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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燕赵风云 第六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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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矜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投降,立即投降。”

    乌丸人的牛角号声呜咽着,象哭泣一样低沉无力地吹响了。

    李弘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收回刺出的长枪。弧鼎和弃沉大声叫喊着,亲卫屯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挥舞的武器。射璎彤和射虎两支攻击部队的前方忽然就失去了敌人。乌丸人迅速后退,集结到参矜的战旗下面。

    乌丸士兵看到铺天盖地的汉军,嚣张的气焰早就烟消云散,本来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他们却听到了投降的号角声。没有人放弃生存的机会。他们在参矜的指挥下,一个个眼明手快,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谁都想不到,参矜竟然命令投降。

    一场刚刚开始的血战,忽然就结束了。

    李弘和身边的铁钺,弧鼎,弃沉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

    刚刚冲上来准备展开血腥厮杀的恒祭和鹿欢洋恨恨地骂了两句,随即各自率部打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敌阵中间。

    伍召,里宋,雷子的部队还没有接触到敌人,战斗结束了。他们惊喜地驻马而立,指挥手下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使诈。

    参矜看到了恒祭。他是鹿破风手下的小帅,互相之间都认识。参矜举手喊了起来。

    “大帅很果断吗?”恒祭冷冷地笑了一下,调侃道。

    参矜毫不畏惧,反唇相讥。

    “白鹿部落什么时候成了汉人了?杀自己的族人很快活吗?”

    “你们一路南下,自己的族人杀得少吗?老子劈了你!”鹿欢洋看到他很鄙视自己的样子,火冒三丈,举刀就要剁下。

    “大王的部队是不是入境了?”参矜没有理会鹿欢洋,一边解下战刀扔到地上,一边大声问道。

    恒祭戒备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汉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一定是大王的部队过来了。你们联手要消灭提脱,是不是?”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恒祭笑了起来,不置可否。李弘部队的秘密他当然知道一些,那都是不能露光的事,随敌人怎么想好了。

    “把他捆起来!”鹿欢洋大声叫道。

    提脱接到斥候的回报,心里犹豫不决。

    狍子沟方向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汉军向榉山方向去了?不可能,从榉山走,不但要走回头路,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速度更慢。

    “再探,向恒岭方向继续探查,扩大范围。”

    中午,部队到了狍子沟。

    狍子沟安安静静,没有人烟。

    小帅然颓驱马走到提脱身边,轻声说道:“斥候已经向前三十里,依旧没有看见敌人。会不会汉军没有从这个方向走?如果他们从这里走,我们的斥候早就应该发现了。”

    “大人,豹子的部队会不会还在恒岭?”千夫长邪祝说道,“那小子神出鬼没,诡计多端,魁头在鲜卑国境内都被他杀了个落花流水。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杀向恒岭吧。”

    提脱心里明白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相信。

    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命令部队速度快一点,我们去恒岭。”

    下午,他们接到了参矜的消息,部队正在攻打恒岭。

    “参矜危险了,他们遇见的肯定是汉军主力。”提脱惊呼起来。

    提脱后悔莫及。自己一着急,立即分兵围追堵截,没想到中计上了豹子的当……敌人就是要他们分兵,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逐个击破。

    “急速,急速杀向恒岭。”提脱脸色大变,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如果参矜的部队在恒岭被打了一个伏击或者被两倍于他的兵力围攻,都有可能被歼灭。汉军在恒岭上突袭一次,伏击一次,就把自己的四千人马吞噬了,这个豹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如今,即使自己的部队杀败了汉军,夺回了财物,但自己一万多人马出来,只剩下两三千人回去,根本就无力招架难楼的围攻。没有实力,再怎么富有也是他人的口中之食。

    提脱一时间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恒岭。他不停地催促着,额头上冷汗冒个不停,浑身上下不知不觉让汗水都浸透了。

    “大人,你不要着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箕稠的部队厉害吧?训练了许多年。我们还不是很轻松的就把他们消灭了。汉人的军队太脓包,没有多少战斗力。即使有什么事,相信参矜大帅也能顶得住。只要他坚持到我们赶到恒岭,汉人就休想活命。”

    千夫长键乘的安慰非但没有减轻提脱的忧虑,反而让他更加绝望了。汉人的军队里有白鹿部落的乌丸人,有舞叶部落的鲜卑人,没有战斗力?怎么可能。

    接着,他们碰上了参矜的传令兵。汉军的主力果然全部在恒岭。

    然颓,邪祝,键乘三人欢呼起来,神情大为兴奋。

    提脱的心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听遄结的劝说,后悔没有在情况最好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凯旋而归。现在,他把难楼逼得忍无可忍,跳出来要和他对决。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他却把自己推进了绝境里。

    提脱的大军一路不停,中间就在狍子沟稍稍歇息了一下。士兵们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一个个体力不支,疲惫不堪。

    就在他们距离恒岭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们抓住了一个汉军的斥候,而且还是一个乌丸人。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开了口。

    遄结被俘,参矜已经投降,豹子的八千大军就在恒岭上埋伏着,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八千人?提脱和他的手下们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你敢骗我们……”键乘指着俘虏,愤怒地喊道。

    “没有,的确没有。鲜卑人的舞叶部落有两千人,白鹿部落有一千人。豹子在马城和拓跋锋的部队一战都没有打过,他把突袭我们的马贼俘虏全部招进了部队,加上鲜卑俘虏,他的部队已经扩充到五千人。千真万确,你们赶快逃吧,否则……”

    他看到提脱杀气腾腾的脸,恶狠狠的眼睛,吓得根本就不敢说下去。

    看着部下惊骇的眼神,提脱感到一股寒气从背心直冲到脑后,他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大人,士兵们今天急行军一百多里,个个都很疲惫,而汉军以逸待劳,体力充沛,两军相遇,我们……”

