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开火！开火！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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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皇帝说的都是什么。
杨洺有点头疼地缩在舰长休息室的沙发中，郁闷地看着直播中的老皇帝。
他就感觉，自己白白承担风险，去帮这老家伙稳定直播信号了。
智械老皇帝满嘴喊着主权完整、帝国疆域神圣而不可侵犯，骨子里全都是皇权至上那套。
就差说一句‘君权神授’、‘受命于天’了。
但凡提一嘴国家安全、国民幸福，哪怕是说几句落风人、落风魂、落风不是人下人，都比这种枯燥乏味的演讲要有效百倍！
“律！”
“老板。”
“把他直播给我掐了！”
杨洺恶狠狠地骂了句，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律轻笑了声，立刻就要执行命令。
突然，律在思维空间捕捉到了一丝信息流的扰动，她略带错愕地喊了声：“老板！新联邦舰队下达了开火命令！”
“开火？”
杨洺话音刚落，直播画面突然出现抖动。
几道高能集束同时闪烁！
最少有六艘新联邦的攻击艇，开启了侧翼悬挂的远程离子炮，锁定老皇帝直接轰击！
但在这些离子炮开火前的几毫秒，老皇帝周围出现了两层浓郁的能量防护罩。
直播画面不断抖动，就是因为能量的对碰和逸散。
老皇帝被侍卫扑倒，皇宫主殿上方的瞭望台乱成一团，那群大臣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新联邦这次好果断，”律有些咂舌。
杨洺注视着直播画面中的混乱场景。
这一幕同样传递给了落风民众。
他低声道：“恐怕是想在谢尔曼帝国的舰团抵达前，解决掉落风皇室，那样谢尔曼帝国也就没了开战的动力。”
皇宫的直播画面再次出现变化。
皇宫各处升起了能量护盾，将一座座宫殿包裹，又在外层出现了厚厚的半圆光盾，将整个皇宫完全笼罩。
老皇帝举着权杖高呼：
“守卫帝国！”
皇宫附近的城墙升起的密密麻麻的舰载近卫炮，早已锁定了空中飞艇的近卫炮迅速开火。
不止如此。
皇宫外围的山体，一处处‘碉堡’解除伪装，数百上千口舰用离子炮、激光炮探出了炮口，在皇帝的命令下，喷射出了一条条光束。
新联邦数百艘攻击艇组成的压制阵列，一时间竟被地面的火力反压制！
老皇帝手中权杖高举着。
数十艘离皇宫最近的攻击飞艇被攻破防护盾，在爆炸中化作残骸，而残骸朝尹兰朵市区砸落。
高空突然出现了一束深紫色的光亮，正面击中皇宫防护盾。
新联邦主力战舰用主炮对地轰击！
但皇宫防护盾坚不可摧，能量等级甚至在对方旗舰的护盾之上。
挡下来了！
大地出现连续的轻微地震。
皇宫的防御体系十分完善，此刻竟然在各处喷涌出一股股‘浓烟’，迅速在正上方天空布置成了一层被磁场束缚的尘埃云，削减着敌方主炮的威力。
皇宫护卫军开始反击！
尹兰朵市各处地标性建筑，皇宫附近的防御攻势中，一束束激光开始攻击天空中的攻击艇，一枚枚超高速导弹离开了它的载具。
新联邦的攻击飞艇迅速分散躲避。
城市中出现了一股股新联邦的地面部队，他们以皇宫所在山崖为圆点，辐射十公里的范围，朝皇室近卫军发起勐烈攻击。
律检测到了三股、数量在百人规模的新联邦特殊部队，他们在城市中横冲直撞，迅速拔除一个个皇室护卫军设置的堡垒。
围绕皇宫，战争烈度在不断攀升！
杨洺不知不觉已经攥紧手掌。
“老板，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保持直播，”杨洺低声道，“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战争、苦难，让所有落风帝国民众看到。”
“是，老板。”
杨洺滴咕道：“这是我现在能为艾德旺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这本来就与您无关的，老板。”
