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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只是一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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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稚之语,温长柏未必当真,聊以慰藉罢了。

    只是偶尔想起来,心里会有柔软的情绪。

    温长柏在屋里小坐一会儿,外面传来妇人的笑声。二夫人与刘氏领着教习嬷嬷过来,刘氏一见温长柏在屋内,吓得面色都变了,赶紧护在仪瑄身前,警惕看着他。

    仪瑄无语。

    “柏哥儿,今儿你侄女出嫁,多谢你抽空来送她。你母亲呢?说要过来的。怎么没见她人影?”二夫人笑道。

    温长柏拱手,“劳烦姑母记挂。母亲吃完了饭就过来。”

    姑侄俩闲话了几句,温长柏知趣离开了。教习嬷嬷教仪瑄行走坐立的规矩,二夫人和刘氏在一旁看着。见仪瑄举止端庄,行动间透着良好的习惯教养,竟不像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女儿。

    教习嬷嬷不禁夸赞道:“娘子好聪明!我只教了一遍,就做的这般好了。比那些公主郡主们还要出色呢。”

    那是当然。周氏是大家闺秀,又是赵晏的乳娘,深谙宫里的规矩,自然把她教的好。小时候作为赵晏的玩伴,宫里的嬷嬷们也提点了她不少。

    教习嬷嬷又将成婚礼仪跟她重复一遍,仪瑄唯唯答应了,二夫人送教习嬷嬷离开,刘氏留下。

    “仪瑄。娘有话要提点你。”刘氏拉着她坐,往她怀里塞了一本春宫,红着脸笑道:“你嫁过去,便要为人妻,可不能再像小孩儿似的了,要学着侍奉夫君。豫王这样的男人,可能……精力比较旺盛,苦了你了……”

    仪瑄对于男女之事,只是略有耳闻,从来没人跟她讲的这么仔细。她红着脸把那本春宫一丢,“什么劳什子,我才不要!”

    “这是给你压箱底的!傻孩子,你若一窍不通,如何服侍豫王呢?你不乘这新婚燕尔的机会牢牢抓紧豫王的心,日后他三妻四妾,才有得你受!”刘氏轻斥。

    “反正我不要。”仪瑄待那春宫如烫手的山芋。

    刘氏无奈。不要便不要吧,反正嫁妆箱子里还有两本,以及一些闺房里的玩意儿。女儿害羞不肯拿,等三朝回门的时候,还得谢她这做娘的盘算周到呢!

    日影渐斜,豫王府的迎亲队伍才浩浩荡荡的向温府赶去。一路乐鼓频吹、花灯夹道。豫王身份贵重,不必亲自迎亲,便由魏襄作为持节官前往。魏襄着正式飞鱼服,骑高头大马在最前。十二宫人提花灯紧随其后,再然后便是花轿与乐官。

    到了温府门前,温家几房叔伯兄弟早等在门口迎接,见是魏襄,表情都有些微妙,随便应付了两句就让他进去了。

    魏襄领着宫人们入了内宅,走到仪瑄屋子门外恭敬道:“请王妃移驾。”

    里面顿时嘻嘻哈哈的一片女人的笑声,魏襄硬着头皮又唤了几遍,门才被缓缓打开,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新娘被大红的盖袱遮住了脸,被严严实实的用嫁衣包裹起来,端庄娇艳。魏襄闻道一股幽幽的冷香,一时竟叫他失了神。

    “王妃。”他朝仪瑄一拱手,目视两位宫人上去搀扶。仪瑄却躲过两名宫人的手,笑着说:“不用了。”

    刘氏和红玉,一左一右扶着仪瑄。母女三人在说告别的话。

    “仪瑄,你做了王妃,可别忘了我啊。赶明儿带我去王府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排场。”红玉强笑着说,眼圈早已红了,只是不想叫仪瑄知道。

    仪瑄觉得这盖袱好生累赘,真想扯下来,但碍着规矩不能够。她拍了拍红玉的手,笑道:“你就是要在王府住下,我也依你好不好?”

    红玉听了这话,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你说的,我可记住了!”

    哭哭笑笑到了门口。魏襄亲自扶着仪瑄上花轿,仪瑄便也礼貌的说一句:“魏大人辛苦。”

    上辈子,她曾希望魏襄做她成亲时的持节官。

    魏襄脚步微顿,目光复杂的看了仪瑄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姑娘真的想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一直莫名的,对这个女孩儿有特殊的亲近感。他今天亲自送她上花轿,送她去和赵臻成亲,心情始终难以平静。

    他现在甚至希望,这桩婚事可以被一些事情打断。

    这份心思是罪恶的,他知道,可是忍不住。

    仪瑄的声音荡漾着愉快:“魏大人怎么了?为何问出如此奇怪的话?”

    他缄默。淡淡的笑了。掀开轿帘送女孩儿坐进去,自嘲似的道:“是我糊涂了。”

    落日昏黄。迎亲的队伍行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引得无数百姓好奇的观赏。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轿子停下,喜婆掀起轿帘,赵臻看见坐在花轿里的,衣着鲜艳的少女。

    他不禁弯唇,眉目尽是柔和。

    仪瑄也察觉到了,试探的问了一声:“殿下?”

