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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安有图书馆,可以查阅各式各样的文学资料。但图书馆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图书馆里没有资料记载,比如说,地址。

    他想把简体字的研究资料寄给陆费逵或者钱玄同,可他不知道这俩人的地址。现在这俩人的名气并没有后世那种文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至少韩安圈子里的同学是没人知道这俩人的地址的有的甚至这俩人是谁都不知道。

    韩安想把他为新文化运动准备的一系列文章寄给鲁迅先生,让他参考一下白话人的写作形式,顺便帮自己指正一下作品中的不足。说得不要脸一点,叫俩人相互学习共同进步。说得实在一点,就是,他想做鲁迅先生的学生。从小学鲁迅先生的文章,高考被鲁迅先生的文章难得死去活来,不叫他一声先生他意难平呀!当然,图书馆是有记载几个地址,但谁知道准不准确呢?

    于是,懒惰的韩安,想了一个特别好的办法:他把这些文章分别打包寄到了同一个地方——家里。

    写了一封家书,又每一份作品都附一页说明书。

    家书大体内容都是是,爹,我写了文章,要寄给谁谁谁帮我指导一下,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但我知道他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你帮我找找他在哪,然后帮我把东西交给他们吧!

    于是,远在中国的韩秋深满怀兴奋地抱着包裹打开家书,最后,他心口一团郁气地合上家书把包裹丢到桌上。

    韩夫人不动声色地给韩秋深倒了杯道:“老爷,安儿还好吧!他都在信里都说些什么了?”

    韩秋深板着脸把信给韩夫人:“你自己看。”

    韩夫人一边拿过书信,一边柔声对韩秋深道:“老爷,安儿从小在我们的看护下长大,从来没有离这么久过,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韩秋深听到这话,板着的脸有些松动,眼底流露出担心。

    韩夫人见他不气了,抿唇一笑,尽显温婉动人,轻轻淡淡地瞟了一眼下面一堆姨娘,就低头专心看手里的书信了。

    柳姨娘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她捏着手绢儿,细眉轻轻一蹙,娴静如花的小脸立马一派清愁,她忧郁地对韩秋深道:“少爷在家时,衣食住行,皆有我们为他打理,现在他独自一人离乡背井,远渡重洋,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过的是否习惯,学业是否顺利,同学相处是否好。”

    红姨娘反应慢一步,但马上泪眼汪汪的望着韩秋深:“少爷天资聪颖,又一向学习刻苦,学业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性情单纯善良,且和老爷一样,乐善好施,热心助人,一贯与人为善,这个镇子没有人不喜欢他。可少爷与人为善,现在在外面却不知别人是否会与他为善。老爷,少爷纯真无邪心思澄明,平行日事一派天真,外面世情险恶,人情复杂,奴家担心少爷吃亏。”

    袖姨娘也忧心忡忡地道:“就是,奴家听说洋人对中国人凶残粗暴,尤其是英国人,当年攻打北平的时候,圆明园的火烧了几天几夜,你说,少爷去英国读书,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她这么一说,连韩夫人都面带愁容,神情低落。

    韩秋深听她们如此说,心里担忧之情愈发浓重,但他见夫人伤心,便板着脸训斥众人:“行了,安儿是去读书又不是去打仗,英国人怎么会把他怎么样。”他转过头柔声对韩夫人道:“安儿读的可是英国的贵族学校,他亮出身份,那些平民百姓都不敢在他面前撒野,他不会有事的。”

    韩夫人闻言,眼神一亮,脸上的愁容,总算下去不少。

    韩秋深见此,总算放下心,他转头对众人道:“安儿身为韩家那一下唯一的男儿,理应顶天立地挑起守护韩家大任,吃得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经历的磨难,都是为了将来,你们都别瞎操心了。”

    韩夫人看完韩安写来的家书,深深叹一口气,轻斥道:“这孩子,好不容易来一封家书,也不想讲讲他在那边的近况,他不知道这一大家子的人为他操心吗。”

    韩秋深本来也气,可现在听听这些姨娘的担忧,越发心疼儿子在外吃苦,又想到儿子遇到难题,竟然像小的时候一样,千里迢迢的写信向他求助,他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哪里还舍得责怪他,他对韩夫人道:“安儿是男儿,又年轻莽撞,心思也不如你们女人细腻,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

    想到儿子在信了让他做的事,韩秋深便带上书信和包裹离开家,去留学回来堂弟家拜访。

    韩玖元听说韩老爷上门的时候很诧异,想这么晚了,他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于是他收拾好后,很快到了客厅。