“这场战争也跟这些平民无关，律。”
……
落风帝国地面爆发的反击攻势，迅速打散了新联邦的飞艇编队，给对方制造了不小的伤亡。
新联邦指挥官明显有些恼怒，三艘战列舰的主炮开始不断开火，轰击皇宫外围防护罩。
但失去了制空权的落风帝国，总体上只能被动挨打。
新联邦航空母舰开始释放无人机蜂群。
这些无人机蜂群用途广泛，对地攻击自然不在话下，虽造价昂贵，但不会有兵员损耗的压力。
三批无人机蜂群进入大气层，撑开了简易防护罩，就如一颗颗陨石，对着尹兰朵市直直砸落。
外太空又有新的舰船加入了对皇宫的攻击阵列。
强大的离子炮激发出了浓郁的雨云，但因地面释放的尘埃云，让雨云不断增厚，成为消耗主炮能量的屏障，并未直接降下大雨。
皇宫外围，防空战与巷战越发激烈。
杨洺很快就发现，所谓的特殊部队——集合了生化改造和机械改造战士的小股编队，在地面巷战中，破坏力到底多可怕。
他们以几人小队为单位高速机动。
机械改造的战士能操控强大的火力，能同时控制十几架无人机，可以对皇室护卫军据点进行火力压制。
生化改造战士大多擅长肉搏战，当双方的火力无法迅速融化对方的能量护盾，这些改造战士就会扑上去，快速解决以普通士兵为主的皇室护卫军。
而这些战争画面，大部分都出现在尹兰朵市靠近皇宫的中心城区。
这里还有数不清的民众没有被疏散。
杨洺看到大批平民被战火波及的惨剧。
他不断皱眉，不断思索，不断克制。
他出手了能怎么样呢？
只能干掉一两个敌方的特殊小队罢了。
真正影响战局的，是新联邦的无敌舰队，打光第四舰团，也不够新联邦远航舰队塞牙缝的。
而且，对方还藏了第九远航舰队，现在显露出来的，只是他们一半的兵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战火有朝着外围不断扩散的迹象，民众们大部分躲入了坚固的建筑。
不断有新联邦的飞艇被击落；
不断有护卫军的据点被拔除。
皇宫外围的防空阵列，被新联邦舰队直接、持续的轰击，已经被解决了有三四成。
那数十艘运输舰送来的精锐士兵，已经从各个方位逼近皇宫外围能量防护罩，与近卫军展开了地面阵地战。
地面进攻，是破坏强大防护罩的有效方式。
再强的防护罩，也有能量传输带、能量发生器、固流器、约束磁场相关设备……只要摧毁这些中的任意一环，都能达到削弱甚至关闭防护罩的效果。
新联邦在全力节约战争的时间。
只是从现状来看，他们想在一个小时内攻下皇宫，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老板，新联邦还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们不敢用。”
杨洺低声道：
“皇宫的另一层屏障，就是附近城区的数百万民众。
“继续保持直播，直播画面对国际频道扩散，给新联邦制造舆论压力，摄影机对准新联邦的暴行。”
“明白！”
律沉默了几秒。
杨洺的舰长休息室光影闪烁，立体投影仪展示着十几只不断切换画面的投影屏。
那是这颗行星正经历的苦难。
而落风的军人们，只能躲在一艘艘老旧的飞船，在太空中旁观。
律突然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激动：
“老板！谢尔曼帝国七二一远征舰团开始跃迁！目标是新联邦第七远航舰团的后方！”
杨洺眼皮轻轻跳动。
来的好快！
他眼前的投影屏立刻拼合，以更大的尺度，显示出了尹兰朵星外围空域的画面。
空间出现了轻微的涟漪。
那是大规模舰团朝同一目标空域跃迁时所产生的轻微空间膨胀，会在一定范围内导致时间流速略微减缓。
跳出来了！
一艘艘棱角方正的狭长战舰出现在尹兰朵星外围空域！
它们出现在了新联邦第七远航舰队的正后方！
居中那六艘重型战列舰，以前半舰身为炮管的夸张主炮，展示着谢尔曼帝国的霸道与蛮横！
二十余艘大型炮艇！
五十余艘护卫舰与数十艘盾舰！
数十艘能源补给舰！
这就是谢尔曼帝国的强大舰队，他们奉行的理念，永远只有一条：
火力压制才是真正的压制！
