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神国之上 > 第五十七章:朱雀燎羽入西国

第五十七章:朱雀燎羽入西国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五十七章:朱雀燎羽入西国

    九灵台上,天风浩荡。

    赵襄儿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刻有龙虎相斗印的玉玺,递给了陆嫁嫁,道:“劳烦陆姐姐将这枚国玺放置在皇城中央,作镇国运之用,免得稍后天地异动,让这国不成国。”

    陆嫁嫁接过国玺,那玉玺压在掌心,很是沉重,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此刻,赵襄儿手中的古卷几乎要燃烧起来,但她却似忽然不觉痛意,仿佛之后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天地难容。

    “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襄儿立在朱雀台前,高处的大风吹得她墨发乱舞,衣袂飞扬。

    她转过了身,她的身后,是俯瞰视角中皇城的缩影,而她的身前,是比她高出数倍的朱雀铜像,那铜像描着朱红色的线,双翼高展,每一片羽毛的边缘都泛着血红的、似永不剥落的漆色,它的身后,九条极长的尾羽高高垂落,覆在那通往九灵台的四面长阶上,如九道分流而下的瀑布,而它的瞳孔处,却一片惨白,似还未点睛。

    “以前娘亲曾与我说过,九灵台有一飞空之阵,只是需要阵枢才能启动。”

    赵襄儿望着那似要凌空腾飞的铜像,盯着那苍白未点的双瞳,缓缓道:“九灵台大阵的阵枢……就是我啊。”

    ……

    国师府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猝然响起。

    国师推开大门,看着眼前的暗卫,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有些无力地问:“又出什么大事了?”

    那暗卫道:“殿下……殿下的事!”

    国师皱眉道:“那头老狐都死了,这丫头还能出什么事?”

    暗卫抬起头,道:“以前国师吩咐过,出了这件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你……”

    老人的身体如雄鸡抖羽般一振,道:“难道是……”

    暗卫道:“据说,有人看到殿下……在九灵台了。”

    老人拄着拐杖的手猛地一抖,手杖啪得一声落到了地上,他一下失了神:“她又发什么疯?娘娘说过,她要十八岁才能上九灵台祭天结灵!她今日才刚满十六,如今去……必是死路一条啊!”

    暗卫悚然一惊,他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因为此事来打扰国师,不曾想,这件事……竟然这么严重,事关殿下的安危。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什么,国师已一脚踏出了门槛,道:“九灵台,我去一趟!”

    ……

    九灵台上,赵襄儿伸出了手,按在了那铜像的胸口。

    朱雀神像雪白的双目如死灰复燃,每一根羽毛上的红漆,似都化作了真实燃烧的火焰。

    而那簇拥着朱雀的九灵,在这一刻,似都活过来了一般,那本该坚硬不可撼动的铜制身躯,此刻竟似融化了般地开始扭动起来。

    那九灵,有的形如长蛇,身躯的边缘处却生长有细密的绒羽,有的如一柄叉戟,三根尖锐的戟矛都是它的尖长的头颅,有的行如风筝,却似没有骨架一般,弯曲着身体,有的状似海螺,头端浑圆尾端尖长,纹路细密繁复,有的如一根灵芝,身体弯曲的弧度似天鹅的颈,表面光滑无比……

    那九道截然不同的灵在赵襄儿触摸到朱雀神像的一刻,都活了过来。

    而她的另一只手掌中,那古卷一页一页地燃烧,毁去,可以想见,里面的世界,此刻究竟承受着什么样的巨大压力!

    身前,那头朱雀神像也似苏醒了一般,它雪白的眸子漠然地看着赵襄儿,读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接着,似有火星溅入,朱雀神的瞳孔之中,光焰一点点明亮起来,那却又不是真实的瞳孔,而像是一面色彩单薄的镜子,却能勘破世间一切的虚影。

    它在赵国的皇城,在九灵台之巅,沉睡了一百年,如今终于苏醒。

    “你就是主人挑选的人?”

