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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徐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 怎么人就突然想起来清点库房来,这肯定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 故意在针对自己呢。

    那还能够有活路?

    她心中慌乱, 赶忙将床榻上的棉被掀到了一边, 手在里侧的那方墙上慢慢摸索,感觉到有一块砖头往外面突出了一点,连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

    银簪的前面刻意做成了薄削的片状,她将簪身沿着砖缝插进去,朝着四周转了一圈,砖块有些松动就立马用手扣了下来。

    她随手抓了了一块布匹,从里面掏了几下, 才掏出几个金银的首饰来, 心里暗生叫苦, 早知道上次就留几个给自己好了。

    首饰用布一包, 她就往怀里揣着, 将砖放到原位,立刻溜下来。看也不看值钱和不值钱,将首饰盒里的东西往篮子里一倒,上面用棉布覆盖, 就挎在手臂上。

    出门的时候她盘弄了一下头发,确定无误之后, 才镇静地出了门。

    路上还有人和她打招呼。问她要到什么地方去?

    她的手死死的攥住竹篮的边缘, 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我家满哥儿写信来说得了先生的赏识, 我得回去看看, 也给人做一些好的,打打牙祭。”

    众人也不疑心。

    徐嬷嬷从来没有觉得出府的路那么漫长,等她走到街角,已经看不见府门的时候,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脚步踉跄地往前面冲,仿佛后面跟着怎样的洪水猛兽。

    殊不知,她在跨出府门的那一刹那,她一生的命运早就决定好了。

    第二天清早,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定远侯府上一个管事嬷嬷私下偷了首饰,变卖了之后连夜跑路了。

    一般的人家定是要说上几句家风不正,连个婆子都管不住,可到了定远侯夫人这里,话就变了。

    这肯定是婆子心肠黑,欺上瞒下居然敢侵吞主人家的财产,定远侯夫人是个心善的,居然被人哄骗了。说着说着,徐嬷嬷家孙子好赌的事情便被翻了出来,还有一些有的没有的黑料,被人传沸沸扬扬。

    一夜之间,徐嬷嬷在盛京城中成了过街的老鼠,吃里爬外的最好例子。

    而谁要是敢说一句定远侯夫人不好的,定是要被人讽刺上一句,“怎么,那一年饥荒人没有救济到你家,怎么生得嘴巴这样毒,连心肠也这样黑!”

    李氏在盛京城中的名声一向不差,天灾之年也不知道救济了多少的贫民百姓。可若是就凭这让人半分闲话不说也是不可能的,姜明月早早地就收买了些贩夫走卒,让人将话题引到徐嬷嬷的身上。

    她听着宛秋说着外面传来的消息,问人:“娘亲,那边怎么样了?”

    “夫人说今日身体抱恙,让各院的不必过去请安了。”宛秋犹豫了一会,“怕是夫人真的被伤着了,外面传的实在是有些厉害。”

    “我知道。”姜明月没有半分的后悔,左不过就是丢一次面子,等过些日子,怀宁的事情被传到盛京,谁还记得你侯府曾经发生过怎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气恼。徐嬷嬷拿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些过于特殊,是娘亲年轻时候经常佩戴,上面又刻小字。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按上一个私通的罪名。高门大户的腌臜事情可比这些小边角料更加引人主意的多,若真的到那时,即便你没有做过什么,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也能将一个人逼死。

    徐嬷嬷是多少年的老人了,这些事情怎么不清楚,可她仍旧是动了那些带有特殊印记的东西,丝毫不管以后会将自己的主子置于怎样难堪的境地。

    “让桑青备上马车吧。”姜明月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有些事情总是要做些了结的。

    所有企图伤害她身边人的,都不该留在这个世上的。

    --

    徐嬷嬷是被人泼醒的,她头顶上就是明晃晃的太阳,睁了几次眼睛才看清自己身后是一片乱葬岗。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后背,她看向面前的人,干瘪的嘴唇不断抖动着:“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没有开玩笑。”姜明月依旧是笑着的,眼神瘆人,“嬷嬷你瞧瞧,我给你选的这块地方你可还喜欢。”

    徐嬷嬷腿一软,手撑着地面向后退,沙哑的嗓子发出粗粝的尖叫,“夫人呢,我要见夫人!你这样动用私刑是犯法的!”

