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陈年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武乡侯府。

    开阔的正房院子中,武乡侯望着在地上铺开的几具零落白骨,喉咙仿佛被什么扼住了,他愣愣地抬起来,看着来者不善的黑衣人,半晌发不出一个字。

    “国公爷有请。”

    兼并案后,原先就没有存在感的武乡侯府更是缩着脖子做人,躲过了腊月里灭了好几座侯府的祸事,正准备开春就送孙子去吏部,凭恩荫领份差事,继续蛰伏下去。

    武乡侯在一座酒楼的后院见着了谢秉文,他此刻全然没有心思去理会,原来这座京城日进斗金的陈楼是首辅私产。他浑浑噩噩地见了礼,方注意到谢秉文的脸色比他还要再差些。

    “忠武侯府今早抄没了,统总的人和信之有些交情,特来寻我说一桩笑话。说是忠武侯府上有个积年的老婆子,早些年在城外庄子里管事的,隔壁庄子就是你的杨华庄,同你庄子上的人常有往来,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有时候,人手不够,就悄悄搭个手,帮个工。”

    武乡侯听他提起杨华庄,狠狠摒了口气。

    “走动的频繁了,自然就有了事。那婆子有天在杨华庄帮忙,帮的有些晚了就顺便歇在了西跨院里。大半夜地被一阵阵的声响吵醒,才迷迷糊糊地起来看了眼,有人挖着坑在埋东西。”

    谢秉文脸色青灰:“埋着的东西我送去给你过目了。”

    “其中一人,确是你打小的小厮——颂安。”

    “说吧。”谢秉文沉声道。

    武乡侯已收拾好心境,他望着从小相识的伙伴,良久才道:“你少时与其他公子哥不一样,不***偏好龙阳。”

    他这起手就很不一般。谢秉文不置可否,这确是很遥远的事了,久到已经成为回忆,那些年的荒唐事儿,他几乎都忘了。父亲与他说过,忘了最好。

    “你我和言轩,那会儿交情很好。我俩看着你,听着你的事儿,一面有些担忧,一面又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秋萍馆的安年......”秋萍馆是京城极负盛名的烟花之地,只不过卖笑的不是女子罢了。

    “你为了他,甚至想搅黄了你父亲给你安排的婚事。你不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你的四弟也很出挑,可惜只是你隔房的堂兄弟。你父亲自不甘心,想方设法地想让你回到正途。”谢秉文听得面如沉水,忽的也明白四弟从不回京。

    武乡侯慢慢吐出口气:“这桩事确是我的过错。我和言轩那日将你灌得大醉,又喊了个与安年眉眼相似的婢女来侍候你。不成想那丫鬟是个烈性子,事后拿了剪子想去寻死,你也堪堪酒醒。等外面侍候的人冲进去,你俩一头一脸的血,也分不清是谁的。”

    这番言辞,隐晦婉转到了极致。谢秉文听得脑袋又沉又痛:“你说的这些,我竟半点想不起。”

    “你醒转后神志不清楚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都好了,什么都好了。”武乡侯想起老辅国公那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秋萍馆半数的人命......还有庄子上当差的那些人......

    抹得一干二净。

    谢秉文平顺地科举做官,娶妻生子。

    “那个女子呢?”

    “死了。林大人处置的一干人等。”武乡侯眼皮都没抬。

    论心狠,他比不过老辅国公,更比不过林言轩。

    谢秉文蓦地退了半步,就是一瞬间,脸色陡然惨白。林言轩以往给他的信中,总有意无意地提到一个丫鬟,不,确切来说是他的妾室—姜氏。

    虽然笔墨不多,但时不时地带过一笔,令素性敏锐的谢秉文很有印象。

    武乡侯看着他宛若见鬼的神色,居然生出几分不知从哪里来的悯色:“这些过往,你还是记不起来的好。”

    谢秉文吸了口气,方问:“林言轩是当着你的面处置的那个丫鬟?”

    “哪能。”武乡侯摇头否认。他旋即领会过来谢秉文的意思:“这必是死了。若是活着......”是了,以林言轩的性子,活着可以来挟制国公府。

    武乡侯有些愧叹,人确实是会变的。

    林言轩不再是初见之时,而他们也不是了。

    眼前忽的闪过林七许云淡风轻的脸庞,谢秉文几乎快透不过气来,那张脸,是了!那张脸......难怪,难怪。

    长女对林七许的感慨和忌惮,她的心性,原来是随了他啊。

    怪道林家各个的好相貌,从林言轩的温儒俊雅到林其琛的风姿天成,就她是无盐。

    “我本以为是积年恩怨—”谢秉文有些无力道。

    不成想,掀开的是他曾经因惧怕因逃避而忘掉的一桩桩冤孽,一笔笔旧债。那些债主,从林言轩的妾室姜氏,到林七许,再到那早夭的另一位姑娘,林林总总地,居然都死光了,只剩下了在他嫡长女手底下讨生活的林七许。

    马车已缓缓在谢府的二门处停下,谢秉文却在里面,坐成了一座雕塑。

    如此算来,林氏比长女还要大上一岁半载的......

    另一个孩子,他的另一个女儿,据说死得十分难堪。

    天明时分,谢秉文在车中坐得浑身冰凉,从马车上下来换了朝服,略喝了碗参汤,在急奔出来的李氏目光下去上早朝。

    开印不过三五日,朝中诸事渐渐走上正轨。廷议时,说起今年春种的事儿,小皇帝兴致高昂,说是龙抬头的这日,他得出宫去祭拜,最好再去农田里望一望,表一表他作为天子对农事的期许和敬意。

    底下的重臣们一劝再劝,睿王却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岳父大人,今儿有点不对劲。

    好容易劝下了意欲身体力行的小皇帝,众臣走出明华殿,睿王悄悄缀上谢秉文,正巧他视线也看过来。

    “林妃身子可好全了?”

    睿王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毕竟这个问题从那日便老生常谈了,连皇上都问起过几次。反正从林氏进王府开始,就顶着巨大的名声和话题了。

    “基本都好了,过些日子打算去法云寺上香还愿。”林七许早就同他说了,还是谢儇约的她,说要谢她。

    “法云寺倒是远了些。”谢秉文若有所思。

    睿王奇怪地看了岳父一眼,对于女人家还愿这件事,他向来不予置喙,甚至是远远避开的。王妃曾求子到连某条河的鲤鱼都拜过,生下世子后还和秦嬷嬷张罗着要去还愿,列了极长极细的单子,他还有幸见过......也不知那条鲤鱼还在不在......

    女人都信这些......

    喔,不对。

    林氏从来不拜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