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旺门佳媳 > 第四百四零回 大结局(下)

第四百四零回 大结局(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五更时分,黎明前最黑暗,也从来都是人最疲乏、最犯困的时候。

    季善也是人,当然不能例外,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子也混混沌沌的,只想立时倒下睡死过去,等醒来时,一切风雨便都已经过去,只剩阳光和彩虹了。

    可她不敢睡,怕剩下这点时间内万一有变故,她守护的可是自己的亲骨肉、亲娘和她最在乎的至亲好友们,她真的丝毫功亏一篑的风险都承受不起!

    她只能靠时不时的掐自己一把,来极力维持最后的清醒。

    直到耳朵里隐隐传来马蹄声,在静谧的凌晨,越发显得清晰,却也刺耳。

    季善一下子惊醒了,怎么会忽然有马蹄声?听起来还有很多骑的样子,且越行越近,不会是、不会是敌人终于打上门来吧?

    一旁早已撑不住睡了过去的罗晨曦也猛地惊醒了,“什么声音?……善善,我好像听见了马蹄声,你听见了吗?得马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是……这天怎么还不亮,都过了这么久了,是不打算天亮了不成?”

    季善见她满脸的焦灼,吐了一口气,道:“晨曦你别急,多的时间我们都熬过来了,最后这点时间也肯定会平安度过的。我也听见了马蹄声,我们去外面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先别自己吓自己。”

    罗晨曦已握了她的手,一触手便发现比自己的还要凉,忙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善善你说得对,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那我们先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吧。”

    二人遂相携着,出了花厅,一路去了二门外。

    却是还没走到二门,就听见马蹄声已渐行渐远,很快外面又恢复了静谧,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我们真是在自己吓自己?”

    只得又折回了花厅里,不过让凌晨清冷的风一吹,倒是把睡意都给她们吹走了,双双清醒了。

    罗晨曦这才一面倒茶递给季善,一面咝声道:“难道方才那些马蹄声,是冲别人家去的?”

    季善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先等天亮吧,也快了……哈……”,话没说完,已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一直没睡吗?这会儿我看着,你要不打个盹儿吧。”

    季善道:“不了,虽然困,但真睡也睡不着,我们还是说会儿话吧。这样的情形,这辈子经历这一次就够了,往后我可不想再经历,实在太煎熬了!”

    罗晨曦失笑,“这么大的事,善善你当是买青菜萝卜呢?这辈子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忽然觉得好饿,好想吃火锅。可惜已经是国丧期间,我肯定还要进宫哭丧,短时间内是吃不成了,只能等过了这三个月,再补回来了。”

    又道,“对了善善,你家里白布多吗?京城的白布白绫肯定马上就得脱销,等天亮后,你记得提醒我立时着人去采买啊,好在家里还存了不少,再买上一些,也够应付了。”

    季善道:“之前存了一些,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姑嫂两个一递一递的说着闲话儿,实则心里还是都免不得焦灼,免不得懊恼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所幸天终究还是慢慢儿亮了,还不出所料,又是一个大晴天,两人这才心安了一些。

    程大奶奶眼圈发青的过来了,一见季善与罗晨曦便道:“妹妹和大姑奶奶守了一整夜,肯定辛苦了,这会儿换我来,你们去梳洗了,小睡一会儿吧?”

    季善看了一眼程大奶奶的黑眼圈,笑道:“大嫂虽没在这里守一夜,也同样一夜没睡,还换什么换,我和晨曦还撑得住。娘和孩子们呢?”

    程大奶奶道:“母亲一直都翻来覆去的,到天快亮时才终于睡安稳了,我便没打扰她,孩子们也还睡着,妹妹放心吧。”

    罗晨曦便与季善道:“善善,我去厨房安排早膳啊,昨晚上上下下都辛苦了,都得好生吃一顿才是。”

    “嗯,那你去吧。”

    不一时,程夫人和褚氏并孩子们也都起来了,程夫人和褚氏都是一副脸青白黑,萎靡不振的样子,倒是孩子们仍然无忧无虑,欢声笑语不断,把家里沉闷不安的气氛无形冲淡了好些。

    所幸早膳才刚上了桌,丁有才就引着程钦,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所有人立时都是又惊又喜,季善想也不想便先急声问道:“大哥,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了?殿下成事了吗?相公和妹夫也都还好吧?我们……”

    话没说完,就见程钦已抓起桌上的包子,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又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大口喝起来,接连吃了三个包子后,才觉得缓了过来。

    因还有罗晨曦和褚氏两个相对的外人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穆弟妹和孟家嫂子别见怪,我打昨儿傍晚起,便水米未进,实在饿坏了。”

    罗晨曦忙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可见怪的,程大哥千万别这么说。还有蒸饺,程大哥要不要再吃点儿?不然我让厨房再给你下一碗面来吧?”

    程夫人与程大奶奶则早已是满脸的心疼,程大奶奶还要起身往厨房去,“大姑奶奶,我给相公安排去吧。”

    程钦忙道:“不用了,我有几分饱了,马上又要走,走时再拿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就是了。是子桓和妹夫特意让我回来给大家报信,让大家安心的。”

    知道大家都着急不安,索性一气呵成,“先帝昨晚因病驾崩前,便册了七殿下为太子,当时太后娘娘、皇后、定国公、皇贵妃和金吾卫肖大人、锦衣卫宋大人,还有内阁的计阁老都在。先帝还着了宋大人亲去大同传旨,命定北侯原地待命,无召不得返京。加之五城兵马司早已惟太子殿下马首是瞻,西山大营也与金吾卫一样,只听命于皇上,所以整场新旧更迭都可算是平稳顺利,并无惊险,大家尽可放心。”

    众人闻言,这才齐齐出了一口长气,都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

    季善忙道:“那如今宫里和京里都是个什么情形?太子殿下登基了吗?先帝的丧事也要操办起来了吧?先帝倒真是杀伐决断,纵使已到生命的关头,既做了决定,仍要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做到最好,实在难得!”

    该在的人包括太后和皇贵妃都在,自然有心人便休想质疑皇上的猝死必有隐情,太子的储君之位得来不正了。

    还把定北侯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同总兵考虑到了,以免真起战事,整个京畿的军民都遭殃,——对这位从未见过,因而印象模糊,甚至还有些不好观感的先帝,季善至此终于觉得他的形象无形中清晰了起来,觉得他算得上一个好皇帝了。

    程钦已道:“天亮时分,宫里太子殿下已经在赶在被召进宫的阁老重臣们的请求下,在先帝灵前继位了,登基大典等过了先帝的四七,皇上以天代月,为先帝守满二十七日的孝后再举行。皇上还下了旨,三日后满朝文武和所有诰命开始进宫哭灵,国丧百日,禁婚嫁百日,昭告天下。”

