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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救助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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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短时间内,丫鬟毒害老爷,成为燕州城的惊天大案,轰动一时。

    人证物证俱在,唯独缺乏一个动机。

    吉祥招认,她是见老爷一直不重视二爷,非逼二爷不许沾手家产,却还要养着几个兄弟,一时气愤杀人。汤本来是给二奶奶的,经过老爷那边气了杀心而已。

    再逼问,便说她仰慕二爷已久,不忍心见他被如此压榨和苛待。

    既然犯人承认杀人,动机明确,证据确凿,判了秋后问斩。

    何家贤刚出月子就听见此事,顿时就昏厥过去。

    等醒过来再问时,所有的判决结果都下来,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

    铁证如山。

    她发疯一般打方其瑞,责难红梅,是他们,在吉祥刚出事被收押的时候,骗她说,吉祥病了,看了大夫要休息。

    她以为是伺候月子吉祥太累了,因此并没有在意。

    在得知判决下来时,她完全懵掉。吉祥的说辞别人有可能还信,她怎么也不能信。

    爱慕方其瑞?太搞笑!当初吉祥跪下来求她,千万别把她给方其瑞做妾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因为是死囚不许探视,何家贤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用,花了银子求到州府夫人那里,州府夫人奇怪的说道:“她觊觎你家二爷,如此心狠手辣,你居然还想看看她。只可惜老爷发了话,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何家贤把当初与吉祥的对话告诉给方其瑞,方其瑞凝神半响才道:“我知道不是她做的。”

    可那是谁?谁有如此心计,又有非害方老爷不可的理由?

    答案呼之欲出。

    何家贤难以置信。

    照顾方老爷的是梅姨娘,若非她允许,绿尛又怎么会让吉祥进去送汤?怎么同意她喂给方老爷喝?

    叫了绿尛前来,绿尛却一头雾水:“那日吉祥说,熬了清淡的汤给方老爷喝,我见您一向孝顺,以为是您的意思,便没有阻拦。”

    梅姨娘呢?梅姨娘有不在场证据,她在跟陈氏周旋。

    事发后,她一言不发,公开表示自己失职,应该寸步不离方老爷的,给了吉祥可乘之机。

    绿尛打了十个板子,罚了半年俸禄。

    她自己罚了一年的俸禄。

    只是这个怀疑,她根本就和方其瑞张不开口。

    她只要稍微往这方面引导,方其瑞就立时扯别的话题去。

    对于怀疑梅姨娘,方其瑞更愿意相信是吉祥做的。

    何家贤才发觉万念俱灰,她居然对此事一筹莫展。

    “你好好带儿子,如今家里一团乱糟,就别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方其瑞劝道。方老爷的死令他很是悲痛,丧事办完,荣华奢侈,乃为整个燕州城之最。

    一个月后,伤痛渐渐平息,已经有叔伯们按耐不住,提到分家产的事宜。

    这期间何家贤除了看儿子带女儿,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对方其瑞的早出晚归漠不关心,对梅姨娘主持家事也是逆来顺受——给汀兰院什么,她就要什么,不给也不要,连话都懒得说。

    只不过,疑心归疑心,也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她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陈氏在鹤寿堂,自打方老爷殡天后,在这一个月里,除了出席一下葬礼,整个人就浑如行尸走肉一般,也是默然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如今她母子,连带方玉荷的性命,全都紧紧扼在梅姨娘母子手中,她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和谈判的筹码了。

    方二爷主持了家族会议,他对前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只知道方其瑞临危受命,打算继续盘卖铺子,然后养活方家的众人口。

    毕竟,他已经考到举人了,在方二老爷的眼中,若是弃文从商,简直暴殄天物。

    为了不违背方家祖训,也为了平息其他几房的争端,目前只能先由方其瑞自己做主,先继续经营,过段时间再盘点卖光。只是先得立下契约,等方宝乾长大后,家产还是要还给这位方家的嫡长孙。

