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唐朝贵公子 > 第二百四十五章:烟花三月下扬州

第二百四十五章:烟花三月下扬州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汉末之乱新帝谋婚:重生第一女将梦幻两晋3岁小萌宝:神医娘亲,又跑啦!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陈正泰略一沉吟:“已看过了。”

    其实关于越州来的奏疏,吹捧李泰的内容是常态。

    陈正泰也不知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硬要他找一个理由,或许是因为李泰和他们臭味相投吧。

    不过陈正泰不喜欢李泰,倒不是因为他和李泰关系不亲近,陈正泰凭借的是一种直觉,觉得李泰这个人不真诚。

    一个不真诚的人是没有感染力的,或许后世网络之中,人们总是吹捧着那些所谓的奸雄或者小人,可实际上,这样的人给人一种疏离感,哪怕他再如何如沐春风,再如何亲切,再怎样将厚黑学玩得炉火纯青。

    陈正泰深信不疑的是,任何一个如流星一般划过历史夜空的英雄,都会一种特殊的感染力。

    诚如李世民这样的,李世民也会有帝王心术,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手段,可他抒发感情时,同样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能让身边程咬金这些人,一眼能看穿他的情感,继而为李世民效死。

    即使这个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一直很是温雅,可这些永远都是表层的东西!

    若内里,你永远猜不透的人,真的会有人会为这样的人卖命吗?

    没有人会为一块冰冷的石头去死!

    你骗不了他们的!

    李世民凝视着陈正泰,他已经将陈正泰视做自己的亲信,自然而然,也愿意去听取陈正泰的建言:“正泰以为,青雀如何?”

    陈正泰收起自己的心思,口里道:“越王师弟熟读四书五经,我还听说,他作的一手好文章,实为人杰。”

    李世民犹豫道:“只这些吗?”

    陈正泰道:“他在扬州,视百姓为肱骨,关心农桑,赈济灾民,深受江南百姓爱戴……”

    李世民摇头,打断陈正泰:“你当知道朕要问你何事,朕要询问的是,太子和李泰,谁可以承大统?”

    这似乎是李世民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当李世民说出自己的心意时,陈正泰则是吓了一跳。

    他一直以为,李世民将李泰摆在重要的位置,只是想借用李泰来遏制李承乾!

    可哪里想到,在贞观四年,李世民就已生出过这样的念头。

    陈正泰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恩师居然还在打这个主意?

    陈正泰原以为,李承乾既立为了太子,那么至少现在的地位是稳如泰山的。

    后世许多研究历史的人,也都认为只是李承乾自己过于敏感,所以自暴自弃,令李世民失望,最终这才将李承乾逼迫到了造反的地步。

    可细细思来,若不是早有一丝这样的念头在李世民的心头盘桓不去,何至于到父子反目的地步?

    只是现在摆在陈正泰面前,却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极力支持太子,当然,这样可能会起反效果。

    原本陈正泰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就不请不楚,这只会给李世民一个你陈正泰支持李承乾,完全是出于私心的观感。

    而后一种选择呢?

    只在一瞬间,陈正泰的心已经千回百转,此时笑着道:“现在来看,太子不拘一格,而越王师弟老成持重,都是继承大统的好人选。只是恩师尚在壮年,现在思虑此事,是否……”

    这话说的很中肯,只是……

    李世民摆摆手,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朕只是和你随口闲言而已,你我师徒,不必有什么避讳。”

    说着,他一口酒下肚,继续凝视陈正泰:“朕看你是还有话说。”

    陈正泰颔首:“学生斗胆,猜测一下恩师的心思吧。恩师其实挑选的不是太子和越王,恩师其实是在做一个选择。”

    “嗯?”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正泰,不禁微笑:“什么选择?”

    陈正泰道:“倘若恩师以为天下安定,只要我大唐沿袭隋制,便可使我大唐享万年江山,则越王李泰最合适,越王是墨守成规之人,他好就好在老成持重,他日若能克继大统,定是萧规曹随。”

    “可若是恩师以为,若是继续沿袭着隋制亦或者是此时的方法走不通。那么太子为人坚韧,行事果决,不轻易受人摆布,这样的性子,却最合适大刀阔斧,使我大唐可以焕然一新。”

    李世民哈哈笑了,不得不说,陈正泰说中的,正是李世民的心事。

    这桩心事一直藏在李世民的心里,他的犹豫是可以理解的,摆在他面前,是两个艰难的选择。

    是像魏晋时期一样,依靠着世族继续治天下吗?还是改弦更张,做出一个新的选择?

    当然,这个新的选择,会酝酿极大的风险,它极可能会像隋炀帝一般,最后让这天下变成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两个儿子,秉性不同,无所谓好坏,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在后世,人们总将李世民在儿子的选择上,视作是维护自己统治的权术。

    可实际上,他们还是太小看李世民了!

    一个常胜不败的帝王,在位期间扫清了一切敌人,军中充斥了关于他的传说,所有的将军几乎都是被他提拔起来,百姓们在当时对他敬若神明,一个这样的皇帝,会忌惮自己的儿子?

