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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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听此言,卫戗只觉“嗡”的一声,脑袋瓜瞬间大了两圈半还不止:“死小子又在胡说八道。”毫不客气抬脚就踹。

    王瑄如一尾滑溜的泥鳅,灵巧的闪避开卫戗的攻击,一眨眼便起身下去了,长身玉立的站在床边,一手拢紧丝袍,一手捋顺披散的青丝,莞尔笑道:“那话的确是逗你的,不过你再不醒来,你那护卫可是的的确确要把这城中的医者闹得不得安宁了。”

    “护卫——我哥哥?”

    王瑄轻笑道:“说什么都不肯相信你只是在熟睡,强掳来七八个巫医,得到同样的回答,非但不曾放下心来,反倒端出一副吃人表情,差点吓破那些老人家的小胆子。”

    反正同榻而眠也不是一次两次,别说仅仅是衣衫不整,就连□□她也见过了,这种事情,大概都是睡着睡着也就睡习惯了,卫戗懒得和王瑄争论究竟是她粗鲁残暴强行把他拖上来,还是他厚颜无耻硬是自己爬上来,她只关心:“我睡了多久?”

    “昨天中午睡下的,再过一会儿就子时了。”

    “这么久!”难怪裴让要担心,诶,城里的巫医?难道裴让他们也进来了:“我们还在筑境的城池里?”

    王瑄穿戴整齐后,从旁边的架子上拉下另一件衣裳:“怎么可能,那处幻境连我的人都进不去。”他知道她醒转后听说裴让的事,肯定着急出门,也不拦她,甚至还贤惠的递上外套。

    卫戗自然而然的伸手接过衣裳,边穿边问:“当初我们由境魑引路,从附近城池马不停蹄赶到这无名山脉就花了一天时间,进山之后又绕了好些日子,我才进入那幻境中,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

    王瑄耐心作答:“其一:有桃箓在,他可是备受魁母宠爱的小弟子,一个顶上不知多少境魑;其二:我们是直接从水月镜花之境另一边出来的,下山就进城,自是快。”

    提到桃箓,再看王瑄,灵光一闪,卫戗突然想明白,难怪她一直对初次见面的桃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全是因为那副油滑腔调——他二人在这点上,颇为类似。

    “那个桃箓……”

    “如何?”

    “油嘴滑舌的。”

    “投到魁母座下之前,他是纯野生的,你要体谅他!”

    卫戗坐在床沿弯下腰穿软靴:“你和他有点像。”

    王瑄盯着卫戗,沉吟一下,道:“当时年幼无知心性不定,大半时间都和他在一起……”

    卫戗站起身斜睨他:“这么说来,渡引也是受他影响?”

    王瑄果断道:“渡引是他一手带大的。”

    言外之意:当初他和他的鸟岁数小不懂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被带坏……结果把罪过全推桃箓身上,也不体谅人家一介野生了!

    还有正经事要处理,没时间搁这跟他闲扯,卫戗抬腿就走,却被王瑄一把拉住:“等等。”

    卫戗不耐烦道:“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还是拜托你帮我收着罢!”

    卫戗低头一看,又是嵌着藏诗锁的金丝楠乌木盒,她不解的审视王瑄,实在猜不透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就是这里如果存有玉牌,绝对是那块“珏”字牌,因为“瑄”字已被她妥善收藏起来,要知道一块牌子能换王氏下一任族长三个承诺,她岂会疏忽大意!

    盒子没锁,打开一看,果真是那块他用三个承诺赎回去的“珏”字牌。

    虽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卫戗心惊了一下:他什么意思,当初不计代价弄到手,此刻却又儿戏似的交给她?莫非这玉牌已经报废不值钱,所以他反悔不打算履行承诺,跟她在这退货索赔呢!

    平心而论,这玉牌原本就是他们家的东西,她拿着他们家的东西跟他索要大笔财物,确有勒索之嫌,但那些金银珠宝多半已经被她拿去换了大宅子,而且芽珈很喜欢那里,所以她暂时绝对拿不出那么钱来还他,不过他想要拿回锁在她脚腕上的那条破链子,她绝无二话。

    就在卫戗斟酌着怎么说才能委婉的表达她手头不宽裕的现状,劝他暂时打消摇摇她就能在接到钱念头时,王瑄又仗着身高优势,顺手抚摸她头顶:“无需多虑,交给你保管,大家都能安心。”

    大家?谁和谁?

