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小说 > 为祸_ > 68.战事

68.战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见阿追走近,两旁的护卫都后退了半步给她让道。但见卿尘一抬手,护卫们就又紧张地围回来了。

    阿娅挑眉看看,觉得卿尘只是替人挡了一箭便未多理他,提步走向同样被护卫团团围住的衔雪。

    “谁指使的你?”她在护卫身后定下脚,从人与人间的缝隙中睇着衔雪。

    “我。”侧旁不远处的答话掷地有声,阿娅一凛循声看去,阿追同样愕然望向卿尘。

    “我指使的她,且是用的邪术,她方才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卿尘轻松地说着,手在阿追扶过来的手上一撑,稳稳地站了起来。

    阿娅蹙眉:“你又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衔雪忽地喊道,“是我自己要杀你!你杀了我爹娘,是我要杀你报仇!我没中邪术,也没有什么人指使我!”

    阿娅的目光平平淡淡地从衔雪面上一睃而过,又重新停在卿尘面上。

    少顷,阿娅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记得了?”卿尘垂下眼眸清冷一笑,又看向她,“我叫苏洌。”

    阿娅直惊得往后跌了一步,阿追亦是心中一颤:“你说……什么?”

    卿尘平静地站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地睇着阿娅:“是我要杀你,你可信了?”

    “卿……”阿追硬生生把这称呼噎住,脑子里乱得不知怎么叫他合适,使劲摇摇头,她疾步上前将他拽住,惊慌失措,“你真是……真是睿国公子洌?那你……你……”

    “给你添麻烦了。”他的眼眸低下来,笑容浅浅淡淡的,手指在她侧颊上一抚。阿追只觉满心的混乱里又掀起一层痒意,她怔然抬头看看他,他却已再度看向阿娅,“此事与阿追无关。衔雪她……”

    他的话停住,低下头沉默了会儿,眼中的情绪变得很复杂,时而有恨意如同烈火般迸出,时而又黯淡得见不到任何光芒。

    许久,他长舒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无力对你在做什么,你放过她吧。”

    这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却让破口大骂更让阿追震惊。

    昔年睿国是被南束人灭了国,王室众人一夜之间流离失所,睿公与太子清还被割了首级。当时她身在弦国也听说了许多令人发指的细节,因与公子洌尚算相熟,还央姜怀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来着。

    她这外人都感受到了那一劫的可怖,眼下他这样平淡的口吻,绝不会是不在意,倒更像是……

    像是数年的沉浮磨砺已将他的棱角尽数磨平了,让他在这与仇人面对面的节骨眼上仍能忍住屈辱,近乎残酷地清楚判断哪样才是对的。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本事杀阿娅报仇,唯一有斡旋余地的,只有衔雪的生死。

    “王兄……”衔雪伏在地上哭得无力,抬头看看周围持刀的护卫,贝齿一咬,抓住一柄刀便要自尽。

    “啊”地一声惊呼,那持刀的护卫猛向后仰去。阿娅将人“扔”到一边后掸掸手,一瞟衔雪:“别寻死觅活的。”

    而后她又看向阿追,问她:“有酒吗?”

    .

    褚国。

    又一场战事刚刚结束,尸体铺满了城外的旷野、山间,更有不少横在城中的道路上。

    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家家大门紧闭,乱窜的野狗在街面上撕咬着尸体。有些经火攻阵亡的将士尸体被烧得像碳,稍一挪动地上就会蹭出一抹黑印,这样的尸体便连野狗也不愿啃上一口。

    入了夜,山中狼嚎迭起,城中街道上的野狗一听,就吓跑了不少。

    街面上便更没了动静,月色下,一片战火刚过的死寂。

    城中一处高门大宅显是望族居所,然则原本的住户早跑了,现下正好被戚军征用。于是各处都点亮了灯火,遥遥一看倒像盛世里灯火辉煌的宅院,走到近处才得以看见院中尽是盔甲齐整的士兵在巡视。

    宅中的一方小院里充斥着血腥气和低低的惨呼,直至二人自门外走近,那惨呼声才停止。

    正动刑的护卫放下手里的鞭子跪地施礼,戚王站定脚扫了眼被绑在廊柱上的人:“第几个了?”

    “第六个。”雁逸垂首回道。

    十七士里搜出的第六个。前五个都没问出什么紧要事来,这个的嘴巴似乎松一些。

    戚王踱步走过去,淡睇着眼前一身血污的人:“既已说了一些了,不妨再说些出来。反正你也跑不了。”

    “戚、戚王殿下……”那人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地摇摇头,“没有别的了。余下的人是谁、在哪里我当真不知,君上安排得很谨慎,我不曾见过其他人……”

    戚王“哦”了一声,淡一笑:“这点本王信你。但本王想知道,弦公派你们来是要做什么?——这你最好莫说不知,你潜进来不是一两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和颜悦色地说着,那人的神色也松下来一些,又缓了两口气,道:“君上要我们保护……保护国巫。很久之前有一次,君上听说国巫要回弦国,让他在徊江边等着迎人,却迟迟不见国巫去,他自那时便不放心,就差了十七士入戚。”

    戚王未作置评,雁逸面上的心虚一划而过,望一望月色,方又平复下来。

    那人继续道:“君上吩咐我们注意朝麓各处的动向。他说国巫名气大,如若遇险,朝麓城中总会有些异动,让我们即刻回禀昱京……”

    “除了国巫呢?”戚王打断他的话,低下眼帘循循善诱,“他必还有别的吩咐——比如战事这样无休无止,他是否也想一拓疆土?又或他与东荣天子本是一脉所出,现下是不是觉得……自己也该是有资格住到荣宫里去的?”

