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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赐婚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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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高傲的公主,在爱情面前卑微得像尘埃。

    正如一千多年后的歌词里写的那样,有些人不知道他哪里好,就是让人忘不了。

    万春对顾青也是如此。

    当她知道顾青即将大婚后,万春忽然觉得人生已没什么意义,所以才来到终南山玉真公主的道观里消愁。

    “皇姑,让我也在此处出家可好?”万春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眸,痴痴地看着玉真公主。

    玉真失笑:“小姑娘家的,说什么胡话呢,出家岂是随便乱说的,尤其你还是公主,以为出家那么容易呀。”

    “可皇姑你不也出家了么?”

    “皇姑出家时本来不是为了侍奉道君,而是为了躲避天家和亲,皇姑年轻那些年正值开元之始,大唐四处征战,同时也对各藩国蛮夷怀柔,怀柔便只能以公主和亲,皇姑受不了远嫁荒蛮之地,与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夷为夫妇,这才宁愿放弃一生婚姻,出家为道。”

    万春不解地道:“可我见皇姑出家后活得也挺逍遥自在的,每日与才子纵论文章诗句,针砭时局,或是曲径幽处读经书,华堂高坐饮美酒,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一生也不错呀。”

    玉真公主苦笑道:“逍遥自在?你只看到表面的逍遥,却不知我内心的苦楚,孤独你懂么?不是没人陪伴,而是你的心里没有人,空落落的像一座孤坟。”

    “午夜梦醒,想与人说说心里话儿,侧头却是冷冰冰的孤枕,遇到高兴的事儿,悲伤的事儿,哪怕是道观里的梅树开了一朵花这种零碎事儿,都没个身边的人倾诉,欢喜与悲伤只能自己默默承受,这便是你眼中的逍遥自在的日子。”

    “睫儿,嫁不了顾青没关系,世上终归还有配得上你的良人,但你千万不要有出家的念头,我已受够了一生苦楚,不愿见你步我后尘。”

    万春流下泪来:“若嫁不了顾青,我只想出家,求个一生清静。”

    玉真公主叹道:“为了一个顾青,你何苦误了自己一生?你天生丽质,又是金枝玉叶,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我只要顾青。”

    见万春越哭越伤心,玉真公主心疼不已,她一生无子无女,皇室里的晚辈只有万春自小与她亲近,她早已将万春当作自己的女儿般宠爱。

    万春哭得伤心,玉真也很无奈,安慰半晌后,玉真眼睛眨了眨,忽然道:“其实要嫁顾青,也不是没有办法……”

    万春哭声顿止,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抽噎道:“有……有何办法?”

    玉真笑了笑,道:“最直接的办法。”

    万春等了半天,迟迟等不到下文,也是也顾不得哭了,拽着玉真的胳膊来回摇晃撒娇:“皇姑你快告诉我,急死我了!”

    玉真严肃地道:“但是,嫁给顾青你已没有郡王正妃的名分,只能是他的侧妃,你也愿意么?”

    万春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我嫁给顾青并不求名分。”

    玉真暗暗一叹,曾经孤高傲娇的公主,为了这个男人竟卑微至斯,那个顾青究竟有什么魔力。

    叹了口气,玉真道:“你便直接请你皇兄,也就是当今天子赐婚便是。”

    万春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道:“不行不行,皇兄本来就与顾青的关系势如水火,怎么可能将公主嫁给他,尤其是嫁过去还只能当侧妃,就算皇兄答应,朝堂臣子们也不会答应呀。当初咱们不是说过吗,想要嫁给顾青,无论如何不能走赐婚这条路,会逼得顾青与天家彻底反目的。”

    玉真无奈地道:“你啊,太年轻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初不能走赐婚这条路,是因为顾青还只是天子手中的一颗棋子,万事不由自己,顾青那人外柔内刚,性情刚烈,强行赐婚自然会引起他的激烈反弹……”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顾青已不是棋子,他是下棋的人,与他博弈的是你的皇兄,而且目前棋盘上的形势来看,你皇兄已落于下风……”

    万春不解地道:“皇姑说的这些,与我嫁顾青有何关系?”

