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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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仙洲天星漏玉府。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迢迢回廊萦迂。

    行尽回廊水石间,面前豁然开朗,但见一带清溪泻玉,佳木葱茏,奇花烂漫。

    山坳环抱着数楹修舍,玉兰绕阶而植,芳香扑鼻。

    拾阶而上,推开门,纱帘是草青色的,时不时有燕子衔泥来窥。

    靠着支摘窗的一张拔步床垂下了浅绿色的幔帐。

    枕边吊着着一个小篮子,放着些半干的栀子花,幔帐上系着驱蚊的小香囊。

    香气滃然,流袭枕簟。

    很显然,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睁开眼看到室内这熟悉的陈设,金羡鱼愁闷地叹了口气,翻了身,将自己埋在了枕头底下。

    小腹伤口明显已经得到了处理和包扎。

    但即便她对自己下了狠手,也还是没能成功跑路。

    说好的【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呢!!

    主角受你就这样任由玉龙瑶这碧池把她带回来了?

    吐槽归吐槽,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道德感太强的凤城寒很难带走她,金羡鱼暗暗吐槽了两句便坐起身来,甫一坐起,便察觉出不对劲。

    身上不对劲,全身上下都热烘烘的,周身燥热难当。

    金羡鱼心中一凛,伸出手按上了脸颊,脸颊滚烫。

    忙翻身下床揽镜自照,少女面色通红,这一看又怔住了。

    这倒不是什么病态的潮红,乍一看倒是一副红光满面,神完气足的模样,双眼尤为明亮有神。

    金羡鱼愣了愣,耳畔那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恭喜你成功消化了玉家先祖之血,内功+2000】

    【需知玉龙瑶日日夜夜以各种珍贵的药物喂着,这先祖之血灵气充盈,实乃延年益寿,大增修为的大补之物。】

    “……”

    这、这也行?

    金羡鱼不由精神一震,忍不住笑起来,只觉心下畅快,眼前一亮。

    不敢耽搁,忙趁着这个机会,盘腿坐下,认真运转起丹田里充盈的真气起来。

    前几个周天还颇有滞涩之感,浑身上下忽冷忽热,脸上忽青忽红。

    更棘手的是,这灵气颇为芜杂,间杂魔气,她还需费不少心神一一提纯。

    越往后,便越觉阻塞难行,浑身上下筋脉欲裂般地疼痛。

    金羡鱼心知到了紧要关头,不敢疏忽,继续咬牙硬挺。

    常人在这个时候早就生出心魔来,但她此前心魔无非是玉龙瑶,半月剪斩断情丝之后,早已断绝男女情爱,竟使心魔不足为患。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周天之后,体内流窜的真气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吐出一口气,金羡鱼往后一倒,躺在了地上。感觉四肢酸涩,浑身懒洋洋的,像是仰躺在青草地上晒着太阳,惬意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好一会儿,她才又重新坐起身,理了理汗湿的凌乱乌发,望着窗外的清溪乳燕出了一会儿神,再度点开了系统面板。

    玉龙瑶既把她带了回来,想来跑路一时半会儿是跑不出去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谢扶危应该也留在了天星漏。

    这倒是和原著剧情没有出入。

    原著剧情(也就是没她瞎掺和的未来),玉龙瑶谢扶危经“催情蛊”一事感情极速升温。

    玉龙瑶替谢扶危导出蛊毒之后,由于还有少许毒素残留,便邀请谢扶危在天星漏小住几日,慢慢清理余毒。

    谢扶危应允了。

    于是这段日子里,谢玉二人成功开启了伪同居生涯,一起练剑,论道,沽酒,很是和谐相契。

    其间,恶毒女配金羡鱼时不时做点儿妖,都被玉龙瑶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不说,她还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反成了这二人感情的催化剂。

