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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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师叔?卫戗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她应该并没有和老年人打过交道,于是拱手道:“抱歉,女郎大约是认错人了罢!”

    红衣女子又瞅瞅卫戗身下的踏雪,断然道:“没错,你就是卫家那个要嫁给司马润却没能如愿的卫戗。”

    说得好像她很希望嫁给司马润似的,卫戗觉得自己的胃有点抽,这俊俏女郎,还不如她带来的那只鸟温文有礼——家门都不报一下,上来就信口雌黄,诗经都云:“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还赶着去赴约呢,懒得鸟她!

    思及此,卫戗便也目不斜视,一抖缰绳:“驾——”

    就在与那女子擦身而过时,不想女子突然抽出腰上双鞭,毫不迟疑的朝卫戗面门挥来。

    假如被这钢鞭击中,就算侥幸不死,这张脸也没法看了,卫戗本能的向外侧闪身躲避,同时拔出短刀迎上女子的连击。

    “想去见阿瑄,先过了我这关再说!”女子如是说。

    短刀这东西,搞搞暗杀还可以,一旦到了马背上,它就是一摆设,何况还是一把烂大街的崩刃刀……卫戗在心底默默的问候着王瑄他令尊和令堂——约她出来,又在半路放上一头拦路母老虎,其心可诛!

    看对方这架势,是准备和她打持久战?

    但招呼不打直接动手,还想指望她陪她大战三百回合?她现在又不是胸怀坦荡的卫将军,没必要为了一个光明磊落的虚名咬牙硬抗干吃亏!

    趁着女子扬鞭再击之际,卫戗驱马后退的同时瞄准女子的马屁股,一刀甩过去,接着便传来马匹吃痛的嘶鸣声,女子哪还坐得住,她纵身下马,刚刚站稳,也不理会跑走的马,而是抬头对卫戗咬牙道:“卫戗,你真卑鄙!”

    卫戗回复她:“呵呵……”抬脚轻踢马腹:“架——”

    “卫戗,你给我回来!”竟还不死心,妄图倒腾双腿赶超四蹄。

    但卫戗连头都不回,她料定对方不会像她一样对付她身下的踏雪,因对方称呼王瑄为“阿瑄”,想必和王瑄很亲密;而对方遇上她之后,不止一次看向踏雪,应该是通过踏雪将她给认出来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像踏雪这种宝马良驹!

    “阿堇,你逾越了!”迎面驶来的马车内,传出不怒自威的一声轻斥。

    女子刹住脚步,一手攥住双鞭拄在地上,另一手掐在要侧,大口喘气:“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既然戗歌伤了你的马,那你便坐我的车回去吧。”一只秀美修长的手将车帘慢慢撩开,这好看的手苍白的似乎要和他身上的白衫连成一色了:“戗歌,好久不见。”

    好久?他们十五那天晚上刚见过,今天也才二十一!

    但对上他覆眼的锦带,莫名感觉就是没办法反驳他——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王瑄。

    他的脸也是毫无血色,整个人呈现一种大病初愈的形容,似乎随便刮来一阵风就能把他掀翻一样。

    卫戗看看充当马夫的白甲还有眼疾手快垫好踏脚的緑卿,有些想不明白,十五那天晚上的王瑄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瑄,夜凉风大,你还是回马车去吧!”红衣女子疾步走到王瑄身侧,关心道。

    王瑄微微摇头:“不碍事。”又与卫戗介绍道:“这位是甄堇,甄瑞甄公的长孙女。”

    甄瑞,北廋大弟子,为人洒脱豪放,当初她大师兄就是拜托甄瑞把他们一行人安排进了王瑄的车队,卫戗不由多看了甄堇几眼,搞偷袭啊,真给她爷爷丢脸!

    王瑄介绍完甄堇,便吩咐白甲和緑卿:“你二人送阿堇回去。”

    “可是阿瑄,你这样我们怎么能放心?”甄堇焦急道。

    “有阿守在。”

    随着王瑄这句话,卫戗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醒目的白直冲过来。

    甄堇还想说什么,结果王瑄不容置喙道:“有些话,我只想和戗歌单独谈。”

    还能怎样,甄堇不情不愿爬上马车,但临走之前还不忘伸头和卫戗来一句:“卫戗,下次再见,有种就光明正大的跟我比试武艺高低!”

