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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月见差不多之后拉了顾允之一把, “行了,她是我三叔家的妹妹, 等会和三婶说了, 只当我是伙同别人欺负她。”

    顾允之疏疏朗朗地站着, 笑得散漫,冲姜明珍说:“等会你要告诉了旁人吗?”

    姜明珍死命地摇头,眼睛瞪得大大得,可怜得紧。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没有事情了”姜明月上前抱住人,将人拉了起来, “你刚刚不是想要换身衣裳的么, 让宛秋带你下去洗漱了, 有个柜子里是刚送过来, 我还没有穿过的。你若是不嫌弃, 随意挑了一身。”

    姜明珍嘴巴一撅,像是又要哭的样子,被顾允之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顿时就将眼泪缩了回去, 打了一个饱嗝,跟着宛秋一起下去了。

    屋子里少了姜明珍, 顿时清净了不少, 姜明月让人将碎瓷器清理干净, 自顾自地坐在了离顾允之稍微远一些的凳子上。

    “小王爷真是威风, 这么的花瓶说砸就砸了。下次您要发火也提前说声,免得我们这些胆子小的,被吓着了。”

    顾允之倒是没有听出人有多少的生气来,也就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他旁的地方也不坐,非要和人挤在一张椅子,抓着姜明月的手要去看她手腕,“我改天给你送一个大花瓶成吗?”

    姜明月按着衣袖不让人看,怕人等会又要抽疯。她推了人一把,“你往旁边坐些。”

    “十七叔找到了。”顾允之冷不防地开口,“怀宁官员将罪犯关押的地方也找到了,大概三日之后,消息就会传到盛京。”

    姜明月的动作顿了顿,顾允之几乎都能肯定了,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这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联系让他的心里面有些怪异的感觉,仿佛是被人刻意地排除在世界之外。

    他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侧眼看着人,半是开玩笑地说上了一句,“我发现你总是格外关心我十七叔的事情。”

    “嗯,不过是好奇而已。”

    顾允之突然就生气了,按着人的脸颊,凑上去就是“吧唧”一口,气呼呼地说:“我怎么就见你对我这么上心呢,按理说,我还是你的哥哥呢。”

    姜明月只是淡定地用帕子擦擦脸,没有说话。

    顾允之突然就有一种无力感,明明眼前的人就在身边俏生生地坐着,可他忽然有一种,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的感觉。

    姜明月对自己格外容忍,有时候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有不经意的温柔,但是他却觉得她只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这种感觉格外憋屈。

    有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怎样说这次怀宁的事情也牵扯到几个武将世家,怎样说也北方游牧族修养生息多年,频频对边境地区骚扰,怎样说皇上已经决定好了,派他的父亲前往肃州不日出发?

    到底是没什么意思,顾允之伸手去拽人的辫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人柔和的侧脸,几次都想要说,可最后都忍住了。

    他有些想知道,几年之后回来,人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顾允之匆匆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走了,姜明月都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知道顾和没有事情之后也放心不少。

    姜明珍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畏手畏脚地跟在嬷嬷的后面,看见顾允之不在屋子里之后,就撅着嘴,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明月姐,他怎么就这样凶?我不过就动了他的木偶罢了,他居然都想动手打我。”

    说着,她就埋怨起姜明月来,“明月姐,你怎么都不帮我说说他,你就这样看着一个外人欺负你的妹妹吗?明月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拿了你的衣服,所以你才帮我的?”

    姜明月忍了几次,还是没有忍住,平静地说了一声,“我先前也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怎么人来了之后,你只说是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姜明珍一愣,她刚刚只是一时着急,也存折让姜明月在前面当着的意思。可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啊,她是自己的姐姐,和小王爷的关系那样好,她替自己赔礼道歉怎么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姜明月哭,“姐姐是在怪我的吗?呜呜呜,以后我都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到时候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姜明月安慰人。

    姜明珍听到不漂亮之后赶紧擦擦自己的眼泪,却还是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张嬷嬷赶紧将那箱子东西都收了起来,又重新给人拿了东西玩。姜明珍虽然还惦记着东西,但显然是被顾允之给吓到了,老老实实地玩着手上的东西。

    可等要离开的时候,去前厅找她的娘亲。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她就直愣愣地扑到人的怀里,扯着嗓子开始哭出来了。

    小孩子的声音本就尖锐,吵得人的脑袋都疼。杜氏一把将女儿抱进了怀里,看了一眼姜明月后,才低头问自己的女儿,“你哭什么,你不是老早就说想要和你明月姐玩的吗,难不成是你惹人家生气了。”

    她打了一下人的头,骂着,“来的时候我不是都和你说了,要好好听别人的话吗。怎么还哭,要是让人听见了,还说你故意到你大伯家来哭的呢。”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姜明月欺负了自己的女儿。

    若是一般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只怕都要将自己的女儿斥责一顿,自谦说是没有招待好。

    但是李氏坚信自己的女儿是个懂事的,别说不会做出什么欺负人的事情,只怕姜明珍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和人计较。

    她这时真真厌恶了三房的做派,老太太住在她们的府上,三房那边像是当没有老太太这么人一样,除了明熙那孩子还记得隔三岔五过来看一趟,不然除非说是逢年过节,其他哪个人不是有了事情才上门。

    三爷仕途不顺,侯爷相帮了多少,可他一家人没有半分感激,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怎样在大房这里捞到好处。

