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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很令人向往。”

    宋朝摸了摸发烫的耳尖, 倾听艾伯特低哑迷人的嗓音描述夜色下、晴光里、薄雾中的泰晤士河风光。那历经百年屹立不倒的建筑,那几经倾塌重修的伦敦桥, 那些浸淫在历史中走过漫漫长道焕发出迷人色彩的教堂城堡。那在暮色里响起的晚钟,依稀能从中听到百年前马车轱辘轱辘踏过伦敦街道的声音。

    “我想你会爱上南肯辛顿的下午。”

    eg的下午总会令人联想起下午茶,贵族们慵懒的倚在会客厅里品着红茶, 吃着精致的糕点, 百无聊赖的聊天。除了悠闲恐怕难以找到更加精准的名词来形容。

    宋朝领着艾伯特到学校外头一条美食街最深处一家面馆,此时不到饭点, 面馆里头人少安静。老板娘一见宋朝便高声招呼,宋朝笑着回应。他是这儿的常客。

    宋朝往座位上坐,对艾伯特说:“这里的牛肉面是真绝色。”说完转头叫老板娘:“娟姐,两碗牛肉面。老规矩。”

    “好嘞。”

    艾伯特虽没有在这种中国式小店中吃过, 但也没有丝毫扭捏的坐下。

    “我以为你会请我吃大餐。”

    “大餐可没有新意。”

    “要论新意……”艾伯特拖长了语调,吊着人胃口,吊足了才说:“还是你亲自下厨更有新意。”

    宋朝猛地双手捂着脸, 从手缝里瞅艾伯特。看着像是一只躲在笼子里怯生生的小老鼠,黑黝黝的眼睛藏着不好意思。

    宋朝瓮声瓮气的说:“你怎么老撩我?”

    宋朝可不是什么懂得矜持的人,也不是故作矜持被人撩了还装不懂的人。他被家人宠得有些心思坦荡。他知道撩的意思, 艾伯特三番两次撩他,他懂的。他也试着猜艾伯特的动机,猜过艾伯特对他有意思。

    但艾伯特除了言语上的撩拨,行动上一直保持着距离, 很绅士。宋朝就猜不透了。

    猜不透也就不想猜, 也不想闷声闷气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混过去。所以宋朝直接了当的问。

    不过艾伯特不太懂撩的意思, “撩?”

    埋在手掌里的宋朝抿了抿唇,意有所指:“你对我说的话像在对女孩子说情话。”

    “你不是女孩。”

    “我知道。我是说你对我说的话像是对女孩子——”

    “我没把你当女孩子。我知道你是男孩。”

    “啊?”

    艾伯特轻声笑了一下,“所以我是在跟你说情话,不是像。不过以前没有对男孩子说情话的经历,要是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道歉。”

    “……然后呢?”

    艾伯特一本正经,略微迟疑了下说:“我去学。”

    宋朝忍俊不禁,“你到哪儿学呀?谁会教你这些呀?”

    艾伯特但笑不语。他的那些长辈小辈同辈,虽然个个不靠谱,但恋爱和追求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情话,没特意去学过。我对你说的话发自肺腑。”

    没有学过情话便能说得如此动人心弦,也算是天赋易凛。要是认真学过,谁能逃过他的捕获?

    宋朝从指缝里看艾伯特,撞进那双带笑的深邃眼眸,闷闷的说:“哦。你在追求……我?”

    艾伯特点头。

    “我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和男人在一起的,他们都想要我和女孩子交往。”

    宋朝说着这话,忧虑的也仅是这点。却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喜不喜欢男人,也没想过他和艾伯特的年岁差距。心里头更加没有对艾伯特的追求反感,反而是有些隐秘的欣喜。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在和恋人交往却忧虑恋人无法被家里人接受的女孩子。

    艾伯特视线就一直落在宋朝身上,后者现在垂着眸,掩着脸,没看到他此刻的温柔。艾伯特轻笑,他觉得宋朝不像是在拒绝他,那话听着就像是在撒娇。仿佛在可怜兮兮的说‘我家人不喜欢你,怎么办?’。