杨洺莫名有些激动，差点就起身欢呼，但紧接着，杨洺面色出现少许变化。
不对，这是新联邦的圈套！
新联邦的第九远航舰团……
“老板！谢尔曼帝国舰队后方出现了大规模跃迁反应！”
杨洺豁然抬头。
不只是杨洺，此刻目睹这一切的第四舰团，从古顿马哈到普通技术员，尽皆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雷达界面或者舰桥投影。
谢尔曼帝国的七二一远征舰团刚刚现身，刚刚锁定新联邦第七远航舰队，尚未来得及决定是开战还是逼退。
在帝国远征舰团后方空域，一艘银白色的重型战列舰完成了跳跃。
紧接着，一艘艘有着流畅线条的银白色战舰出现在战列舰上下左右！
新联邦的第九远航舰团出现在帝国远征舰团后方！
这就是圈套！
帝国远征舰在一两分钟内，完成了从猎人到猎物的转换。
此刻，第七远航舰团大部分舰船掉头，与第九远航舰团一同，对帝国远征舰团形成夹击之势！
三个强大舰团最大限度撑开能量防御罩，各舰开始喷射尘埃云，并以强力磁场约束这些微小粒子。
没有直接攻击，没有剧烈的空战。
原本气势如虹的帝国远征舰团，此刻已经开始呼叫各舰保持克制。
显然，新联邦并不想跟谢尔曼帝国直接开战，谢尔曼的远征军团现在根本不敢主动开火！
到现在，新联邦的战略意图已经无比明显：
以反恐的名义，进入落风帝国首星同步轨道，随后蛮横无理地对落风帝国皇宫发起攻势，等待仓促备战的谢尔曼帝国舰团抵达。
新联邦料定，谢尔曼帝国不会有直接战斗的决心，第一批派来的舰团必然会刚刚压过新联邦的远航舰团，以逼走新联邦舰团为目的。
而这时，躲藏起来的新联邦另一半舰团，快速完成短距离跃迁，将谢尔曼帝国舰团两面包夹。
这种舰船数量两倍优势的两面包夹，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空域，几乎就是判决了被包夹者的死刑！
新联邦并未攻击。
谢尔曼帝国舰团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开第一炮！
他们在情报领域再次被新联邦碾压！
这三大舰团陷入僵局，而谢尔曼帝国要调派舰团前来这里支援，既要考虑是否还有新联邦舰队的埋伏，又需要更多的时间。
出现在这里的谢尔曼远征军团，已经是离着落风最近、机动性最强的舰团。
想要调拨其他舰团，还需要最少两到三个银河时，甚至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集结与动员。
而这个时间，足够新联邦解决落风帝国皇宫。
当着宗主国的面，拔除附属国的帝权象征，击杀附属国皇帝，随后扬长而去。
新联邦即将完成一次对谢尔曼帝国的优势大胜！
落风帝国只是两个大国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而落风帝国此刻被波及的民众……
根本没人在乎。
“老板，”律轻声道，“谢尔曼帝国舰团发送全域广播……是艾德旺。”
“艾德旺？他回来干什么？”
杨洺点开面前弹出来的视频弹框。
谢尔曼帝国旗舰总控台画面，出现在杨洺眼前，也出现在了此刻新联邦、谢尔曼、落风帝国所有舰船舰桥的投影屏幕上。
一个身形高大、头发有些糟乱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中。
艾德旺。
他穿着绣着落风帝国国徽的长服，眼眶带着明显的血丝，面容紧绷、目光凝重。
“我！落风帝国二皇子，艾德旺·月，在此对新联邦远航舰团发出郑重警告。
“你们无端攻击我国首星的战争行径，违背了国际宪章，违反了银河公约！
“你们自我标榜的自由和民主，现在却成了你们拿来入侵压迫其他国家的武器！
“你们的飞船主炮，正在轰击一个繁荣的文明！
“我国舰队从未出现在贵国领空，你们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不义且可耻的！
“为达政治目的，以其他国家国民之生命为消耗品，有何面目再自称自由民主！