    如此几房叔叔便先没了话说,毕竟公中的银子都还在,每个月他们的生活水平没有变化。

    梅姨娘也同意,方宝乾能独挡一面,那少说也是十八年后的事情了,这么多年,筹谋一个黄口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氏没有立场反对,方其宗身体不争气,方其业连方老爷的丧事都没出来——曾经也披麻戴孝守灵堂,却在五石散的瘾犯了之后,扔下他老爹的棺木就回院子里过瘾去了。

    陈氏试图要他振作,只换来一句:“二哥当家有什么不好,只要每个月有足够的银子买这玩意儿就行了,少操好多心。”

    陈氏意难平,却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又没有可支撑的东西。

    对于那几房叔叔而言,虽然她是嫡母,可若是家产落入她手中,那还不如给方其瑞呢,毕竟方其瑞是方家正经子孙。

    一团和气的就决定了方家日后的方向。

    方其瑞也当场立下字据,方二老爷监督,每半年查一次帐。

    私底下,方其瑞却对方家的产业帝国很是不舍——方家三代人的心血,如今就因为没有嫡子继承,而要毁于一旦,实在可惜。

    他去找梅姨娘商量,梅姨娘却道:“你终究是要高中做官的人,到时候去京城落地生根,跟方家再无任何瓜葛便是。你瞧你二叔,自打为官,哪里还有半分方家子弟的影子。”

    “可实在可惜。”方其瑞感慨。

    “可惜什么,又不是你的。这些年只要掌管他们衣食无忧,下一代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梅姨娘冷笑:“一个商人家庭,既上不得台面,又没有什么尊贵的地方,哪里值得留恋。等你做官了,才会发觉,人跟人之间,三六九等就是不一样。难道你就不想方家的子孙,日后走出门去,就是高人一等吗?”

    这个方其瑞自然知道,他无从辩驳。只得暂时搁置了学业,潜心先经营起来,省得其余商户因为方家动乱,趁机排挤。

    若是经营得好,他日出售,也能卖的一个好价钱。

    方老爷死的时候,方玉露和方玉烟都没有回来,路途遥远,梅姨娘来不及通知,对外只说送信了,只怕还没到。

    到过了十天半个月,也渐渐知道方老爷过世的消息,只可惜已经下葬,根本就没机会赶得回来,索性都没有回来,只派了仆人回来吊唁。

    梅姨娘快刀斩乱麻,将院子里这段时间对陈氏复起有归顺之心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换成她自己的人。林姨娘和沈姨娘愈发小心谨慎,只好好的带着儿子,再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

    方家的场面自此定格下来。

    公中的银子每个月拨给梅姨娘,掌管一大家子开支。

    方其瑞负责挣银子,并找到好机会出售方家的产业。

    如此和谐,除了在狱中还不知道受了多大折磨的吉祥,方家阖府上下,已然是对梅姨娘马首是瞻,其乐融融。

    其间方玉露曾经被陈氏写信召回来,并州那边回信说,方玉露怀了身孕,委实没办法回来。陈氏气得哭了一整夜,大骂她没良心。如今她一拖三,她根本毫无办法。

    何家贤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花点银子去求州府夫人,缠到老二方宝坤已经半岁了,州府夫人只无奈的说道:“此事真的是没办法,老爷给我下了令的。不过我瞧你也是真心实意,这年头,难得有把一个丫鬟这样看重的,我便指你一条明路。你不是跟从家四奶奶关系好吗?你走她的路子,兴许有用。”

    何家贤这才犹如指路明灯一样明白了,官场水之深,根本是她无法了解的。

    只是到底得了办法,便备了重礼去从家。

    从四奶奶听说是这事儿,倒是没有过分推脱,却也面露难色。

    只是何家贤死在走投无路了,恨不能立时拜倒在地求她才好。

    从四奶奶见她实在是苦苦哀求,才道:“州府大人这边,从家的几位男儿大概都不至于让他卖面子。只能我写信给我父亲,让他亲自走一趟了。”