    听得太子已经在阁老重臣们的请求见证下,灵前继位了,众人便都越发的轻松了。

    木已成舟,纵事后还是免不了生事,尤其等八皇子回京后,可再如何生事,也都是小打小闹,于大局无碍了,她们总算可以不用再担惊受怕,惶惶不安了。

    罗晨曦因道:“程大哥,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相公和师兄呢,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程钦笑道:“怕是得过一阵子了。皇上刚登基临朝,先帝又刚驾崩,大小事宜千头万绪,子桓兄这么多年来便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如今自然更是当仁不让;妹夫在行人司里也是随时待命,以防皇上随时传召。便是我这么位卑言轻跑腿儿的,都忙不完的事,这会儿不过是怕大家放心不下,抽空回来报个平安罢了,马上就要走了。”

    罗晨曦听得点头道:“也是,这可是国丧,可不得千头万绪吗?只要知道大家都平平安安,我便安心了。那程大哥快忙你的去吧,我们便不耽误你了。”

    程钦便与大家打过招呼,又婉拒了罗晨曦要给他备一些吃的带上的好意,“昨晚是事发突然,才会没的吃的,今儿肯定就有了,穆弟妹只管放心吧,饿不着子桓和妹夫的。”

    大步往花厅外走去。

    季善忙跟了出去,“大哥,等一下。你回头见了妹夫,记得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安排孟二哥的,孟二哥会不会有危险?你不知道孟二嫂知道先帝驾崩了那一刻,脸色有多难看,人又有多绝望,你看方才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她依然不发一语……不管怎么说,孟二哥此番可立了大功,定要让他平平安安的才是。”

    程钦闻言,忙点头应了,“妹妹放心,我见了子桓,一定问他。此番要不是孟大人,也不能这般顺利,子桓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我相信他肯定早有安排,你让孟家弟妹也别太担心了。”

    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方才忘了说,你跟了出来倒是正好了。之前皇上灵前继位时,靖江侯和诚亲王可能是太不甘心了,都跳了出来质疑先帝为什么会忽然说驾崩就驾崩了,那位近来给皇上治病的赛大夫正好是皇上举荐给先帝的,肯定有问题。要皇上给天下人一个合理的交代,不能让先帝英明神威三十几载,结果却虎落平阳,死个不明不白,否则他们绝不服。”

    季善听得直挑眉好笑,“靖江侯是失心疯了,嫌自家死得不够快是不是?既一开始便参与了这场战场,就该随时做好成王败寇的准备才是,何况先帝还明显早就属意皇上了,皇上于情于礼,都无可挑剔。诚亲王又跟着瞎凑什么热闹,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做着自己的美梦呢,真是有够愚蠢有够可笑的!”

    倒是明白五更时那一阵马蹄声的由来了,定是宫里急召一众阁老重臣们入宫派出的人马,果然是虚惊一场。

    程钦已冷笑道:“靖江侯与诚亲王可笑归可笑,至少还有几分骨气,至少突逢大变,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功亏一篑,回天乏术,也没折了骨头。不像那位阜阳侯,连骨头都断了,看见我就说什么他以往只是犯糊涂了,求我看在好歹大家都是骨肉至亲的份儿上,拉他一把,拉裴家一把,简直可笑至极!”

    季善也冷笑起来,“的确可笑,他以为自己是谁,当初对娘和骥哥儿姣姣痛下杀手,对我们那般咄咄逼人时,怎么没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今日?若今日易地而处,笑的是他们,他难道又会拉我们一把不成,怕是只会落井下石,让我们死得更难看吧!那大哥你怎么说的,你没理他吧?”

    程钦道:“我当然没理他,我姓程不姓裴,裴家人是好是歹与我什么相干?又不是真到了生死关头,我也没那个本事。但我担心,这几日他们会来找母亲和你大嫂,甚至来找你,怕派别人来没用,多半会派裴五爷夫妇抱着他们的孩子来。总是亲儿子亲孙子,指不定母亲一见就心软了呢?所以这几日妹妹定要照顾好母亲,别让她被气着了才是。”

    季善气极反笑,“好啊,他们若敢来,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亲儿子亲孙子?呸,富贵时、为了自家的利益时,没拿娘当过亲娘,如今眼见大祸临头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亲娘了?大哥放心,我不会让娘被气着,更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程钦点点头,“有妹妹这话,我就安心了,这些日子也要辛苦妹妹了。那我先去了啊。”

    “大哥等一下。”

    季善忙叫住他,“记得万事小心,见了妹夫和相公,也记得提醒他们万事小心。就算现下我们赢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也要防着某些人狗急跳墙才是,眼下到底还不到普天同庆的时候,到时候便是敌人也活不成,咱们自己人一样受了伤害,甚至……岂非乐极生悲,后悔也迟了?”

    程钦郑重应了:“妹妹放心,我省得的。他们应该也不敢怎么样了,当时靖江侯与诚亲王不服,跳出来时,太皇太后亲自驳斥了他们,说当时她老人家就在现场,先帝是她的亲儿子,若先帝之死真有异常,她当母亲的,岂有不为自己儿子讨回一个公道的理,岂有放任谋害先帝凶手逞心如意的理?让诚亲王和靖江侯休得胡说八道,动摇江山社稷,也让先帝走得不安心,否则她老人家绝不轻饶。”

    “有了太皇太后这番话,凭是谁也不能再质疑皇上,那某些人除非是真傻了,才会狗急跳墙,真想连累一家子老小上下上百口子人了不成?先帝驾崩前,听说可特意叮嘱了皇上,要善待八皇子和皇贵妃的,那不但他们,靖江侯府也是短时间内不至有危险的,只再不能似以前那般荣光富贵了而已,当然不可能再轻易冒险。”

    季善忙道:“太皇太后亲自驳斥的他们呢?那就好,皇上凡事能更顺利,相公和妹夫也能少劳心劳力一些了。大哥快去忙吧,有什么事记得打发人回来说一声,孟二嫂情绪不好,我打算这几日我们都住在这里得了,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程钦应了,这回真头也不回的去了。

    季善目送他走远了,方折回了厅里。

    就见褚氏面前的早膳几乎没动过,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上前笑道:“孟二嫂怎么吃得这么少,正好我还没吃,孟二嫂能陪我再吃一点儿吗?你放心,我刚听大哥说,妹夫提前安排了人护卫孟二哥,定会让他平安归来的,你只安心等着好消息即可。”

    “真的?”褚氏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嘴上却是道:“那我可就承沈四嫂吉言,安心等待相公平安回来了。沈四嫂快用早膳吧,这蒸饺好生清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面已拿勺子搅起面前的小米粥来,只搅了半日,也没送一勺到嘴里去。

    季善看在眼里,又是一声暗叹,希望孟二哥平安的消息,能尽快传来京城来吧。

    吃过早膳,罗晨曦仍不敢掉以轻心,与季善把家里的护卫和下人们重新排了班,让该班的继续各处都守着,其余的全部睡一觉后,姑嫂两个方回了房,打算梳洗了,也好生睡一觉。

    梳洗时,季善与罗晨曦说了皇上灵前继位时,诚亲王的所作所为,“……他是不是仗着太后,也仗着妹夫,所以有恃无恐呢?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不修!”

    听得罗晨曦立时恼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上蹿下跳的,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只会拖相公的后腿,我真是恨不能啐他满脸了!”