    也就是这段和谐的归隐日常,再反衬得日后二人决裂是如此的意难平啊……

    金羡鱼扶额感叹。

    指尖在系统给出的支线任务上,轻触了片刻。

    金羡鱼扑腾了两下,艰难地陷入了挣扎之中。

    这个支线任务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刷好感度。

    经过验证,她已然得知,好感度和魅力值是成正相关关系的,别人对她的好感度,统统都会转化成一定比例的魅力值。

    对方在原著里的地位越重要,带给她的魅力值加成就越高。也就是说,她刷路人的好感度其实收效甚微。

    而魅力值又能在系统商店中兑换各种珍贵的武学宝典。

    【恭喜你,你成功解锁了如下可攻略人物

    玉龙瑶好感度:0(他似乎对你不以为然)

    谢扶危好感度:???(他似乎难以捉摸)

    凤城寒好感度:120(他似乎已对你念念不忘)

    卫寒宵好感度:0(他似乎对你有些意见)

    不过如今高兴还为时过早,与玉龙瑶和离绝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轻易,前方还有无数挑战在等待着你】

    【或许你可以试着利用你的美貌助你脱身?】

    ……

    金羡鱼脑袋雷云滚滚,被雷成了个羞耻的形状,再也克制不住这汹涌的吐槽欲了!

    这个破系统到底对把基佬掰直有多大执念啊!

    话说回来,这个“美貌助你脱身”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金羡鱼皱眉沉吟。

    这是让她转化魅力值兑换商城技能,来逐步提高自身实力的意思?

    目前她身边就只剩下了谢扶危和玉龙瑶这两个主角。

    从玉龙瑶入手没可能的话,岂不是只能去攻略谢扶危了。

    ……她倒不是很抗拒。

    只是此前,谢扶危无缘无故释放的好意令她稍微有些在意罢了。

    金羡鱼想了想,最终指尖轻点,果断接下了这个支线任务。

    谢扶危他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剑道宗师,攻略他能获得魅力值加成不说,她说不定还能在攻略过程中学到点儿剑术技巧。

    毕竟她挂在人物界面上的【基础剑术】实在有些难看。

    上仙洲十二洞天,下仙洲天星漏玉家,鹫岭的采莲华寺、驼巘岭的三清宫、万里沧溟旁的蓬莱学宫,儒道释俗四家五宗。

    四家五宗、三教九流、百家诸子。

    天外有天,学无止境。

    她如今既然已经绝情断欲,自然就“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了。

    敲定了未来的任务目标之后,金羡鱼长长地舒了口气。

    静坐修功之后,她浑身上下黏糊糊的。扭了扭酸涩的脖颈,她打算先洗个澡。

    她屋里一向没丫鬟随从伺候,主要是现代的女孩子有点儿受不了这个,这一点哪怕过了几百年也没有丝毫改变。

    当然也无需自己动手烧水,捏个法诀,顷刻间便有脉脉清水自指尖倾泻而出,倒灌入浴桶中。

    **

    此时,谢扶危已在玉家留有三日。

    天色蒙蒙,山雨欲来,江气横白。

    江心几粒渔舟都朦胧在沉烟中,隐隐绰绰。

    从江畔酒庐中步出的时候,已见天际黑云四垂。

    二人并肩而行,一人白衣翩翩,五官秀美,冷淡得近乎有些不像人,正是谢扶危。

    一人乌发笑唇,穿着随意,足蹬长靴,正是玉龙瑶。

    玉龙瑶他打扮着渔夫的模样,肩披蓑衣,一手提着斗笠,一手提着条草绳绑着的肥鱼,随意扫了一眼天色说道:“谢仙君,下雨了。”

    “嗯。”谢扶危则携着沽酒的青瓷瓶,闻言,平静地点了点头。

    这三日里,二人日日论道,言谈间颇为相契,好不快活。

    玉龙瑶晃了晃手上这条肥鱼笑道:“等回去后煽炉煮酒,谈禅说偈,听轻雷断雨,岂不是正正好。”

    谢扶危神情淡漠,他沉默了片刻,再自然不过地问道:“未知尊夫人如今情况如何?”