    韩秋深打过招呼以后,便开门见山的说:“安儿到英国留学四年了,总是每月往家里写一封信报平安。前两个月不见他的家书,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谁知今天却收到他的家书,连带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大堆的书稿,说是让我帮他寄给几个人。玖元,堂兄不如你博览群书见识广阔,却也知道外面形势,翻天覆地瞬息万变。堂兄只有安儿这一个儿子,担心他年轻气盛走错路,也怕犹豫不决误他的前程。所以想请你为你这侄儿张目,看看他的道路是否平坦,前景是否明亮。”

    韩玖元道:“堂兄太过客气,安儿跟我学画虽只有短短几月,却也算得上我的半个弟子,更不提他还是我的侄儿。为他参详前程,玖元责无旁贷!”

    韩秋深闻言感动万分,连忙将书信和包裹交给他。

    韩玖元接过家信,看完后也没什么表示。他拆开包裹,拿出里面分类折叠的文稿仔细看来,看到第一页他有些好笑。

    第一页显然是写给韩秋深的,大体内容为:爹,这份书稿是要交给谁的,他的大概地址是,儿子不知道他的仔细地址,爹你帮我找一找,给他寄过去。

    他翻开第二页,大体扫一眼后面色不由一肃。

    这信开头便称先生,简单表达自己对先生的敬仰之情,然后就开始平铺直叙,开始讲中国在巴黎和会上遭遇的耻辱,他身为中国人痛心疾首,而北洋政府,在列强的面前软弱可欺没有丝毫的勇气去维护国家权益,他气愤不已。他认为政府不可靠,那么这个国家,只能由百姓来拯救,要百姓站起来,就要让百姓意识到旧社会落后以及各种邪恶势力对百姓压迫。他认为,农民占据中国80%的人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希望能够动员农民站起来跟所有文人和工人朋友一起拯救我们的国家。农民听不懂文人的话,所以不明白文人心中所忧,如果农民能够听明白文人,那么他们也会和工人一样站出来维护我们的国家!他认为中国需要新的风气,新的思想,新的文化潮流。所以他倡议用白话来写文章,以求每一个说汉话的中国人都能明白他们心中的担忧。

    韩安这一封信写的铿锵有力,澎湃激昂,韩玖元看后只觉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忍不住拍案叫好。他又仔细看了韩安写的文稿,满纸都是白话,粗俗直白不堪入目,看得他时而皱眉时而嫌弃,但想到韩安信中的话,他最终却忍不住叹息。

    韩秋深在一旁看着,见他看完信叫好,看完文稿却满脸嫌弃,还以为是儿子的想法很好,但文采不怎么好,所以韩玖元才如此表现。他忍不住想,看来安儿真的没有写文章的天赋。他叹一口气,也罢,大不了以后做个富家翁,所幸他学的是经济,做生意也是可以的。

    韩秋深在那里胡思乱想,为儿子的将来盘算时,韩玖元已经放下一叠文稿,又拿起另一叠文稿。

    第一页依旧是写给韩秋深的,第二页依旧开头称先生,韩玖元看了看,不由诧异。这第二页的内容与前一份大体相同,也谈及白话文,只是多了简体字的内容。

    韩玖元看了看他整理的简体字资料,心里十分震惊,他问韩秋深:“我这侄儿,是否遇到一位了不起的老师?”

    韩秋深道:“不知。安儿出国四年,每月只来一封家书,简单问候一下我和他母亲,向家里的姨娘和姐妹问好,再简单说一下自己的近况。我只知道他在英国读完两年高中,后来考进了一所很出名的大学。至于他遇到了什么样的老师,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玖元,安儿他……”

    韩玖元笑道:“安儿所走的路与我不同。虽然他的思想与我不同,可是,我却无法不佩服他,没想到,他能对天下对百姓有这份心思。堂兄,你生了个了不起的儿子。”

    韩秋深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这一天脸上一直是笑呵呵的,韩夫人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待在书房里一个劲的得意的笑,韩夫人料想应该是跟自己的儿子有关,看起来又是好事,于是她也不再问了。谁知当天夜里半夜的时候,她身边传来一阵狂笑,她吓醒过来一看,只见韩秋深闭着眼睛狂笑,也不知道是在梦里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儿。

    韩秋深在梦里笑出来的时候,韩安也站在凳子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