    艾伯特身体动了一下,掩饰住内心的骚动。他想站起来把宋朝圈入怀中,像饲养花园里的玫瑰一样精心的呵护着,宠爱着。如果宋朝成为他的妻子,估计他会把对花园里那些精心饲养的玫瑰的喜爱全数转移到宋朝身上。毕竟没什么能比得上眼前这朵小玫瑰。

    长在他的胸腔里,缠绕住他的心房的……小玫瑰。

    不过艾伯特克制了自己的这股冲动,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神情有些微妙。望着宋朝的那双眼还是如同大海一样深不可测,却充满了包容和温柔。

    其实艾伯特清楚自己的心动,他喜欢宋朝,对他有好感。所以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话便是含了糖一般要把人甜融化了,可那话他也没事先排练,真就是发自肺腑。

    不是故意撩拨人,却是无意撩拨人。

    艾伯特不确定自己对宋朝的喜欢是不是爱情,他是心理学硕士,钻研过男女间的爱情,当然这和同性间的爱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异。爱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甜里裹着苦。

    爱情有忍不住的宠溺和呵护,也有无法控制的对爱人的占有欲。

    艾伯特二十七年来除了出生和无法自控的儿童期,一直都是翩翩有礼、温柔成熟的形象,他是eg贵族间最为淑女夫人所喜爱和称赞的英伦绅士。他的一言一行犹如上个世纪走出来的公爵,充满了极为吸引人的特质。

    他很尊重女性,他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虽然那只有半年的时限。

    艾伯特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一位来自比利时的贵族姑娘。那姑娘性格可劲儿辣,倒追艾伯特三年,终将人拿下。不到半年主动分手。

    分手的时候,她说:“艾伯特,你是个绅士。绅士到我大多数时候想揪着你的衣领给你几拳,虽然每次对着那张脸我都选择放弃。我的意思是说,你太他妈的绅士了,半年时间你只牵手、亲吻。我真怀疑你是个性冷淡。好吧,我想说的是,你不爱我。”

    艾伯特那时才明白好感不等于爱情。

    那个比利时姑娘追了艾伯特三年,性格独立自主,爽朗善良,符合艾伯特欣赏的女性形象。因为不排斥和以及的确有好感,他接受了那个姑娘的追求。可艾伯特不会对她产生**、占有欲和令人眩晕的甜蜜感。

    这些跟书上描写的不一致,但艾伯特自认是个理智的人。他以为哪怕是爱情也不能令他失去冷静。结果就是被甩。

    那时的艾伯特还年轻,虽然理智冷静却不够成熟。而今他明白真正的爱情,因此更为慎重。

    艾伯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其实很强,身为罗斯尔家族族长,掌控着几乎整个欧洲的经济命脉,同时是eg最为尊贵的公爵,他有资格拥有比常人更为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只不过他过于冷静和理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导致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没有失控的时候。

    当然此时提起并非是说他对宋朝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没有什么因素刺激他,他无法确认是否会想占有和控制宋朝。现在两人间的气氛和关系在他的预料之中循序渐进。

    所以现在,说句实话,艾伯特无法确认自己对宋朝的感情是否是深入骨髓的爱情。喜爱是有的,但是不是夫妻交融的爱情却不一定。

    “如果我能说服你的家人接受我,你会不会接受我的追求?”

    即使不确定那种喜爱是不是到了爱情的程度,艾伯特也是清楚明白的意识到,如果非要有个人成为他的伴侣,首要人选以及唯一人选只有宋朝。

    宋朝在思考,稍微偏着头很认真的思考。

    答案是没有如果。

    宋朝的家人不可能会接受他和男人在一起,而他对艾伯特的感情也远没有到可以为他而和家人对抗的地步。

    其实只要努力并非没有可能说服家人,只是还不到那个地步。

    宋朝和艾伯特对对方都有好感,心里有喜爱的感情在,但还没到爱情的地步。

    艾伯特制止了宋朝的回答,“现在说答案太草率。一个月后再说好吗?不过至少接下来一个月不要因此躲避我的追求。”

