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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邪魅鲛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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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

    鲛人躺在喷鼻沉木的大床上,好整以暇望着在奏折堆里埋头奋斗的女子。

    女子似有所觉,恰好回望过来。四目相接,一个老神神在在怡然自得,一个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但九现在知道了,做皇帝是真的不容易。和她唱反调的大臣,堆成小山的奏折,以及等着她雨露均沾的后宫男宠。每一样都让她疲于应对。天晓得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只是想痛痛快快睡个好觉。

    还有这只鲛真是越看越碍眼。她真想一脚把他踢到床底下去。

    宫人上前来拨亮灯芯。但九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让他去宫外候着,自己则继续埋头苦战。

    这样坚持了一会,眼皮子又开始止不住地打架。奏折上的小字也越来越模糊。但九终于抗不住睡意,将脑袋枕在臂弯里沉沉睡去。手中的朱笔也随之掉在地上。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到老宫人沙哑的低唤:“皇上,该上早朝了。”

    但九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睛。想起还有小半的奏折没有批改,她顿时慌得手忙脚乱。前几天就有言官指她太过沉溺男色,连政事都疏忽许多。这时若再让他们抓住小辫子,可就真要把纵欲过度的罪名坐实了。

    咦?

    她打开一本奏折,讶异地瞄两眼,又抽出一本来看。空白的地方都已经用朱笔做了应对的批示。是她的字迹,用词和条理却明显精准通顺许多。

    “昨晚有旁人进来朕的寝宫么?”她抬头问老宫人。

    老宫人缓缓摇头:“回皇上,不曾有人来过。”

    但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袋里灵光一闪而过。

    莫不是……

    她举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镶金丝宝罗帐。

    鲛人呼吸清浅,仍在酣睡中。但九挑开轻纨罗衾,去看他的右手。

    袖子和掌托处果然染着一抹红。

    但九此时心里五味杂陈。直到老宫人又低低催了一声,她才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连着好几天都是如此。她执着朱笔昏昏入睡,转天再醒来时,奏折已经全部批改好,整整齐齐摞在一旁。

    鲛人掌托处的红也越来越明显。

    ……

    这一夜但九睡得并不踏实。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在屋脊和窗檐,身子跟着骤然发了冷。她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线条完美的侧脸。飞扬的眉,琉璃般清透的瞳仁,还有微抿的淡唇。但九眨眨眼睛,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离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唤他。

    自在汤池那次后,她赌着气不和他说话,已经有段时日了。

    鲛人闻言放下奏折,微偏了脸看她:“醒了?”

    神色和声线都显出一丝疲惫。

    但九面色一怔,胸口渐生出一阵暖意。原来离尤是这样的啊,尽管平日里欺负她捉弄她,实则心热得很,见她有难处,便站出来默默地帮她。

    即便她还小心眼地生着他的气。

    “嗯。醒了。”她笑意柔软,“离尤,谢……”

    话还没说完,鲛人突然一扬手,那本奏折就对着她的脸飞了过来:“既然醒了,那就继续干活吧。”

    硬邦邦的边角正好撞上她额头。但九不由地痛呼一声。

    她恨恨看着鲛人的背影,心想自己真是傻,怎么会以为这家伙是个好人。

    ……

    古野的九夷君向来和流祈私交甚好。听说流祈前不久得了个绝色的鲛人,耐不住心痒,这一日携着一众宫仆,前来造访。此人在乌宛遭围时几次派兵援救。且听老宫人说,流祈能最终登上帝位,也是借了这人的助力。

    但九得知内情后自然不敢怠慢。在朝晖殿设了私宴,两人把酒言欢。

    宴中气氛正好。九夷君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咧嘴笑道:“这般饮酒着实有些无趣。女皇何不唤三两美人来陪酒助兴?”