    说的再难听一点,他李承乾或者李泰,配吗?

    李世民有着更深沉的考虑,这个考虑,是大唐的国体,大唐的国体,本质上是沿袭了隋朝,虽是皇帝换了人,功臣变了姓氏,可本质上,统治万民的……还是这么一些人,从来没有改变过。甚至再把时间线拉长一些,其实大唐和大隋,再到北周、北魏、西晋,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世民知道,沿袭这样的国体,是可以让大唐继续延续的,只是延续多久,他却无法保证。

    内心深处,他希望大刀阔斧地去改,只是现在天下刚刚安定,人心还未完全依附,百姓们对于李唐,并没有过于深厚的情感。

    江南还怀念着南朝的美好时光,关东的士族们只要把持着自己的利益,无论谁来做天子,他们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这种情况之下,只能选择稳定,做出让步。

    在李世民的计划里,自己当政时乃是一个过渡期,而大唐何去何从,需要自己的儿子们来解决。

    因为到了那时,大唐的法理深入人心,皇族的权威也渐渐的壮大。

    倘若选择李承乾,那么等于是选择另外一个隋炀帝,只不过,隋炀帝失败了,身死国灭,而李承乾能成功吗?

    李世民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酒案,殿中发出了轻微的拍击声,此时师生和君臣俱都无言。

    陈正泰其实不想说中李世民心事的,可他总在自己面前叽叽歪歪,一下子说李泰好,一下子说李承乾好,好你大爷,烦不烦啊?

    现在话说开了,陈正泰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了。

    李世民则目光落在酒案上的烛火上,烛火冉冉,那团火就犹如胡姬的舞蹈一般的跳跃着。

    其实唐朝人很喜欢看歌舞的,李世民宴客,也喜欢找胡姬来跳一跳。不过许是陈正泰的身份敏感吧,师生一起看YAN舞,就有点父子同上青楼的尴尬了。

    可没了舞蹈,只二人相顾饮酒,一旦话题陷入了死胡同,就不免显得尴尬了。

    李世民不吭声,陈正泰索性也不吭声,一口酒下肚,只细细品味着这温热的黄酒滋味。

    良久,李世民突然道:“朕在想,若隋文帝立的乃是其他儿子,大隋还走得通吗?”

    陈正泰想也没想就回道:“历史无法假设。”

    李世民轻笑颔首,也觉得自己这样问有点搞笑了,他是一个有伟略的皇帝,其实不适合有假设这种东西!

    陈正泰又补上了一句:“可是恩师却在创造历史。”

    李世民轻叩酒案的手指停了:“朕徘徊在这路口,觉得前路难行,似乎哪一条路都是荆棘丛丛。”

    “学生有一个主意。”陈正泰道:“恩师很久没有见到越王师弟了吧,扬州发生了水患,越王师弟尽力在赈济灾情,听说百姓们对越王师弟感激涕零,扬州乃是运河的终点,自这里而始,一路顺水而下,想去扬州,也不过十几日的路程,恩师难道不想念越王师弟吗?”

    李世民听到此处,不禁动容,他眼中眸光越发的意味深长起来,口里道:“朕去扬州看一看?”

    陈正泰轻笑道:“烟花三月下扬州,有什么不可。”

    此时正是三月啊。

    李世民细细咀嚼着陈正泰蹦出来的这话,竟觉得很有诗意。

    不过他对此习惯了,可随即,他摇头:“天下人都可去扬州,唯独朕不可以。”

    “这是何故?”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因为隋炀帝死在扬州。”

    陈正泰:“……”

    是啊,隋炀帝去江都,也就是现在的扬州,成日在那夜夜笙歌,某种程度而言,扬州已经成为了后世东莞一般的传说。李世民若去,就算是没有是非,也要惹出无数流言蜚语来。

    陈正泰却是压低了声音道:“恩师何不私访?一来,可见一见越王。二来,也见识一番江南风光?”

    不得不说,陈正泰的提议是十分有诱惑力的。

    李世民确实颇有些思念儿子,而对于巡视自己的疆土的心思,也对他很有吸引力,再说私访的确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陈正泰又道:“到底何去何从,以恩师之能,定会有定见,恩师的脚下有千万条路,不去看一看,如何知道深浅呢?”

    “越王师弟在扬州,节制二十一州,据闻他每日日理万机,操劳民政,行的乃是善政,现在天下安定,恩师见识一番越王师弟的手腕,又有何不可呢?”

    李世民更是动心了。

    太子锐意进取,却不够稳重,越王呢,非常稳重,江南的世族和官吏,赞不绝口。

    陈正泰希望他去扬州看看,见识一下又何妨呢?

    只是前头有隋炀帝浩浩荡荡的下江南,引发了亡国之祸,对于李世民而言,对此事却还需尤其的谨慎。

    他沉吟片刻:“太子可以监国吗?”