    宋朝透过指缝瞧着艾伯特温柔微笑下的真诚,慢慢的放下手。那脸早就漫上了艳丽的红霞,还在假装镇定。然后缓缓的点头。

    他不否认对艾伯特存有好感,自然也不会拒绝。当然他也很有自信不会被压倒就是了。

    没错,在多位叔叔婶婶以及姐姐的教导和宠爱之下,宋朝对于自己男人的地位有着无可匹敌的自信。哪怕他有着畸形的身体也从不因此而自卑。面对艾伯特的追求,面对比他成熟比他男人的艾伯特,他没想过会被对方压倒。

    换言之,就算最后宋朝接受了艾伯特,在他的认知里,充当丈夫的是他,压倒艾伯特的也是他。他是如此的充满自信,以至于最后和艾伯特结婚被压着行使了夫妻间义务,是如此的震惊……

    从这点上来讲,宋小宝儿,可真是个宝儿。

    .

    自上次一番颇为坦诚的对话,艾伯特便有些肆无忌惮的追求宋朝。所幸他追求人的技巧很高超,为人体贴,手段春风化雨一般。令宋朝在不知不觉间接受而没有感到任何被打扰的不适。

    宋家人起先还是不同意宋朝出国留学,宋品花没事人似的在一旁观看,背地里让宋朝装可怜,把那苦肉计使出来。宋朝也没怎么发挥他的表演功力,仅仅把自己关房里一个晚上不出来,一顿晚饭不吃就让宋家人急得不行。

    再加上宋二叔帮倒忙似的在一旁一个劲儿强调青春叛逆期带来的危害,把众人弄得人心惶惶的。宋品花又施施然的抽了本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书在旁看着,看完了随手搁客厅。宋爸爸偷偷摸摸的把那书往怀里带,在书房熬了一夜,看完第二天沉默不语,第三天唉声叹气,第四天拍板同意。

    宋品花落下的那书从宋爸爸怀里辗转流落各家,最终家里头最反对宋朝出国留学的几个全都熬夜看了那本书,完了出来症状和宋爸爸相似。最后无可奈何的同意宋朝出国。

    宋爸爸等人都搞定了就只剩下宋老太太,宋朝本以为老太太最难说服。谁知老太太一听沉默了一晚上就同意了。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老的看的最明白,心也放得最宽。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她从最乱最糟糕的年代走下来,从最贫困的早年丧夫一人拉扯着四个娃到如今儿孙满堂,晚年享福,她可是最明白事理的人。

    老太太说了:“奶奶舍不得宝儿,可宝儿长大了。雏鹰长大就要飞离父母,到外头去闯荡。宝儿也要出去闯荡历练,才能长成真正的男子汉,回来保护奶奶。”

    老太太还说当年她一个人拉扯着宋爸爸四人,尽管心里头硬生生叫人拿锯子慢吞吞的来回磨着似的钝疼,她还是把刚成年的宋爸爸赶去下乡。然后是宋二叔,一个接一个的,把自己身上割下的肉全都赶出去,去外头面对风雨历练。最终,他们都成为能独挡一面的男子汉。

    “宝儿啊,奶奶早就知道老大他们太宠你了,并非是好事。奶奶也想劝劝他们,可奶奶的宝儿这么可爱这么乖巧,奶奶也忍不住要多宠宠宝儿。奶奶就想,实在不行,宋家的家产也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可现在不行喽,因为宝儿长大了。”

    彼时老太太坐在庭院里的摇椅上,慢吞吞的已经很苍老却仍旧慈爱的声音伴随着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成为宋朝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情景。那充满了拳拳爱意的剖白,在满园的晨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老太太是闭着眼说话的,满头银丝闪闪发光。宋朝就蹲在她的旁侧,听着那话忍不住就泪流泉涌。

    他是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可爱的亲人?怕是积了十世的福分,兜兜转转才能投胎宋家,成为他们掌心的宝。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正常人尚且因父母偏爱而遭到冷落,更别提每年被抛弃的身体残缺的婴儿数量有多庞大。宋朝知道自己那身体,不男不女,换作其他人眼里来看,就是个畸形的怪物。

    要生在别家,不被抛弃也要遭到冷落的待遇。可他生在宋家,从小到大,都把他当成宝儿似的宠着的宋家。

    宋朝觉得自己太任性,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就抛弃爱他的家人远渡重洋,还因此要欺骗他们。他想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坏的人呢?明明拥有了这么多人的爱为什么还要这么贪心?