    那朱雀铜像并未开口,赵襄儿的心湖上,却响起了它的声音。

    那声音雌雄难辨,却带着寡淡的威严,仿佛神灵鸟瞰一切,偶尔将目光落向世间。

    “主人?”赵襄儿问道:“你是说娘亲?”

    朱雀铜像问道:“主人告诉你,你是她的女儿?”

    赵襄儿反问道:“要不然我是谁?”

    这一刻,朱雀铜像声音默然,眼神同样漠然,它盯着那唤醒了自己的少女,轻轻摇头,道:“放手,你如今太过年轻,强结后天灵只会死于非命,你至少还需要两年,两年之后,你可破入长命境,再次登临此处,结成后天之灵。”

    赵襄儿螓首微垂,嘴唇紧抿,她的身体似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竟要一点点向下跪去,她强自摇头道:“不行……来不及了!”

    朱雀铜像盯着她,重复道:“强行结灵唯有死路一条,放手!”

    赵襄儿目光坚定道:“你这个蠢物……如果不结灵能活,我为何要来找你?”

    朱雀铜像盯着她,眼神中已然燃起怒火:“如果你不是娘娘选中的人,此刻我已经将你打杀此处了。”

    “选中的人……”赵襄儿道:“也就是说,她其实不是我的娘亲?”

    朱雀铜像沉默了一会,道:“我只是娘娘的仆役,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赵襄儿双目微亮,她淡淡一哂,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朱雀,有什么资格反对我的选择?”

    朱雀铜像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情绪:“真正的朱雀神高居隐国之顶,自不问世间,但娘娘赐我神性,自一百年前至今,某种意义上,我便是赵国的朱雀神。”

    赵襄儿问:“娘亲还与你说了什么?”

    朱雀铜像淡漠开口:“娘娘让我等待百年,苏醒之日,带着她挑选的人,飞渡三千世界,结成后天九灵。”

    赵襄儿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朱雀铜像道:“我是娘娘的仆役,但并不愚蠢,你如今的状态,根本撑不过三千世界,更不要说结那会引动天魔窥伺的雷劫了,娘娘让我助你结灵,你不可能结成,我为何要助?”

    赵襄儿看着手中如蝴蝶纷飞般的古卷,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痛苦:“你口中的三千世界……是在西国?”

    朱雀铜像如镜般的眼睛里,忽然闪烁起了潋滟的光,它问道:“你莫非见过?”

    赵襄儿忽然笑了起来,她道:“自五岁起……我便喜欢坐在榕树上,看日落,一看便是八年,你口中的三千世界……在这八年之间,我便尽数看过了大半,我觉得,它们拦不住我,更杀不死我。”

    那铜像收拢起了翅膀,沉默地看着她,似在分辨她说的是否属实。

    赵襄儿继续道:“六岁那年秋,我第一次爬上大榕树,在太阳落山的余晖里,看见了一个璀璨的国……那时候,我以为是幻觉,从未与人提起。”

    “那之后,我几乎每日傍晚,都会爬到榕树上西望。”

    “而每一天,我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八年,我沉浸其中,如见幻梦三千场,不知真假,直到三年前才猛然惊醒。”

    赵襄儿的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八年零两个月二十天,你口中的三千世界,我早已阅尽,它们凭什么困得住我,杀得死我?”

    朱雀神像感慨道:“我忽然明白,主人为何要选择你了。”

    赵襄儿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朱雀神像道:“三千世界之后,天魔再至,你该如何?”

    赵襄儿问:“天魔是什么?”

    朱雀神像道:“那是漂浮在墟海中的死物,生前皆是极强的生灵,如今弱则长命紫庭,强则依旧紫庭之上,娘娘为你准备的九灵,是通天独一的神物,势必会破开人间与墟海的隔阂,引来天魔,而后天灵更是违背天地之物,如剑之双锋,哪怕你真正结成,也有可能被其千刀万剐,斩得形销骨立!”