    卫戗默默回她:我没种……嗯,你也没种!

    别看表明年龄甄堇是比她大一些,但实际经验,甄堇可是远不如她——能被她那么轻易就逮到突破口,也实在没有再比试的必要了。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样的骚乱怎能不引来围观群众,但对于目不能视的王瑄来说,这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了,他嘴角攒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慢慢荡漾开来,遍布整张脸:“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总也不来!”

    卫戗抬头看看天,确实完全黑下来了,但她又没有迟到多久,用得着这样说?转念一想,觉得他大约是在说她总也不去上门讨债,真虚伪啊,有哪个欠钱的会翘首期盼债主登门造访?她居高临下道:“我很忙。”

    王瑄颔首:“我知道。”又说:“我有点累,你拉我上马歇一会儿吧。”

    拉他上来?除非她脑袋被他给踢了,不过环顾一圈,站在这里讲话也是真不成样子,再看看王瑄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卫戗叹息一声,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王瑄:“我坐累了,你自己骑吧。”

    王瑄牵住缰绳:“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走吧。”

    卫戗点头:“好。”话罢就想绕到踏雪另一边,却被他一把握住手:“我有话说!”强调一遍:“不好声张的话,你挨我近点。”

    她同意了,但他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怎么也甩不掉。

    于是路人眼中便出现这样一幕:一个病怏怏的瞎子一手牵着一匹漂亮的高头大马,另一手牵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单薄少年,悠闲漫步在街市上。

    到了偏僻街尾,王瑄才又出声:“阿引还好吧?”

    经他一提她才想起来,抬头扫了一眼仍在盘旋的渡守:“你有了新宠物,就把那破鸟玩残了给轰出来了?”

    王瑄朝渡守所在方向仰起头:“其实原本跟在我身边的应该是阿守,因一些变故,才让阿引代替阿守来到我身边守护我。”顿了顿,转头对卫戗道:“阿引不是宠物。”苦笑一声:“说来或许你会不信,但这是真实的——阿引它如果愿意,是可以把已经不属于这里的,完整的魂魄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那聒噪的贱嘴鸦,还有这本事?这年头人不可貌相也便罢了,连鸟都不能随便藐视了!

    最后王瑄竟又补充上一句:“阿引很喜欢你!”

    一听这话,卫戗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真用不着它喜欢,只求它哪天别一不高兴就把她送回前世当孤魂野鬼便好!

    “既然那鸟这么神奇,还望你早些接它回去,寒舍蓬门荜户,粗茶淡饭,只怕怠慢了它。”

    她想早点摆脱这烫手山芋,只是表达的稍微委婉了一些,没想到他竟毫无自觉的接茬道:“没关系,它要是待够了,自然会回来。”

    卫戗嘴角抽搐,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吧?

    “王瑄,你知道你养的鸟有多能吃吧?你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养个万儿八千的那种鸟不成问题,但我不行,我现在出门前都要叮嘱姨婆把我养的那只小猞猁看住了,我是真的担心,我那猞猁一不小心就被你养的鸟用来果腹了!”

    王瑄避重就轻道:“放心吧,阿引是不会吃掉你养的猞猁的,其实它还是蛮喜欢它的。”

    卫戗干笑两声,刚才还说喜欢她呢!

    “还真看不出来,你养的鸟这么博爱。”

    但王瑄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转到找她出来的真正目的上:“戗歌,今晚我找你出来,主要是想当面跟你辞行。”

    卫戗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王瑄更凑近她一些:“原本打算这次回来要久留些时日,奈何出了变故,由不得我随性而为,所以,不日我将启程上路,最快也得到年底才会回来。”

    听着听着,卫戗的表情凝重起来,沉默良久后,突然挣开王瑄的牵手,咬牙道:“怎么着,估摸着这几天我要登门要钱,你打算收拾包袱跑路对吧?”

    明明看不见,但抓她的手一抓一个准:“如果你当真需要,我名下所有产业都可以交由你打理。”

    什么意思,看她实在缺钱,所以给她一份油水厚的肥差,让她顶替桅治出任他的大总管?

    王瑄等了片刻,没等到卫戗回应,他叹息一声,慎重其事道:“戗歌,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卫戗被他的严肃表情搞得紧张起来,口气颇为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等琅琊王过了头七,家中长者的时间便宽裕了,到时候,我太公会差人到府上找令尊商议定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