    现在都讲究个嫡庶的,要是李氏说还是得要分人。他家二爷虽然说是庶子,远在边塞,但年年过年还记得差人送两份礼过来。三爷正经是个嫡子,可除了吃喝玩乐再也不会旁的了。

    她冷着脸开口,“明珍说说你明月姐姐都做了什么,若是她的错,我让人给你道歉了。”

    姜明珍哭得更加厉害了,也不说一个原委,杜氏心疼女儿,脸色也不怎好,“不用了,都是这个孩子不懂事的。”

    说完,她对姜明月开口:“但是她的年纪还小,下次她若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只管来告诉三婶。”

    姜明月面上浮现些自责的神情,“是我没有拦住明珍,刚刚她拿了小王爷的东西,两个人发生了一点争执,想是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杜氏的眼皮抽了抽,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去哄自己的女儿。

    今日估计真是要下雨了,没一会的时间,乌云便翻滚而来,压迫着这一座城市。

    这天气也当真古怪地厉害,姜明月抬头看见压近的乌云,都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身的汗。

    六皇子不动声色的走到人的身边,突然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可不是吗?”姜明月娇声笑着,“也当真是奇怪了,这都马上都要到深秋的时节了,天还是说变就是变得。”

    “那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听说怀宁贪墨的事情,你哥哥可是立了大功劳。”六皇子将手背到了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佛珠。

    “不知道,父亲不让我过问这些的。”姜明月伸手,手掌心上渐渐有雨水滴落,“父亲说了,我是女儿家,只要学好了女红和怎么管账簿就行。我上头还有那么多的哥哥呢,怎轮得到我来担心。”

    她侧过头去看人,眼睛完成了两枚月牙,在一片暗色张牙舞爪的天气里,小姑娘仍旧淡然挺直,像是静静生长在断崖之上的幽兰。

    “不过我还是希望人快些回来的,我可是托恭亲王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就等着我大哥给我带回来呢。”

    六皇子看了她一会,没有说话,而后扭过头去,专心地看着天上。

    雨水一颗颗地砸了下来,一开始庭院当中还能看见水滴的印记。后来雨就像是有成千上百的人躲在乌云的后面,拿了水壶往下面浇,劈里啪啦连成了一片的,地面很快就湿透,积成一小滩的水。

    姜明月正要到屋子里去,突然听了一声,“人这一生都想要自己活得聪慧一些,可也最怕太过聪慧反而物极必反,所以说从一开始就要知道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你说呢。”

    “谁说不是呢。”姜明月笑着福了福身子,“外面雨大,六皇子也早些到屋子里去吧。”

    真的是要变天了,一场大雨将怀宁贪墨的事情传到了盛京,朝野震动,皇帝大怒,令恭亲王将涉事的主要官员压到盛京,不日问斩,亲属发配边疆,女眷充为官妓,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杜国公的手腕当真是强悍,自断左膀右臂,硬生生将杜家本家保了下来,只将杜家的二爷推了出去,又许诺安抚怀宁的受害人员的金钱由自己一力承担。

    皇上到底还是想从三皇子和六皇子当中选出自己的接班人,也没有做得太过分。只是在晚间的时候将六皇子招进了勤事殿,说了些什么也无人知晓。

    只是第二天,皇上下旨将六皇子封为秦王,命人修建府邸,不日就从宫中迁出定府。但六皇子请令,去怀宁完成接下来的建造。皇帝允许,并未言明归期。

    局中的情势顿时混乱起来,六皇子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封王赐府的,可偏偏去了怀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贵族世家多半收敛了自己的羽毛,在中立的位置上摇摆观望。

    怀宁一个不大的地方,竟牵扯出上百位的官员,唯一受益的便是恭亲王和定远侯度的大公子。恭亲王赐黄金万两,良田数千顷。定远侯大公子姜成安进官太常寺卿,官拜正三品,成为近几十年来升官最快的一位。

    姜明月抱了一个汤婆子,听着院子里的丫头叽叽喳喳说着外面听来的消息,说午门的血流了几日了,每天都见到有人在那里背斩首。

    小丫头们多半都是从婆子那里听来的,却说得活灵活现有头有尾的,吓得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呆着。

    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姜明月一向懒得动弹,今日却起了一个早。

    宛秋端了一碗参汤上来,“现在还早着呢,大少爷说不定还没有到五子林呢,头一次见到姑娘这样着急呢。”

    “我有些睡不着,大哥在在外也快两年半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人过得怎样。”

    姜明月是后来才知道父亲和顾允之瞒着自己的事情,顾和的失踪是自己策划的不假,可自己的大哥也参与到中间去,代替恭亲王全手接过了怀宁审查的事情。

    他年纪轻,原本的官职也不高,又因为是最后一个吉安到恭亲王的人而饱受质疑。

    怀宁的那些人都是在官场上呆了多少年的人,白的黑的都敢使出来,若不是姜成安是定远侯府的长子,再加上顾和留下的一只暗卫寸步不离的守护,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不可知的。

    姜明月听过之后一阵后怕,总是要亲眼见见自己的大哥安然无恙才是安心的。

    “我去前院等着吧,父亲他们应该也在那个地方。”姜明月有些不耐烦,站起了身子。

    宛秋立即抄上了一个斗篷给人系上,“奴婢知道姑娘心急,可外面天气寒冷,也该仔细着自己。”

    她替人带上了斗篷后面连着的帽子,帽子做得大,又滚了一圈狐狸毛,姜明月的整张脸就隐藏在白色的茸毛里,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这狐狸毛油光水滑,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色,宛秋心里称奇,也不知道小王爷是从什么地方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