    赵襄儿缓缓摇头:“我不在乎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若今日我杀不了那头妖狐,娘亲便被真的对我失望……”

    更何况,那小道士拉着他师妹遁入古卷中的场景,是她此刻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阴影。

    如果自己连这点危险都不敢承受,事事皆求万全之策,那先前大殿上的三年之约,此刻想来,岂不是可笑无比?

    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她盯着天地威压艰难地直起身子,按着朱雀神像的手一点点上移,然后猛地一把篡住了它的脖颈。

    一声唳鸣响彻皇城。

    才一踏上九灵台的国师,听到这一声唳鸣,瞬间脸色惨白。

    “还是晚了……”

    皇城之下,如有地牛翻身,竟开始地动起来。

    陆嫁嫁御剑的身影砸落城中,国玺镇下的同时,数百道千斤重的剑意护在那国玺四周。

    这枚国玺终究失了大部分灵力,哪怕自己以全部剑意加持,依旧无法彻底平息这皇城的震荡。

    忽然间,她似感应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只见皇城的上空,忽然有一道巨大的火影低低地掠过,炽热的焰浪翻腾过皇城的上空,所过之处的空间,都似被灼烧过的画布,拖出一条极长的黑影,那道黑色的影子缓慢地弥合着,边缘处,漆黑的空间之烬如劫灰般飘落然后在空中逐渐变淡,很快便无影无踪。

    而那巨大的火焰向着天穹更高处展翅飞去,呼啸起壮阔的风声,朱红羽翼的大鸟背脊上,一袭黑衣劲装的少女双目紧闭,面朝西方,盘膝而坐。

    “朱雀掠影焚天火?”陆嫁嫁心头一惊。

    这是在赵国流传极广的一句谶语,并不完整,只有半句,哪怕是世外修行的陆嫁嫁,都有所耳闻。

    而今日,铜像化鸟,飞破九霄,那翅膀振碎虚空,漫天羽毛连绵成海。

    那是天穹上倒悬的火海。

    皇城上空的云也跟着燃烧起来,它们就像是一捆捆相连的稻草,在溅入了一枚火星之后,转瞬化作难以扑灭的烈火,傍晚还未到来,漫天彩霞却已涂满了天空。

    赵襄儿簇拥在火海焰浪里,漆黑的衣衫像是极北的永夜,而她曼妙起伏的侧影,则是永夜将尽时,天边黎明的微光中,轮廓柔软的山峦。

    转瞬之间,那火烧般的云海便在身后很远处了。

    它们那样地绮丽斑斓,昭示着万劫不复的色彩。

    而身前,一个个泡沫近乎虚幻,却保罗着万象世界。

    朱雀振破虚空,飞入了三千世界里。

    刑天法地,祭以城国,那城国,原来是西国三千世界。

    与此同时,西国的尽头,一道道震天的雷声想起,巨大的云海中央裂开了一线,似有两只无形的手运转着排山倒海般的伟力,将整个天穹连同云海一点点撕裂。

    皇城中央,陆嫁嫁仰起头,望着那一幕宛若神迹的场景,那一袭倾城的白衣似也黯然,而她手中的佩剑明澜,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嗡嗡颤鸣不止。

    她隐约猜想到了什么,心中骇然。

    相传十二座隐国高居世外,唯有跻身五道之上的大修行者,才能窥见其冰山一角。

    十二隐国连同斩天飞升可以抵达的仙廷一般,皆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那朱雀神像带着赵襄儿去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隐国?