    季善忙道:“别生气别生气,说句不好听的,太后娘娘年纪那么大了,此番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谁知道还能……等将来没了太后娘娘的庇护,他就算是皇叔又如何,只要安心要收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倒是不必急于这一时哈。”

    罗晨曦恨恨道:“可我咽不下这口气,相公殚精竭虑,如履薄冰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今日,结果便是他坐享胜利的果实不算,还要拖相公的后腿,我都想说不孝的话,有不孝的念头了!”

    “呃……”季善自悔失言,“早知道就不该告诉晨曦你,该等你睡醒了再说的,这下岂不是要气得你连觉都睡不着了?”

    罗晨曦却反倒笑起来,“怎么可能,他还没重要到能影响我吃和睡的地步,那岂不是太看得起他了?他这些年对殿下……皇上也是呼来喝去,从没有过任何做叔叔的慈爱,皇上怎么可能待见他,就像善善你才说的,等太后哪日……哼,他的好日子自然就到头了。我之前都等得,没道理如今已经熬出头了,只差最后一点点,反倒等不得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睡吧善善,我脑子都快成浆糊了,必须睡一觉,才能清醒的思考了。哎,我们上次一起睡是几年前呢?还真有些想念当年的秉烛夜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话说?”

    “是啊,当年怎么就那么好的精神?聊到凌晨才胡乱睡一会儿,天亮后起来照样精神焕发,如今真是老了,不服不行了。”

    “呸,你这话最好当着程伯母说去,看她说不你说,再说只是你老,我可还年轻着呢……”

    两人胡乱斗了几句嘴,实在撑不住都倒下,转眼已睡了过去。

    等季善隐约听得槿哥儿的哭声,醒了过来,就见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了,她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浑身的困倦和疲乏都尽消了。

    余光见罗晨曦还睡着,她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待出了房间,方加快脚步,循声去了花厅里。

    果见槿哥儿在哭,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架势,无论程夫人和奶娘李妈妈杨柳怎么哄,都哄不好。

    瞧得季善进来,程夫人松了一口气,忙道:“善善你快抱抱槿哥儿,他可能是一直没见你,怎么都哄不好。”

    季善忙依言上前接过儿子哄起来,“我们槿哥儿怎么了呀,娘这不是来了吗?谁让你自己早上要睡懒觉,才没看到娘的,小懒虫,小赖皮……”

    要不说“母子连心”呢,槿哥儿让季善这么一抱一哄,很快便破涕为笑起来,“咿咿呀呀”的学季善说话儿。

    看得程夫人也笑起来,“这孩子,还真是谁生的亲谁呢……善善,肚子饿没,要不要吃点儿东西,中午想着你和大姑奶奶睡得睡,便没叫你们起来吃饭,大姑奶奶还在睡吗?”

    季善笑道:“晨曦还在睡,等她起来我们在一起吃吧。其他孩子们呢?大嫂和孟二嫂呢?”

    程夫人压低声音道:“怕孟二奶奶胡思乱想,我和你大嫂有意把孩子们都支到了她屋里去,让她帮着看一下,这样一忙起来,她自然就顾不得旁的了。”

    “这个法子好。”季善也压低了声音,“不然再这样下去,孟二哥还没回来,孟二嫂倒要先垮了。不过也不能太累着了她才是,连上彤彤就五个孩子,房顶都要吵翻了吧?”

    “知道,你大嫂才让丁嫂子请到厨房去了,说要商量一下这几日上下人等的菜色还有家里的布置,大姑奶奶睡着,你大嫂既力所能及,当然不能推辞。等她回来了,就让她去孟二奶奶屋里看着吧……”

    娘儿俩又说了几句话,程大奶奶回来了,见季善已经醒了,笑道:“妹妹醒了,睡了一觉,缓过来了吧?”一面趁程夫人不注意,冲季善使了个眼色。

    季善会意,笑道:“脑子这会儿总算清醒了,身上也有劲儿了。娘,您要不抱了槿哥儿去孟二嫂屋里,看哥哥姐姐们玩儿吧?我得跟大嫂商量一下咱们各自家里的布置,就算我们暂时不回去,白布什么的还是该挂一挂,家里上下也要做一身孝服的,槿哥儿还小,这些事儿就别让他听了。”

    程夫人不疑有他,接过槿哥儿便带着李妈妈等人往褚氏屋里去了。

    程大奶奶这才低声道:“妹妹,方才裴五爷裴五奶奶带着他们的孩子来求见,丁嫂子因为事先让你叮嘱过,悄悄儿报与了我知道,没惊动母亲。他们还说什么母亲今儿若不见他们,他们就不走了,我真是好气又好笑,这是威胁谁呢,又以为自己是谁?我去把他们大骂了一通,说他们再不走,就要让人去告官,说他们私闯民宅了,反正一点儿没客气。”

    季善忙道:“然后呢?人走了吗?”

    程大奶奶道:“他们脸皮远不如那几个老的大的厚,可能也还彻底拉不下脸来,我骂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但我估计,他们多半还要来,且不止裴五爷夫妇来,所以我就想着,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省得扰了主人家的清净,且大姑奶奶马上就有的忙了,孟二奶奶又在这里……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季善忙道:“在这里他们还有所顾忌,回去了他们不是更得变本加厉,赶都赶不走了?还是别自找麻烦了,回头气坏了娘的身子,如何是好?我待会儿会交代丁有才家的,再来人务必即刻赶走,不必进来禀报了。丁有才家的能干着呢,这点儿小事难不倒她的。”

    冷笑一声,“这会儿知道着急了?也是,其他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皇上就算为了名声,短时间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至火烧眉毛,死到临头。他们就不一样了,皇上可任何顾忌都没有,这些年积在心里的气也总要找人出,不想当首当其冲的出气筒,不想抄家灭门,可不只能垂死挣扎了?可惜迟了!”

    程大奶奶对裴家也无半分好感,闻言跟着冷笑,“自己种的因,当然无论结的什么果,都只能自己承受,怨不得任何人。那我就听妹妹的,再留几日再回去,多少能帮衬大姑奶奶一点,大家也好互相照应吧。”

    季善应了,与她又说了几句话,罗晨曦伸着懒腰进了花厅,“痛快睡了一觉,可真是太舒服了。”

    季善与程大奶奶都笑道:“那是,不然为什么都说‘男的靠吃,女的靠睡’,这睡不好可比吃不饱难受多了。”

    大家说笑了一回,便一起去了褚氏屋里,到得晚饭时分,又一起折回花厅里开饭,人还是昨晚那些人,心境情绪却都与昨晚大不相同了。

    这一夜,京城也比昨晚还要安静一般,好似整个儿都被笼罩在了一层微妙而沉默的气氛当中。

    季善等人却因尘埃终于落定,睡了个好觉,待清晨起床后,众人的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宫里来人宣季善和罗晨曦进宫去。

    既是宫里传召,姑嫂两个自不可能不去,虽然满心都是疑惑,面上还是笑道:“请公公稍等片刻,我们换身衣裳就走。”

    罗晨曦是主人家,与宫里的人交道也打得多,说完还示意红绫塞了红包过去,这才打听出来,原来是七皇子妃——如今该叫皇后娘娘了,传的她们。

    那便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姑嫂两个遂赶着素色衣裳素色首饰的妆扮了一番,又把家里和孩子们都交代托付给了程夫人和程大奶奶,方急匆匆进了宫去。

    一时进了宫,罗晨曦本来还有些担心季善这是第一次进宫,饶她再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呢,怕也免不得紧张惶恐,缩手缩脚。

    却见季善从头到尾都淡定如常,——毕竟皇宫上辈子早就见过,大场面也经过见过不少,实在生不出多少所谓的敬畏之心来,当然不会紧张畏缩了。

    罗晨曦不由暗赞,善善果然是善善,她可真是杞人忧天了!