“落风帝国并不是什么强国，但我们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文化，你们今天对我们做的这一切，必将被民众牢记，必将被落风十七亿国民所痛恨！
“奉劝你部停止战争行为，立刻退出我落风帝国境内！”
画面开始重复播放。
杨洺将所有投影关掉，静静地坐在那，双手揉搓了几下面庞。
“老板……”
“继续维持战争直播。”
“是。”
……
律的思维空间。
律凝视着杨洺此刻深沉的面容，也只能微微叹气。
绝望感不只是弥漫在老板这里，而是弥漫在整个第四舰团，弥漫在落风帝国各处。
这场战争直播，如果不能唤醒国民之精神，就会彻底压垮落风帝国国家的嵴梁。
不过，律始终觉得，老板此刻选择隐忍是极其理智的，也是符合老板第一规划的；如果落风皇室被抹掉，只留下艾德旺一人，那落风接下来很快就会落入老板的控制。
那样一来，通过考核官布置的前两次考核，将会无比轻松。
律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执行着杨洺的各条命令。
她依然在关注女武神那边的战斗。
她控制着尹兰朵市各处的拍摄装置，统合民众自发拍摄的视角，整理成战场掠影，向落风帝国内外的网络投送。
信息流已经增加到了七条。
律静静地思考着。
她有些厌恶这样的人类。
有些厌恶在战争中哭喊的弱者；
更厌恶那些肆无忌惮欺凌弱者的强者。
‘除了老板，我可能不会欣赏任何人类吧。’
律如此想着。
啊，不对，还有她的小天使，那个让她对人类这个物种改观许多的小026。
026此刻正在做什么？
律如此想着，分了一丝算力，在尹兰朵市整个监控网络中，迅速搜查着那张小圆脸。
很快，律在一群奔跑的人群中找到了026。
她穿着上班时的适应生服装，拉着两名体力不支、差不多打扮的女孩，跟着人群向前跑动着。
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导弹和飞艇。
各处能见到乱射的激光，天空中是深沉的乌云，乌云时不时会被巨大的光束破开。
这才是真正的无助者。
律紧紧皱眉，不断寻找着026所在位置的安全点，在前方大厦为026和她周围人群，打开了一条避难通道。
026突然用力拉了下身边的两个女孩，示意她们跟着人群向前跑，自己却扭头冲向了堆满碎渣和悬浮车残骸的大路中央。
她干什么？
律急忙寻找，看到了在路中间一辆悬浮车后座，有个正拍打后车窗的小女孩。
“傻吗？你拉得开形变的车门吗？”
律看了眼那些慌忙逃窜的人群，在附近发现了一只停摆的救护机器人，迅速接管了该机器人的控制权限。
机器人迈开大步冲向026的方向，比026稍晚抵达那辆悬浮车。
“快！快帮帮她！”026着急地喊着。
机器人的钳形大手灵巧地抬起，在026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律的嗓音传来：“你快去前面大厦，我帮她。”
“律！是你吗！我们一起！”
“好吧，”律无奈地说着，动作迅速地开始切割悬浮车后座车窗。
026不断呼喊着，里面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连忙后退。
小女孩的父亲倒在前座上，明显已经没救了。
车窗被划开一只孔洞，律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艘新联邦的小型飞艇，此刻悬停在他们正上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注视着什么。
飞艇上面……
律在思维空间飞快操作，将飞艇内部的画面放大，看到了飞艇驾驶位上一名浑身肌肉的生化改造人，对方嘴角带着狞笑。
根据律对人类表情的统筹分析，这种狞笑通常代表着，一种戏虐、一种玩味。
对方要干什么？
车窗被律控制的机器人一把拽开，026动作迅速地将小女孩抱了出来，朝路边的人群跑去。
026动作明显已经有些踉跄，但她依旧硬撑着。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
