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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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回吐着烫伤的舌头,喉咙也被烫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拿眼很是哀怨地望着姜临。后者被辛回那眼神望着,很是无奈道,

    “你别看我,谁叫你动作那般快,我还来不及劝阻你便豪气万丈地一饮而尽了,好喝么?”

    辛回听见这厮带着揶揄的话,肝火大动,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地垂着脑袋,姜临说完,看着辛回的可怜模样,又于心不忍,转身出了房门,不多时便拿了一碗冰块进来。

    这种天气冰块并不多见了,辛回也不知他从何处寻来的。姜临又坐到辛回面前,拿出一块冰来,说道,

    “舌头伸出来。”

    辛回一眼伸出舌头,然后时刻注意着姜临的动作,然后就看见姜临拿着冰块的手顿在离自己舌头的咫尺之处,脸上难得出现了困窘和不自在。

    辛回这才恍然大悟,毕竟男女又别,这般亲密的举止不适合出现在他们二人身上,姜临更是自小守着一国公子的雍容和闲雅,虽私下并没有多少将这些束缚放在心上,但在人前,言行间皆带着温文尔雅、进退有礼的从容,等闲不会叫人挑出一丝的不合礼数来。

    领悟到这一层,辛回立马自告奋勇拿过那冰块,大这舌头说道,

    “公子,还是属下自己来吧。”

    说着便将冰块放在舌头上,后来发现并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含在嘴里不就行了么?只是可惜这冰块没什么味道。

    姜临望着空空的手,眼神有些空,心里也有些空,而后又自嘲起来,国都不在了,还守着那一国公子的优雅礼数做甚么。

    这一番不算愉快的小插曲过后,姜临回了自己的房间,而辛回望着姜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便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这小公子不会又生气了罢。小半个时辰后,便又见到姜临拿着食盒进了自己的屋子,辛回这才放了心。

    姜临将食盒放在桌上,辛回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布包,然后便见姜临将布包递到辛回面前,神色略带了不自在道,

    “今日外出顺手买的,给你的。”

    辛回迟疑着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原来是女子的衣裙,而且有雪青色,湖蓝色,丁香色好几套。看着姜临愈加不自在的神情,辛回终究还是忍住了拿出来仔细瞧一瞧的欲望,只是嘴角掩不住的笑意,认真地道了谢。

    而后两人便凑在小桌上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一开始辛回看见姜临摆出了两副碗筷,内心是很惊异的,毕竟再怎么落魄,主子也与下人同桌而食的道理,看着将临已经将饭菜摆了出来,辛回讷讷道,

    “公子也要一起吃么?”

    姜临一挑眉,反问道,

    “这么多菜,难道你想一人吃独食么?”

    辛回摆手,连道“不敢”。相处的越久,辛回越觉得这个公子的高冷人设是个迷,反正她看到的只有傲娇、别扭和毒舌。

    而姜临呢,初时相见只觉这姑娘板正清冷,这几日相处下来,才发现原来就是个怕喝药爱腹诽的不听话姑娘,渐渐对辛回少了许多戒备,多了一些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亲近。

    九月的天气说不上冷,夜风却是带着冷意阵阵。

    姜临收好了碗筷,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而辛回一面很是愧疚美人公子的服侍,一面又很可耻的享受着这种服侍,这种复杂的心情曼妙得很。

    用完饭,辛回在房中百无聊赖,便想着去处转一转,偷偷打探些什么,虽然内里的伤没有好完,但行动已无大碍。迎着月神清冷的明辉,她顺着花园的小径走着,眼见便要到了荀缙的住处,便听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似乎有人语。

    辛回现下不好施展轻功,便只好小心翼翼地往那边移动,却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躲在假山后偷听,风声啸耳,听得并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见面”“务必擒住”“交待”等只言片语。待辛回还想再靠近一些,便感觉那边突然静了下来。

    辛回心中一凝,已经察觉身后有人,自知自己如今不是那人的对手,几乎是一瞬间,辛回便有了应对,一边假意左看右看,一边一脸疑惑迷茫地往前面走去。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的亭子前,辛回立马作欣喜状,如释重负道,

    “缙公子,好巧,你是在赏月么?正好我迷了路,遇见熟人便好了。”

    荀缙依旧笑容满面,温文尔雅道,

    “原来是云姑娘,这么晚还出来?”

    辛回叹道,

    “自从我受了伤,便没出过屋子,白天又要赶路,只好晚上出来活动活动,希望能快些好起来,不然岂不是会连累我家公子?”

    荀缙笑着宽慰了两句,辛回也笑着附和了两句,两人一路交谈着往回走,直到二人分别,辛回都不敢放松,一路紧绷,往姜临的住处走去。

    待到了姜临所住的院子,辛回才放松了两分,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方才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虽然自己并不怎么怕死,也知道这凡尘一世也只是虚幻罢了,但当时那一份惊怕与提心吊胆确实那么真实,那应该是云照的情感。

    辛回三步两步跨进了院子,联想到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怕姜临出了什么事,来不及敲门便急忙推门进了姜临的屋子,口中还焦急地喊着“公子”,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了姜临光着身子坐在浴桶中。

    哦,姜临他正在沐浴。

    辛回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美人沐浴画面时,脑海中便浮现了这恍然大悟的一句话。

    然后便看见姜临晦暗不明的一张脸,挑眉问道,

    “你还要看多久?”