    姑嫂两个由接她们的太监引着走过了一段很长的长街,又拐了好几个弯,总算在一座宫殿前停下,见到了一身孝服银头面,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却很明亮的皇后。

    二人忙拜了下去,“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待二人拜完了,方笑道:“还没正式册封呢,你们倒先叫上了,都快起来吧,也不是旁人,就别与本宫客气了。”又问二人,“这几日担心坏了吧?本宫也差不多,好在如今总算雨过天晴,阳光明媚了。”

    季善与罗晨曦都笑道:“托皇后娘娘的福,我们虽担心,但一直都平安也安全,如今更是脚踏实地,再无畏惧了。”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皇后正色说起请二人进宫的缘由来,“先帝驾崩,虽主要是前朝主理丧事,后宫琐事一样千头万绪,偏太皇太后又悲伤过度病倒了。所幸太后执掌六宫多年,一应事宜都得心应手,本宫帮不上什么忙,便自请侍疾于太皇太后榻前。如此一来,本宫的孩子们便没人照管了,想来想去,只能请你们来暂时帮本宫照管几日,等本宫娘家母亲和嫂子进了京,便不用你们再劳心劳力了,你们可愿意?”

    虽只短短几句话,却已足够季善与罗晨曦听过后,至少大概猜出如今后宫里是什么局势了。

    显然大权仍尽在旧皇后——太后的手里,新皇后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去太皇太后跟前儿侍疾,见微知著,眼下太后与定国公府有多得意,也是可想而知。

    也就不怪皇后不放心自己的儿女们,只能自宫外传从头至尾都对皇上绝无二心的赵穆与沈恒的夫人,同时也是她自己比较信得过的她们进宫来了,如今她的一双儿女便是她的命,于皇上也至关重要,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季善与罗晨曦飞快的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忙都郑重道:“皇后娘娘既信得过我们,我们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皇后到底还没彻底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还是没忍住在二人面前露出了几分苦涩来.

    低低道:“本宫还以为,只要熬到皇上正位大宝,一切便都好了,可惜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马上又来了……本来便是嫡母,又执掌凤印多年,我也不敢奢求什么,就只是想见一见我的珞哥儿而已,可惜如今明明已近在咫尺了,还是见不着……皇上连日也忙,我同样连个照面儿都打不上,府里……潜邸还一个能信任敢信任的都没有,其实都不该现下还带孩子们进宫,该留他们在潜邸的,哎……”

    季善忙笑道:“娘娘别沮丧,来日方长呢,等忙过了这几日,您慢慢儿适应了,一切也上了正轨,自然都好了。这才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呢,我们都只看到娘娘与皇上恩爱情深,娘娘母仪天下,至尊荣耀,却不知道娘娘也自有烦恼,幸福的烦恼,甜蜜的烦恼。”

    罗晨曦也笑道:“是啊,娘娘这些烦恼都是小事儿,不值当放在心上。您只要想一想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自然也是稳稳当当,心里是不是就好受多了?大皇子和公主您只管放心交给我和善善,我们一定会照顾得妥妥帖帖的,都是当娘的,谁舍得与儿女分开的,当然是要时时都与自己待在一起,才能放心了。”

    又道,“便是等国丈和国丈夫人、国舅爷们进了京,我们一样乐于为娘娘分忧效劳,只不知国丈和夫人几时能进京?我和善善到时候定要去给国丈夫人好生请个安才是。”

    皇后娘家不显,还都不在京里,就算皇后派去迎他们的人一到,他们便立时进京,也得十来日后才能抵京,不然皇后也不至把自己的孩子们托付给季善和罗晨曦了,她当然更信得过自己的娘家人。

    不过如今好了,皇后的娘家至少也能封侯爵的,往后她的娘家人便都在京城,要见面、要说个什么体己话儿都更方便了,那时间长了,她总能见到她的珞哥儿,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这般一想,皇后心里终于好受了许多。

    笑着与季善罗晨曦道:“所以本宫喜欢与你们两个说话儿呢,好像天大的事在你们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事儿,都可以一笑置之,让本宫也跟着变得豁朗乐观起来。来人,去把大哥儿和姐儿带过来。”

    自有嬷嬷答应着去了。

    季善因笑问,“怎么不见雪翡雪翠几位姑娘,她们不是从来不离娘娘左右的么?”

    皇后道:“潜邸里人多口杂的,也离不开人,本宫便把她们留下了,带了素常用惯的几个嬷嬷进宫,宫里的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嬷嬷们经的见的事要多谢,与他们打起交道来总比丫头们老到。”

    正说着,嬷嬷们已带了皇后的长子赵玦和女儿平乐郡主过来。

    季善与罗晨曦忙给兄妹两个行礼:“臣妇参见大皇子、参见公主。”

    大皇子不待皇后发话,已笑道:“穆婶婶和沈夫人快快请起,不必拘礼。”,又给皇后行礼,“母后只管放心忙您的去吧,儿子定会好生听穆婶婶和沈夫人的话,好生照顾妹妹的。”

    小小少年虽才只到皇后的肩膀,却已然又知礼又沉稳,颇有乃父之风了。

    季善因笑着与皇后道:“不怪之前晨曦和外子每每说起大皇子都赞不绝口,大皇子实在龙章凤姿,人见人爱,娘娘真是好福气。”

    罗晨曦则已接过了小公主,跟着笑道:“我们家那两个能有大皇子一半的懂事沉稳,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公主也长大了好些呢,越发像娘娘了,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公主,笑一个,笑一个,真乖……”

    皇后心里便仍有几分郁闷的,这会儿瞧得儿子的懂事女儿的笑脸,也尽消了,笑道:“本宫马上要去仁寿殿服侍皇祖母吃药了,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们姑嫂了啊,只要不出宫门,便是安全的,不过你们还是尽可能经心些吧。需要什么就只管吩咐下去,尚宫局以下虽都忙得很,还是不至怠慢了本宫的。”

    毕竟太后再是大权在握,到底上了年纪,又只是皇上的嫡母而非亲娘,将来会如何,谁也说不准,尚宫局以下四司六局哪个不是人精子,当然不会傻到真怠慢了皇后这个如今真正的六宫之主。

    待季善与罗晨曦都应了,“娘娘只管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大皇子和公主,绝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皇后又叮嘱了大皇子几句,方被簇拥着,急匆匆去了。

    余下季善早想抱一抱大公主了,小姑娘与槿哥儿差不多大,看见她季善便难免想起槿哥儿,也不知他这两日见不到自己,会哭成什么样儿?

