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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小姐们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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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眼神在现场圈了一转,最后停在齐娘子脸上。

    齐娘子笑着:“四少爷聪慧过人。”

    方其凯有些自得的笑。

    梅小姐解了惑,朝方其凯感激的笑笑。

    齐娘子尽收眼底,但笑不语。

    等第一日的教学结束后,她去跟何家贤说然然的学习情况,顺嘴提了一句:“府里适婚的孩子,不止是四少爷啊。”

    何家贤一愣,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娘子笑:“梅小姐也到年纪了。”

    何家贤也笑,没有明说梅小姐,是给方宝乾准备的。

    齐娘子开始每天报道。

    说的是规矩,其实还包含琴棋书画等内容。

    齐娘子将女则和女诫放在然然桌上。

    然然很是喜欢这位说话带着三分笑的先生,道:“我已经读过了。”

    齐娘子就收起来,背着手问:“女诫中,曲从一章,你有什么感悟?”

    然然结结巴巴,慌张起来。

    何家贤为了给齐娘子充分的尊重,仍将课堂设在以前崔嬷嬷教授的小厅。

    只有她和然然两个人。

    何家贤既不旁听,也不提任何教学意见。

    齐娘子不以为意,见然然答不出来,开始教她下棋。

    抚琴齐娘子坦言不会,读书说不定读的还没有然然多,琴棋书画,她只占了个棋字,一手围棋下的极好。

    不到三日,丁悦上门拜访,拍着手郁闷道:“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我和从大夫人都请不动的人,偏你请得动。”

    何家贤也不知道,更不好问齐娘子。

    丁悦又道:“莫不如我把闺女送到这里来,跟然然一起学吧。”

    丁悦的闺女叫甄香,已有十四岁,生得亭亭玉立。

    “那我可不能答应你。我得先问问齐娘子的意见。”何家贤说道。

    丁悦就有些不满:“你既然花钱聘了她,她也答应了。教几个人是你说了算。你家是没有表小姐堂小姐之内,有的话,这么今天来一个问一下,明天来一个问一下,烦也烦死了的。就这么定了!”

    何家贤急忙道:“她是老师,有权决定教谁不教谁!”

    “切,你还真把她当先生啊?一个女流之辈。”丁悦摆出夫人的谱:“我去跟她说。”

    “还是我去说吧。她若是不同意,我也不会硬塞进来的。”何家贤拦住丁悦,据理力争。

    丁悦不好真的因为这种小事跟何家贤翻脸,却也微微有些恼怒:“……大不了加她些银子罢了。”

    何家贤只好好声好气的劝了会儿,丁悦才扁着嘴:“就你把她当回事。”

    何家贤疑惑道:“不是你说她厉害,深藏不漏的吗?”

    “那又如何?还不是平头老百姓一个!”丁悦点着她的额头:“死心眼。这天下有本事的多了,深藏不漏的也多了。咱们有心抬举,可架不住有人不识抬举,那就没什么脸面好给的了。毕竟,寻常人没有她,还是好端端的在吃吃喝喝。可要是没有了咱么家的铺子……”

    丁悦“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那许多人就连米都吃不上喽。”

    何家贤听她言语里面的自得,这才明白,即便是再有能耐的人,若是没什么身份地位,在丁悦眼中,不过也就是尔尔。

    这就是古代社会的森严等级。

    略微有些犹豫的开了口,齐娘子听了道:“二奶奶这是知会于我还是商量于我?”

    何家贤道:“自然是商量。我还没答应甄夫人呢。自然是要等您点头。”

    齐娘子脸色稍霁,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好驳甄夫人面子,您答应她即可。但是千万别说是经过了我的同意,只消说是您答应了才好。”

    何家贤一愣,以为她是为自己出尔反尔,说不教甄家的人,却又教了的缘故,不好意思,忙道:“甄夫人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齐娘子见她会错意,笑着解释:“我行得正做得直,就算先前不同意如今同意又如何?世间上的事情,哪能件件一锤定音的?”

