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龙凤呈祥 > 后记番外(楚箫虞清袁少谨)(下)

后记番外(楚箫虞清袁少谨)(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楚箫给他们的地址,位于广西的西南部,靠近云贵的小麓山附近。

    进入小麓山地界之后,地势崎岖,路不好走,虞清和袁少谨两人都是牵马而行。途径几个寨子,想找人问路却听不懂当地的方言,来回转悠两日,才抵达楚箫落脚的寨子。

    楚箫背山独居,此时正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拿着锄头刨土。听见马蹄声,他转头望去,尔后站起身,立在黄昏下,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在挖什么?”袁少谨老早看到了他,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锄头看。

    对楚箫,他并不好奇,每逢过年楚箫回京,都会与他在一处聚一聚。

    “他在树下埋了自己酿的酒,估计几年前路过时埋下来的。”虞清低声道。

    她对楚箫自然十分了解,又是一个五年没见,她不免专注打量他,除了衣裳朴素了点,旁的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俊俏好看。

    “你俩是在沉西县碰上的吧?”楚箫敞开篱笆的门,指引他们将马拴在院外树下,又迎他们进院子,询问袁少谨,“那个案子”

    “自然是有了头绪我才走的。”袁少谨背着手打量他的歇脚之地,这是查案子养出的毛病。

    虞清则伸手问他要锄头:“我来。”

    楚箫没给她:“行了吧,你毛手毛脚,挖破我多少坛子酒了?”

    虞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过分了啊,那都是念书时的事儿了,你能念叨一辈子?”

    “血泪教训,我记一辈子算少的。”楚箫走回树下接着挖,“钱带来了没?”

    “在这。”袁少谨回头觑他,“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楚箫小心刨着土:“我要在小麓山上建个书院,规模必须胜过泰山书院,需要很多钱。我现在还赚不来这么多,只能借了。”

    袁少谨一愣,抬头仰视这小麓山一角,再想起一路走来的崎岖荒凉,抽抽嘴角:“你要将书院开在这里?你脑子没毛病吧?这里的百姓多半连官话都不会说”

    “这你就不懂了。”虞清在石墩上坐下,托着腮看着楚箫,笑吟吟道,“有句俗话说的好,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学问多寡,亦是贫富,我们家楚大一肚子学问,自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袁少谨撇了下嘴,他的确是不懂了。

    打小他就想要超越楚箫,处处与楚箫比,自认两人的学问在伯仲之间。

    然而现在楚箫一心向学,他整天都在忙着查案子,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仿佛都和别人不一样了。

    “求学问道,本就没有坦途,需得知难而进,上下求索。”楚箫已经看到了酒坛封口,挖的越发小心翼翼,“何况,正因此间蒙昧又贫苦,才更需要”

    袁少谨打断了他:“我是怕你借了这么多钱,往后还不起。”

    “那不可能。”楚箫笑道,“妹夫说过,他发现‘爱美’和‘信仰’是没有价值上限的,其实‘思想’也是。”

    袁少谨想了想,确定自己接不上他的话,问:“那你特意让我们两个来送钱,又是什么原因?”

    “以书院的规模,没三年时光怕是盖不起来,我不会在这守着,准备拿着钱去我之前踩过点儿的一些地方,修建启蒙学堂。这本该等我赚了钱之后再做,但我等得起,那些孩子等不起。”

    楚箫终于将酒坛子挖了出来,走去虞清面前,搁在石桌上,“这一趟走的远,今年过年可能就不回家了,想见见你们,恰好这坛青梅酒熟了,请你们来尝尝。”

    袁少谨惊讶:“就这?你知道我有多忙吗?”

    虞清是个闻见酒香就拔不动腿的人,迫不及待开了酒封,舔舔嘴唇道:“啧,正是太忙,偶尔才需要停下来。”

    “对啊,若没有我的信,我妹夫能放你走?”楚箫拍开虞清准备搬坛子直接喝的手,回屋里拿了两个酒碗和一个杯子。

    袁少谨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也走去坐下,支着头。见他们两人都用碗,自己面前却是个杯子,不满:“瞧不起人?给我个碗!”

    “你那酒量”楚箫犹豫了下,想着有虞清在,而他估摸着也带了暗卫来,便为他换了酒碗。

    于是三人围桌边喝边聊,说着这些年的经历,说着说着,又提起当年念书时针锋相对的往事。

    袁少谨比他二人要感慨的多,酒量最差,喝的最猛,太阳才刚下山,他就已经不省人事。

    虞清将他扛进屋里去,扔进楚箫已经为他备好的床上,出来继续喝酒。

    然而,没有袁少谨之后,两人却突然无话可说。

    天地寂静,只剩下酒碗摩擦石桌发出的声音。

    沉默很久,虞清侧目睨他:“五年里你一封信也不给我写,是在生我的气?可那会儿我在剿匪,你一声不吭的走了,我也很生气。”

    “我若不走,联军剿匪结束之后,你爹就得拿军功来换取你恢复女儿身了。”楚箫没有看她,低头喝酒,“唯有如此,我爹才不会怪在你头上。你别看我爹极明白事理,但他也有不讲理的时候,谁让我们兄妹不好过,他绝不会让谁好过。”

    “你如何知道我不想嫁给你?”

