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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鹣鲽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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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周元笙惦念胞妹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子妃周仲莹正着了一袭翠色十二破留仙长裙,亭亭如春竹般,站在碧纱窗畔逗弄着一只黄绿相交的鹩哥。

    她语音清脆如昆山碎玉,极有耐心地教着鸟儿吟唱诗歌。那鹩哥本已算口齿伶俐,翻来覆去学了半日,也只学会一句,“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不过这一句罢了,业已叫她拍掌赞道,“你真是聪明,这么难的诗都能学会,不枉太子特特的寻了你来。”

    一时间殿中众人都笑了起来,端本宫的宫女慧锦一面替她给那鹩哥喂食,一面笑道,“这小东西旁的没学会,就单单学会了怀佳人,且还是对着娘娘,可见真真是个知人意的。若是对着奴婢等人,它可连这一句都不肯学呢。”

    周仲莹浅浅一笑,方要答话,却听身后一个温雅和悦的声音诵道,“若是孤来教它,便教那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话音既落,太子李锡珩已步入殿中。众人忙屈身行礼,周仲莹亦回转身子,正欲微微蹲身却已被李锡珩一把扶住,她低眉一笑,问道,“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的筵讲结束得倒快。”

    李锡珩挽了她的手,朝内殿行去,一壁应道,“今日礼部侍郎讲说易经,我听得昏昏欲睡,便推说头疼提早散了。”因见宫人在身后徐徐跟着,便转到她耳边轻声道,“有这功夫,不如回来陪你,咱们把昨日没画完的画,一道画了才好。”

    周仲莹闻言,略作嗔色地看了他一眼,到底不忍出言怨怪。进了内殿,见宫人上前为李锡珩除去冠带,换上一身燕居的玉色褙子,便亲自为他浣了巾帕,净面净手。待收拾妥当,宫人纷纷退下,才笑道,“殿下如今也学会偷懒了,仔细让皇上皇后知道,要罚殿下呢。”

    李锡珩握了她的手,满不在乎地一笑道,“皇上镇日忙完政事,便忙着在乾清宫里和明真切磋延年益寿的法门,忙完这个又要忙着和丽贵人一道修炼延年益寿之术,再没有功夫理会我这个太子。”

    周仲莹见他脸上流露出不屑之色,连忙摇首道,“你也轻声些,小心让人听了去。哪有儿子这么编排父亲的。”说着不由一叹,“皇上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事,我知殿下做为臣子,已算尽了该尽之力,可到底圣躬要紧,若万一……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李锡珩淡淡一笑,牵着她在床边坐了,见她眼中尽是真诚的忧虑,便轻轻抚着她的头,道,“不必忧心,皇上心里有数,何况我已苦劝过,臣工们亦苦劝过,结果为何,你也看见了。再多说也是无益,徒惹皇上厌弃而已。我这个做儿子的,自问无愧于心,也便由他去罢。”半晌,又柔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些事,外头朝臣,连上母亲并你夫君在内皆是毫无办法,你也就不必介怀。这些事,本来也不该你是操心的。”

    周仲莹知他一向不愿自己过问前朝政事,倒不是存了防备之心,而是真心不愿意自己卷入过多已至暗生忧虑,她自是承情,便点头道,“我明白的,也不过提醒殿下多关怀皇上些。”忽然想起一事,欲起身道,“才刚詹事府送来千秋节的贺表,因说今年是殿下大婚后第一个生辰,原该与往年不同,便要会同礼部一并商议庆贺事宜,先请殿下过目之后,再呈报御前。我拿来给殿下瞧瞧?”

    李锡珩笑着摆首,又将她按下,道,“不急,这些事过后再议不迟。我方才说了,皇上眼下哪有心思理会我的事,他们这些人怕是会错了圣意还不自知。”想到此处,愈发觉得无趣,望了身侧佳人,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索性将繁杂事体一应抛诸脑后,只专注握紧她的纤手,含笑道,“好容易咱们说会子话,别叫那些无谓的事打搅了去。”

    周仲莹被他盯得面上微露粉晕,一低头间更是娇羞无限,只听他低声笑道,“不是说了,不叫你唤我殿下,还一口一个的,可多无趣。还是依着从前的规矩,叫我表哥罢。”

    此刻殿中只有他二人,周仲莹也无所顾忌,笑着颔首,口中却道,“回头叫皇后娘娘听见了,又说我不够端方,没有太子妃该有的仪度,就只想跟在你身后做个万事不愁的小表妹。”见李锡珩不接这话,眼中却凝结了少许清冷之色,忙又转口道,“娘娘一番苦心,我也是明白的,她总盼着我能规劝你多些,辅助你多些。这原本是身为储妃该尽之责。我总归是做得不够,来日再和娘娘多学习讨教才是。”

    李锡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即微微叹道,“母后是为你我好,只是心思与我并不同。你是我心爱之人,也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疼惜爱重还来不及,又何必将那些自己不喜之事,再转嫁到你身上。阿莹,我不要你做那劳什子的一代贤后,只要你安心做一个无愁无忧的皇后,为我生一个集中了咱们所有优点的太子,来日再一起好好教导他。有我在一日,我便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不会叫你为了博那些贤名压抑本心。你信我的,对不对?”

    他语气和悦中透着坚定自信,令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亦听得周仲莹心绪渐生波澜,当即怀着十足欣慰感激,颔首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我自然信你!”

