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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像一个孩子热爱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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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得像一口巨大的棺材,将世界关在了里面。叶诏的手在颤抖,他不是不敢杀了风铃,而是那句话让他感觉到深深的不安。

    “杀了你讨厌的女人,你会很开心的。”风铃舔着嘴唇,血不好喝,喝多了反而觉得味道不错。

    “你想激怒我,告诉你,别打这个主意。不错,我是讨厌你,但是乘秋需要你这个健康的躯体,这样我和乘秋至少能相伴半个世纪。”

    “是吗?每天看着讨厌的人,你不会恶心得想吐吗?”风铃艰难地爬起身,她连声咳嗽,又吐出几口血。

    “你尽管放心,我会慢慢习惯,吐习惯了就好。”叶诏毫无留情讽刺她,他不再看风铃,眼神望向远方,漆黑的夜中,视线无法穿透,幢幢的树影在山风中摇晃,就好像他飘摇不定的内心。

    风铃站了起来,走出几步,身体摇摇晃晃,向着叶诏的身后走去,在离叶诏只有几步的时候,她突然加快速度,从后面拥住叶诏的腰部。

    “叶诏,我的叶诏。”她轻松地说着,声音充满了欢快的笑意。

    “滚开,别弄脏了我。”叶诏猛地一甩,将她摔到地上,跌倒的地方有块大石头,面颊被突出的石壁给划拉出一道长约四五公分的伤痕。

    风铃扶着石壁,这一摔,脏脏被震动,一口热血又在喉咙里蠢蠢欲动。她吐出一口气,撑着又站起来,向叶诏走去,然后又拥住他。

    “我们回家吧,刘纪阿姨还在等我们呢。”

    “滚开,你听清楚没,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是小孩子。”叶诏气极败坏,再次将风铃摔倒在地。

    喉咙里的那口热血终于吐了出来,风铃又大声地咳嗽,咳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要吐出来似的。她歇了一会,慢慢地撑起来,晃着颤抖的步伐,第三次拥住叶诏的腰。

    “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她笑着说,眼中却流着泪。

    “滚开,臭女人。”叶诏想要再将她摔倒,但这次风铃拥得很紧,两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叶诏去扳她的手指,先扳开她的大拇指,然后是食指。

    黑暗中有骨骼断开的声音,风铃的心不住地颤栗,她咬紧牙,将自己的脸贴在叶诏的后背。

    从衣衫里透露出的热意在风铃的面颊上弥漫,那男人阳刚的气息充斥鼻端。

    拥住叶诏的手指只剩下最后的两根,很快被叶诏逐一击溃,风铃的身躯被叶诏举了起来,扔向前面的一株粗壮的老樟树。霎时,风铃的后背撞上树桩,又挨着树桩跌落。

    血从风铃的嘴角吐出来,她的眼睛却一直在笑。

    “你说你不想长大,想一直做我的孩子。我说,你长大了也是我的孩子。然后你说,长大了就要照顾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到你说话。”叶诏大声道。

    “我们在北极村堆的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说那两个雪人永远都不会融化,会一直在一起。”

    “别说了,别说了。”叶诏大嚷,伸手捂住耳朵,可是那些声音还是清晰地灌入耳朵,直达他的心底。那些事情,那些话语,他全都记得。

    “叶诏,我的叶诏呀!”

    拳头被握得咯吱作响,叶诏牙关紧咬,抓住风铃的衣领,厉声道:“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杀了你?”