    提脱摆摆手,示意然颓不要再说下去。情况很明显,若战,覆灭之局。汉军不仅仅是八千人的问题,他还有英勇善战的鲜卑人和乌丸人,即使参矜的部队现在还在,也不可能打败汉军,更不要说抢回东西了。

    他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箕稠,都是因为自己想杀了箕稠,才招致今日之祸。如果没有白桦谷之战,大部队就会和遄结会合同时到达恒岭,今天就已经过境了。豹子就是想堵截偷袭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他后悔啊。

    一招错,满盘皆输。为了杀一个仇人,竟然把自己的一切都输掉了。

    “大人,如果决定不战,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去榉山,由榉山过境。您看呢?”邪祝小声问道。

    提脱沮丧地点点头。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如今自己实力俱损,只能任由黑翎王宰割了。他难过的差一点要哭出来。

    这是什么事,就因为临走时打了一战,所有已经拿到手上的权势和财富就赔了个尽光,如今看上去还要赔上自己的部落和自己的性命。

    天理何在?

    提脱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撤,撤回白鹫山。”

    他痛苦,他后悔,他要疯了。

    太阳西斜,黄昏将临。

    里宋听到报警的牛角号声急促而猛烈地响了起来。

    他大吃一惊,丢掉手上吃了一半的干粮,放声大吼:“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在同一个地方袭击同一个对手,对方不可能没有警觉。李弘为了防止提脱的军队突围而逃,特意安排里宋的部队守在去榉山的路上,伍召的军队守在返回柏岭的路上。只要发现提脱的部队往恒岭,他们两支部队就尾随在后,早早卡住敌人的退路。

    然而,提脱却选择了逃跑,立即逃跑。这一点,李弘和他的部下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太小,偏偏这个最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

    汉军仓促应战。

    八百人排成密集整形,守在山凹里。他们刚刚列队完毕,乌丸人就杀了过来。

    “弧行结阵,挡住敌人。”里宋看着蜂拥扑来的敌人,冷静地说道。

    “命令士兵们,上箭……”

    “放……”里宋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

    “放……”同一时间,键乘高举战刀,放声狂吼。

    双方密集的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互相交错而过。“唰……”几乎是一个声音,长箭砸向双方密集的人群。

    汉军高举盾牌,迎向空中。乌丸人为了加速,完全放弃了防守,他们高呼着,悍勇无比地冲击,射击。

    “噼噼啪啪……”长箭凌空射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上,狂暴而粗野。许多士兵给这一阵密集的攻击撞的手臂酸痛,盾牌几乎都要用双手去顶。许多长箭穿透盾牌面射伤了执盾的士兵。有不慎中箭者惨嚎着坠落马下,有中箭的战马在阵中痛嘶蹦跳。

    敌人接二连三的中箭,纷纷栽倒马下,更多的长箭随着他们的叫喊射向空中。

    盾牌突然撤下,汉军的长箭随之呼啸而去。

    双方很快接触。

    “杀……”里宋长枪一摆,率先刺向一柄飞跃而来的战刀。激战开始。

    乌丸人的冲击力甚是可怕,仅仅第一轮的冲击,汉军的弧行阵列就被他们狠狠地削去了一层。汉军后排的士兵对着敌人任意射击,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密密麻麻扑上来的敌人。前排的士兵被战友的鲜血刺激地疯狂了,他们只知道杀死对方,报仇,再杀死一个,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乌丸人要生存,冲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们舍生忘死地冲上来,前赴后继,决不退缩。自己死了,也要给后面的士兵争取一条活路。双方很快杀疯了。

    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就在脚下践踏,断肢残臂就在自己的眼前飞舞,鲜血就在空中溅洒,吼叫声就在耳畔回荡,杀……,没有退路。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砍死对方,再迎上一个。

    战刀同时捅入对方的胸膛,那激烈的吼叫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同归于尽未尝不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好的结局。

    铁锤的砍刀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肉屑,他浑身浴血,已经看不出相貌。战马早就倒下,他抡着砍刀坚守在最前面,周围的战友不停地倒下,后面的士兵不停地补上缺口。

    不需要呐喊,也不需要鼓励,杀,杀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杀。

    一个敌人的百夫长临死之前终于一刀砍在了铁锤的大腿上。战刀深入骨肉之间,竟然就那么颤抖着横在了腿上。不把这个庞然大物清除掉,键乘感觉自己就是把再多的士兵填进去,都难以迈进一步。

    铁锤狂吼一声,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形摇了两下,单腿跪了下来。键乘打马飞来,顺势一刀劈下。铁锤再吼一声,突然站起,侧身让过战马的撞击,奋力一刀剁在了战马的颈子上。键乘的战刀划过铁锤的胸膛,鲜血四射。战马惨嘶,马血喷射,庞大身躯打横飞起,撞飞了几对正在搏斗的士兵,倒在了地上。键乘被甩了出去。还没有等他站起来,几把战刀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劈了过来。键乘哼都没有哼一声,命丧当场。

    跟在键乘后面的乌丸士兵围住铁锤,刀枪齐下。铁锤的胸膛被破开,鲜血和内脏都在往外喷射。他怒睁双目,吼声连连,战刀依旧飞劈而出。敌人的长枪刺进他的身体,战刀剁在他的肩上,长矛穿透他的腰肋,他的战刀却砍飞了最后一个扑向自己的敌人。

    铁锤轰然倒下。

    几个敌兵心有余悸地望着,好象惧怕他再会跳起来一样,一脸的恐惧。

    铁锤的部下惨烈地叫喊起来,个个红着双眼杀了上去,几个敌人立刻就被剁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