    那人大惊失色:“没、没有!这个万万没有!君上只是担心国巫安危,至于这些野心,他……”

    “扑——”利刃刺入心脏的闷响截断了张惶的话语。

    “主上?!”雁逸疾唤,然则为时已晚。被捆在柱上那人搐了一搐,便没了声响。

    戚王无甚神色地将刀拔出,喷薄而出的鲜血溅了几滴在他的衣襟上。

    他没再多看那人,从容不迫地从袖中取了一张写满字的缣帛出来,递给雁逸:“让他画押,然后拿给将领们看。”

    “……诺。”雁逸伸手接过,迟疑了会儿,终还是道,“可是国巫……”

    正往院外走的君王脚下未停,转瞬就没了踪影。

    嬴焕离开那一方院子许久后,终于停了脚。天边月色如水,就像那天她在主帐前同他道别时的一样。

    那天她说:“就是月主要你死,你也得活着回来!”

    那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像是干渴已久后喝到一口清泉,清甜甘冽的滋味从口中一直浸到心里。就算过上再久,回顾那一瞬的滋味,也还是令人欣喜若狂。

    这种欣喜若狂,现在却将他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好在他十分清楚,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办的。

    “阿追……”嬴焕轻吸了口月下的寒凉,又循循地呼出来。张了张口,什么都未再说出来。

    .

    青鸾宫里经了一场令人胆寒心惊的行刺,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

    阿追一连两日都没能从那巨大的转折里缓过来,第三日才可算有勇气去看望正养伤的苏洌了。

    然则进了他的房门,她还是在门口僵了许久,眼看苏洌躺着醒神、衔雪伏在榻边小歇、阿娅和铃朵在旁边的案上下棋的怡然自得……

    怎么想都还是觉得自己在幻境里。

    阿追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问苏洌:“你的伤……怎么样了?医官今天来看过了没有?”

    苏洌还没来得及开口,这边阿娅伸了个懒腰:“医官刚走,说无大碍。他也是运气好,我十支箭里总有五六支是淬了毒的,那日一急也没看自己拿的有毒无毒,所幸没有。”

    问完了这个,阿追又不知自己还能说点什么了。

    那日说出的事若传出去,只怕全天下都要震惊住。大概不论是谁都难以相信这样的反转、相信是非黑白被颠倒了这么多年。

    原是那时睿国与南束联姻,阿娅嫁给了苏洌的兄长、睿国太子清,然则在她回家探亲时,睿公的弟弟起兵谋反。求援的急信送到南束时已迟了些,阿娅的父亲带人赶到时,睿公与太子清皆已身陷牢狱。

    南束人本就彪悍,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就和叛军打了起来。睿国又并不算个大国,几战打下来,烽烟就燃遍了全国。

    睿公的弟弟也是狡诈,为了日后稳坐江山,放话说是南束人入侵在先,睿公和太子都为南束人所杀,在封地上的各位公子也是被南束人赶出去的。

    ——他若那一战赢了,这弥天大谎倒也无妨。无奈最后却是南束人赢了,就稀里糊涂地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南束人想事也是简单点,阿娅的父亲一想,睿公死了、当太子的女婿死了、其他王室宗亲在战火纷飞之后也难找了……那怎么办?我们自己把地方占了吧!

    就这样,阿娅的父亲占了睿国为王,然后阿娅成了女王。若说他们抢了中原人的地方、手里有睿国人的血,这些都没错,但被睿公的子女当成杀父的大仇人,就当真冤到家了。

    那日将此事掰碎了解释清楚之后,半信半疑的苏洌看阿娅的目光仍是恶狠狠的,阿娅看他的目光同样恶狠狠的:“我们南束人也搭上不少将士的性命!你对我这般不恭不敬,你兄长九泉之下头一个不干!跪下!叫嫂子!”

    再之后就转成了今天这样。

    阿追压住心下的诡异进了屋,在一张空桌便落了座,一边铺开占卜石一边对阿娅说:“先帮你占卜南束的事,我还等着那三十万两黄金呢。”

    阿娅和铃朵相视一笑围坐过去,静等着阿追的结果。阿追闭眼翻开一块块小石后挣了眼,眼前一块“西”、一块“未”、一块“辛”。

    腾起的画面中,一个文官模样的人风尘仆仆地冲进殿里,在阿娅面前猛地跪下:“在下弦国使节,求您、求您撤回骑兵,莫帮戚国攻弦。”

    戚国攻弦?!

    阿追瞳孔骤缩,倏然间浑身冷得像置身在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