    陈正泰道:“有房公的辅助,想来是可以的。”

    李世民颔首,所谓的辅助,其实就是所有的事都甩给房玄龄,房玄龄是个很稳妥的人,可以胜任,也可以信任。

    李世民随即就问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道:“如何做到掩人耳目?”

    陈正泰倒是思路活跃。一下子就为他想好了,便道:“恩师可敕命学生巡扬州,学生光明正大的带着卫队出行,恩师再混入队伍之中,便足以掩人耳目,而对外,则说恩师身体有恙,暂不视朝,百官定不会见疑。”

    李世民长长的舒了口气:“烟花三月下扬州,这三月,转瞬就要过了,要着紧。不过,朕再思量思量。”

    …………

    李承乾火冒三丈的寻到了陈正泰。

    他是第一个听到这消息的。

    李承乾一把揪住陈正泰的衣襟,带着火气道:“你疯啦,居然教父皇去见李泰?李泰那个小子,最擅长的便是甜言蜜语,等父皇见了他,将他召回长安怎么办?我辛辛苦苦在二皮沟经营,谁料你竟在背后做这样的事!”

    陈正泰将李承乾的手打开,很是严肃道:“师弟,我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恩师是一定要去扬州的,一日不去扬州,他就无法做出选择,你以为恩师的心思是什么,是他更喜爱你,还是喜欢李泰?”

    这一句话,却是将李承乾问倒了。

    陈正泰正色道:“恩师是在这天下的未来做出选择,我来问你,未来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恩师也不会相信,恩师是什么样的人,就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说通了?。再者说了,这朝中除了我每一次都为你说话,还有谁说过太子好话?”

    “倒是程世伯他们是欣赏你的,可是他们能说出个什么来?那侯君集见了恩师,便哭着说太子实在太勤勉了,你说,就这么一群货色,你指望恩师信他们的话?那江南的大儒,还有越州、扬州的刺史们,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口吐芬芳?你看看他们是如何上书吹嘘李泰的?”

    陈正泰的一番话,令李承乾顿时耷拉着脑袋。

    陈正泰亦是有些无奈,最后咬牙切齿地道:“论嘴,我们永远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论起写文章,他们随便挑一个人,就可以打我们一百个,就这,还有的剩。太子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现在太子在二皮沟经营,这是好事,可是你做的再多,也不及人家说的更好听。你努力所做的一切,恩师是看在眼里的,可又如何呢?难道现在,你还没有想清楚吗?”

    “那么……”李承乾老实了,乖乖给陈正泰端来了一盏茶,笑嘻嘻地道:“孤方才是言语冲动了,那么师兄为何要怂恿父皇去扬州?”

    “有一句话,叫不到黄河心不死,恩师必须得去扬州一趟,只有亲眼见识,才能促使他下定决心。”陈正泰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眼中有着真切:“我是在赌,赌的是李泰那个小子根本就是绣花枕头,是个草包,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李承乾恍然大悟道:“懂了懂了,这样说来,倒是劳师兄费心了,哎呀,师兄,你靴脏了。”

    陈正泰一听,连忙自己的靴子收回去,然后道:“师弟何出此言,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啊,啊……”李承乾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苦笑道:“前些日子做乞丐有些习惯了,咳咳,是不是感觉我和从前不同了?做人嘛,要放得下身段。”

    陈正泰一时无语,这狗东西,难道还给人擦过靴子?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入戏太深了吧你。

    不过有一点,陈正泰是很佩服李承乾的,这家伙还真能深入底层上了瘾。

    陈正泰对李承乾的确是用着真心的,此时又不免耐心地交代:“若是此番我和恩师走了,监国的事,自有房公料理,你多听听他的建议,采纳就是了。该上心的还是二皮沟,国家处理得好,固然对天下人而言,是太子监国的功劳,可在陛下心里,是因为房公的本事。可只有二皮沟能繁荣昌盛,这功劳却实是太子和我的,二皮沟这里,有事多问问马周,你那买卖,也要尽力做起来,我瞧你是真用了心的,到时咱们筹款,上市,融资……”

    李承乾很认真的点点头,他明白陈正泰的意思,不过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陈正泰:“师兄,孤若说,现在办的事,并非是为了挣大钱,你信吗?”

    “嗯?”

    “我真的想帮一帮他们。”李承乾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我承诺过他们的,男儿做了承诺,就要讲信用,他们相信我,我自也要尽力而为。我不是可怜他们,我只是痛恨我自己,痛恨朝廷!我是太子,是储君,每日锦衣玉食,有万千人伺候着!”

    “可是这些有手有脚的人,竟只能沦为乞丐,这是谁的过失呢?我不过是弥补一些自己的罪过而已,代自己这个太子,代这个朝廷,哪怕力所能及,未必能让他们大富大贵,可若能让他们挣一口饭吃,便也值了。”

    说着,李承乾眼眶竟有些红。

    乞丐做久了,才知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苦,才知别人的艰难,这是从前的李承乾所不能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