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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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三十二  冬稚刚拿起扫把, 还没加入清扫队列, 苗菁一把将她摁在凳上, 把她手里东西抢过来,过意不去:“你可歇着吧, 就这么点,我一会就弄好。”

    冬稚拗不过,坐着也不是, 干脆拧了块布, 帮忙擦讲台。

    值日的都一门心思走人, 苗菁动作也利索,没多会儿, 教室里扫了个干净。

    “我去倒垃圾, 你等我。”铁桶几乎装满, 苗菁拎着往外走,“帮我看着书包。”

    冬稚点头, 说:“好。”

    整栋楼仿佛从平日的喧闹中抽离。

    隔壁几个班,有两个还有学生在做卫生, 一个已经锁上门。

    戴眼镜的男生在扫走廊, 冬稚记得他的名字但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她靠着门框不做声,看这个陌生的同班同学细致地扫净灰尘。

    天气很好。

    冬稚靠在门边,只觉得四周静得快让人入定。大概过去五六分钟, 她泛起些微困意, 就见拐角冲出来一个身影。

    苗菁风风火火拎着空垃圾桶跑回来:“冬稚冬稚!”

    “嗯?”冬稚站直, 往前迎了两步。

    苗菁冲到她面前,捋了下飞起来的刘海,说:“温岑在篮球场上跟郑扬飞打起来了……一群人打成一团,被主任抓去办公室了!”

    冬稚一滞,“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啊。”苗菁猜测,“可能是打球起了冲突?”

    温岑这人说话有意思,苗菁本来就话多,平时挺爱和他唠闲嗑。冬稚也常借练习册给温岑,相处得还算融洽。

    苗菁想,多少算是有点友谊在,便问:“要不要去看看?”

    冬稚正愣神,听她一说,点了点头,下一秒,提步往楼道冲。

    “哎!等等我,我放下垃圾桶——”

    苗菁见她跑得快,赶紧进教室放下桶,返身出去追她。

    ……

    温岑挨完训从办公楼出来,冬稚和苗菁正好赶到,三个人在楼前小路打了个照面。

    “咦。”温岑怪道,“你们怎么在这?”

    苗菁说:“过来看看。”她往他身后瞅了几眼,“主任这么快就把你们放出来了?”

    “哪有那么好。”温岑笑了下,扯动伤口,嘶了一声,说,“本来还要骂的,主任看我们弄伤了,让我们先去诊所。都打电话给老班了,明天来了接着罚。”

    冬稚有一会儿没说话,她盯着他那张脸,挂了彩,青的红的一块一块。

    “你们为什么打架?”她问。

    温岑默了默,笑说:“嗨,篮球场上磕磕碰碰很正常,谁知道呢,我被撞了那么多下本来就窝火,他先发脾气,那我也没办法,要打就打呗。”

    “赶紧去诊所看看。”苗菁打量他,“身上没别的伤吧?都在脸上?”

    “没别的,都在脸上。”温岑说,“我这就去,你们回吧。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学校?”

    苗菁说:“冬稚要陪我去买东西,等我值日呢。”见他没有大碍,她拉着冬稚打算走,“那我们走了啊?”

    冬稚反握住她的手,没动。

    苗菁扭头,“嗯?”

    “我陪他去诊所看看。”冬稚说,“你在校门口小卖部等我?我记得过了前面一个路口就有一家诊所。”

    “你骑自行车带他去?”

    温岑忙说别,“我有车。我一个大男生,让女孩子骑车带我,不得累死。”他看了看冬稚,问,“会骑电动车吗?”

    冬稚想了想,“会是会,但是很久没骑,可能有点……”

    苗菁说:“我也会,不过没试过带人。要不我骑?”

    “没事。”冬稚抒了口气,松开眉头,“我带他去。”

    商定,三个人一块出校门,到小卖部前。

    苗菁守着她和冬稚的自行车,在第二家店里等。

    冬稚拿钥匙取了温岑的车,坐上去,整个人从头到脚绷得紧紧的,就连表情也是。

    温岑坐上后座,车晃了晃,她脚踩住地,竭力撑稳。

    “行吗?”他在后面问。

    冬稚点头,嗯了声。

    拧下把手,慢慢加速,骑得还算稳。

    冬稚不敢开太快,匀速前行。

    开过几家店铺,听到温岑笑了。

    她一愣,偏了偏头,但不敢往后看,“笑什么?”

    “你这速度,我迈开大步走绝对比你更快到你信不信。”

    “……”她脸上闪过一丝赧意,“我怕骑快了会摔倒。”

    不笑她了,温岑动了动,稍稍往前倾。他靠近她,问:“哎,你干嘛要陪我去诊所?”

    她说:“你眼睛都肿了,我怕你看不清掉坑里。”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别乱动。”车轻晃,她盯着前面,皱眉,“摔倒了都怨你。”

    “行行行。”温岑笑得开心,“怨我怨我。”

    冬稚默了一下,问:“你和郑扬飞打起来,是不是跟上次你送我回去有关?”

    “嗯?”温岑一顿,“没有,有什么关。就是篮球场上的事。”

    “你帮了我所以他找你麻烦?”