    赵臻说:“是我。”随即向女孩儿伸出手。

    仪瑄默默笑了一下,把小手搭在男人的手心,男人握紧了她,引她出花轿,喜婆在一旁搀扶。

    跨过马鞍,仪瑄随赵臻从正门进王府。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仪瑄的手却不知为何有些冷,他默默将她的手包于掌心,为她取暖。

    直至正厅,拜过天地,新人在哄闹声中入了洞房。赵臻用玉勾挑开盖袱,见女孩儿低垂臻首,粉面桃腮,美丽明艳如初春的海棠花一般,不由喉咙一涩,觉得之后的流程实在繁琐,只想与她红烛帐暖,良宵切切。

    仪瑄微微抬头,羞涩对着赵臻一笑,“殿下,怎么了?”

    人群中有人笑道:“王爷是见王妃美丽,失了神了!”

    登时爆发一阵大笑,没有恶意的,只是调侃和打趣。

    仪瑄自己也笑。赵臻看见,轻轻瞪了她一眼,从侍女手上接过酒盏递给仪瑄,自己也拿了一杯。两人双臂交缠,饮了合卺酒。两人靠的太近,仪瑄身上的幽冷香气一下一下刺激他的口鼻,他低声问:“这是什么香?”

    “我自己调制的。”仪瑄答,“她们要给我熏的香太甜太腻,我不喜欢。”

    赵臻用手背碰了碰女孩儿的脸颊,黑眸略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个香,我很喜欢。”

    仪瑄一怔。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的……暧昧?她不由低头红了脸,一时未注意到有人端了碗饺子到她跟前。

    赵臻用勺子舀了一只饺子,送到她嘴边,登时又引起一阵惊呼,在场的女人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看着这一对良人,口里说着不太露骨的打趣的话。

    仪瑄只象征性的咬了下,并非樱桃樊素口下不去嘴,只是知道这是生饺子,不想腥味熏着自己。

    “生不生啊?”喜婆眉开眼笑的问。

    “生。”仪瑄小声回道。

    赵臻从前只觉得这些玩意儿无趣,可轮到他自己了,才不得不承认,男人听到自己女人亲口说出这话,心情是非常愉悦的。

    他笑着揉了揉仪瑄的手。

    喜婆立时高兴道:“祝王爷王妃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时候差不多,赵臻被众人推出去吃酒。远处传来鼓乐的悠扬声,昆曲咿咿呀呀的咏叹。听说赵臻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助兴,唱的是汤老的《牡丹亭》。

    屋内龙凤花烛高烧,灯花跳了又跳。

    “王妃,真要如此吗?”

    仪瑄换下嫁衣,作最简单的王府丫鬟的打扮,闻言不动声色,在镜子前理了理衣襟道:“事不宜迟,走罢。”

    双儿叹了口气。她实在不能想象,方才还娇羞可人的少女,转眼间就变得冷淡的好像没有任何情绪。

    她真是看不懂。

    王府喜宴是大事,赵慎虽仍居于别院,但看守的暗卫少了许多,且喜宴上的菜都要往别院送去一分儿,因此仪瑄要混进去并不难。仍像上次一样,打昏了两名婢女,拎着食盒就进了别院。

    赵慎正在月下独酌。他穿一身月白道服,袖口有藏蓝的镶边。月光倾斜而下,益发衬的男人气质出尘。他前面的几案上,摆着几道下酒的菜肴,却并未见他下箸。

    “郡王。”仪瑄压低了声唤他。

    赵慎一讶,眼中颇有几分惊喜,“是你。”

    仪瑄点点头,一边打开食盒,把菜摆到几案上,一边轻声道:“今日豫王大婚,王府戒备放松,左阁老让我接郡王离京。”

    赵慎的眼瞳微微一闪,有些嘲讽的笑了,“离京?左阁老难道不晓得,萧家已经被豫王圈禁了么?我若离京,母后和萧家该如何自处?还是说,他有办法救人?”

    仪瑄蹙了蹙眉,“郡王,进屋说话。”

    赵慎没有拒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仪瑄将门关紧,严肃面对赵慎道:“那么郡王觉得,留在京城,郡王可以做什么?”

    赵慎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错开目光道:“只有我坐上那个位置,才有可能与赵臻抗衡,只要我……”

    “郡王!”仪瑄打断他,“皇上登基四年,尚不能摆脱豫王的控制。您若一开始就由豫王扶持登基,又怎么可能从他手中抢夺过权力?豫王在西北,有大军四十万,势如猛虎无坚不摧,您觉得,这大军是纸糊的吗?”

    仪瑄几乎要被赵慎气死。连她都斗不过的男人,赵慎有什么自信去斗?最后,只是变成赵臻揽权的垫脚石罢了!

    若他不走,那她费心筹谋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