    遂自罗晨曦怀里接过大公主,也笑着逗起来,“大公主,给我也笑一个,好不好……大公主已经长牙了?我们家有个比你小一些的弟弟,他还没长牙呢,下次我带了他进宫,让他跟大公主一起玩儿好不好?”

    罗晨曦跟大皇子熟悉些,则笑着与大皇子道:“大皇子昨儿是跟娘娘一起进的宫吗?那岂不是进了宫就没再出过门儿……那昨儿大皇子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只管吩咐便是。”

    大皇子摆手道:“穆婶婶不必这般客气,我昨儿还是跟往常一样,写了五篇大字,读了一个时辰的书,只下午的骑射没能练成,之后母后不得闲,我又一直守着妹妹。我这会儿先练大字吧。”

    自有嬷嬷轻手轻脚给大皇子备了文房四宝来,大皇子便认认真真的写起大字来。

    季善与罗晨曦不欲打扰他,便抱着公主去了外间,这才低声道:“大皇子实在是个懂事勤奋,不骄不馁的,这么小的年纪,便一点不受外界的影响,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定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那是,皇上以往那么忙,听说都是一有空就亲自教导大皇子,尽可能带在身边耳濡目染,这次要不是人太多太杂,大皇子又身份贵重,容不得半点闪失,皇上也肯定会带在身边。这可是国丧,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姑嫂两个低声说着话儿,大皇子一直刻苦学习,公主也是个乖巧的,饿了拉了自有奶娘嬷嬷们,困了就自己睡觉,自然不至多受累,也不难打发时间。

    午后,皇后又派了人来请罗晨曦去仁寿殿,“皇后娘娘午膳时说起了夫人在宫里,太皇太后说也好久没见您了,皇后娘娘便打发奴婢回来,请夫人去给太皇太后问个安。”

    罗晨曦当孙媳的,本来也该去给太皇太后问安,忙笑道:“一直都想去给皇祖母问安的,只怕打扰了她老人家静养,既她老人家提到了我,劳嬷嬷带路吧。”

    又低声与季善交代了几句,便随来请她的嬷嬷去了仁寿殿,到傍晚,才跟皇后一起回来了。

    皇后满脸的疲色,笑道:“今晚几位太妃自请侍疾于皇祖母床前,本宫倒是轻松了。今儿真是辛苦你们姑嫂,主要是辛苦善善了,两个孩子都还乖,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吧?”

    季善忙笑道:“大皇子好生勤奋,上午一直在学习,下午也学习了许久,还帮着带公主,又小睡了一会儿,娘娘便回来了。我先还有些惶恐,怕自己有负娘娘所托,如今总算松一口气了,娘娘给我的,分明就是件轻松得不能再轻松的差事嘛。”

    皇后笑起来,“轻不轻松,本宫心里有数的。好了,忙一天了,你们都去歇了吧,明儿还要辛苦你们呢。”

    季善与罗晨曦知道她这是也想歇息和与儿女们独处了,忙笑着应了“是”,却行退下,由嬷嬷们引着去了后面的厢房里。

    罗晨曦这才低声与季善道:“皇后娘娘往后怕是有的跟太后斗呢,那些宫人动辄便是‘太后娘娘说’、‘太后娘娘怎么样’,纵不敢真怠慢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想做真正的六宫之主也难。何况潜邸里还有个太后的族侄女,肯定是要封妃的;又有个儿子在太后手里,太皇太后情况还很不乐观,一旦……后宫里可连个能弹压太后的人都没有了。”

    季善听得皱起了眉头,“太皇太后病势很严重吗?”

    “嗯。”罗晨曦点头,“本来就那么大年纪了,身体也一直不好,此番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还撑得住?听说昨儿斥责过靖江侯和诚亲王,转头便晕倒了,我刚瞧着,也是气若游丝,没准儿就这几日的事了。”

    季善咝声道:“那皇后娘娘往后的路的确不好走哈,不过只要皇上心里明白,只要大皇子地位一直牢牢的,太后也翻不了天。”

    罗晨曦道:“总归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也不必杞人忧天。皇后娘娘也没那么弱,之前回来的路上,她还与我说,要做一个能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拖皇上和大皇子的后腿,再难她也要去做,还一定要做好呢。”

    “皇后娘娘有这个心当然就最好了,那咱们眼下把大皇子和公主照管好,便是对她最大的支持了。说来这也是她对我们的抬举,我们来守着大皇子和公主她固然能更安心,旁人知道我们竟得她如此信任,也只有更羡慕的。”

    “是啊,我们往后就可以狐假虎威了呢,啧……”

    姑嫂两个说了一回话,待用过晚膳,又在屋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便睡下了。

    却是刚睡着不一会儿,便被丧钟惊醒了。

    二人忙翻坐了起来,再听得外面隐隐的说话喧阗声,对视一眼,都知道定是太皇太后薨逝了,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晚饭时,她们还在说太皇太后的病不乐观,谁知道不过几个时辰后,人就已经不在了……

    还是外面忽然传来声音:“少夫人、沈夫人,太皇太后薨逝了,皇后娘娘请二位赶紧去前殿。”

    二人方醒过神来,忙胡乱穿戴好,赶去了皇后的前殿。

    就见皇后也已穿戴好了,一见二人进来,便沉声道:“别行礼了,直接说正事。穆弟妹,你立刻随本宫去仁寿殿,送皇祖母最后一程,力所能及的帮忙;善善,两个孩子本宫可就都交给你了,皇祖母一薨逝,宫里肯定只有更忙更乱的,你保全了他们,就是保全了本宫,本宫往后自不会负你。”

    季善忙屈膝应了,“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不辱使命。”

    如此送走了皇后和罗晨曦,她方吐了一口气,去了公主屋里,之后又去看了一回大皇子,见两个孩子都睡得安安稳稳的,心里却仍一点不敢放松了。

    接连两场国丧,前朝后宫都不知得忙成什么样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再见到沈恒和槿哥儿,一家人团聚了?

    明明一家人便离得并不远,也分开得并不久,她却觉得已经好久没见了似的,——老话说的“平淡才是福”,还真是不假!