    喔对了。但九想起来了,这九夷君是个有着龙阳之癖的。

    她也抚掌微笑起来:“九夷君的提议甚好。”说着唤了老宫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老宫人诺诺应了,转身离开。

    不多一会,他便领着几个华服男子走进殿中。

    浮余也在其中。他似乎是识得九夷君的,当下轻咬下唇,半阖眼帘,递了个风情万种的眼风过去。九夷君看得心神一荡,伸手想要拉他。浮余却虚虚避过,只去到但九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几个男子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周,但九虽觉得不自在却也只能强忍住。当下只能勉强维持住笑意,接过男宠们递来的酒,一杯接一杯地猛灌下肚。

    看女皇这边已经热闹起来,九夷君带来的宫仆也纷纷现了形,一个个全贴到主人身上,摆出各种放浪形态。

    但九见怪不怪。早在看见这些宫仆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这容色,这身段,哪能是什么普通宫人。

    殿内气氛瞬时变得燥热起来。但九偷偷觑了老宫人一眼,看他神色如常,于是知道流祈和九夷君如此饮酒作乐,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九夷君这时已经酒至半酣,见但九始终没唤那鲛人出来作陪,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听闻女皇近来得了个鲛人。那可是个稀罕物,先前都是听老一辈当异怪说的,哪想到隔了几十年后还会再出现。”他眼中是抑不住的热切,“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女皇何不让他出来,让我也开开眼界。”

    看女子神色僵硬,九夷君呷一口酒,慢悠悠道:“我知道女皇舍不得。不过啊,旁人也就算了,毕竟咱们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呐。”

    但九这时已经微醉。听他说起人情旧事,脑袋顿时隐隐作疼。索性就召了老宫人上前,让他把鲛人带来。

    殿门咿呀一声打开。

    身着鸭青色长袍的鲛人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睡醒,脸上还留着几分朦胧慵懒的神色。长发也未束起,只用一根同色的缎带散散扎在脑后。并不像那些男宠只着一件艳色外衫,他衣饰规矩,襟口整齐,穿着这色调沉稳的衣裳站在众人之前,显得出尘又干净。

    方才还喧闹不休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九夷君直愣愣瞧着,眼睛都舍不得眨。

    男宠们神情各异。或惊艳,或嫉妒,或痴迷,各种眼光,统统聚到了那人身上。

    鲛人停住脚步。他看着被众男子环绕的但九,面上似笑非笑。

    但九最讨厌看到他这种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偏又感觉什么都在他掌握中。

    从上次的奏折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又开始恶化。但九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搬去养心殿,睡觉办公都留在那处。寝宫那头的看守也依然没撤下,她才不会让他有机会出去找流亥。

    鲛人站着不动,但九也不管他,只低头喝闷酒。九夷君这时才堪堪回过神来,将嘴巴一抹,心道,果然绝色。只是衣服穿得忒多了些,将身段都遮了去。可惜啊可惜。

    酒宴继续进行。酒酣耳热之际,九夷君提议行个酒令助兴。输家无需罚酒,只要提个美人出来,脱下一件衣裳就可。但九这时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没多想,随口就应下了。

    男宠们几乎都只穿了一件外衫。一脱就脱了个精光光。但九又不熟悉酒令规则,连连输了好几把。这样几次之后,连浮余的衣裳都被除了个干净。

    她这方就只剩了鲛人还衣饰完整。

    但九摇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抬头看了鲛人一眼。

    见他神情不变,她一咬牙:“继续吧。”

    又一轮过后。她这次用了十分的心思,连着赢了好几把。然而好景不长。长夷君显然是各种好手,稍设了些障碍,就让但九败下阵来。如此输了几次后,鲛人的外衫中衣统统都被扒去。

    仅着了件亵裤站在大殿之中。

    最后一把结束后,九夷君带来的男宠齐声欢呼,嬉闹着向鲛人跑过去,争抢着要去脱掉他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物。

    一阵杯盏倾倒的刺耳哗啦声连续响起。

    不仅是男宠们,连九夷君也受了惊吓,扭过头去看发生了何事。

    但九一把抽掉覆在桌面上的绸幔,举步向鲛人走去。因着醉酒,脚步很是有些不稳。

    她站到他跟前,也不看他,只将触感柔腻的布料仔细披了上去。

    关系不好归关系不好,她是不会让他轻松完成任务,可这并不代表她想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

    鲛人微微低着头,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这时前方传来咿呀一声,宫门再次被从外面打开。

    流亥显然是急匆匆跑来的。看到但九和鲛人站在一起,鲛人后背又光溜溜一片,不由地脑袋一热,伸手把但九推开。但九本就站不太稳,被这么一推,立时身不由已仰面栽倒。

    脑袋磕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好大一声响。

    但九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你们这小俩口咋都跟我脑袋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