    “莫非你想?”楚箫转脸,迎上她的视线。

    “我当然想,做梦都想。”虞清表情认真,与他对视片刻,错开他的目光,“但是”

    “我明白。十年前你就已经做出过决定,我怎么会不明白。”楚箫的神态淡淡然,“原本我这次出走,还揣着点龌蹉的小心思。我以为,我为了成全你的理想,说服了我父亲,会令你有所触动,你或许也愿为我做出一些牺牲,会来找我。但你没有,甚至还娶了孟筠筠”

    “娶我表妹是形势所迫。”虞清仰头看着院中那株她叫不出名字的树,“我那表妹,哎,打小一点将门女的模样也没有,总是将礼法挂在嘴边,迂的不行”

    可虞清也没想到,孟筠筠倔起来能倔到这般程度。

    她与福建总督之子有婚约,却像被下了蛊似的迷恋上段冲,奈何段冲这个武痴根本不开窍。

    孟筠筠孤注一掷,传出自己曾被掳去麻风岛上之事。借此取消与总督府的婚约,同时也逼迫了一把段冲。

    但段冲依然无动于衷。

    “表妹名声有损,不过以我们虞孟两家的地位,再嫁个好人家也不难。可她不死心,不肯嫁人,要死要活的求着我将她给娶了。”虞清托腮,“反正就算我大哥愿意,她也不能堂堂正正嫁给一个悍匪,若往后我大哥真被她开了窍,我找个理由丧妻,将她送去麻风岛就是了”

    “没有丧妻之前,你都不可能再恢复身份。”她的解释,楚箫无动于衷,“就像十年前你执意服药一样,你会答应娶孟筠筠,也是逼着自己做决定。”

    虞清挠了挠自己的脸:“或许吧,所以你不该走,不该给我犹豫的机会。”

    楚箫冷笑一声:“所以又成我的错了?”

    “我的错。”虞清仰头猛灌一口酒,袖子抹了抹嘴,“放下,放不下,都是我的错。”

    楚箫的声音又和缓下来:“其实,我也得多谢你的坚持,不然你如今失了自由,我也仍在迷途上徘徊不前。”

    念书那会儿,虞清爱打架,总扯破衣服,他去学针线。

    虞清喜欢喝酒,他学酿酒。

    又怕虞清喝醉,他学煮醒酒茶。

    但当虞清出海上战场时,他却只能坐在码头的石头上等她回来。

    他也想像父亲曾经说的那样,她提缨枪,他振朝纲。可他明白,为官不是他的路。

    从他自己和段冲身上,他看到了教育的重要。

    从他父亲对段冲的“教育”上,他看到了“思想”的强大。

    为了自己,也为了配得上她,他不知疲倦的探寻着,想要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虞清抿抿嘴:“可你总是走个不停,何时才能成亲?你先前不是说,作为独子,你得为你父亲传宗接代?”

    “妹妹的儿子不是姓楚了么。”楚箫并不在意,“而且我说那话时,并不了解我爹,比起来传宗接代,他更希望我过的自在快活。”

    虞清勾唇:“那你快活么?”

    楚箫反问:“那你又快活么?”

    “不快活。”虞清继续喝酒,一声长叹,“人生难得两全,总是有遗憾。但这只是我自己的遗憾,不想连累你,所以一直希望你可以忘了我,娶妻生子”

    “于是你就可以心安理得了?”楚箫帮她倒酒,“很不幸,你怕是要一辈子愧疚着了,我的遗憾就是你虞清造成的。”

    虞清哑巴了,脸颊因酒气有些酡红,又是一声长叹:“楚大,你为什么那么好?十年前我离京去荡寇时,总是暗戳戳的想着你若长成个纨绔子弟就好了,我便不会有遗憾。”

    楚箫摊了摊手:“没办法,天不遂人愿。”

    “是啊,天不遂人愿,不过我更相信事在人为,譬如你我可以将遗憾降到最低。”手搭在他肩上,下巴搁在自己手背上,虞清嗅着他呼出的酒气,“其实你不知道,你愿成全我,我也很愿为你做出一些牺牲。所以,我去麻风岛找江天屿帮我调养过身体,多努力一下,应该可以和你生个孩子。毕竟自联军剿匪之后,沿海局势稳了很多,而我已从军十年,从打前锋到今日,已经不需要太拼。”

    楚箫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半响才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这点儿青梅酒还能灌醉我不成?”虞清揪起他一缕头发,笑道,“去年我就想来找你,但我想了想,这对你未来的夫人不公平,便放下了。可如今瞧你这态度,八成是娶不到老婆了,我真怕你会孤独一世。”

    楚箫嘴唇微启,颤了颤,道:“无名无份,你我不在意,但对孩子不公平”

    虞清掷地有声的打断他:“你我的孩子,必须能够理解你我的难处,也定会以你我为骄傲。”

    楚箫的脑袋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乱过:“可是”

    虞清揪过他的衣襟,将他拉进眼前,与他鼻尖贴着鼻尖:“楚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可能再有别的男人,无所谓。所以决定权在你,你若觉得你往后还能再遇到一个合你心意的女人”

    “不会了。”这一次,是楚箫打断了她,声音略有些沙哑。

    他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那双眼睛写满了内容。

    虞清眼圈泛酸,唇角也微微颤动,深吸口气,咧嘴哈哈笑道:“其实啊,孩子不委屈,是你委屈了,我有表妹做正室,你这辈子注定只能当我虞清的一房外室了。”

    说着,捉住他的下巴,“说真的,我在海上五年,尽量保护着自己,还晒黑了不少,而你连漠北都去过,脸怎么还是这么嫩?难道真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也太不公平了吧!”

