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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郁,池震开着车缓缓而行。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律师?他已经被取消资格。警察?明明知道是谋杀,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发生。

    前方路边有群人在打闹,池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短裙、高跟鞋。是索菲,她遇到了麻烦,几个男人试图把她拉上车。池震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冲那帮流氓呵斥,“让开!”

    他一付文弱相,流氓并不放在眼里,反而更加胡言乱语,“哎呦,出来卖的,还有男朋友呢。”索菲拿包拍打着男人的手,“我不是出来卖的,我早就不在这里做了!”

    “早不在这里做,那就是以前在这里做喽。”

    池震听不下去,向为首的一拳打过去。但对方人多势众,你一拳我一脚迅速把他放倒。索菲拼命地喊,“别打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但没人听她的,那些人下手越来越狠。忽然一声枪响,那群人停止殴打,慢慢向两边退去。池震连放几枪,他们才敢散去。索菲过去扶起池震,“你没事吧?”

    池震抹了把脸上的血,应该是打到鼻子了,但身上没有大碍,“我送你回家。”索菲骑摩托来的,池震接过钥匙,骑到摩托上点火。索菲坐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池震猛踩几脚,摩托扬长而去。

    轻轨在高处行驶,池震骑着摩托行驶在路上。夜色下两种交通工具并行了一段路,摩托并不慢,索菲在身后紧紧的抱住池震。但轻轨拐弯了,摩托和轻轨分道扬镳。

    今晚的池震有点不同,然而索菲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到家她邀请池震上去,他又不肯。

    “我明天要走了,你以后在这里好好的。”

    “你去哪儿?”

    池震不知道。他看了看天空,那里是一片混浊,“警察律师我都不想做了。”

    也许去岛上和陈先生说起一声?天亮时池震上了渡轮,周围都是陌生的乘客。他看着海,一时想到黄嘉伦的案子,一时又自我开解,并不是他不管;一时又想到陈先生,会怎么对付他。

    他还记得自己入狱那天。端着被褥,跟在狱警后面,听狱警一边走一边宣布服刑人员守则,“……五,不得擅自使用绝缘、攀援、挖掘物品。六,不得偷窃、赌博。七,不得打架斗殴、自伤自残。八,不得拉帮结伙、欺压他人。”说话过程中,他俩穿过几道门。每过一道门,狱警都是抓着门锁等他进去,关上门后,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那条路特别漫长,狱警看着他不像惯犯,“第一次服刑吧?”那时他还年轻,以为世事尽在掌握,“我还没审判,我坐不了牢。”狱警回头看他,“下周二开庭,我肯定能出去。”

    狱警却听惯了,“那就要看看你怎么出去了。”

    狱警把他送到最后一道门,他那时还不知道里面的操作,但感觉到了危险,站在门外不肯进去,“我未决羁押,不用关在这儿吧?”狱警拉着门示意他进来,把他和陈同他们关在一起。他知道新人的规矩,自觉到墙边做蹲起,但被陈同叫住,“别着急做,你有新规矩,你不是池震吗?”

    “做律师的是吧?陈先生问你,马如龙砍了一层楼的人,一天牢没坐,住到精神病院去了,是你的官司吧?许一辉放火把老板和两个孩子都烧了,按过失杀人罪判三年,是你办的吧?”

    池震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不认又不行,只能勉强点头。陈同他们走过来,“如果都是你,那我们得重新定个规矩。”

    他记得自己那时还天真,看了一眼监控探头,但没人出来叫停。幸好陈同没想动手,只是向他咨询案情。

    钱洛华-“我看了你的卷宗,漏洞百出。警方所谓的证人,那个女人,他们询问方式就不对,直接拿出照片来,让她指认凶手是华哥吗?这种诱导性问话,有作伪证的嫌疑。辩方律师应该提出抗诉,逼迫检方将此供词作废,没有这一供词,你就是无罪啊,他们抓错人了。”

    他不敢大意,哄着他们-“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华哥。还有王哥,警察找到了那把刀来定罪,是吧?刀上面除了你的指纹,还有警察的指纹,对吧?”

    “所以你当时的律师在干嘛?有你的指纹,也有那名警察的指纹,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可能是凶手,那名警察也可能是凶手。警察取证时沾不到指纹,因为他要戴橡胶手套。什么时候会沾到指纹?只有在他用这把刀杀人的时候。”

    “雷哥,你最多七年,现在监狱是反过来欠你十八年。十八年冤狱,你放心,等我活着出去,一年一百万的补偿,帮你要回来。同哥,你这个案子最为蹊跷,感觉律师不是失职,不是没能力,是他跟警察联手在坑你……”

    陈同打断他,“我就不用说了。不过你确实挺无耻。”

    他不说话,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看到他们有所缓和。那时他很坚定,“帮被告打官司,大罪改小罪,小罪改无罪。别说我无耻还是高尚,这是我工作,我的工作就是让你们把量刑做到最低,要不然律师干什么?帮着警察破案?帮警察加刑枪毙你们吗?”

    凭着巧舌,他终于说服了陈同,然后陈同把他引见给了陈先生。

    渡轮靠岸了,渔民把刚打来的海鲜一筐一筐倒在岸上。池震四处张望,一路找过去,但房子是空的,他没找到陈先生。

    回来池震拿起一只椰子,路边随便找了辆车,三下两下将前车窗砸碎。车主从店里冲出来,池震举起双手任警察抓,他已经放弃了。

    旧地重返,押他进去的郑世杰劝他,“震哥,你都是警察了,想进来招呼一声就来了,何苦再这样呢?修个车窗都得好几百吧?你和你那车主小弟讲一下,在外面假模假样闹了一下午了,你赶快把事聊完,出去不就好了么?”

    池震说不认识那个车主,是真偷车,郑世杰愣住了。池震是真的想开了,他只想找个地方呆上三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果陈先生要做掉他,那就在狱里做掉他好了。

    陈同提醒他,“你当初怎么跟我讲的。你说,重要的是你的工作是什么,当律师就是为嫌疑人脱罪,当警察就是抓凶手,这跟道德无关,这是你的职业。”池震觉得累,这道理不是他想到的,是他师父教的。王振生大律师教他,律师只对自己的委托人负责。这么多年他也是一直信奉这个,但现在他累了,只想休息。

    然而池震不知道,小人物的浮沉绝非自己可以做主,就算想躲,也有人可以把他再拉出去。下午庭审时车主改了口,说原以为车被偷了,后来知道是池震开走的,他和池震是多年朋友,两个月前就把车转给池震了。既然没有失主,那么被告池震的盗窃罪自然不成立,无罪释放。

    池震走出法庭的时候,陆离和温妙玲在走廊里等他,温妙玲还拿着他的西装。

    陆离还是那付臭脸,“那个贺云飞,你跟他聊过一次,为什么没写报告?”池震突然就觉得有什么又回来了,他气冲冲地怼回去,“什么都没聊出来,再就是黄嘉伦的死,你根本不给立案,我写什么报告?!”陆离把西装递给他,“再补一份报告,把衣服换上,出发, 贺云飞中午死了。”

    贺云飞不是死于癌症,不是哮喘,也不是为情自杀,而是真正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