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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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般温柔都不及这一滴泪。嬴荧玉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连触碰都觉得是错。她一下子幡然醒悟,自己到底是顺着心在做些什么。怕是让玄绫为难又难过了吧?

    嬴荧玉知自己倾心的片刻便想要给玄绫快乐,可却给她先带来了泪水,嬴荧玉恨不得给自己扇上两巴掌,发憷地站在那里,看着满脸泪痕的玄绫,往后退了一步。

    玄绫似乎觉察到了嬴荧玉那受伤的气息,抬头,对上她的双眸,那萌动的瞳孔聚焦在自己的身上,隐忍,克制,满腹心事。却又勉强自己拉开一个笑容,仿佛想要宽慰,又拙劣极了。

    玄绫的心一疼,险些咳嗽起来。她答不上来,时光回不去,该有的感觉已排山倒海,可偏偏前面犹如鲧之息壤,高耸林立,所有的情感都被挡在了里面。这进退两难,硬生生地破开了玄绫心中的一道口子。

    “我不知,只知道这是不妥的。”玄绫摇了摇头,眼眶又湿了。明明是自己拒绝,却像是在自己心上射了一箭,疼得面容都不复清雅。

    “不该让你为难的。我知你我身份还做出此等出格之举,玄姑娘要怪就怪我吧。”嬴荧玉扯开嘴角,硬是逼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她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浑身冰凉。前一秒还愉悦不已的内心此刻便跌落谷底,玄绫的眼泪像是当头棒喝,敲醒了一味想要靠近的嬴荧玉。

    玄绫本就是墨家出身,戒律算得严苛,且不论墨家的清规戒律,就是世间也确实不怎么容得下两个女子之间的感觉。玩乐可以,若是当真,实在凤毛麟角,未闻一例。

    “我并无此意,我……”玄绫看着嬴荧玉这般,更是绞心地疼,想要嬴荧玉离自己远些,可当她真的这般做了,心中又是万分不舍和难过。

    “我明了。”嬴荧玉勾起唇角,或许此举已耗尽她所有的心力,就连话语也变得轻飘飘。而那脸色也愈发苍白,只是手指尖似乎热热的有什么液体流过,但嬴荧玉也并不在意了。

    这风景万千,也是无心欣赏。这美人在前,也与自己毫不相干。嬴荧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喊玄绫玄姑娘。

    “但是,此去考虑欠妥,我先送你回驿站,若是你还觉得非去不可,那我安排几人与你同行,护你周全。”嬴荧玉淡淡地说道,硬是收起了内心的焦灼,在两人的中间竖起了屏障。

    可又能怎样呢?若是玄绫不愿,那一切情意都是强人所难。

    嬴荧玉忽然想到了上一世对卫鞅的爱慕之情,觉得万分讽刺,怎的重活一世,还要逼迫别人爱自己。嬴荧玉转身,一滴眼泪悄悄地落在了芦苇荡上。

    一世已过,该懂事了。

    嬴荧玉无法对着玄绫哭泣,她深吸了一口气,由着冰冷的空气刺激胸腔,五脏六腑,让她的头脑冷静下来。可一想到身后的玄绫,周身又开始疼痛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背上热热的,而那个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可她,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你流血了!”玄绫抬头,看着嬴荧玉的背影,本想伸手去拉,却看见了触目惊心的红。一整片的血腥染红了嬴荧玉的后背,那从伤口未圆心晕开的血液刺目地就像是破开晨雾的日光,让玄绫瞬间屏住了呼吸。

    嬴荧玉被玄绫喊住了脚步,回头一看,还真是一大片的红,可这刺痛竟然让人浑然不知,她一抬手,发现指尖也有几滴血珠从肩膀顺着手臂落下,滴在叶子上,晕开鲜红的颜色。嬴荧玉挑起指尖,看了一眼,食指拇指摩挲了一下,表情竟然毫不在意。

    “你的伤口裂开了!定是刚刚跳马惹得。”玄绫倒吸了一口冷气,顾不上其他情绪,那担心之意犹如灵蛇,钻入了她的心扉。她看不得嬴荧玉受伤,那担忧心疼的感觉恨不得代为承受。