    而她的身边,那枚国玺忽然变大,那半透明的玉质中流光溢彩,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随着那枚国玺变大,整个皇城的地动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而九灵台下,国师满头白发被大风吹得激荡,他仰起头,浑浊的瞳孔被满天云霞映得暗红。

    “娘娘,虽然提早了两年,但时候也差不多到了。”他声音沧桑,脚步向着九灵台上端走去。

    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入京赶考的落第书生,那日大雪,他捏着自己的文稿,在当时赵国文坛魁首的府邸外等了很久,后来终于等到酒意微醺的大儒与老友谈笑着走出,他赶忙投递,那大儒接过翻看了两眼,未多说什么,只将一枚碎银子压在文稿上,递了回去。

    二十年寒窗苦读即将换了个落魄归乡之际,一顶绯色的小轿穿过风雪,缓缓停在了自己面前,轿上走下了一位宫裙侍女,她递给了自己一封信,说是主人送给他的礼物。

    他当时并不清楚那侍女口中的主人是谁,只是一个侍女都可以乘轿出行,那主人的身份定然尊贵至极。

    他原本极为兴奋,以为这是某个达官贵人对自己的赏识,后来打开信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封信的分量。

    他竟靠着这封信上的内容迈入了修道之路,并且畅通无阻连连破镜,十多年的时间便迈入了通仙顶点,隐约要晋入那被世外神仙才拥有的长命之境。

    修行者千里挑一,能迈入通仙境的修行者,数十万里也不见得拥有一个。

    这是远比仕途腾达更诱人的东西,因为人生不过百年,而长命境,则可以让寿命几乎延长一倍……

    后来,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他再次入京,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是被先帝直接请入皇城的。

    那是他入道修行的第十五个年头,那一年,他以文墨入道,拆字解字之术冠绝一国,最终被授了国玺,同年晋入长命境,拜一国之师绰绰有余。

    而那一年,他才终于知道,当年那个帮助自己的神仙是谁。

    原来同年,这位神仙似的人物也来到了皇城,而自己入京也是她的安排。

    他最终也没有见过娘娘一面,只是后来,他担任了一个少女的蒙学老师,那少女据说是娘娘的女儿。

    “赵襄儿……”

    他回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场景,委实……不像是神仙女儿的名字。

    但直到今日,他才明白,这名字到底意味了什么。

    他终于走到了九灵台之上。

    老人枯坐高台,那先前被老狐吞噬之后,与他断了联系的国玺重新与他的身体勾连,但不知为何,那国运已不是死气沉沉之兆,而是如石下之火般滚滚燃烧着。

    时间不停地流逝着,那是极为漫长的一个时辰。

    终于,申时的钟声响了。

    天上的云彩虽早已褪去了颜色,却越积越厚,仿佛整个赵国的云都在向这里涌来,天空也似变得很矮,于九灵台之巅,似可以随手揽下一袖白云。

    而九灵台的四周,已被陆嫁嫁以剑锁封死,她隐约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等生灵若是降世,普通人哪怕多看一眼,也会神魂寂灭。

    那云海之上,再次拖曳出长长的漆黑轨迹,似有一条矫健黑龙在云海中腾跃。

    朱雀唳鸣声遥远地响起。

    而九灵台上,那奇形怪状的九尊神灵铜像,此刻如同真正的活物,化作一缕又一缕白光,如一条条羽蛇般飞向了天空。

    ……

    古卷天书里,时间的流速似便得极快。

    那妖狐雪白的神魂在宁长久的手中不停地挣扎着,宁长久的右臂每一线肌肉似都拉到了极限,骨肉之间似有碳火燃烧着,细密的汗珠不停地顺着手臂淌下,坠入那深不见底的灰色虚无里。

    “啊……”

    雪狐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宁小龄稚嫩柔弱的细眉也在此刻蹙了起来。

    宁长久手指如钩,死死地扣着那雪狐的身体,尽全力地拉扯,本就一鼓作气的气势也在此时涨到了最高点。

    那道月色流萤的树枝早已刺入她的身体,消解吸收着她的灵力,但不知为何,宁长久却无法掌握它的力量,明知是神物在手,却只能用它进行简单的劈斩穿刺……

    不过也够了。

    虚幻的道观包裹了他们。

    恍然间,他想起了大师姐湛清道裙的背影,那是他第一次随大师姐下山斩魔,他跟在身后,惴惴不安。

    那时是冬至。

    如今也即将冬至。

    二十多年恍然一梦,不知也不觉。

    师姐当年说,仰望星空,可见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