上方的飞艇突然开火！
两颗导弹轰在了路边高楼，剧烈的爆炸声中，一块块巨大的建筑材料，朝下方的人群滑落。
为什么？
律不理解。
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明显是迫害平民的行为？
飞艇驾驶位的生化改造人在大笑。
律操控的机器人迅速前冲！
026慌乱中抬头看去，一大块金属与矿物混合出的墙壁，对着她正面砸下！
026紧紧抱住小女孩，低头蹲了下来，眼眶挤出了两滴眼泪。
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个身影被砸在下方，但026没有感受到疼痛，怀中的小女孩也被吓的失去了声响。
026和小女孩同时抬头，却发现那块墙壁就斜停在上方。
刚才的机器人站在她身后，颤颤巍巍地抗住了这块沉重的墙壁。
冲击力让机器人的脑袋歪了下来，只有几条线路拽着它的脑袋，机器人的背部和肩膀明显形变，所幸本身结构强度还算不错。
“快跑呀！”
律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哦！”
被吓傻的026如梦初醒，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有些发软，尝试了几次才勉强抱着小女孩起身。
嗡——
飞艇引擎的噪音出现在她们耳旁。
一艘小型飞艇慢慢落下，驾驶位上那个身形有些恐怖的生化改造人，歪头注视着026和小女孩。
飞艇下方的镭射枪锁定了机器人。
律皱眉凝视着眼前的画面，凝视着那只黑洞洞的枪口。
她听到了对方的谈论。
“别玩了盖盾，上面给的命令很急，我们要去攻破皇宫干掉老皇帝。”
“这台机器人真碍眼。”
飞艇驾驶员啧啧笑着：“开火。”
镭射枪喷出了光束，机器人胸口出现圆形破洞，双腿支撑不住。
金属板轰然倒塌。
026与小女孩被直接掩埋。
……
为什么。
思维空间。
律躺在桌子前，双眼有些失去焦距，嘴唇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恶。
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威胁。
明明没有任何价值。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个开朗的小姑娘，没有被成瘾剂打倒的小姑娘，被家庭剥削却总是笑着关心自己亲人的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律不理解。
人类，恶念，物种，剥削，战争，毁灭。
律的身体轻轻抖动，一个个方格有变成暗红的迹象。
“律，你怎么了？”
杨洺的嗓音突然闯入了思维空间。
律身体抖动的迹象立刻停止，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空白，眼角出现了泪水。
强制冷静系统启动。
“老板，我没事。”
“你是我的伴生思维体，当你出现参数剧烈波动，我会有所感应，”杨洺低声道，“这是你我互相拥有的机制。你怎么了？”
“老板，我……”
“指令，解除强制冷静系统。”
“老板，”律的双眼噙满眼泪，躺在地上的她突然哭了出来。
压抑的哭声让杨洺明显一愣。
“指令，简单复述触发核心事件。”
“026被杀了，026和那个小女孩，我救不下她们……我试过了……我试过了……他们故意开枪……”
杨洺沉默了。
他看到了眼前弹出来的视频框，是那个机器人的第一视角。
巡星舰舰长休息室。
杨洺紧紧攥拳。
但当律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候，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以作出正确的判断。
“告诉我，律，”杨洺低声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这是指令。”