    辛回如梦初醒,立马跪地请罪道,

    “属下有罪,不经请示擅自进来,冲撞了公子。”

    “所以?”

    辛回不敢抬头,只是想着姜临那语调上扬的“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所以你还不出去?”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辛回又一次恍然大悟了,恭谨地垂着头站起来,退到了门外。

    只是临出去时,又假装漫不经心,微不可见的往姜临那里看了一眼,浑然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看了个完整。

    姜临捏着眉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辛回便听见里头有水声,应该是姜临已经起身了。辛回也长长地叹了口气,美人就在咫尺,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出浴图,但是却不能看,悲剧啊。

    姜临穿戴整齐,才出了门,是决计不肯让辛回再进他的房间了,便想着去外边的院子里说话,但是辛回却一把拉住姜临,凑近姜临的耳畔小声道,

    “公子,属下有一件十分紧急又隐秘的事要同公子禀告,最好在屋子里说。”

    辛回敢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她真的是怕荀缙的人听见,毕竟自己便是这般偷听来的,绝对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参观美人公子的房间,以及那刚刚出浴还未收拾的狼藉。

    但是辛回明显眼光太热烈,这让姜临很是怀疑辛回的良心。而在房间里一番环顾后,辛回总算找回理智,对姜临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公子,方才属下不小心在后花园里听到了荀缙公子与旁人说话,他们好像在密谋什么事,属下还听到了公子的名字。”

    好吧,最后那一句纯属辛回瞎编,但是只要能让姜临断了进荀王宫的念头,她说个把谎话算甚么。况且,还有方才那与荀缙传信的人,前一刻还在同荀缙说话,下一秒便能到了自己身后,这等功夫,决计不弱,自己的轻功也自认达不到这般境界。

    姜临起先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后面时,却是眉头一紧,然后盯着辛回的脸,并不说话。

    辛回见姜临神色不对,便知他此刻肯定在怀疑,只是不知是怀疑自己还是荀缙了。辛回当机立断,举着四根手指便开始表忠心,树诚信。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只叫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辛回一边发着毒誓,一边想着,自己去向雷公电母讨要个小小的人情,他们应当还是会给这个薄面的罢,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发起誓言来。

    姜临只微微一愣,便说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也没听全阿缙他们究竟说了甚么,便也无法断定是在密谋些什么。”

    辛回忙点着头,又接着说道,

    “是云照鲁莽了,只是公子,如今我们处境艰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起见,我们还是不忙着进荀王宫罢。”

    姜临略一沉吟,迟疑道,

    “明日便要进荀国都城,若是不出意外,晚上便能进宫,若是我此时说不进宫,岂不是叫人生疑?不如这样,明日我假说要去为你寻一位坊间的解毒圣手,多拖延一天,看看情况。”

    辛回见事情有转机,便又高兴了起来,点头如捣蒜,然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到今晚听到那人好像提了一句见面,那荀缙必然会外出去见相见才对,辛回想着,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明日若是荀缙真的悄悄出了门,那必定是试探自己,便说明他们那一番话确实是不能让自己听到的密谋,且他很是忌惮;若他光明正大出了门,那就又待再试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辛回便隐了气息,猫着身子躲在荀缙住处前的那个歪脖子树上,倒是个隐蔽的藏身之处。

    果不其然,晨光微熹之时,荀缙便换了装束,扮作个小厮模样出了驿站。辛回心下有了底,也不跟上去,既然是试探,跟上去岂不暴露了?

    辛回偷偷摸摸下了树,拍拍身上的树叶,又镇定自若回了自己的屋子,等着美人公子叫自己用午膳。

    姜临因为撒了个寻找名医的慌,便只好这一整天都带着一干人在深山里晃荡,谁叫姜临说那位圣手是隐居嘉禾城外深山中的高人,不得不做戏做全套。

    姜临在深山里一边扇着蚊子一边躲避蛇虫时,竟有些觉得好笑,明明已经看出她昨日里说的话中有假,却还是配合地撒了谎,做这些自己都觉得荒诞的事情,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急切焦灼,让他不由自主便想要相信,又或许他就是知道,她并没有恶意。

    约莫晚膳时分,辛回拉着才回到驿站的姜临出了驿站一路往城外走去,他们在跟踪一个人。

    那人带着黑色的帷帽,隐在夜色中,看不清容貌,但是姜临凭着多年的熟悉,已经看出了那人是谁,真的认出那人时,姜临的心中还是并未认定什么。

    约莫走了一炷香之后,那人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一进小宅子前,他轻轻叩了三下的门环,一短两长,然后便见有人应声来开门。

    待那人进了宅子,门口再无动静,辛回和姜临才一个足尖点地,飞身落在了围墙上,只是刚扒上墙头,便见那里头灯火通明,一群人拿着火把围在他们落脚的围墙下面,而围墙外,也一下子涌出来乌压压的一群人。

    那院子亭子里,赫然坐着一个赤金锦袍的中年男子,国字脸,丹凤眼,颧骨高耸,面带冷笑,对着待帷帽的人说道,

    “折腾了这许久,还是要我亲自动手,荀缙,这便是你所谓的计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