    一瞬间,宋朝的愧疚感和自我厌弃感达到了顶峰。他哽咽着说:“奶奶,对不起。”

    老太太睁开眼,瞧见宋小宝儿那小脸哭得,跟只花猫似的。虽是瞧着丑兮兮的,老太太偏就心疼,当即把人搂怀里拍着背哄着:“哭什么呢?奶奶可心疼坏了。”

    宋朝钻进老太太怀里不说话,就哽咽。

    老太太随他,哄着。

    “宝儿啊,小七找我聊了会儿。她说的没错,我们都老了,可小辈们刚成长起来。没人给他们护航容易坏了。咱们老宋家本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在s市里多少人等着看老宋家笑话,等着落魄了顺势上来踩一脚,奶奶其实都知道。那些所谓豪门瞧不起老宋家。你的几位姐姐都嫁人生子,在外头不比家里头。老宋家强硬着,便能给她们撑腰。”

    宋朝声音带着鼻音,“奶奶,你们不老。奶奶,为什么不让大姐继承家业?”

    老太太闻言笑了一下:“你当我们是老古董,奉行传男不传女那套?”老太太笑完了,顿了会儿叹口气说:“大丫头,她心里苦。你三叔不舍得她再背负宋家那么重的责任,你爸也舍不得,奶奶也不舍得。”

    “嗯?”

    宋朝有些不懂。老太太却不愿多讲,只说宋家得有个主心骨。宋家的姑娘们除了宋善琴尚且留了心在自家公司,其余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都没那兴趣。至于已经嫁了的那几个,心是不在公司。可她们的丈夫、婆家就未必了。

    宋朝埋头不语,脸颊蹭着老太太,赖着不起来,在那儿撒娇。可把老太太的心都给萌化了,大早上的也不起来,窝庭院那儿祖孙俩温情脉脉起来。

    因为出国留学一事算是定下来,宋朝便只安心等待之前投出去的申请书回复。至于宋家人,虽都同意了,其实心里还是在等着宋朝受不了跑回来。

    这么折腾下来时间也过去了大概一个月,艾伯特到中国考察的时间也到期了。他得回国,在他回去的时候,宋朝也还没点头和他交往。

    艾伯特离开的时候挺急,因为家族里头突然出事,把他紧急召回。艾伯特连夜搭乘自家公司的航班离开的中国,来不及和宋朝道别。到了地儿又忙着处理事务,根本闲不下来。

    因是王室闹出来的丑闻,涉及到家族产业,太过重大,艾伯特忙到居然没时间打通电话给宋朝。等到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宋朝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接他的电话。

    艾伯特转而询问唐琳,可唐琳真就不知道宋朝是谁。她也就听着那名字熟悉,但不认识。艾伯特追求宋朝那事儿很隐秘,除了两人没外人知道他俩的事儿。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查,怕会引来那些人的注意。便想着等把手头的事忙完再去一趟中国,顺便利用这段时间看看他对宋朝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

    唐琳转身挂了电话,对艾伯特口中的宋朝很感兴趣。可惜艾伯特嘴紧,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心里对这事儿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偶然听到婆婆林老太太念叨,惊讶之下得知宋朝。

    出于艾伯特帮助林安的讲座的感激之情,唐琳把宋朝出国留学的消息告知艾伯特。

    于是艾伯特,坐在他偌大的办公室里,期待着和小玫瑰的再次相逢。

    .