    “还有啊,桃箓害怕被冻蔫失去美貌,昨天急匆匆的上路了,他说,待到春暖花开时,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自带酒水来与你畅饮三百杯,当然,不辞而别也怨不得他,实在是你睡得太死……”

    卫戗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行了,我知道了,东西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还有什么事,等我有空再说。”说罢扣好盒盖上了锁,塞进她随身的革囊,转身就走。

    出门之后才想起,竟没看到渡引,难道被桃箓带走了?

    长长的走廊里安安静静,起初卫戗并没有在意,毕竟已经这个时辰,没什么事的人早该歇下了,可又走了几十步,终于察觉到有问题,看走廊两侧房间都是寻常百姓家常见的木门,脚下的地板也是粗糙陈旧的,甚至还有缺角断裂现象,所以这里不应该是什么大型宫殿的内部,可如果是普通民居,走了这么久早该出去了——谁家房子这么直通通的盖上一大排!

    卫戗耳力过人,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竖耳聆听,居然什么都听不到,令她不由绷紧神经,又走了几步,发现走廊尽头悄无声息的冒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卫戗抬手探向腰间,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刚才急着出来见裴让,并未佩剑。

    “女郎——”

    听着有点耳熟,卫戗定睛再看,那团白已近在咫尺,竟是渡守:“你怎么在这?”

    “那些人实在太吵,阿瑄怕他们打扰你休息,就将这里与外面隔绝开来,担心女郎走不出去,遣愚来给女郎带路。”

    难怪明目张胆趴上她的床榻,原来是有恃无恐,不过还是令她倍感惊奇:“你家主君还有这等本事?”

    渡引应道:“在他还是个正常孩子时,就喜欢奇门遁甲,排兵布阵,那封印既是被女郎解除,便是说女郎破了他布下的石阵。”

    正常孩子?听着怎么怪怪的;

    解除封印?她解了什么封印;

    破了石阵?是指存放“珏”字牌那株诡异的老桃树外的石阵?

    “当然,那时他才六岁,阅历尚浅。”渡守歇了一口气,复又补充道。

    卫戗嘴角一抽:它令堂的,真是受够这些扁毛禽兽了!

    出乎卫戗意料,待她终于走出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形似乞丐的祖剔。

    祖剔见了她,甚是激动:“郎君,我们可算见着你了!”

    卫戗满怀歉意:“真是抱歉,让诸君担心了。”

    后来卫戗一边喝着王瑄老早命人备下的肉粥小菜,一边听祖剔将她失踪后的事情。

    先说司马润,找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急的他眼珠子都红了,与乔楚等人谋划准备调遣大队人马前来进行拉网式搜索。

    再说裴让,在她失踪的那七天一直懊悔自责,但他是个闷葫芦,并不把心事挂嘴边,把她丢了的第三天,祖剔担心再让他那么不吃不睡的熬下去,这人就得废了,于是和大家合伙把他灌醉,后来便听他一直念叨说出发之前,他奶奶还特意叮嘱他,让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可那天她明明让他跟她走,他却不听话……

    至于今晚她醒来,守在这边的是祖剔而不是裴让,理由也很简单,好不容易找到她,结果她却一直“昏迷不醒”,以致促使裴让生出戾气,祖剔害怕放任他继续,搞不好就要弄出人命来,无可奈何,只好一手刀放倒他,然后让差点吓尿裤子巫医开了副安神药给他灌下去。

    同时被放倒的还有司马润,当然,祖剔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敢对琅琊王下黑手,乔楚他们更不敢,好在作为司马润至交好友的王十一郎没任何顾虑,也实在不忍见好友这副模样,他抬手一挥,随侍在侧的白衣女婢上前一步,抬手就劈,干脆利索——司马润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趴趴的倒下去了。

    王瑄四个女护卫——白甲、青奴、緑卿、红友,衣色如名,却不是为她们喜好,而是因王瑄十岁前眼睛不好,让她们这么穿,容易分辨。

    而这四女之中,属白甲功夫最好,也是手劲最大的,让白甲动手,如果她十分收敛倒还好说,万一她稍不留神,司马润就得长睡不醒。

    但看祖剔对他二人坚贞不渝的友情一脸艳羡的表情,叫卫戗开始怀疑:莫非是她被坑死之后心态不好,总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