    玉真看了她一眼,道:“没事多关心一下朝局,无论是你皇兄还是顾青,都是与你息息相关之人,他们水火不容,而你,要有一颗做棋子的觉悟,此时如果你向皇兄恳请赐婚顾青,你皇兄一定会答应的。”

    “为何?”

    玉真眼中浮起忧虑,低声道:“因为顾青羽翼已丰,而你皇兄却越来越现颓势,而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大战或许一触即发,这等关头,作为势弱的一方,你皇兄必须想办法拖延顾青,在积蓄足够的力量之前,他必须缓和与顾青的关系,而将你赐婚给顾青,无疑是缓和关系最好的办法。”

    万春也忧虑地道:“我若嫁给顾青,他们还会打起来吗?”

    玉真叹道:“当然还会打起来,只是爆发的时间会延后了,男人之间的事,不是靠一段联姻便能解决的,顶多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

    万春露出痛苦之色:“我若嫁给顾青,难道眼睁睁看他灭了我父皇和皇兄吗?那时的我,将如何自处?”

    玉真淡淡地道:“你嫁给顾青,是好事。”

    “为何是好事?”

    “因为你的存在,将来顾青若起事,下手时对你父皇和皇兄便不会那么残酷,或许能保他们一命,你若不嫁给他,顾青下手可就没了顾忌,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万春惊愕地睁大了眼。

    玉真苦笑道:“时也,势也。天家已势微,不得不认命,我是修道之人,对这些看得很淡,不过你若嫁给顾青,将来说不定整个李家皇族都会承你的活命恩情。”

    玉真柔声问道:“睫儿,知道了这些残酷的真相后,你还愿嫁给他吗?”

    …………

    顾青搬进了大宅子。

    位于平康坊的李林甫旧宅,经过将作监工匠日夜赶工修缮后,宅子从内到外已焕然一新。

    宅子修缮过后,太史局的官员上门看了一遍风水,将几处凶险之地修修补补之后,宅子看起来更顺眼了。

    或许是因为宅子以前的主人是李林甫,而李家最终的下场人尽皆知,太史局的官员不敢怠慢,纠正了几处凶险之地的风水后仍细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定这座宅子已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之后,这才告辞离去。

    宅子很大,大得有些离谱,几乎相当于半个兴庆宫大小了。

    曾经的相府,装潢摆饰自然富丽堂皇,雍容大气。

    大门前一块硕大的空地,足够容纳千人阅兵,从大门进去,正对面一块雕刻着麒麟祥兽的照壁,绕过照壁往里走便是前院,前院按梅花易数的宫位种了几棵银杏,两旁的回廊柱子重新涂了清漆。

    前堂布置得非常豪奢,而且由于李林甫曾经倍受李隆基宠信,允许他的前堂屋顶加高三尺,看起来愈发像一座宫殿。堂内铺垫着玉石地板,光可鉴人。

    堂侧四根大柱,原本柱子上雕刻着下山猛虎,后来太史局的官员认为堂内有凶兽不吉利,于是将柱子整体换掉,新柱子上换成了祥瑞獬豸。

    传说獬豸是上古神兽,独生一角,怒目圆睁,能辨是非,能识忠奸,代表着正大光明和清平公正。

    太史局官员让人在柱子上雕刻獬豸,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府里的下人和宫女在忙碌,他们忙着将搬来的东西归位安置。

    顾青与张怀玉踏进前堂,张怀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道:“进门就听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顾青不悦地道:“太史局这帮官员吃闲饭的,谁让他们雕什么獬豸了?什么公平,什么辨是非识忠奸,我如何做事要一头禽兽来教?”

    张怀玉好笑地道:“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看不出他们在巴结你吗?”

    顾青冷笑:“真要巴结我,就应该了解我,雕貔貅才最合我意,广纳财源,只进不出,看着就喜庆,千里做官只为财嘛……”

    张怀玉叹道:“什么千里做官只为财,这种混账话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不然你的名声会臭大街的。”

    狠狠白了他一眼,张怀玉又道:“还有,獬豸是祥兽,对上古神兽要心存敬畏之心,可莫再说它是‘禽兽’了。”

    顾青傲然道:“我是唯物主义者,呵,诸神不敬。”

    张怀玉听不懂什么唯物主义,但不妨碍她放大招。

    一记小粉拳捶在他的胸口,顾青差点当场去世。

    “不要胡说八道,要敬畏!”张怀玉怒道。

    顾青立马朝柱子上的獬豸行礼:“对不起我错了我还是个孩子原谅我吧谢谢。”

    张怀玉噗嗤一笑,接着无奈地摇头。

    顾青指着富丽堂皇的前堂,道:“以后这里便是咱们的家了,觉得如何?”