    之后几日,皇后与罗晨曦都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太后再是大权独揽,终究上了年纪精力有限,也不可能真把六宫的权柄捏得死死的,一点不分给皇后,还是那句话,她到底只是嫡母,不是亲娘。

    还是分了一些不甚要紧的权给皇后,却也足够“新手上路”的皇后忙活儿了,好在有罗晨曦和宗室里另几个向来便与她走得近的长辈妯娌帮衬,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季善虽没她们那么忙,大皇子和公主的一应饮食起居,都得亲自过问,亲自先尝过,就怕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身不累,心却更累,只恨时间不能过得快一点儿,一觉醒来,便已是一个月后,什么事情都做好了。

    好在又过了两日,皇后的娘家人都到了,国丈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进宫后,便征得皇后的同意,接过了照顾大皇子和公主的重任,季善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方算是松懈了下来。

    罗晨曦眼见皇后已将手里的宫务理顺,便也去征得了皇后的同意,姑嫂两个终于可以出宫回家了。

    只是出宫之前,皇后让罗晨曦带季善去太皇太后灵前磕个头,上柱香,也是让奉旨进宫哭灵的诰命夫人们亲眼瞧一瞧,姑嫂两个到底在她面前有多体面,对皇上和她忠心耿耿的臣子,他们也绝不会亏待了的意思。

    季善进宫这么多日,方得以出了皇后暂居的宫殿,去别处也瞧瞧。

    太皇太后的梓宫停在先帝停灵的乾安殿旁的钦安殿,京城所有五品以上的命妇已进宫哭灵好几日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阜阳侯府的一众女眷,相比其他人虽太监一唱“跪——,哭——”,便都一副泪如雨下,哭完了却立刻便能收泪的样子,裴大夫人婆媳几个可就要哭得情真意切多了。

    只不过她们哭的显然是她们自己,是她们裴家接下来不知道会面临什么的未来。

    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如今也没有哪家的女眷与她们说话往来,包括裴大奶奶的娘家。

    当然,像靖江侯府、定北侯府、豫章长公主府这几家的女眷也都一样,只管哭自己的,既没人理她们,她们也顾不得去理别人。

    季善与罗晨曦进钦安殿时,正好赶上众命妇才哭完一轮,都满脸掩饰不住疲惫的或坐或站在殿外临时搭的灵棚里,在临时补给汤水食物。

    瞧得姑嫂两个忽然出现,大多数人都不认得她们尤其是季善,自然免不得好奇,还是左右有认识罗晨曦的人低声一说,其他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便是满脸的艳羡了。

    原来这便是诚亲王府大公子的夫人和那位沈大人的夫人,如今赵大人和沈大人片刻不离皇上左右,皇上有多信任器重,可想而知;偏他们的夫人还这般得皇后娘娘信任看重,听说这些日子,都是沈太太在寸步不离的照顾大皇子和小公主,满朝文武,谁还能有这份殊荣?

    这也太好的福气,太好的命了!

    季善与罗晨曦虽听不见众人对她们的议论艳羡,却能感受到不约而同落到她们身上的目光,猜也猜得到这会儿大家都是怎么看她们、想她们的。

    不过二人只作不知,目不斜视的进了钦安殿,便给太皇太后上起香,磕起头来。

    等上完香磕完头,因众哭灵的命妇显然以定国公府的太夫人、夫人们为首,季善与罗晨曦少不得要应酬几句,罗晨曦便罢了,季善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但也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不免又让周围的人暗自惊叹了一把,不是都说这位沈夫人出身低微,肯定上不得台面吗,可眼前的人分明又美貌又从容,一点不输豪门名媛,哪里上不得台面了?

    也就不怪她夫君拿她当宝,皇后娘娘也看重了,人家的确有那个资本!

    裴大夫人与裴大奶奶远远瞧得季善如众星拱月一般,心里则是越发的苦涩,越发的后悔了。

    早知道、早知道自家当初真不该做得那么绝,一点后路都不留的,那如今看在大家到底是骨肉至亲的份儿上,季善没准儿还肯拉他们一把。

    不,若真是那样,当初程氏便也不会和离,裴钦也不会离开裴家,改姓了程,与裴家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那季善肯定更会拉他们一把,他们如今也不必惶惶不可终日,不用害怕指不定一觉醒来,刀已架在脖子上,眼看着就要家破人亡,成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权利更迭最惨的牺牲品了……可这世上哪来的早知道?

    裴大夫人婆媳想到这里,心里的苦涩与绝望又添了一层。

    纵明知季善不会理会她们,更不会心软,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能不落井下石,让他们死得更惨,已是最后的仁慈了。

    却还是打算上前去试一试,看能不能求得季善心软,他们家的人根本见不到程氏婆媳,都见不到人,自然再多的眼泪再多的做小伏低,都是没有用的。

    他们更见不到程钦、见不到季善,那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见到了人,当然不能白白错过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绝不会错过了才是!

    裴大夫人一咬牙,就要上前求季善去。

    可惜唱礼的太监已又高声唱起来:“跪——,哭——”

    所有内外命妇们忙都循声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再次哀哀的哭起来。

    阜阳侯府本已是过街老鼠,死到临头,这种时候哪还敢出格儿,让人抓现成的把柄?裴大夫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季善与罗晨曦越走越远,然后一跺脚,与裴大奶奶忙忙也跪回了自己的位子上,拿帕子掩了脸哭起来,这回哭得就更绝望了。

    今日所有哭灵人暂时歇息的灵棚顺序仍然是左边勋贵武将的家眷,右边文官们的家眷,中间是宗室公主们。

    豫章长公主与诚亲王妃婆媳自然在中间了,但比起其他人装腔作势的大哭,或是阜阳侯府女眷之流的趁机为自家哭,豫章长公主与诚亲王妃倒是一直满脸的木然,让跪就跪,让起就起,都白着脸没有哭。

    甚至方才瞧得季善与罗晨曦,二人也看不出多少情绪波动。

    她们生来便在最顶级的豪门里,又活了几十年,成王败寇真的见过太多了,当然也随时都做着从云端跌落泥淖的准备,什么‘如果’,什么‘早知道’,都是枉然的,又何必连最后一份体面与尊严都不留给自己呢?

    虽然她们心里一直有一团火在烧,也一直很忐忑,不知道等待自家的会是什么,尤其是在太皇太后也紧随先帝薨逝了以后,她们最后的保护伞也没有了,心里就更忐忑了。

    就算因为她们的长辈,新帝为了名声,不会要她们的性命,可苟延残喘的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豫章长公主因为季善,不免又想到了裴瑶,再想到当初就是因为裴瑶救了八皇子的嫡长子,两家才开始慢慢儿走近了,自家才终于上了八皇子的船的,一时间甚至有种把裴瑶的尸体挖出来,鞭尸的冲动。

    就算很明白再多的‘早知道’都是枉然,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想,真的要是早知道、早知道裴瑶是个贱婢,她当初压根儿不会让儿子娶她,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滔天祸事了!

    诚亲王妃则是恨死了罗晨曦的意气风发,都不敢想罗晨曦如今都这般风光了,赵穆在前朝得风光到什么地步?

    偏偏家里那个老不修的,还在最后关头,脑子有坑的上了八皇子的船,就为了给他那两个小贱种挣前程,这下全家人怕是都得看赵穆的脸色过日子,都得仰仗赵穆的鼻息,得受尽屈辱了。

    她饶不了那个老不修的,这次一定要跟他拼命,一定要把贱人和贱种都赶出府去,流落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季善与罗晨曦很快出了钦安殿。

    待上了长街,往宫门外走去,罗晨曦方低道:“善善,真是亏得你还没有诰命,我这些日子跟着皇后娘娘忙前忙后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我们才能不用留下一起哭灵,不然还不定得被说成什么样儿呢。当然也亏得定国公太夫人和夫人都待我们那般和气,旁人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季善听完,也小声道:“是啊,真是亏得我眼下没有哭灵的资格,不然接连半个月哭下来跪下来,真挺难熬的,偏又不能不搞这些形式主义。定国公太夫人和夫人倒是一如往昔,半点不见骄狂,这是与太后……一边唱白脸,一边唱红脸呢?”