    宋朝前段时间丢了手机,已经挂了补办申请,重新拿回号码需要点时间。他也不怎么在意,因为他早就收到了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该联系的该准备的都已经弄好了,现在做的就是乖乖等时间到来启程就行。

    周肖忙着高考,对于连上课都不怎么来的宋朝各种羡慕嫉妒,却也没法儿。在得知宋朝梦想成真也是真心为他高兴,直嚷道去了外国也别忘了联系。宋朝举着手掌信誓旦旦说不会才让周肖放过。

    宋朝此时坐在自己的储物室里,已经待在里头画了一天的设计稿。可不知怎的总觉状态不对,笔下胡乱涂着到最后一团乱。回过神来看见纸上画得乱七八糟的一阵泄气,把笔一扔,赌气不画了。

    脚边的纸篓废纸多得溢出,全是今天画废了的纸。可见宋朝有多心烦意乱,然而令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却不再这里。

    那个罪魁祸首失踪了,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杳无音讯。

    艾伯特在追求宋朝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一个电话的殷勤,后来有一天突然就断了。宋朝那时已经习惯了艾伯特每晚的一个电话,突然断了还以为是那边出什么事。心中担忧,拨了过去却得到占线的提示。

    后面连续几天没有艾伯特的消息,宋朝打过去到最后居然得来关机的提示。

    直到现在,宋朝丢了手机后却不再想打过去找艾伯特了。

    宋朝认为艾伯特追求他是在开他的玩笑,这也不是没有前例。他见过身边一些年轻的女孩子被外国人骗身骗心,想不到他一个男人居然也会被骗。

    “想想也知道……说是追求其实也只是因为好玩,随便说出口来骗人。一点……都不像恋人。”

    宋朝捂着脸闷声闷气的,表面上不在乎,笑嘻嘻的,其实还是很难过。

    .

    s市机场。

    候机室安检口。

    如果说机场安检口是一个见证离别的地方,那么的确是的。每天有无数分别的场景在这里上演,或悲或伤情,但绝对没有今天这么奇葩壮观。来来往往的乘客以及安检人员都用一种汗颜的表情瞅着眼前这一大家子。

    今天是宋朝出国的日子,宋家人一路十八相送就这么送到了机场。要不是宋朝坚持,居然还有人要一直送到eg。

    宋家不是大门大户,但架不住人口多。出嫁的未出嫁的,长辈同辈加上小辈,拖家带口过来看上去也颇为壮观。幸好宋朝强烈拒绝,要不然来的人更多。

    宋老太太因身体原因没来,一向硬汉风的宋爸爸抱着宋小宝儿死不肯撒手,谁来劝都给一顿吼回去。最后还是宋朝水润的眸光往宋妈妈那儿祈求的一瞥,宋妈妈揪着宋爸爸手肘子往外拉,这才把人拉开。

    少了宋爸爸,其他人就逮着机会冲上去搂住宋朝,七嘴八舌的关心,临到头了还有人在劝干脆别去了,留家里众人宠着。吓得宋朝赶忙一脸坚决的表态,不学有所成绝不回国。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宋善棋才领着其他人退开,红着眼睛抱抱宋朝:“宝儿,去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大姐。”

    宋善棋退开,宋品茶就上前一个熊抱住宋朝:“宋小宝儿,没了你我得几年吃不到你做的美餐。”

    “放假了我就回来,天天给你做。”

    “小甜嘴儿。”

    宋品茶退开,便是其他人一个个接上去一个拥抱一句叮嘱。宋爸爸宋妈妈以及宋朝的三位叔叔婶婶没好意思上前,但也在一旁不舍的看着,尤其是宋四叔。抱着媳妇儿都快哭了。

    这场景看上去挺搞笑的,好似人不是出国,要永别了一般。唯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感同身受那份温暖的亲情和离别的不舍。

    最后,宋朝红着眼眶望向宋爸爸宋妈妈,走到俩人身前低垂着头,两手手指绞着:“爸爸,妈妈,我要走了。”

    饶是向来铁骨铮铮的宋爸爸都红了眼眶,何况是宋妈妈。“妈妈的小宝儿,去到国外可就真只有你一个人了。没人宠着你,没人替你出头,要是委屈了就欺负回去。大不了退学回来,妈妈有存款,养着你。咱不做圣人,动口动手就做个小人。”

    宋朝破涕为笑,“妈妈!”

