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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老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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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高墙,铜门威严。

    再高的墙,也难不倒江湖一流的轻功。

    再威严的门,也只是防君子而不防小人。

    白衣人有一流的轻功,他也从不以君子自诩。

    所以,他此刻跃进院内,落地无声,像一片飘落的残叶,

    梅小燕紧随其后,像白衣人的影子。

    白衣人似乎对库府很熟悉,左一转,右一抹,便摸到了封存赃银的所在。

    可好笑,门前居然只有一把铁锁看门,居然不见半个官兵。

    难怪当世半壁江山沦落,如果没有祭魂酒,府衙的官兵是不是也同样的德性?

    随意折了一根细枝,白衣人摸到锁下,将细枝折劈成两根尖刺,轻轻鼓动了三两下,铁锁即落。

    “看来这种事,你没少做。”梅小燕不屑的一声。

    抛掉树枝,白衣人回首扬眉:“所以,有一双灵巧的手,三粒骰子能赢十八点。”

    喜笑间,他的话头仍然不肯落了下风。

    进了库府,有微弱的烛光。

    难道被反锁的门里暗藏埋伏?

    白衣人立即贴着墙壁,想隐起身形。

    却听见苍老的一声:“朋友们既然来了,就陪老头子一起喝一杯。”

    行事已被人道破,再藏着不露头,未免被人看做是笑话。

    无奈之下,白衣人摸了摸鼻子,轻轻踱了出来。

    寻声望去,烛光旁,坐着一个胡须杂乱的老人,小木桌上摆了两碟菜,一壶酒。

    老人用手里的单拐敲了敲对面的长条木凳,苍笑:“老头子腿上有残疾,不能站起来迎客,失礼了。”

    白衣人与梅小燕坐了下来,接过了老人送来的酒。

    菜色简单,一碟花生米,一碟剖好的咸鸭蛋,也是下酒的好菜。

    酒味弥辣,是最便宜的劣酒。

    老人身穿着衙衣,从没见过这么老的府兵,估计只是个更夫而已。

    白衣人喝了酒,又取了半只咸蛋,大方的像回到了自己家里。

    “朋友难道不怕酒里有毒?”老人浊目放光,死盯白衣人。

    “不会,不会。”再喝一杯,轻声有笑:“有毒的酒,格外香,而老头子这杯酒,实在是难喝到要死。”

    他说难喝的时候,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原来朋友是懂酒之人。”老人浅笑,阴下眉目再问:“朋友就不怕蛋里有毒吗?”

    咸蛋刚被白衣人凑近嘴角,听老人这样问,急忙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可能。”

    随手,将咸蛋推到梅小燕的酒杯旁:“你先尝尝,要是没被毒死,我再吃。”

    “不错,不错!”老人连赞两声,终于有笑:“懂酒的人,都很实在。”

    “可惜,懂酒的人,今夜喝不到好酒,实在的人,今夜也吃不到好菜。”

    想偷银子却被人抓了现形,白衣人居然还有脸抱怨酒不美,菜不佳。

    老人慢饮半盅酒,嚼了一粒花生米,浊着声音反问:“什么酒是好酒,什么菜是好菜?”

    “银亮亮的酒是好酒,金油油的菜是好菜。”

    听上去是在谈酒论菜,实则白衣人已经说出了金银二字。

    他这是将来意摆到了桌面上,难道真得不怕被下了大狱吗?

    “好,只要朋友点得出来,老头子一定给朋友办到。”

    老人将单拐架在腋下,费力的站了起来,跛着一条腿走向深。

    少时回转,单手端了两盘菜,一盘金子,一盘银子。

    “只要朋友吃得下去,这两盘菜,都归朋友。”

    老人再次坐下,将单拐横在腿上,一双苍老的手,轻轻浮在上面。

    看着这两盘菜,白衣人喜笑自得:“金子是生的,银子没做熟,就算我有再好的胃口,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哦?”听他说得这么有趣,老人有了兴致:“要什么吃法才能吃得下?”

    “文火慢炖,老汤煎熬。”

    他一句一接,似乎永远都有说词。

    “不错,听着就香。”老人也笑,想知道白衣接下来会怎么对付,追问:“老头子这里有锅灶,不知道朋友要吊什么汤头,又要炖多长时间?”

    “要用千海的水,炖足二十年。”说过这句,再跟一句:“还要以山林之礁做燃料。”

    千海,二十年,山林之礁。

    听着荒唐的词,每一个,都刺痛了老人的心。

    抡起拐,砸在桌面上,老人浊目燃火,怒喝:“朋友是什么人?”

    白衣人饮酒无言,梅小燕抽出快剑,将英目瞪得滚圆,狠狠逼问:“你是千海独舟?”

    老人未答时,白衣人皱起眉头,一声长叹:“千海独舟单桨渡,谁能想到,单桨其实是只拐杖。”

    “不错,老夫就是千海独舟。”老人负起单拐,轻轻跃过:“老夫杖下不死无名鬼,请朋友报个字号。”

    “既然你是千海独舟,身负盖世武功,又何必用毒蛋害人?”白衣人又取回了梅小燕眼下的半只咸蛋,大嚼一口,轻轻一笑:“所以,这只蛋,一定没有毒。”

    用酒冲淡嘴里的咸味,白衣人点了点头:“我是山林礁人的儿子。”

    千海独舟愣住,持桨的手已颤抖,他死也不敢相信,今生还能见到山林礁人的后人。

    “把命还给我!”梅小燕一声怒喝,以剑引路,刺向老人的心口。

    杀父仇人在前,白衣人只顾吃蛋饮酒,这个年轻人却好似仇恨更深。

    二十年前,玄天崖边,那一副英雄垂泪的惨相再现。

    安定了二十年的心,再起波澜。

    一定都是该来的报应,多偷生了二十年,已经值得了。

    千海独舟抛下了拐杖,等着这一剑。

    一剑刺下,飞雪四溅。

    刚刚还闭目等死的千海独舟,突然被淹没在雪雾里。

    新剑被寒风摧出冰啸,像垂死者的呻吟。

    梅小燕翻转手腕,抖出剑风,劈散雪雾。

    如他所想,雪雾散尽时,现出两个绝色佳人。

    一个腰里弯月小刀,一个素手空空。

    又是仙骨飞雪,死不见尸。

    仇人或许已死,可梅小燕心中的恨意并未消减半分。

    不能手刃仇人,我练功何用?

    转头想去质问白衣人,却只见桌上残酒,人已无踪。

    回头再想问问两位娇女,却只余雪影空空。

    两盘金银还在桌上,此处仍然是非之地。

    梅小燕收回快剑,点足门外,先追回客栈,再问白衣人的逃脱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