    “如果你愿意……”风铃直视他。

    叶诏握紧拳头,离风铃的太阳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可是迟迟未落下。“这就是你的目的,逼我杀你,我不会让你得逞,乘秋她需要你的身体。”

    “你不杀我,真是为了易乘秋吗?这世上还有很多女人,你不一定要选择我的身体。”风铃的嘴角溢出笑容,随之笑容被鲜血染红了。

    叶诏又吁出一口长气,牙齿咬在嘴唇上,咬出一排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风铃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她原来受的伤离现在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并未完全大好,此时又再受重伤,身体已处在崩溃的边缘。只是她比一般人都要坚强,身体的巨大疼痛也未使她失去意识。

    她伸出双手拥住叶诏,将脸靠在叶诏的胸膛。“很多次的夜里,我都想像你一样,枕在心爱的男人肩上。”

    “闭嘴。”叶诏的声音轻下来,没有之前的戾气。

    “我很爱很爱你,我想做你的母亲,想做你的妻子,想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你。”

    “不是,你撒谎,你不爱我,我是东野阳,不是叶诏,你爱的是叶诏。”

    风铃的脸在叶诏胸膛前摩挲,她倾听着胸腔里面激烈的心跳声,那是骏马在奔腾,是海浪在冲击岩石,是擂响的战鼓。“我爱的是日日夜夜陪伴我的人,不是一个名字,我留恋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他总是让我担心,担心会把他弄丢,我恨不得用根绳子把他绑在身上才好。”

    “你还在撒谎,你明明不爱我。”叶诏的牙齿又咬响了。

    “佛陀问摩登伽女,你爱阿难什么呢?摩登伽女说,我爱阿难明亮的眼睛,我爱阿难英俊的鼻子,我爱阿难迷人的耳朵,我爱阿难甜美的声音,我爱阿难高雅的步伐,我爱阿难的一切。”

    眼里淌下泪,嘴角淌下血,风铃坚强地笑,拥着心爱男人的身体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

    “阿难眼中的泪不净,鼻中的痰不净,口中的唾液不净,耳中的耳垢不争,身内的屎尿肮脏不净。婚后行不净污秽,生子后便生老病死等苦,由此观之,阿难的身体有何值得爱的?”叶诏问道。

    “可我还是会爱,深深地爱,因为那是你啊!”

    “是吗?不要嘴上说得好听,我可是不信的。”叶诏忽然推开她,树下有一堆野牛拉下的新鲜粪便,还没有被风干,他俯下身,抓起一把牛粪,不由分说涂抹在自己脸上。“如果是这样,你还爱我吗?”

    牛粪发出难闻的恶臭,将叶诏的面孔涂抹得像画了一张脸谱。

    风铃努力睁着眼睛,在她的眼中并没有看见污浊的牛粪,她只看到一双发光的眼睛,那像是夜空中升起的星子。

    “来啊,来证明你爱我,你怎么不敢过来了,这样就把你吓住了吗?”叶诏毫不留情地嘲讽,似乎只要打击风铃就能攫取到无与伦比的兴奋,他被这种兴奋牵扯着。“你所有的话都是假的,虚伪的女人。”

    风铃的脸上绽放出笑意,低声道:“在爱你的人眼中,你永远都是明亮的、纯净的、美丽的、光辉的。”

    她慢慢踱过去,身体里的力气就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然而幸运的是在她摔倒的瞬间,她准确无误地拥抱住叶诏。

    那灼热的身躯给她光明的力量,暖意在失去体温的血脉里流淌,风铃的面孔焕发出一片光彩,她踮起脚,毫不犹豫地吻上那两瓣冰冷的唇。

    刹那间,滚烫的热泪也从叶诏的眼中滑下,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能轻易控制情绪起伏,然而,他还是没有这个能力。

    他的理智,和他的心终于站在一起,再也不会对立。

    叶诏的双臂不觉环绕在风铃的背后,抵着她瘦弱的躯体。两个人唇齿纠缠,泪与血一齐滑入喉咙深处,脸相互摩擦,那污浊的牛粪也在两人脸上慢慢研磨碾开。

    忽然风铃不再动,靠在叶诏的胸膛晕厥过去。

    “这残存于世的意识,此时才明白命运的真正目的。东野阳,在你的内心,也在热烈地盼望做她的孩子,做她的丈夫,枕在她的肩上,听着她讲故事,唱着歌。那是你一生中从未享受过的,所以你被深深地迷惑了,你从未得到过的全在她这里得到了满足,像一个孩子热爱自己的母亲一样无可救药地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