    李锡珩湛然一笑,只觉得面前秋水一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动人波光,清丽如画的眉目间满是温柔的欢喜,不禁心潮澎湃,伸手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双唇已吻上了她态生两靥之娇的面颊。

    外间却忽有脚步声传来,周仲莹尚未沉迷太深,忙轻轻推开他。转瞬已有宫人入内,欠身道,“禀娘娘,徐选侍等诸娘子已至,目下在偏殿待召。请娘娘旨,是否即刻宣召众娘子入内。”

    周仲莹尚未答话,李锡珩已蹙眉道,“她们来做什么?”转头看向周仲莹,却已放缓语气问着,“是你传她们过来的?”

    周仲莹点头笑道,“我不知你今日筵讲结束得早,还道又要午后才能回来,便叫她们过来一道赏花品茶,顺便一块用了午膳。赶巧儿你回来了,干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就当做是你赐宴好了。”

    李锡珩先时还皱着眉,听了这话却已展颜笑道,“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呼啦啦来这一群人,原来是你独个发闷闲着无聊。”笑罢,转首冲着那宫人言道,“孤不耐烦见那么多人,叫她们回去罢,改日再来给太子妃请安就是。”

    周仲莹不料他这般反应,忙拉着他,缓缓摆首,着意劝道,“何苦来呢,大热天的白叫人跑一趟,既然来了,你就当做做面子功夫,和她们说说笑笑一阵也就完了。”望了一眼那宫人,不由压低声音道,“你都多少日子没见过她们了,也不体恤一下人家的心。”

    李锡珩仰面直笑,看着她认真又执拗的小脸,忍不住屈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低声道,“才说不必做贤后,却又这般大度。你光想着那些个人要照拂,就不怕我心里不痛快,没的倒把我往外推。今日我专程提早回来,是为和你一起,可没有那些个额外的恩典再许给旁人。”

    说着已挥手命那宫人退去,那宫人本是端本宫中近身服侍的得意之人,见状忖度片刻,复又躬身道,“殿下容禀,娘娘此举一则是体恤众位娘子,二则也是为宽众娘子之心。连日来,各位娘子偏居己处,已是多有不满之言,只恐……”

    尚未说完,李锡珩已断然截住,不悦道,“她们还敢有怨怼之言不成?是谁?又说过哪些话?不必隐瞒,一一说与孤听。”

    周元笙心下大急,忙连连摆首示意那宫人噤声,奈何话已至此,那宫人满心只为她鸣不平,虽不敢直言相告,却转了话头回道,“众娘子皆是省事之人,并不敢对殿下或娘娘有怨言。只是听闻近来正殿中采买并收容了不少禽鸟,众娘子不知娘娘素怀仁善之心,每尝见到受伤禽鸟,便加意怜惜照料,故多有不解,原也属不知者之言。”

    那宫人一面说,一面只想起来前听那几位选侍、才人等语带讥讽的谈及,自从太子妃来了端本宫,可是把这宫苑变成了珍禽馆,也不拘是什么,但凡会叫的能飞的,有了一点伤势的都抱进正殿里养起来,幸而这宫里头只看得见飞鸟,若是还有其他走兽出没,只怕端本宫就成了一群动物的窝了。

    李锡珩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凝眉不语,便听周仲莹道,“多大点子事,回头解释清楚也就是了,不值什么。你且下去,传了殿下的话,再告诉众位娘子,明日得闲了我再请她们过来。”

    “不必了,孤瞧她们顶好在自己阁中待着,一步也别出来的好。”李锡珩轻哼一声,唇边勾起一记浅浅冷笑,吩咐道,“传孤的话,即刻命内务府去采买一批禽鸟,不必什么珍稀之物,越寻常越好。分配到各殿各阁中,叫她们好生侍弄喂养,但凡有养得不好,或是养死了的,就罚她们半年薪俸。”言罢,再看了一眼微露诧异的宫人,淡笑道,“先把这话传给她们听,去罢。”

    宫人得了钧旨,忙忙地出去传旨了。周元笙待人走远,方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还嫌我不够众矢之的么?”

    李锡珩毫不在意地一把搂过她,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柔声道,“你是什么人,岂是她们能随意指摘的,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得罪了你,就是得罪我!如今这端本宫是有女主人的,等闲容不得她们做耗。”

    这番话说得颇有几分霸道,却也极是暖人心,周仲莹自知他性子如此,奈何不得,不禁又爱又气,也只好由着他胡闹罢了。倒是贴着他的心口,觉得那隆隆的心跳声让人心生安稳,便即阖目一笑,不再多言。

    过了良久,脚步声再起,二人换了端坐的姿势,却见柔仪殿中内臣入内,禀道,“殿下,娘娘请您和太子妃即刻过去一趟,有事和二位殿下相商。”

    李锡珩与周元笙忙起身,应了一声是。内臣出去等候,李锡珩一面更衣,一面暗自思量母亲找他二人何事,忖度片刻,心下微微一动,便对周仲莹,道,“你不必过去了,就说早起有些头晕好了。”

    周仲莹看了他一眼,道,“娘娘传唤,我推搪不去,怎么说得过去?”

    李锡珩笑了笑,柔声道,“不碍的,我自会替你解释,左不过就是那些事,我不愿你听着挂心。”抓起她的手,温柔微笑道,“我说过,只要你安心做天下间最尊贵最悠闲之人,无论内宫前朝,都有我呢,决计不会叫你生出一点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