    楚箫挣扎不过她,红了脸:“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正经?”

    “你不就喜欢我没正经?”虞清眯眼一笑,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

    五岁相识,青梅竹马,一晃眼,竟已经二十年了。

    两天后,袁少谨启程回京。

    他闲不住,昨个就想走了,奈何宿醉头痛,只能多歇一天。

    “帮我带回去给妹妹。”楚箫将自己酿的青梅酒分出一小壶,递给袁少谨。

    “哦。”袁少谨将小酒壶挂在腰带上,“有没有信托我带回去?”

    “没有。”楚箫摇摇头。

    “下次若无要紧事,别喊我来,我公务缠身,忙得很。”袁少谨念叨着走出门。

    虞清暂时没打算走,出门送他:“忙的连娶妻的时间都没有?”

    袁少谨解开被拴着的马:“大人说了,我这个年纪不宜被家室所扰,过两年再说。”

    虞清撇撇嘴:“他是想你专心为他卖命。”

    袁少谨不满道:“大人在我这个年纪,不是也没成亲?”

    楚箫好笑道:“那是还没有遇到我妹妹。”

    袁少谨清清嗓子:“那我也像大人一样等着缘分到来吧,总得娶个称心如意的,往后家宅安宁,才能专心办案。”

    虞清抚了抚额:“你跟着寇大人学查案就行了,至于什么都要学他?”

    楚箫见怪不怪,他早就发现袁少谨被寇凛洗脑的很厉害。

    三人正道着别,瞧见一顶轿子远远而来。

    虞清和袁少谨都是一愣,这里行路不便,竟还能抬着轿子走。

    楚箫认识这顶轿子:“是赵小姐。”

    “赵小姐?”虞清瞥他。

    楚箫解释道:“她家在梧州府,是当地的富商大户,专门研制香料的。赵家在这附近有处庄子,赵小姐是赵家的嫡女,每到夏天就会来此小住。”

    说着话,轿子已近眼前,帘子撩开,明艳动人的赵小姐下了轿。没戴帷帽,见多出两个男子,她微微一怔。

    “赵小姐,这两位是我远道而来的朋友。”楚箫介绍了下。

    介绍到外表瞧着有些冷峻的袁少谨时,赵小姐脸上明显添了一分娇羞。她微微福身,对楚箫道:“楚先生,小女子过来是想给先生提个醒。”

    楚箫不明所以:“恩?”

    赵小姐指了指小麓山:“先前我在山上偶然发现一株植物,拿回家中香坊,研制出一种香料,效果颇好。故而此番带了些仆人来,稍后上山采集,因多在峭壁上,采摘不易,估摸着得好些时日,会有不小的动静,恐怕会影响到先生的清净。”

    “无妨。”楚箫微微笑,表示自己不介意。

    “那就好。”赵小姐也抿唇一笑,“叨扰了。”

    转身正要回轿子里,袁少谨喊住她:“赵小姐。”

    赵小姐顿住步子。

    袁少谨支吾着道:“小姐可否给我个样本,我让我的人去找,他们都是轻功高手,只需几个时辰便能帮小姐采摘好,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赵小姐回头时咬了下唇:“袁公子为何要帮忙?”

    “因为”袁少谨尴尬笑道:“小姐不是也怕叨扰我朋友么?”

    “那多谢了。”赵小姐脸上的娇羞已是遮掩不住,道了声谢,回身进入轿子里。

    等她离开,袁少谨立刻吹了声口哨。

    不多时,两个暗卫来到面前:“大人有何吩咐。”

    袁少谨分派道:“留四个人,稍后赵小姐送样本过来,你们仔仔细细将小麓山翻一遍,务必采摘干净。”

    暗卫大声:“是!”

    虞清朝楚箫挤了下眼睛:瞧,这缘分真是说来就来。

    楚箫点点头:嗯,赵小姐品貌皆优,人不错的。

    却又听袁少谨严厉的道:“随后拿去赵府,一株卖给她十两银子,外加你们的工钱一人一百金,少一个子都不行!”

    暗卫回的更大声:“是!”

    等袁少谨交代完,暗卫退下,一转头看到虞清和楚箫两张呆滞脸。

    他若无其事,拍了拍楚箫的肩膀:“这钱拿回来之后,你留着,算是我也为你的书院和启蒙学堂添块儿砖瓦,毕竟我曾经也是个文化人啊。”

    “曾经”这两个字,颇为感慨。

    流露出些沧桑,迎着朝阳,袁少谨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