    宋爸爸瞪眼:“你妈没说错,我儿子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宋朝又是伤心又是感动,抓着机会吩咐:“妈妈,你别老是熬夜美容。早睡比敷一百张面膜还有用,还有不要老是因为减肥就不吃饭,多运动更好。再说了,在爸爸眼里,你本来就特别美。”

    这话说进宋爸爸心坎儿,忙不迭点头,然后吃了宋妈妈一拐子。

    宋朝继续红着眼眶念叨:“爸爸你也是,别老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半夜起来偷偷喝酒的吗?你藏在厨房柜子顶的酒还剩半瓶,我都知道。”

    宋妈妈怒了,揪着宋爸爸软肉使劲儿掐。宋爸爸苦着脸,还得微笑。

    宋朝念叨完了还想找宋二叔念叨,宋二叔聪明,赶紧制止。他就想如法炮制找宋三叔和宋四叔,两人憋着脸说道:“快起飞了,要不该迟到。”然后赶苍蝇似的让宋朝过安检。

    宋朝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叫怕被拆穿小心事的宋家人赶紧撵进安检。宋朝依依不舍,拿了登机票进候机室时回头见到之前还笑着的亲人此时都一脸难过,禁不住心酸。

    宋朝第一次离开家人,远赴重洋。去到那个几乎隔了半个球的陌生之地,有雏鸟高飞的欣喜自然也有离家千里的惶恐。

    万里高空,一望无垠。

    由于s市没有直达伦敦的航班,要先转香港搭乘英航。兜兜转转花了将近13个小时,抵达伦敦机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因为伦敦和s市有8个小时的时差,这边是凌晨,s市则刚好是晚上十点钟左右。

    宋朝下了飞机便先给家里回了电话报平安,然后去办理相关手续以及拿回托运的行礼。当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伦敦时间10:30分了,他早已是饥肠辘辘。

    可当面对陌生的国度、城市、人群,语言、肤色的不同当头给了宋朝一盆冷水,将他的兴奋浇灭。当初他是那么信誓旦旦,如今便有多么惶恐。

    陌生的国度,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单,那种恐惧令宋朝胆怯。不过更多的还是不甘心以及对未来的憧憬鼓动着他的心灵,他开始迈开脚步向前走,如同一位勇士,面对未知的前方仍旧一往无前。

    宋朝搭乘的英航停在希斯罗机场,距离市中心仅24公里,离中央圣马丁学院比较近。他可以直接在外面租辆车报上地址,司机会把他送到距离学院最近最便宜且安全的旅馆,也可以坐机场大巴到附近的地铁站。

    宋朝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交通工具。直接打车会很快,但是很多本地司机会欺负外来客,故意带着乘客兜圈子以期得到额外的油费。宋朝虽不愁钱,可也不想当冤大头。

    最终他决定搭乘机场大巴到附近的地铁站,当他走出去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宋朝顿住回头看,拥挤的人潮没看到任何一张熟悉的脸。晃晃头,宋朝心想大概是听错了。

    当他继续前进便再次听到那声音,这次很清晰而且那声音听起来很熟。

    “宋朝。”

    宋朝回头,瞪着艾伯特。

    艾伯特一身铁灰色长风衣,接近白色的浅黄色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绑在脑后,带着银色细框边眼镜,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朝。他的衣摆有些凌乱,应是在人群中挤过来被弄乱的,但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宋朝抿着唇,一言不发拎着行李转身就走,纯当不认识艾伯特。

    艾伯特愕然了一瞬,连忙跟上去。嘴角边挂着无奈的笑,拎起宋朝那过于庞大壮观的行李。

    宋朝不肯,闹着别扭。不过敌不过艾伯特强硬的态度,索性把所有行李一股脑扔给他,想看他笑话。结果在他手里多而笨重的行李到了艾伯特手里就变得很听话。

    艾伯特游刃有余的拎着笨重的行李在人群中穿梭,速度很快很稳。紧紧的跟随着宋朝后面,“我不是故意消失,有急事,没来得及打给你。”