    后面立刻有人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她不管不顾地挣扎、扑打、撕咬,将力气全部用完之后,才疲软地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谁让你做的。”姜明月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在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团死物罢了。

    徐嬷嬷浑身僵硬,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混着泥土一起,皱巴的脸上一片灰败,“姑娘,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只是一时被鬼迷住了心窍。”

    她双手拍着自己的胸膛,急切地说:“你让我见见夫人吧,夫人一定能够原谅我的。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她都习惯了我的侍候,我不在的话夫人会难受的。”

    “您就饶了我这么一回吧,我回去一定会好好侍候夫人的。”

    “第二遍,谁让你做得。”姜明月眉间隐隐有些不耐烦,给了宛秋一个眼色,就将人将匕首拿了出来。

    这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徐嬷嬷所有的心里防线,她绝望地哭着,却已经哭不出任何的眼泪来。

    姜明月弯下腰,拿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帮人将脸上的泥土擦拭干净,声音轻柔,“其实你是知道三房想做什么的,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帮着她们对付你的小姐呢,你小姐对你不好吗?”

    听见“你家小姐”四个字,徐嬷嬷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有了泪,她看着人有些相似的眉眼,几乎无法直视,却被人死死地按住了头部。

    姜明月手上的力道加重,“你那年出嫁,是你家小姐替你备下了嫁妆,几个丫鬟当中,就你嫁得最为风光;你府上日子难过,是你家小姐给你银钱救济,之后不曾提起过半句;就连你的孙子能够入学堂,也是你家小姐找了人疏通。”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说说,她究竟是那样对不住你,到了这时候,你也要死命替想要算计她的人遮掩。”

    “是我对不住她,是我对不住。”徐嬷嬷脸上爬满了泪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要哭昏了过去。

    “可是我也想活着啊,我只是想活着!”

    姜明月心里替母亲不值,将刀子丢在人脚下,有些不屑,“所以为了你自己活着,那些无辜的人就活该倒霉吗?我念着情分一场,自己动手了吧。”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仗着自己的难处,去理直气壮地去伤害别人?

    徐嬷嬷完全颓了,失神地跌坐在地上,半晌吃吃地笑了出来,趁着人不注意迅速抓起地下的刀子,猛然就要往面前的人身上捅去。

    在还没有碰到人衣角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低头看见了从后背贯穿到前胸的刀子。

    后面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姜明月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这是第三次,嬷嬷,我给过你机会的。”

    徐嬷嬷口中开始吐血,她的眼中反而有几分释然,“是三夫人,是她让我给... ...拿得这些东西,原先只是些不重要的,后来我是... ...没有办法了。是真的... ...没有办法,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三叔知道吗?”

    “三爷未必是不知情的,”徐嬷嬷不断地吐血,最后笑了,“姑娘,麻烦你同... ...我家小姐说,这辈子是我对不住她了。”

    徐嬷嬷死了。

    姜明月垂眸,“将人好好葬了吧,她既然逃出了府,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徐嬷嬷了,娘亲那边也不必提起了。”

    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她忍不住发冷。她的三叔居然也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那么当初父亲的死,他可有半分知晓?

    她也想问问,他们下手害身边至亲之人的时候,都怀着怎样的心思。

    ——

    花了几天的时间,姜明月终于将库房清点了出来,因为查得早,因而东西也就丢了二十来件。有些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损失了些银钱。

    只是有一个玉影画是当初定远侯送给李氏的,有着特殊的意思,姜明月就寻思着要找回来。

    让人稍微打听了些,说是听风楼有一块,是前一段时间前刚从下面收上来的货。

    玉影画流传得少,懂得真伪的人更是不多,可偏偏听风楼喊的价格高得离谱,是以一直没有出手。

    姜明月约了时辰去看看东西,宛秋拿了一小堆的信过来,“姑娘今日不去敬亲王府看看小王爷吗?前头送来的信已经放不下了,再不过去,只怕送信的小厮要跑断腿了。”

    “就放在一旁放着吧。”姜明月提笔写字,也没说今日要去。

    宛秋将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已经放了小半个箱子的,全部都是没有拆封过的。她有些替小王爷心疼,要是人知道送来的这么多信件当中,她家的姑娘只看了开始的两封,只怕人要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