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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五章 江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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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一拨一拨地来,多为勋贵世家,不过一天的光景,端王府门前的那方青砖好像都快被磨亮了。

    不熟悉的王府大门都进不了,不算太亲近的、身份没到的就由黄妈妈接待。

    临安侯贺家派白总管来了一趟,行昭默了默,转身让白总管将印了阿舒小手小脚轮廓的几张堂纸带回去,“...让太夫人瞧一瞧吧,等我出了月子...哪天寻摸了空当,我就抱着阿舒回去。”

    行昭自然不知道,贺太夫人攥着那几张纸,一时间老泪纵横。

    闵寄柔是同欣荣一道过来时,行昭正同大腹便便的欢宜小声说着话儿,“...甫出生时,不爱哭闹,还是产婆拍了一巴掌才哭起来的,也不爱吃奶,哪晓得日头天天儿过,小郎君是一天一个样,如今吃吃喝喝,哭哭闹闹的,反倒叫人心安...”

    边说,边抬眼一瞅,正好瞅到闵寄柔和欣荣绕过屏风过来的模样。

    行昭手肘撑在床沿上,支起半个身子来,笑眯眯地颔首招呼:“九姑姑,二嫂。”

    欣荣赶紧把人摁下来,“你可别轻易动弹!”边说边扭头四下找,“我们舒哥儿呢?阿舒阿舒,舒心舒意,念起来也顺,听起来也顺,意思也顺,又是皇上钦赐的,几十年了,定京城里头一份儿!”

    这是在宽行昭的心呢。

    小郎君叫阿舒听起来是乖乖顺顺的,很是惹人喜欢,可是再想一想,天家的血脉,要这么乖顺做什么?

    头一份儿自然是头一份儿,皇帝头一个孙辈,头一个孙子,头一个嫡长孙,母家势重,父亲也不是荒唐的,这都不是头一份儿,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是头一份儿了。

    偏偏没人敢贸贸然地巴结上来--阿舒初一一大早就出世了,偏偏皇帝选在了初二晚间才赏了东西下来,谁也不稀罕那么点东西,可这意思不就是端王府长子周舒不太蒙得圣恩吗?

    都是一样的儿子,二皇子家妾室怀孕时那股子喜庆劲儿都比行昭生儿子更足点儿。

    老小老小,偏心偏成这样,老皇帝如今是压根就不怕老六吃心了,明摆着要偏袒了。

    行昭笑起来,先招呼她们落座儿,又问莲玉,“...舒哥儿在做什么?”

    “小郎君吃完奶,如今正精神着呢。”

    行昭赶紧让林氏抱出来瞧一瞧,小孩子家家容易受惊,定京城旧俗是要大办特办洗三礼和满月宴,行昭却听过因为人太多太杂,小孩子受了惊魂不守舍许久,听黄妈妈说是因为小孩子的三魂七魄还没长醒觉,被一惊之后就回不来了。

    故而端王府嫡长子的洗三礼与满月宴都不会大办,行昭做出这个决定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儿。

    几个内眷都是相熟的,不用行昭热场就唧唧喳喳地说起话儿来,阿舒一被抱出来,小郎君还立不起腰来,才吃完东西,精神头足,也不认生,一双眼睛像六月雨水洗过的清潭似的,黑眼珠四下转得快。

    欣荣伸手去抱,当即压低声音惊呼一句,“哎哟哟!好一个俏郎君!”

    行昭噗嗤一笑。

    反正她没从自家儿子还吐着泡泡的那张脸上,看出一点点未来俏郎君的模样。

    儿女经向来是女眷们爱聊爱谈的,欢宜又将近生产,欣荣也有再想生个儿子的想法,姑侄二人聊得很是热络,行昭时不时眯眼点头应和几声,两人聊至兴头上,欣荣扶着欢宜说是要去瞧一瞧给小郎君预备的新刷的书斋,行昭没法儿动弹,便让莲玉领着二人去瞅。

    一时间内厢里只剩下了闵寄柔与行昭二人,闵寄柔觉得自在不少,这才笑着从袖里掏出一方如意金锁来,搁到行昭身边儿,“...母亲一早就吩咐人打的,说是请几位高僧唱了七七四十九天佛开光,只是没想到你生得这么早,时辰差点儿就没够。”

    如意金锁小巧玲珑,正面嵌了几粒红宝石和猫眼石,背后刻着“正德于天”几个小字儿还有几柄刀剑锋利,开光讲究一件儿接着一件儿的开,没有把一堆东西送去开光打个批发的道理。

    行昭手里握了握,笑道:“若阿舒是个小娘子怎么办?闵夫人不就白打这么一遭了?”

    “母亲说你命好,保准可以一举得男。”闵寄柔也跟着笑起来,“其实阿舒这个字儿真不算差,气运这个东西你说好它就好,欺软怕硬着呢,你若当真信了你命不好,那就就连翻盘的机会都没了。”

    闵寄柔渐渐开阔起来,在劝行昭又何尝不是在劝自己。

    女眷们都没多留,吃了盅茶放下礼,就告辞了。

    将至晌午,方皇后的赏下来了,紧接着就是陈德妃、陆淑妃还有昌贵妃的赏赐,莲玉一一登记在册,看到昌贵妃的礼时,莲玉笑了笑:“...我还是头一次见着洗三礼送一对儿梅瓶来的。”

    玩文字还玩儿上瘾了,梅,霉,没,她是想谁没了!

    昌贵妃对亭姐儿肚子里那个有多看重,怕是这会儿就有多恨阿舒。

    行昭耳朵堵着眼睛蒙着,日日足不出户,那起子糟心事儿自然听不见看不到,六皇子身在外院却听得了些风言风语,什么自行昭有孕以来,昌贵妃王氏频频宣召石侧妃入宫,也不知在耳提面命些什么,又是赐药又是让太医去诊脉,闹得很是沸沸扬扬。

    豫王府就这么两个女人,二皇子正检讨自省呢,一个失了欢心,一个失了心,本是一滩死水,只有奉时静候,等甘霖落下来,才算把一潭死水盘活了,可昌贵妃非得要搅和,恨不得立时就让这潭死水活起来。

    故而当晚间行昭与六皇子提起此事时,六皇子蹙紧眉心,说起另一桩事儿来,“...昌贵妃还嫌二哥府中不够乱,非得要把自家的外侄女送到豫王府做小,想孙子想疯了,一听我们阿舒是个康健有力的小郎君,怕是钻营得睡都睡不着。”

    行昭“嘶”了一声,问,“没成吧?石妃怕是头一个跳出来不答应。”

    六皇子摇头,“是二哥没答应,转头就在兵部找了个小吏把那小王氏的亲事定下来了。”

    这怕是这么两世加在一起,二皇子做的头一件靠谱事儿。

    要是能回头...

    豫王府的那两个还能好好地一块儿过吗?

    行昭觉得悬,既然今儿个闵寄柔连这事儿的影子都没在她跟前提,怕是压根就没将这事儿看成个事儿,再退一步说,无论如何闵寄柔手上也沾了二皇子亲生儿子的血的,夫妻要同心,必须心无芥蒂。

    闵寄柔大白真相,估摸着到时候二皇子又接受不了。

    天时地利人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成败,缺一不可。

    行昭的月子还没过,就意味着正月没过,可朝事仍旧在紧锣密鼓地展开来,估摸着是海寇也得过年节,休战休了十五天,元宵一过,东南战事又敲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