    “想多了你。”

    “……”

    冬稚不说话,温岑也不说。

    风迎面来,比往常柔和。

    又经过几家店,温岑轻叹了一声气,“你别想那么多。反正没什么事了,他们人多,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知道我敢豁出去,试过这次,下次他们就不敢再来。”他说,“你上你的课,认真做作业,他们不是吃饱了撑得,应该不会再来烦你。我还指着你借练习册给我呢。”

    冬稚紧紧握着两侧车把手,没出声。

    直到过了路口。

    “谢谢。”她说。

    温岑不知听到没听到,迎着风吹起口哨。

    车停在诊所门口,温岑先下,冬稚扶着车把手后下。一同进了门,老医生看过他的伤,让诊所里的护士先给他处理。接着便是打针开药之类的事。

    老医生开了药单,护士一样样对照着拿药,算下来,总共要九十多块。

    冬稚有些为难,她身上没这么多。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苗菁发消息让她送钱过来,先借了垫付。坐在凳上等打针的温岑突然喊:“冬稚。”

    “嗯?”她转头。

    温岑招手让她过去。到面前,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你帮我去隔壁买瓶水呗,我渴。”

    “噢,好。”冬稚应下,没接他的钱,说,“我有。”转身出了诊所的门。

    没多久,冬稚拎着一瓶水回来。递给温岑,他接了,随口道:“谢谢啊。”

    她转身去药柜前,看手机,苗菁还没回消息。她刚想给苗菁打个电话,护士已经把药装好,将小塑料袋往她面前一丢,“吃多少怎么吃,都写在盒子上了,照着吃就行。”

    冬稚一愣,“那个,药钱……”

    “不是已经给了吗。”护士说完,走开去忙别的事。

    冬稚转身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温岑,他在玩手机。护士配好打针的药,探头叫了一声,他立刻起身。

    “我去打针,你等一会。”他朝她看过来,不说别的,只打招呼,说完就进去了。

    冬稚站在药柜前,苗菁终于看到消息回复:“要多少钱?我现在过来?”

    她抿了抿唇,许久,回道:“没事,不用了。”

    全校大半的人都看见,都知道陈就的车后座,有了一个常客。

    周六。

    晚上不用上自习,空气里充满“自由”的味道。

    冬稚收拾好东西出教室,学校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她取了车,经过小卖部门前,见温岑坐在第二家店门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她侧头看向店门口,步子慢下来。

    感受到视线,温岑抬头,见她盯着自己,笑了,“干嘛?”

    她干脆停住,“你不回家?”

    “回不回都无聊。”他耸肩,“坐一会。”

    冬稚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想那就道个别走人,谁知道他把手机往口袋一揣,起身过来了。

    “轮胎没再出问题吧?”温岑打量她的车后轮,“我骑一下?”

    冬稚愣了下,也没拒绝,将把手让给他,退开一点,“骑吧。”

    温岑跨上车,踩着脚蹬用力一蹬,骑出去好一段,一个急刹,脚点地,车头一转骑回她面前。

    “赶着回家吗?”他停住,问她,“我带你兜两圈哎?”

    换做以前,或者大多数时候,她应该会拒绝。

    温岑突然打响车铃,“叮铃铃”一串声儿,脆生生的,在他指下一点不费力。

    她就没办法将车铃打得这么响这么干净。

    他的头发看起来还是那么软,冬稚想起那天风把它们吹乱的样子。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好。”

    ……

    师范附属小学旁边有一条坡道,冬稚第一次知道。

    温岑带着她上了坡顶,说往下冲才刺激。

    第一次往下冲时,冬稚坐在车后座上,揪着温岑腰身两侧的衣服紧张兮兮,嘱咐:“你骑慢一点,刹车不好。”

    温岑嘴上说着“放心”,真正上路,他嫌不够,蹬了两下加速。

    把冬稚吓得够呛,将他的衣服扯得绷直。

    第二遍开始前,温岑嘱咐她睁眼:“你别紧张,闭眼干什么,睁开眼才刺激。”

    冬稚在原地喘气,他已经上了坡,到半道上停下,回头冲她招手,“来啊。”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

    冲下来的时候冬稚听话睁了眼,过程中她的心跳蹦得飞快,脚落地的刹那,却没忍住莫名笑了起来。

    第三遍,没要温岑提醒,他骑车带她从高高的无人坡道冲下来时,冬稚睁着眼,迎风大喊。

    尾音长长拖在身后,被风吹散,吹得稀碎,一点不剩。

    风就在耳边呼呼地吹。

    坡道一侧是小学,另一侧是居民楼。

    楼里某一层人家的小男孩坐在窗边看,或许觉得奇怪,也可能觉得莫名。

    两个穿一样校服的人在坡道上跑来跑去,一个推着车冲在前面,一个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到了最高的地方,又一起骑着车冲下去,如此往复循环。

    他们每次上坡的时候,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乐得都快背过气去。

    人有时候可能就这么无聊。

    坡道上的两个人撒欢玩了好久。

    小男孩趴在窗边看,一看也看了好久。

    最后的光缀在远处连绵成片。

    落日余晖,晚霞漫天。

    ……

    冬稚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脸上淡淡的红晕,是冷风刮出来的结果,也是情绪太兴奋所致。

    很久没有发泄。

    有时候不只有哭过才让人觉得痛快,笑也可以。

    温岑在她身旁推着车。

    “天都擦黑了。”他啧了声,终于想起担心正事,“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会不会说啊?”

    冬稚摇头,她掏兜,摸出一张十块,和两个硬币。捧着这点家当,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米粉?我吃完再回去,反正也晚了。”

    温岑不和她客气,一听有吃的,推着车就跟她走。

    冬稚带温岑去了自己常吃早餐的一家小店——店家本身是早中晚都开的,是她平时很少在外就餐,只在早上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