    张怀玉叹道:“太过豪奢了,住着有些心慌。”

    顾青不假思索地道:“那咱们就换个房子,换个小点的,寒酸点的,一切听你的。”

    张怀玉好笑地道:“你舍得吗?”

    “你开心最重要,我住哪里都无所谓,天下万事万物我予取予求,何惜一座宅子。”

    张怀玉感动地道:“你此刻霸气的样子很俊,尤其是为了我。”

    环视一圈,张怀玉叹道:“咱们以后便住下吧,天子所赐不可辞。拒绝天子太多次对你终归不是好事,以后这种小事不要与天子的意思相悖,没必要。”

    顾青苦笑道:“其实,无论大事小事,拒不拒绝他已不重要了,该动手时就会动手,他和我都很清楚未来是怎样的刀光剑影。”

    张怀玉目光一凝:“已经如此严重了么?”

    顾青点头:“一触即发。”

    “你可做好了布置?”

    顾青笑了:“当然,全军将士已枕戈待旦。”

    正说着,段无忌匆匆走来,没顾得上参观华丽的新宅,来到顾青面前左右环视一圈,发现附近无人后,段无忌先朝张怀玉行了一礼,口称阿姐,然后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刚得到斥候的消息,常忠所部已至梁州,马上便转道往东了。”

    “还有马璘所部,借着押运南方粮草的由头,已经率军到了邓州,也要转道往东,两支兵马将在洛阳城集结会合。”

    顾青嗯了一声,道:“孙九石呢?”

    “孙九石尚无消息。”

    顾青皱眉:“这混账不会又发什么疯吧?”

    段无忌笑道:“应是消息延误了,孙九石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违了王爷的军令,他知道什么下场的。”

    顾青沉声道:“派人传信给常忠和马璘,不必进洛阳城,兵马集结会合后直接北渡黄河,在黄河北岸寻找合适的伏击地点,然后潜伏下来等候命令。”

    “是。”

    “史思明有何动静?”

    段无忌道:“叛军在晋阳城集结后,已朝南方黄河渡口开拔,但叛军骑兵步兵各半,行程并不快,沈田将军正日夜尾随他们。”

    顾青问道:“史思明还没向安庆绪下手?”

    段无忌摇头,道:“没听到安庆绪身亡的消息,不过学生猜测也快了,史思明不会容许安庆绪平安活到黄河边的。”

    “等着吧,等安庆绪一死,叛军内部必有一番大乱,史思明还要清理许多忠于安庆绪的将领,待他们内部清理完了,便是咱们痛下杀手之时。”

    段无忌笑道:“王爷好算计,学生佩服。”

    顾青也笑了:“不是我好算计,是叛军自己不争气。”

    说完了正事,段无忌抬手朝新宅中院的西侧厢房一指,道:“学生想要那间房,王爷记得留给我。”

    顾青啧了一声:“你倒真不客气。”

    段无忌笑道:“王爷新宅如此大,学生住进来也好给宅子多添几分人气。”

    顾青朝张怀玉努了努嘴,道:“她是女主人,你跟她说。”

    段无忌朝张怀玉长揖一礼,笑道:“怀玉阿姐……”

    张怀玉哼了一声,指着中院东面的厢房道:“东厢房与西厢房,哪间更好?”

    段无忌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西厢房,采光足,屋子也更大,所以学生想住西厢房。”

    张怀玉道:“哦,东厢房给你。”

    段无忌一呆:“呃,为何呀?”

    “西厢房……留给冯羽,这孩子吃了大苦,理应得到更好的。”张怀玉拿出当家主母的权威道。

    说起冯羽,三人皆无言,段无忌用力点头:“西厢房理应留给他……王爷,阿姐,我想冯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