    何家贤便问为什么?

    齐娘子便问道:“你可知为何她们都请我,我偏答应了您吗?”

    “因为她们请我,不过是把我叫过去,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命令我去教授,仿佛是我莫大的福气。二奶奶您不同。”她眯着眼睛:“您给我下了帖子,写明原委,并说要登门请我。”

    她顿一顿,满脸诚恳:“我并不是那不识抬举之人,只是谁是真抬举,谁是假抬举,我分得清楚,计较的厉害!”

    何家贤这才明白其中原委,又问为何跟丁悦不能承认?

    齐娘子道:“她们这帮阔太太们,最爱体面,最好奢华,巴不得将人人踩在脚底下。看她们请我与您请我的不同行事风格便知道了。若是您这样真的眼巴巴的问我才做决定,难免堕了威风。”

    她看着何家贤:“我知道二奶奶不在乎,可我在乎。士为知己者死。”

    她笑着:“二奶奶以真心待我,我就不能看着二奶奶深陷泥潭而不自知。您若再不将自己当回事,假以时日,整个燕州城,就没人把您当回事了。没遇到事还好,若是遇到事,孤立无援,甚至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

    何家贤明白了,诧异道:“你是劝我,对待不同的人,就用不同的态度?”

    “正是。”齐娘子点头:“若非如此,不能立足!”

    何家贤有些犹豫,那不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齐娘子似乎看出她所想,解释说道:“四少爷如今年少成名,一举成了生员,我瞧着,两位孙少爷读书也是极好的,他日高中不在话下。若是二奶奶不尽早纠正行事作风,光凭一番赤诚之心,日后,偌大的家业,娶回来的那些媳妇,再到孙子辈,就够您愁的了。”

    齐娘子见何家贤认真起来,才点播到最后一句:“做人凭本心,做事凭手段。”

    何家贤释然。

    对齐娘子道谢,将梦梨叫来,写了帖子,送去了甄府。

    甄悦这才又高兴的过来,睃一眼何家贤:“你不会真的还请示那个齐娘子?”

    “自然不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既然花银子聘了她,这点子小事我还能做主的。”何家贤按照齐娘子说的话回答。

    甄悦果然很高兴,认为何家贤跟她是一伙的:“甄香,过来见见你方姨。”

    何家贤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两粒金海棠:“给孩子玩儿。”

    又吩咐丫鬟过来带着甄香去小厅,跟齐娘子学习礼仪。

    甄悦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留下两个丫鬟两个婆子跟着伺候,便先回去了。

    过了两天,连梅姨娘也看出齐娘子是真的有些手段的,便将梅小姐也送过去一同学习,另外给齐娘子交了学费。

    这一日何家贤正在帮方宝坤温习功课,就有丫鬟过来报信:“……几位小姐吵起架来。”

    何家贤吃了一惊,叫了方宝乾过来照看弟弟,自己去小厅。

    然然脸上几道红印子,咬着牙一言不发。

    梅小姐眼泪汪汪的,小声抽泣,额发凌乱。

    甄香双臂环胸静站在一旁。

    她们三个人,梅小姐年纪最大,然然年纪最小。

    何家贤进来,环顾一圈,发觉齐娘子不在,原来是趁先生不在时闹起来的。

    便低声对梦梨说道:“齐先生哪里去了?”

    梦梨说道:“本来教女诫的,齐先生家里突然说她婆母不舒服,她来不及告假就回去了,说是看看就回来。叫几位小姐自己温习功课。”

    那就是没有旁的人证了?

