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天官 > 第六十九章 旦夕祸福,不测风云(一)

第六十九章 旦夕祸福,不测风云(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王三郎的老师,丁忧督御使李士实,宁王府的座上宾。在朝廷与宁藩剑弩拔张、已然撕破脸的时候,岂是能接近的?

    看着王三郎面带忧虑,显然是担心李士实。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虽不忿老师屈从宁王府,可还是对王府的霸道更不满些,对李士实反而满是同情。

    道痴按住心头火,想了想道:“伯父是什么意思?”

    王三郎犹豫一下,道:“我没同父亲说……若是说了,父亲定是不许。父亲这些日子在城外驻守,我想假托去武昌府游学,悄悄地过去探视一二再回来。”

    道痴道:“记得三哥说过,李御使就是南昌府人,儿孙具在南昌府。即便真病了,身边也不缺人侍疾,怎么会专门寄信给三哥?”

    王三郎忧心忡忡道:“我是老师关门弟子,老师慈爱,视我为亲子,去年父亲带我仓促回乡,老师就多有不忍。病榻之上,挂念与我,也不稀奇。”

    “今夏雨水异常,南昌府距离安陆千里之遥@ ,往返一遭岂是那么容易。三哥就不想想家里?”道痴皱眉。

    王三郎低头道:“我受老师教诲良多,总要回报一二。既是老师传信想要见我,我赶过去就是,也是全了师生之义……家里这边,要是长辈们恼了,还请二郎帮我遮掩一二,劝慰一二。”

    刚刚见了王三爷的“托请”,现在又听王三郎这话,道痴觉得心里戳火。一个一个都指望旁人,凭什么?

    王三爷那里还好,不过是暂时帮着保管些银子;王三郎这里,却要拉他做个“同盟”。

    这“同盟”岂是好做的。王三郎有个什么,怕是十二房就要问罪到他身上。他虽不怕那边什么,可是也不愿意与之有什么瓜葛。

    他腾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十二房的长辈恼了,作甚要我外九房的子孙去遮掩、去劝慰?我当不起这重任,尊驾还是令委他人!”

    王三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道痴,站起身来,满脸通红道:“二郎生气了?”

    道痴冷笑道:“你明知宁藩不稳、李御使从逆,不想大是大非,反而只念私情,是为不忠;令祖母古稀高寿,视你这个嫡长孙为命根,你竟不顾长辈忧心,雨汛时间千里出行,是为不孝;我向来视你为兄,你却不顾我身份处境,让我去承受长辈怒火,是为不仁;令尊为了安陆百姓安危,顶着烈日暴雨,在河谷筑坝,你身为人子,不想替父为忧,反而要给他添乱,是为不义。我竟是错看了你!你走!寒舍可容不下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大儒弟子!”

    王三郎脸色血色褪尽,被说的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哑声道:“二郎觉得我错了?”

    道痴看着他,缓缓道道:“自古以来是有‘致仕养亲’这一说,可千百年来,书上记载寥寥无几,是自古无孝子?令尊到底为何放着好好的从三品参政不当,致仕回乡,你就没想过?若是令尊真的无意官场,也不会在王府揽下筑坝差事。风里来、雨里来,为的又是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王三郎脸色越来越白。

    他使劲地攥着拳头,闷声道:“父亲……是因我致仕?”

    道痴道:“是不是因你致仕我不知。我只晓得,你再往李御使身边凑,沾上从逆之名,别说令尊前程,就是十二房上下说不得都被你拖累断送性命!”

    王三郎闻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王三郎从来都不是笨的,只是年龄阅历在这里摆着,有的时候思虑不周而已。道痴晓得,自己既揭破这层厉害关系,王三郎会知道当如何定夺。

    过了半响,王三郎方道:“二郎,我该怎么办……才能不拖累家里……”

    有些话即便他现下不问,道痴早晚也想要对他说。

    现下他既然发问,道痴便没有犹豫道:“明年院试,不要考案首;乡试莫要考前面,不要举贡入监。李御使是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只要三哥不作秀林之木,泯灭众人,谁还会专门为难三哥不成?不过我的见识都是从书上来的,许是纸张谈兵有不足之处。真要求稳妥,你还是当去问问令尊的意见。”

    并不是道痴对王三郎不上心,才在县试、府试的时候没提醒他不要出风头。实在是县试、府试的案首不过是在一地风光风光,不算什么,每年每省都有数十个案首出来。就是院试案首,三年两个,说起来分量也不怎么足。

    王三郎的神情先是惊诧,随即是犹豫,最后是茫然。

    道痴叹了一口气,他晓得王三郎的难处。人人都晓得王家有个神童少年,都念叨着子肖父。或许在王三郎心中,走上科举之路,也像他父亲那样做个一甲进士,就是人生最大追求。

    从外九房离去时,王三郎耷拉着脑袋,脸色比哭还难看,脚步飘忽。

    王宁氏瞧着不对,问道痴道:“刚才动静那么大,可是你们兄弟拌嘴?”