    罗晨曦道:“应该是了,定国公府能屹立百年不倒,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而人只要活着,只要有利益,肯定就免不得争斗,生命不息,争斗便不会停止,咱们只是当中的小人物,顺其自然也就是了;反正老天爷肯定不会让坏人得逞,最终胜利的肯定是好人,也只会让好人笑看坏人痛哭流涕。”

    说得季善轻笑起来,“你这是悟道了呢?怕是方才看见某些人哭得稀里哗啦,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心里痛快吧?”

    罗晨曦也笑起来,“就知道瞒不过善善你,我心里是痛快的不得了,难道你不痛快呢?我都不用等过些日子,就现在看她们那么恐慌绝望,再想到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们还要过一阵儿,我心里已经够痛快了。”

    季善道:“我当然也痛快,总算不枉我们曾经受的那些气,曾经受的那些煎熬与担惊受怕。不说了,先回家吧,我想槿哥儿都快要想疯了!”

    “我也是,只恨不能立时飞回家去见六六七七。我们都想成这样儿,师兄和相公怕是只有更想的吧?只盼再忙几日,他们也能回家去看一看,歇一歇吧。”

    “应该快了……”

    二人很快到得宫门外,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家。

    六六七七还好,见了罗晨曦都是又哭又亲的,娘儿之间很快恢复了以往的亲热。

    槿哥儿却是连抱都不肯让季善抱了,一抱就要哭,把季善给委屈得,“小家伙,小没良心的,才几日呢,便连亲娘都不认得了……娘也不是故意不回来陪你,是实在没法子呀……”

    还是程夫人笑着劝慰了她一通,“没事儿,小孩子都这样,明儿就好了。”

    她才好了些,悻悻的回了房间去梳洗更衣。

    等季善收拾好,觉得浑身舒服多了,方将程大奶奶叫到一边,问起裴家的人这些日子可有再上门来,“他们家有品秩的都得进宫哭灵,就算再来,也只能裴五两口子再来吧?”

    程大奶奶道:“是又来过两次,后边儿一次还在门外抱着孩子,来了个什么‘母亲不出去见他们,不原谅他们,他们就长跪不起了’。呸,吓唬谁呢,丁管事直接让人去请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他们只得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倒是没再来过。”

    季善冷笑,“有本事今日再来,看我不出去泼他们一身洗脚水!”

    好在经过一下午和一晚上的熟悉,槿哥儿又肯让季善抱了,次日更是抱了季善的脖子便不肯再撒手,虽然还不会说话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季善时,却分明在无声的与她说‘娘以后再不要离开槿哥儿了’。

    把季善看得心里是又酸又软的,哪里还舍得再与他分开?

    转眼过了先帝的二七,随即太皇太后的二七也过了,文武百官与诰命夫人们方终于不用日日进宫哭灵,皇上虽还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也正式入住了乾元殿,开始小范围的临朝理事了。

    沈恒这个御前的红人儿也终于能回家来,与季善和槿哥儿团聚,一家人好生吃顿饭了。

    眼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恒便瘦了一大圈儿,程夫人都心疼得不行,上了桌便不停的给他夹菜,“姑爷这些日子怕是就没好生吃过一顿饭,没好生睡过一觉吧?这才真是只看得见人前风光,看不见人后遭的什么罪呢。快多吃一点,好生补一补才是。”

    季善自然只有更心疼的。

    等吃完饭回到房间里,沈恒沐浴时,眼见他瘦得身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就更是心疼了,嘟哝道:“皇上这是把你当牲口使呢?也该偶尔让你休息一下,缓一缓吧?”

    沈恒倒是一点不觉得辛苦,笑道:“我就算这些日子忙到飞起,心里也是畅快的,真的一点不觉得苦,善善你就别心疼我了。就是我这些日子也没陪到你和槿哥儿,尤其槿哥儿,都不认得我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只能……”

    季善哼笑着打断他,“只能等忙过了这阵子,再好生陪我们了?切,这话我都听腻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快点儿洗好了,好生睡一觉吧,明儿肯定又有的忙。”

    沈恒笑道:“我还不困呢,善善我们说会儿话吧。等登基大典过后,皇上打算封妹夫做诚亲王,至于我,因为资历还有点儿浅,皇上打算让我做詹事府的少詹事,从四品,不过只是挂个名儿,我主要还是在御前待命。大哥也升了金吾卫的佥事,也是从四品,五城兵马司主要就是大哥策反的……总归皇上说了,只要是为他效过力,也忠君为民的,他都不会亏待了。”

    季善听得笑起来,“这下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不过妹夫做诚亲王,那个老不修的怎么办?总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也不好直接就拿他开刀吧?”

    沈恒冷哼,“皇上自不好拿他开刀,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消皇上特地吩咐呢?自有人去找他,他也自会主动让位的,当初既敢掺和这样的大事,就该做好事败后没有好下场的准备才是。到时候一家子上下都得看妹夫和师妹的脸色过日子,怕是比让他们死,好不到哪里去,反正来日方长呢!”

    季善与他一样记仇,道:“那就好,他们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那其他人,尤其是裴家呢?总要知道他们更不好,我才能安心呀。”

    沈恒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放心,靖江侯府和八皇子总还要做做面子活儿,皇上还打算等八皇子回京后,封他做亲王呢,靖江侯府的男人们也只是贬官做冷板凳而已。裴家却是没有任何顾忌,便没有我们的私仇,皇上总要找人出气立威,已经着锦衣卫去查他们了。锦衣卫一出手,别说他们肯定不干净,就算真干净,也能让他们不干净,至少也是抄家流放,怎么样,安心了吗?”

    季善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到底是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可恶,真让他们都去死,我也做不到。抄家流放,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最好了,反正大哥早已改姓了程,也连累不了大哥,至多到时候让大哥仍他们几个盘缠,路上不至于饿死便是了。”

    沈恒失笑,“就知道善善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还有豫章长公主府和其他一些明里暗里追随八皇子的人家,肯定都要受到惩罚,以儆效尤的,他们该庆幸这次更迭得这般平稳顺利,不然就没有这么便宜了,少不得血流成河。”

    季善感叹道:“是啊,能这般平稳顺利,其实于敌方己方都好。如今就只等八皇子回京了,他八成是要闹腾的,不过木已成舟,他总得活下去,他背后站的亲人们也得活下去,想来他也不至于真那么蠢吧?”