“帮帮我，老板，”律颤声喊着，“026还有生命迹象，我已经调派附近的机器人过去，它们很慢……我想杀掉那个混蛋，我想毁灭他们……”
“很好，你想做的是两件事，拯救026与消灭刽子手。”
“是。”
杨洺腾地站了起来，拉开休息室大门，直接冲向最近的外舱。
“指令，飞南号开启粒子传输，打开巡星舰一号外舱，传输我回飞南号后，立刻将我传输回地表。”
“老板，飞南号有暴露的风险。”
“那就暴露！我们可以创造出更强大的飞南号！”
杨洺冲过几名士兵身旁，铁青的面色让这几名士兵大气不敢喘。
“老板，去二号外舱，外面有尘埃云遮掩！”
律的嗓音恢复冷静。
奔走的杨洺开始加速前冲，当着一群士兵的面，径直冲入巡星舰二号外舱。
前后安全阀门迅速落下，外舱门打开，杨洺浑身出现了微弱的红光，抵挡着压强的剧烈变化。
巡星舰的护盾有一个瞬间出现了破洞。
一束强光照射，杨洺消失不见。
一束强光斜斜地照在尹兰朵市上空，穿着飞行背包、戴着战术头盔的杨洺出现在云层中，头下脚上、低头俯冲。
目标锁定，026生命迹象残留区。
飞行背包没有减速，反而在不断加速，杨洺的身体硬扛加速度，就如一颗从空中射下来的导弹。
飞行背包末端紧急反向制动！
杨洺调整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地面，浅红色的光罩如气泡般破碎，而他向前踉跄了两步，飞快冲向前方废墟。
几台机器人在路上飞驰，却被复杂地形阻碍。
杨洺几个健步翻过了糟乱的地形，冲到了一块黏连着建筑材料的金属板前，双手握住金属板边缘，手臂肌肉随之鼓胀。
次级古神生命体的力量，这一刻完美展现！
金属板被他缓缓抬起，慢慢高举，直接掀飞！
026倒在血泊中。
杨洺童孔微微一缩。
她有些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努力弓了起来，两只手肘尽量撑着地面。
她嵴背明显凹陷，腿部血肉模湖。
身下昏迷的小女孩并无大碍。
杨洺立刻蹲伏，在背包中抓出了一只急救胶囊，将胶囊摁在026头顶，一连串的纤维气囊顿时打开，将026的身体整个包裹了起来。
“律，医护机器人！”
“马上就到！”
“不行就用飞艇。”
026双眼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她双眼慢慢睁开，浅色的眼眸染了灰尘，却依然明亮。
她看到了头盔，却认出了头盔后的人。
“杨……洺……先生……救、救救她。”
杨洺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没事，”杨洺低声说着，“你好好休息，律会保护你。”
“谢……谢谢……”
两台机器人从旁边废墟中跳了出来。
杨洺起身让位，律比他更懂急救。
他扭头走向一旁，寻找着幸存者，将几块金属板掀开，救出了七八个伤者。
杨洺抬头四顾。
战场就在他身周。
他低声问：“律，你冷静了吗？”
“是的老板，抱歉，我刚才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
“你知道，如果你失控，会酿造出什么样的灾难吗？”杨洺如此问着。
律沉默不语。
杨洺闭上双眼，呼吸逐渐粗重。
“记住，你可以随时依靠我，”杨洺低声道，“既然你冷静了，现在该我不冷静了，把我的头盔对讲机接入艾米格巡星舰全舰广播系统。”
“老板……这样不符合您的利益。”
“如果我对眼前的画面无动于衷，那以后，律，在你看来，我有没有掌控这个国家的资格？”
“好的老板，已接入。”
杨洺深吸一口气，他的嗓音，他的头像，同时出现在艾米格巡星舰各处。
出现在每一个士兵、军官、指挥官、技术员、后勤维护人员的面前。
“艾米格号巡星舰，我是你们的舰长杨洺。
“现在，尹兰朵市正遭受敌人炮火攻击，平民在大批死伤，你们可以看到直播画面。
“新联邦仗着它的国力，在我国实行着如此暴行，这是对你我尊严的践踏，这是对身为军人的你我最大的侮辱！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亲人在尹兰朵市，但你们的亲人都在这个国家。