    道痴笑道:“没有,是三郎读书读傻了,说了几句呆话,被孙儿顶了回去。”

    王宁氏见他面色如常,倒是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嘱咐道:“虽说你们差不多一般大,可三郎到底是哥哥,往后你也多恭敬些。”

    道痴笑着应了,不再多说。

    月假转眼而逝,众伴读又回到王府。南城抚民之事都步入尾声,并不需要他们这些小的再操心,府学恢复上课。

    自进入六月,天气就越发怪异起来,今日一场瓢泼大雨,明日便是烈阳暴晒。空气中水汽密布,没完没了的“桑拿天”。

    就连陆炳这样爱在外头玩耍的,现下都避在屋子里。

    户外上的骑马射箭两门户外课,都挪到清晨。

    阴雨天不算,晴天的时候,只有在早晨,才能在户外待着。

    道痴上辈子是北方人,这辈子前十年又生活在山上,气候都是清爽宜人。如今在山下,终于见识南方的暑热是多么难熬。

    一天到晚要冲几次澡,屋子里也潮的厉害,书中上的书卷,都因水汽过多的缘故变得软趴趴的。

    在屋子里还好,只要出去,就觉得潮热难当,喘气都不舒服。

    其他几个人的日子也难熬,王府里虽也制冰,可数量有限,吃碗冰碗还可,想要用冰块降温,那只有王府几个正经主子才有资格享受。

    王琪的双下巴减了不少,陈赤忠又换回道袍,苦夏的有些道骨仙风的意思。

    吕文召与刘从云两个都扇子不离手,而且刘从云开始跟着道痴与陈赤忠茹素。用他的话来说:“鸡鱼都性热,蔬菜反而好些。”

    世子见众人伴读实在可怜,便吩咐人将东苑的浴池清理出来,允众伴读过去泡浴。

    东苑浴池在东苑一处亭子内,三丈见方,水深四尺。

    不得不说,在盛夏酷暑中,能有这样一处池子,对众伴读分外有吸引力。

    只要不是雨天,众伴读晚饭后,便都去泡池子,日子倒是好过不少。“坦诚相对”之下,大家的交情倒是越来越好。

    转眼,到了六月十四。

    下午六艺课后,世子留下来,告知大家一个消息,三日后是梁庄王生祭,王爷要出动王驾去梁王墓主祭,届时世子将带众人随行。

    众伴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没有上次听说出府时的兴奋。

    从安陆城到梁王墓可是四十五里路,路上需要一个半时辰到两个时辰,往返就是三、四个时辰。

    随着世子出行时,没有动用大仪仗,众人还能混个马车坐。等王府出动正式仪仗时,大家是不是只能跟其他护卫属官一样,只能骑马?

    世子环视众人一眼,道:“虽说诸位只是随侍孤身侧,可毕竟是大祭,需着深衣。孤已经吩咐针线房,稍后过来为诸君裁衣。”

    众人除了躬身应下,还能说什么。

    除了陈赤忠只有两身常服外,其他人都有深衣。可总不能说自己有深衣,无需王府操心,那样的话陈赤忠就尴尬了。大家现下交情正好,怎么好让他没脸,便默默受了王府的好意。

    倒是陆炳,始终不忘上次打猎未遂之事,道:“殿下,是当日回,还是次日归?”

    世子看了他一眼道:“父王身份贵重,王驾岂能驻扎乡野?你且安生些,等到八月天气凉快,孤想法子带你出去耍就是。”

    陆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已,满脸期待。

    等世子带陆炳离开府学不久,就有王府针线房的师傅过来量身。

    等到师傅们走了,王琪便跑到道痴房间,手舞足蹈地道说道:“二郎,我又瘦了……三月时制夏装时腰围还是两尺九,现下只有两尺七!”

    其实不用说,也能看出他瘦了,眉眼间清秀许多。

    道痴笑道:“恭喜七哥,明年三郡主就及笄了……”

    王琪笑道:“三郡主是四月生人,还有九个月。”

    他眉眼之间的欢喜不作伪,看来也是真心期待这门亲事。

    道痴也笑了,这个孩子丧父失母,命运多蹇,希望以后安康随顺。

    屋子里气氛正好,屋外“轰隆隆”打起闷雷。

    王琪站在窗前,抬头看看天色,道:“又要下雨了……若是祭祀那日阴天不下雨就好了,总比顶着日头出行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