    “他识相当然最好,他不识相,皇上也一样有法子让他识相,等着便是了。”

    沈恒道,“我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彦长兄了,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妹夫倒是说早就与他说过赛大夫预测的先帝驾崩的日子,还暗中派了人追随保护他,让他到了日子便随机应变。可至今都没有消息,也实在让人着急不安。”

    季善皱眉道:“可不是么,你是没见到孟二嫂,她都瘦脱相了,你要是见到了,心里更难受,我都想去潭拓寺为孟二哥求一求了。”

    “别急,彦长兄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回来的……”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直到沈恒的洗澡水已经凉了,起来后收拾完,方熄灯相拥着睡下了。

    不几日,先是皇上派去大同传召定北侯的人,引着定北侯一路进了京,在乾安殿给先帝磕过头后,又去了乾元殿面圣。

    定北侯本身并不是个争权夺利的,之所以当初上了八皇子的船,不过是因八皇子母家也是勋贵,想着大家都是勋贵,将来不至再受文官的掣肘,每每需要军费军需时,便寸步难行,弄得误了战机,误了大局罢了。

    如今上位的是皇上,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直接便以自己‘已受伤病多年的困扰,早就想告老歇息,过几日清闲日子了’为由请了辞。

    皇上却是再三挽留,“定北侯战功彪炳,为国尽忠多年,皇考信任有加,朕自也是一样,还盼着侯爷能继续为国戍边,守好大同,守好京城,让朕没有后顾之忧,也让百姓继续安居乐业才是!”

    又再三表明自己一贯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定北侯放心,也盼定北侯让他能放心,‘再谱一段君臣佳话’。

    总算说得定北侯心悦诚服,不再请辞,等过了先帝的七七后,便又回了大同去继续戍守,至死方休,——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但因着定北侯都对皇上心悦诚服了,等八皇子终于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时,哪怕心里再恨、再不甘,也只能通通咽下。

    毕竟他已什么逆风翻盘的底牌和机会都没有了,被打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的结果,便是一步失败,全盘皆输,除了先认输,卧薪尝胆,再找机会东山再起,还能怎么样?

    八皇子遂在先帝灵前以头抢地,大哭一场后,到底还是识时务的跪拜了皇上,定下了君臣名分,自此成了恭亲王,只是都知道这个亲王只是摆设,没有任何的权势可言,所有人也都对他敬而远之罢了。

    如此待过了先帝的四七,皇上也以日代年,为先帝守满二十七日孝后,便顺利举行了登基大典。

    然后则是论功行赏,大赦天下,封太后为母后皇太后,皇后为皇后,后宫其他妃嫔也各有封赏;前朝文武百官也各有封赏调动,其中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赵穆这个新晋的诚亲王。

    沈恒与程钦也算是升官儿最快那一拨里的,关键连升几级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郎舅二人如今都简在帝心,将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连带沈程两家一时间也是门庭若市,若非还在国孝期间,肯定还要邀约不断。

    而勋贵里最风光获利最大的,自然便是定国公府了,皇上为示恩宠和对太后的敬重,还特地给定国公府的二房也封了个伯爵,一时间定国公府是门庭若市,本朝第一勋贵之家的地位越发稳固了。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事实上,随着皇上的胜出,新一轮的明争暗斗之火已经在后宫开始燃烧了起来,且终究会蔓延开来,再慢慢儿蔓延到前朝,与前朝的火种回合起来,渐渐变成一场熊熊大火,就跟曾经的皇上与恭亲王,并先帝的其他儿子们一样。

    毕竟连罗晨曦都知道,‘只要有利益,就免不得争斗,利息不息,争斗不止’,前朝后宫那么多或真或假的聪明人,自然更知道了。

    沈恒与赵穆自亦知道,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他们都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还是脚踏实地,让自己越来越强,真到了那一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郎舅两个接连忙了几个月,劳心又劳力,早就想好生喝上几杯,好生放松一下了。

    难得这日休沐,遂把积压的公务也推了,应酬也推了,各自带上妻儿,再请了程夫人程钦一家和褚氏母女,到城外皇上新赐给赵穆的皇庄上赏荷吃鱼。

    一时到得庄子上,眼见碧空如洗,天儿又还没真正热起来,阵阵凉风扑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荷香,所有人都是心情大好。

    作为主人家的赵穆与罗晨曦自然要先到,见除了程钦,都到齐了,便笑着把大家直接迎进了后园荷塘便的水榭里。

    赵穆因笑着与沈恒道:“真是好久都没这般惬意轻松过了,午间我便要与兄长和程大哥痛饮一场才是,大不了醉了下午就睡,睡醒了晚上接着喝!”

    罗晨曦则笑着给季善程夫人几个道:“中午我们吃全鱼宴,都是这塘里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又叫红绫红绡带了孩子们放风筝玩儿去,“难得今儿出来散淡,别拘着他们了,都敞开了撒欢儿吧。”

    很快场面便热闹了起来,便是如今已很难得笑的褚氏,脸上都有了淡淡的笑容。

    等到程钦赶到,与大家寒暄一番,又与赵穆沈恒嘲笑一番,场面便越发热闹了。

    弄得季善好容易才找了个空子问程钦,“人都离京了?”

    却是今儿也是裴家全家被流放三千里外的琼州的日子,皇上安了心要办裴家,自然有的是理由,锦衣卫才只用时不到半月,便已搜罗了裴家十几条罪状出来,还条条证据确凿,抄家流放自也是理所当然了。

    裴五奶奶还二十都不到,当然不愿意随了丈夫与苦寒之地受苦,便与裴钺和离了,孩子也留给了裴钺。

    程钦和程夫人不心痛裴二老爷与裴钺,却没法不管那孩子,所以程钦今儿特地赶去送了祖孙三代一程,给了一笔盘缠不说,还打点了一番押送他们的官差,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都走了,有我打点,应当能平安走到琼州吧?只盼他们到了后,都重新开始吧……”程钦说完,想到裴家众人如今的狼狈落魄,想到他们的苦苦哀求,到底心里不舒服,很快便岔开了,“妹妹且跟大家伙儿说笑去吧,我也要跟王爷和妹夫吃酒了。”

    季善能理解他的心情,便也不再多问,待大家又玩笑了一回,便与罗晨曦打过招呼后,男一桌女一桌孩子一桌的坐了,开了席。

    却是刚坐定,便见焕生满脸惊喜的跑了来,“大爷、王爷,您们看谁回来了……”

    就见在他身后缓缓走近的人,不是孟竞,又是哪个?

    褚氏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已忘情的拉着彤彤,满脸是泪的投入了满脸是笑,却也同样满脸是泪的孟竞张开的怀抱,她终于等到相公回来了,他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都是大喜,只知道八皇子知道孟竞的“背叛”后,气得立时派了人去追杀在半道上便因‘水土不服’,与大部队分开了的他,之后孟竞便下落不明了。

    万幸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眼前的夫妻紧紧相拥,一家团聚的画面实在太动人,沈恒不由也握了季善的手,赵穆则握了罗晨曦的手,都觉得圆满了。

    虽然他们都还年轻,往后免不得还会经历许多磨难困苦,但也正是因为他们还年轻,才无所畏惧,坚信他们都会有更灿烂、更美好的明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