    玉龙瑶莞尔笑道:“小鱼儿如今身子骨已然大好,此时怕是醒了。仙君若挂念,不妨亲自去看看,某在这儿先替小鱼儿道一声谢。”

    那一日,金羡鱼作出那番举动,玉龙瑶不可不谓惊讶的。

    ……毕竟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冷静聪慧的模样,偶尔露出些少女的顽皮来。

    相处了数百年,金羡鱼对他而言——

    很乏味。

    是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看到头的浅薄。

    金羡鱼起初吸引他的,是她身上那股神秘。这令他兴致勃勃,甚至几千年来,破天荒地头一回成了亲。

    冷静聪明的女孩子,将他吩咐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他得力的臂膀。

    当然,她没有她表现出来得那么正经的,相反,她的目光里常常会透露出各种各样或无力,或沮丧的小情绪,偶尔也会流露出女孩子的顽皮乐天。

    他的精力太过旺盛,热衷于一切新鲜的事物,很快玉龙瑶就摸清楚了,金羡鱼的这股神秘并非源自于她本身,只是她所处的那个世界所带给的光环。

    真正的金羡鱼实在太乏味了。

    在那个世界,她是个按部就班,上学念书的乖乖女。在这个世界,她温顺可驯。

    至于为何成亲,或许只是一时被打动,一时的鬼迷心窍,又或许只是一时的兴趣使然,就像是幼时所扮演的家家酒,他忽然也很想试试为人夫的感受。

    玉龙瑶有时候甚至遍寻不得他与金羡鱼结为道侣的意义,可就是如此乏味的小鱼儿,竟然与玉之纶勾结,给谢扶危下了催情蛊,甚至还将他二人反锁在屋里,实在大大出乎玉龙瑶他意料。

    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眼中并无任何分别,他向来一视同仁。

    人活得足够久,就要面临情绪感知上的迟钝,面临对万事万物的淡漠与厌倦。

    这很有意思,小鱼儿还说这可以称之为一种“异化”,人们总是在对抗“荒诞”。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或将走向毁灭,或将拒绝一切伦理法律,沦为彻彻底底的虚无主义者。

    他对人的身体向来没有任何欲|望。玉龙瑶微微一笑,能引动他一二的情|欲的男人或女人很少,小鱼儿算一个,谢扶危算一个。

    这并不代表着他是个色中饿鬼,在摸不清楚情况的时候,贸然对谢扶危出手吧?玉龙瑶挑了挑眉,莞尔心说。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玉龙瑶3.0”的动静彻底消失了。

    这胎儿与他血脉相联,金羡鱼一刀捅死他之后并未落胎,他与这个□□还存在着极其稀薄的联结。

    可是目下,这个联结似乎被消化得无影无踪??

    玉龙瑶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趔趄,十分不淡定地扶了一下手链。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察觉出来金羡鱼把他给“吃”了。

    消化了。

    谢扶危并未觉察玉龙瑶此刻的心理活动,一个疑问适时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玉龙瑶方才为何说得这般笃定,竟好似他亲眼所见金羡鱼醒来一般?

    谢扶危困惑,大脑运转了半秒,运转失败,干脆就压了下去,并无探究的欲|望。

    回到玉家之后,谢扶危放下青瓷瓶,他眼睫极长,银发披散腰后,神情柔和,本命剑“人间世”被收拢于体内,褪尽肃杀气,宛如这世上再圣洁不过的圣女。

    行尽回廊水石间,在山坳合抱的数楹修舍前停下了脚步。

    侧耳聆听,屋内传来些哗哗的水声。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沐浴洗漱。

    他抬起手,动作优美流畅,未见迟疑。

    指尖含入舌根下,沾了唾液,濡湿了指腹,点破了窗纸。

    霜睫低覆,便将这一双琉璃眼覆在了这幽微的小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