    “过会儿就结痂了,不打紧。”嬴荧玉笑笑,那颓然暗去的阳光让周遭的温度变得更低了。她悄悄藏起来所有的情绪,就像是大雾天里的太阳,将自己躲在了云层之后。

    “来,上马,回去再议。”嬴荧玉没有看玄绫的眼睛,只是看着已经一起结伴回来的两匹马,将良驹拉了过来,拍了拍,让玄绫上去。“这匹舒服些。”嬴荧玉的瞳仁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可话语却温柔自然至极,像是本该如此一样。

    玄绫拒绝不了,被推着上了马,嬴荧玉也翻身一跃,坐上了老马。拉了拉缰绳,夹紧了马肚子,两匹马同时奔跃起来,往驿站的方向骑去。玄绫几次回头看身后的嬴荧玉,她都目不斜视,若说没有神采也不尽然,她依然翩然英气,但若说与刚才相比,又不知道失掉了什么,竟然人觉得面容模糊起来。

    风过无痕,一路无言。

    心冷吗?大约是的。有一种浸入冰水的感觉,一阵阵地泛着骤疼,但嬴荧玉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脸色愈发苍白了。

    两人到了驿馆,景监已经出门去见卫鞅了。留在驿馆的也不过是管家和子洛而已。子洛看到嬴荧玉这背上又是一片血迹,看了一眼旁边十分心急又像是哭过一般的玄绫,没有发问,看了一眼,便回他的地窖去了。

    “我替你清洗伤口。”玄绫伸手拉住了嬴荧玉的袖口,此处没了外人,玄绫也不知这举动何等亲密,纯粹是本能之举。

    嬴荧玉绷了一下,回头看向面容有些焦急的玄绫,扯出笑容,宽慰地说道:“无妨,我自己来就好。”嬴荧玉往前迈了一步,这袖口的衣料便从玄绫的手中抽了出来,像是从血肉中抽出了筋骨,玄绫竟然疼得直愣愣地站在了那里,一步也迈不动了。

    “你的东西仍然放置在房间里,我就先行回房了。”嬴荧玉说的滴水不漏,虽然关心又像是抽出了感情,温柔却又不带温度。她淡淡地看着玄绫,像是淡淡地看着每一个人一样。

    她不再是特别的那一个人了,玄绫竟有些接受不了。

    玄绫又何尝知道,嬴荧玉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彬彬有礼地面对她。她想要对玄绫放肆,想要与之厮磨,想要做些更过分更出格的事情,可一想到玄绫的眼泪和她为难的表情,所有的念想都被锁进了盒子里。

    那是不该放出来的欲/望,那是见不得天日的情感。

    嬴荧玉的伤口确实撕裂地比较厉害,她在给自己擦拭的时候,几次疼得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擦下一脸盆的血水。但深层的伤口已经粘合地差不多了,虽然流了很多血,但也不过是表层的撕裂,所以,包扎了一下之后,嬴荧玉也没有那么痛了。

    那心呢?

    嬴荧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其中不乏关于玄绫的记忆。记得兄长嬴渠梁不顾众议,执意要娶玄绫的时候,自己是支持的。因为自己也是执意要嫁于卫鞅。但兄长比起自己的压力更大些,因为卫鞅于秦国,乃救国之于危难的天降奇才,玄绫却不是,她甚至是反对战争的墨家得意弟子。

    于情于理,玄绫都不可能成为大秦的帝姬。

    嬴荧玉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在秦国处置私斗之时,坑杀了孟西白三族七百余人,那是变法之后最大的一次流血,玄绫直接受到墨家指派的任务,格杀嬴渠梁。玄绫不得反抗命令,拿着长剑,抵在嬴渠梁的心上,绝望地看着他,那眼神直到现在,就在当场的嬴荧玉怎么也忘不了。

    那个时候,玄绫动摇了,最终还是没有下得去手,放过了嬴渠梁,但是却不打算放过自己。独自一人回了总院,接受墨家的惩罚。

    那个时候嬴荧玉隐隐地觉得心中不适,不知道是心疼还是钦佩玄绫对嬴渠梁的付出。但现在想来,这种不适中还夹杂了一丝酸意。特别是如今想来,更是难受至极。现在的自己,是否还能接受玄绫嫁于兄长,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心会碎裂的吧。

    嬴荧玉呆呆地坐在石凳上,思绪飘得很远,不自知地将关于上一世玄绫的画面都回忆了一遍。她和兄长在一起的时候,笑容并不多见。那一刻,嬴荧玉忽然很疯狂地想要给玄绫幸福。一点苦痛都不想她经历,她突然明白,护一个人周全,原来是最深切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