    何家贤这才明白,为何从四奶奶这样为难。

    他的父亲唯有亲自前来,大概才能见吉祥一面,可这样隔了千山万水的关系,又如何对州府大人说明?总不能因为一个奴婢,而去让将军欠一个州府老爷那么大的人情吧。

    何家贤难掩失落,心里还是很感激从四奶奶,口中却只能道:“既然要惊动将军,那末我再想别的办法。”

    从四奶奶想了一想,笑着道:“无妨,我撒个谎便是了。这些年,我倒是从未撒谎过,为了你,倒是也值得试一次。”

    当下便书信一封,只说吉祥曾在危难关头救过她一命,如今性命攸关之际,虽不能救赎,但是也要略微尽一尽感激之情,想要去狱中给她送行。

    “到时候我亲自去,你便在我身边扮作丫鬟便是。”从四奶奶笑着道。

    何家贤感动的热泪盈眶,这种人情不是一般的交情,除了人间至亲之间,只怕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做。

    将军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只是为了她假公济私,是利用职权谋私利。

    从四奶奶行动不便,却还要亲到狱中那腌臜地。

    此恩此德,真是没齿难忘。千金的银子也难以回报。

    何家贤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以来,你待人以诚,这些年在我见过的人中,前所未有,我很欣赏。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父亲一向也欣赏你这样重情重义之人的。”从四奶奶看她泣不成声,忙安慰道。

    待过了酷暑,进了初秋,离吉祥被斩首之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将军紧赶慢赶,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燕州城。

    从四奶奶自然是据实以告:“劳累爹爹跑这一趟”。

    将军笑笑:“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和外孙女,也是值得走一趟的。”

    父女两叙旧不提。

    到了那一日,何家贤谁也没告诉,甚至谁也没带,到了从府,就支开所有的跟班,包括红梅,换了丫鬟装束,跟着从四奶奶的马车一齐出门。

    州府老爷早已经打过招呼,狱卒给他们开门,一路畅通无阻。

    从四奶奶坐着轮椅走在前面,待看到吉祥时,忍不住将头一扭,很是担忧的瞧着何家贤。

    何家贤先前发觉吉祥是一个人一间,还有些欣慰,待看到眼前人,心酸至极。

    吉祥一头乌黑黑的头发早已经被剪的参差不齐,前面甚至露出一大块红红的外翻皮肉,懵懂的瞧着来人,双眼迷茫,似乎不识。

    身形瘦骨嶙峋,裹在囚衣中,轻飘飘的空荡荡的像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空气。

    何家贤冲到栏杆旁,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吉祥。”

    吉祥瞧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晶莹的光,嘴唇动了动,突然嘻嘻哈哈笑起来:“老鼠……哎呀老鼠……别跑,我要吃。”

    说着起身去抓沿着破旧颓败的墙根一溜烟而过的老鼠。

    何家贤眼睛涨得极酸涩,几次想忍住泪来,到底没忍住,扑簌簌大颗大颗往下掉,泣不成声。

    从四奶奶给了狱卒一点银子,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狱卒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知道他们定然身份极为尊贵,便知不无言:“送来时先是跟别人关在一处,那些人欺负她,打她。后来失心疯了,咬人打人,就单独关起来了。”

    “好了,你先出去,我在这边看看。”何家贤回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差不多五十两:“这是我的姐妹,我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狱卒大概还没收到过这样多的银子,只愣了一下,马上眉开眼笑的接了退到隐秘处。反正州府大人同意的,只要不开牢门,就没事。

    何家贤等她走了,扑到牢门前,大声叫着:“吉祥,吉祥……没有人了。”

    吉祥惊慌失措的盯着墙根看了许久,这才踱着步过来,小心翼翼四处打量,颤抖着指尖试探性的点了一下何家贤的手,就被何家贤立时握住用力往前一拉。

    吉祥低着头站在门柱中间,嗫喏了半响才道:“二奶奶要小心梅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