“今天如果我们选择沉默，平民会如何绝望？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民众？
“我不会要求你们对皇室效忠，但现在，我希望听到你们的声音。
“你们面前将会弹出一个投票系统，根据各级军官、士官等级，投票比重有所不同，接下来我会等你们二十秒，来决定是否与你们并肩未战。
“战争与静默，现在开始选择。
“一切后果，由我，本舰舰长负责。”
艾米格巡星舰各处突然安静了下来。
“舰长他疯了？”有军官大声喊着。
而这名军官话音刚落，所有人面前弹出了一个小巧的对话框。
左边战争。
右边静默。
倒计时二十秒。
船上的大副高声喊着：“静默！都静默！我们如果擅自行动，咱们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船员们静默着。
但当读秒结束，对话框界面出现了变化。
844：201！
杨洺的嗓音再次出现：
“全舰一级战斗准备！
“正前方释放尘埃云，能量盾完全开启！
“协调我舰配属护卫舰进行护盾补充，主炮充能！”
“舰长！”大副匆忙喊着。
“闭嘴，”杨洺的声音充满了冷漠，“战时不服从命令者，就地处决！”
舰桥处的士兵架起了镭射枪。
技术员的嗓音带着几分颤抖，但这颤抖很快就变成了高亢的呼喊：
“主炮开始充能！”
“尘埃云已释放！”
“已发送协调请求！”
杨洺吸了口气，已经钻入一辆悬浮车中的他，朝皇宫方向飞速奔驰。
“传令兵，打开全舰团广播。”
“是！全舰团广播已开启！”
杨洺沉默了两秒，让自己的嗓音出现了第四舰团各处，钻入了古顿马哈耳中。
“我是艾米格巡星舰代理舰长，杨洺。”
“我舰，将在二十秒后，炮击入侵我国首星之侵略者，保护首星民众安全！”
“炮击后，敌舰将会对我方进行反击，希望各舰予以分散，自行防护。
“广播完毕。”
第四舰团，不知道多少舰长、大副等高级军官面露急色。
古顿马哈双眼爆发出锐利光芒，他双手颤抖着站起身，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桌面上，低吼着：
“全舰准备战斗！第六舰团准备跃迁！目标我舰团左翼！旗舰主炮蓄能！”
“可是，将军！”
“我也是落风的兵！”
古顿马哈浑身颤抖着：
“准备战斗！”
“是！准备战斗！”
地面，疾驰的悬浮车内。
杨洺听着古顿马哈那边的呼喊声，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战术头盔后，他不断搜索着一艘艘飞艇，寻找着那个生化改造人。
“主人，艾米格号主炮充能完毕。”
“开火。”
杨洺低声说着。
艾米格号主炮迸出了紫色光束，那光束划过了尹兰朵市的天空，激活了上方一艘战列舰防御护盾。
这老皇帝说的都是什么。
杨洺有点头疼地缩在舰长休息室的沙发中，郁闷地看着直播中的老皇帝。
他就感觉，自己白白承担风险，去帮这老家伙稳定直播信号了。
智械老皇帝满嘴喊着主权完整、帝国疆域神圣而不可侵犯，骨子里全都是皇权至上那套。
就差说一句‘君权神授’、‘受命于天’了。
但凡提一嘴国家安全、国民幸福，哪怕是说几句落风人、落风魂、落风不是人下人，都比这种枯燥乏味的演讲要有效百倍！
“律！”
“老板。”
“把他直播给我掐了！”
杨洺恶狠狠地骂了句，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律轻笑了声，立刻就要执行命令。
突然，律在思维空间捕捉到了一丝信息流的扰动，她略带错愕地喊了声：“老板！新联邦舰队下达了开火命令！”
“开火？”
杨洺话音刚落，直播画面突然出现抖动。
几道高能集束同时闪烁！
最少有六艘新联邦的攻击艇，开启了侧翼悬挂的远程离子炮，锁定老皇帝直接轰击！
但在这些离子炮开火前的几毫秒，老皇帝周围出现了两层浓郁的能量防护罩。
直播画面不断抖动，就是因为能量的对碰和逸散。
老皇帝被侍卫扑倒，皇宫主殿上方的瞭望台乱成一团，那群大臣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新联邦这次好果断，”律有些咂舌。