    宋朝本打定主意不理他,闻言忍不住回道:“骗人。急事能没有处理完的时候?能忙到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你只是玩玩,大可同我直说。我并不会——”

    “宋朝!”艾伯特脸色突然变得很可怕,阴沉不悦,但在看到把宋朝吓到之后又缓和了脸色,重变得温柔。“你说得对。所以我不是没有给你打电话,但打不通。”

    宋朝抿唇,似乎这时候才想到自己丢了手机。

    这种概率极其低的意外居然发生在他的身上,实在难以置信。

    明白自己误会了的宋朝颇为不好意思,可心底对艾伯特那点儿悸动因他的突然失踪而被压抑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艾伯特认识的并不深,甚至于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完全联系不上。

    哪怕是艾伯特的家人、亲戚、朋友,只要他认识其中一个,也不至于弄得如今有些心灰意冷。

    宋朝闷头向前走,脚下速度却放慢了些,闷声闷气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内心倒有些期盼艾伯特是专程来接他的,听起来不切实际。

    “来接你。”

    宋朝猛然抬头,满脸不敢置信。

    艾伯特笑得很温柔,银丝细边眼镜为他带来了儒雅的气质,看上去更为令人心动。

    宋朝脸烫,目光游移。

    “我可没高兴。”顿了顿,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强调:“我没高兴。”

    艾伯特轻笑出声。

    宋朝瞪他一眼,要夺他手中的行李:“我要搭地铁。”

    “地铁?去市中心?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宋朝不语。手心向上伸出,执拗的要走。

    艾伯特笑望着他,给他分析:“希斯罗机场的地铁很拥挤,如果你要搭乘它到市中心起码需要一个小时。甚至你可能要因此担负额外的交通拥挤附加费,不够划算。”

    宋朝一听,犹豫了。可他逞强:“我换公交也行。”

    “你确定?你的行李很多。公交不见得不拥挤。”

    艾伯特的话令宋朝动摇,希斯罗机场是eg最大的国际机场,平均每五秒钟就有一辆客机起飞。它的人流量非常大,尤其离伦敦市中心很近。因此无论是地铁和公交都会很拥挤,这对带着很多行李的人来说很不方便。

    其实希斯罗机场附近有很多租车公司,只要打个电话预订立刻会有车过来载。因为是正规公司所以不会有兜圈子的情况出现。可惜宋朝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至于艾伯特,他可不会做出主动告知这等蠢事来。

    “我的车停在外面,我带你。”

    宋朝还在犹豫,但他的肚子在抗议。最终捱不过饥饿,坐上艾伯特的车。

    艾伯特的车是辆捷豹,黑色流畅的车型看起来很矫健,非常具有时代感和视觉冲击。但宋朝对车不太研究,对名车的关注还不如对他那辆捷安特的喜爱。

    艾伯特把宋朝的行李往车后座放,让宋朝先进车里。

    宋朝习惯性坐后座,被艾伯特拉出来安顿在前座。

    宋朝嘟嚷着:“我不太习惯前座。”

    艾伯特看着路,大手伸过来揉着他的头:“乖。”

    抓住他的手往下扒拉,身体往车窗边挪,很明显的不想和艾伯特太近。那想划清界限的态度很分明,只是太分明了反而像个闹别扭的孩子,在划三八分线。

    艾伯特拿出一盒牛奶递给他,“垫垫肚子。”

    宋朝接过,毫不扭捏。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虐待自己,生气归生气,不能因为生气就不管身体。插|进吸管默默的喝,眼观鼻鼻观心,还是不理艾伯特。

    艾伯特有些头疼,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没有过哄小男朋友的经历,也没什么人有资格让他哄,所以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棘手。

    “我先带你去吃饭。你要西餐还是中餐?”

    “中。”

    倒真是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