    何家贤略想一下,才道:“去看看齐先生家里出了什么事,若是真不好,送些银子过去。若是好了,请她过来处置。”

    她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息,看也不看三位小姐一眼。

    几位小姐就有些尴尬,但是也不敢坐,更不敢说话。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齐娘子匆匆赶来,见何家贤在,敛裙行礼:“是我的错。”

    “既然先生回来,那我就先去忙了。”何家贤命梦梨留下来给齐娘子帮手,自己仍旧回汀兰院。

    从头到尾就没有要问明缘由的意思。

    甄香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齐娘子待人严苛。此事是她挑起来的,她本想自己是客,何家贤做主的话,多少要顾着几分母亲的薄面,照顾着她些。

    没想了居然抬脚就走了。

    齐娘子已经命人拿了几个蒲团放在她们脚下:“跪着吧,一炷香,跪完了起来说话。”

    甄香恨恨瞪了梅小姐一眼,不忿的跪下。

    待时辰到了,齐娘子命她们起身,又坐下了,才问道:“谁先说。”

    甄香略微一愣,梅小姐已经抢在前头:“我先说。”

    “咱们学习女诫,甄小姐就说我不知廉耻,住到别人家里,一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还好意思跟着学规矩。您是二奶奶费了多少心思请来的老师,我居然有脸蹭课……”梅小姐说着又哭起来:“……我气坏了,就回了几句嘴。”

    “是啊。你说你只是回了几句嘴,可你回的什么嘴?就差没诅咒我终生嫁不出去了。”甄香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梅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忍不住轻嗤一声。

    她二人口角,为何然然伤得最重?

    齐娘子的目光转过去。

    然然站着,眼神也不闪躲,对上齐娘子探寻的目光,认真道:“两位姐姐吵闹,碍着我温习功课。我劝了几句不听,就动手了。她们就一起来打我,自然我受伤最重,可好在打起来后,她们就老实了,不再争吵。”

    然然说这些话理所当然的笑着,就像是描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先生要罚就罚,我绝无二话。”

    齐娘子生平第一次有些无语。

    她本待觉得然然聪慧,又肯学,没想到是这样一股硬骨头。

    只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齐娘子命然然去佛堂跪一个时辰,又让甄香回府休息,梅小姐去梳洗换装,明日再来。

    然然只跪得两脚发麻,才由丫鬟们扶着。

    “小姐是去汀兰院吗?”她虽然辟了自己的院子住,可却总爱赖在汀兰院。

    “不回。”然然慢慢的回自己的院子,门口遇到齐娘子。

    她看看天色,已经近黄昏。齐娘子都是下午就回家的,此刻显然是专门在等她。

    行了礼,然然问:“先生还有何见教?”

    “我说一件事情,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齐娘子轻声和她说。

    然然点头。

    “梅小姐伤春悲秋,甄悦看不过眼,出言侮辱在先,是也不是?”

    “嗯。”

    “两个人吵起来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是也不是?”

    “嗯。”

    “你劝诫无效,就动手了,是也不是。”

    “这些我跟先生说过呀,然然并没有撒谎。”

    “你撒谎了!”齐娘子看着她的眼睛:“你绝计不是因为她们吵才动手的,而是不想你母亲为难。”

    “一位是远方亲戚,一位是朋友之女。二人吵闹,是非曲直无论定了谁的错,都是偏帮。”齐娘子笑着说道:“各大五十大板吧,又显得你母亲又和稀泥之嫌,双方会愈发委屈。”

    “是。”然然接话:“只有我动手了,我的过错最大,她二人之间的龋齿,就不值得一提了。”然然也笑:“先生英明。”

    “好孩子。”齐娘子笑笑:“只是日后无非真的让自己吃这么大亏,即便平息了事端也划不来。你瞧你的脸,若是留了疤,日后就难消除了。”

    齐娘子拿出一瓶药膏:“你用着吧。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动手。只需要骂她二人长得丑就可以了。”

    齐娘子说完补充一句:“骂完就跑,打不着你。”

    然然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对于女子来说,没有比说她丑,更有杀伤力了。

    一句玩笑话,然然却当了真:“多谢先生教诲。”

    齐娘子这才走了。

    然然点头,摸着那小瓶子:“我原先还有些不服,现下看来,真是个人物!”

    她的脸上,有一股和平素天真烂漫截然相反的,成熟世故。

    这场小风波如然然的愿,没有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在梅小姐和甄香的眼里,她们二人争吵的是小事,然然敢动手打她们才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