欧洲也排犹,美国的经济不好同时还不准移民,巴勒斯坦更是难,全世界也就只有中国这条活路了。

    几百万人犹太人的忙真不好帮,但看在这些数学家和一千多教授的份上,再考虑的德国犹太人只有四十万,杨锐摆了摆手让他们坐下,他道:“代价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我也不是为了代价才联系你们的。上次在德国看到一些事情、听到一些话,我只觉得犹太人不该被如此对待。你们的事情就这样定吧,德国呆不下去的,想来中国的就来中国,但限于关外。”

    杨锐说着,一边的杨无名递上了地图,他道:“两个地方吧。一是北庭,那里亚欧运河今明两年就要开通,从德国过来方便,离你们要立国的巴勒斯坦也近,我会让总督安排你们的。第二个地方就是珲春,这里是我学生陈广寿的封地,可以给你们在图们江和摩崖崴、也就是早前的波西耶特湾划一片地方。这里有煤矿、有森林、有田地,远洋码头也可以帮你们建一个,反正绝不是坏地方,毕竟远来是客吗。不过,你们确信你们在德国的同胞会过来?中国可比不上德国,在很多人看来可是蛮荒之地。”

    北庭也就罢了,波西耶特湾确实是一块上好的地方,虽然地图上只能看到空白——什么都还没有,但魏兹曼确定这地方不会差,而北庭那边,就要到了那边看总督安排,不过以杨锐的权势,他相信哪里也不会差。

    魏兹曼看着地图一时间忘了说话,待古里安碰了他一下,他才鞠躬道谢道:“上帝一定会保佑您,公爵大人。”他只是道谢,等古里安说在耳边说了一句,他才有些失望的道:“阁下,确实有很多同胞不想离开德国,他们舍不得自己的财产,总认为纳粹政府有一天会下台。”

    “真是幼稚!”杨锐动气道。“这就和我国的一些人一样,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还想着以和为贵。很多时候不得不想,有些人除了误人误国,还不如死了干净。”

    杨锐说的是自己人,但魏兹曼听得却很难受,他有不少同胞不但不相信他的话,还认为他在危言耸听,这些人如此执迷不悟照说不救也罢,可毕竟是自己的同胞,而巴勒斯坦犹太人也太少,他需要这些人才能把一个国家撑起来。

    “我不是说你们啊。”杨锐见犹太人垂头,当下解释道。“我是说我国那些害民误国自己却坐享其成的清流。真要发生了战争,这些人肯定跑的比兔子还快,然后又在后方瞎嚷嚷,指责政府卖国、痛骂军队无用。”他说完捶了一下腿,道,“还是不说这些伤脑筋的事情了,你们尽量多救些人吧。无名……”杨锐叫了一声,杨无名疾步把一个准备好的信封递了上来,他接过掏出里面拿张支票,看了看‘1’后面的七个零,又递给魏兹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帮得上忙。拿着它,拿着它去救你的同胞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