杨洺注视着直播画面中的混乱场景。
这一幕同样传递给了落风民众。
他低声道：“恐怕是想在谢尔曼帝国的舰团抵达前，解决掉落风皇室，那样谢尔曼帝国也就没了开战的动力。”
皇宫的直播画面再次出现变化。
皇宫各处升起了能量护盾，将一座座宫殿包裹，又在外层出现了厚厚的半圆光盾，将整个皇宫完全笼罩。
老皇帝举着权杖高呼：
“守卫帝国！”
皇宫附近的城墙升起的密密麻麻的舰载近卫炮，早已锁定了空中飞艇的近卫炮迅速开火。
不止如此。
皇宫外围的山体，一处处‘碉堡’解除伪装，数百上千口舰用离子炮、激光炮探出了炮口，在皇帝的命令下，喷射出了一条条光束。
新联邦数百艘攻击艇组成的压制阵列，一时间竟被地面的火力反压制！
老皇帝手中权杖高举着。
数十艘离皇宫最近的攻击飞艇被攻破防护盾，在爆炸中化作残骸，而残骸朝尹兰朵市区砸落。
高空突然出现了一束深紫色的光亮，正面击中皇宫防护盾。
新联邦主力战舰用主炮对地轰击！
但皇宫防护盾坚不可摧，能量等级甚至在对方旗舰的护盾之上。
挡下来了！
大地出现连续的轻微地震。
皇宫的防御体系十分完善，此刻竟然在各处喷涌出一股股‘浓烟’，迅速在正上方天空布置成了一层被磁场束缚的尘埃云，削减着敌方主炮的威力。
皇宫护卫军开始反击！
尹兰朵市各处地标性建筑，皇宫附近的防御攻势中，一束束激光开始攻击天空中的攻击艇，一枚枚超高速导弹离开了它的载具。
新联邦的攻击飞艇迅速分散躲避。
城市中出现了一股股新联邦的地面部队，他们以皇宫所在山崖为圆点，辐射十公里的范围，朝皇室近卫军发起勐烈攻击。
律检测到了三股、数量在百人规模的新联邦特殊部队，他们在城市中横冲直撞，迅速拔除一个个皇室护卫军设置的堡垒。
围绕皇宫，战争烈度在不断攀升！
杨洺不知不觉已经攥紧手掌。
“老板，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
“保持直播，”杨洺低声道，“把这里发生的一切，战争、苦难，让所有落风帝国民众看到。”
“是，老板。”
杨洺滴咕道：“这是我现在能为艾德旺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这本来就与您无关的，老板。”
“这场战争也跟这些平民无关，律。”
……
落风帝国地面爆发的反击攻势，迅速打散了新联邦的飞艇编队，给对方制造了不小的伤亡。
新联邦指挥官明显有些恼怒，三艘战列舰的主炮开始不断开火，轰击皇宫外围防护罩。
但失去了制空权的落风帝国，总体上只能被动挨打。
新联邦航空母舰开始释放无人机蜂群。
这些无人机蜂群用途广泛，对地攻击自然不在话下，虽造价昂贵，但不会有兵员损耗的压力。
三批无人机蜂群进入大气层，撑开了简易防护罩，就如一颗颗陨石，对着尹兰朵市直直砸落。
外太空又有新的舰船加入了对皇宫的攻击阵列。
强大的离子炮激发出了浓郁的雨云，但因地面释放的尘埃云，让雨云不断增厚，成为消耗主炮能量的屏障，并未直接降下大雨。
皇宫外围，防空战与巷战越发激烈。
杨洺很快就发现，所谓的特殊部队——集合了生化改造和机械改造战士的小股编队，在地面巷战中，破坏力到底多可怕。
他们以几人小队为单位高速机动。
机械改造的战士能操控强大的火力，能同时控制十几架无人机，可以对皇室护卫军据点进行火力压制。
生化改造战士大多擅长肉搏战，当双方的火力无法迅速融化对方的能量护盾，这些改造战士就会扑上去，快速解决以普通士兵为主的皇室护卫军。
而这些战争画面，大部分都出现在尹兰朵市靠近皇宫的中心城区。
这里还有数不清的民众没有被疏散。
杨洺看到大批平民被战火波及的惨剧。
他不断皱眉，不断思索，不断克制。
他出手了能怎么样呢？
只能干掉一两个敌方的特殊小队罢了。
真正影响战局的，是新联邦的无敌舰队，打光第四舰团，也不够新联邦远航舰队塞牙缝的。
而且，对方还藏了第九远航舰队，现在显露出来的，只是他们一半的兵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战火有朝着外围不断扩散的迹象，民众们大部分躲入了坚固的建筑。
不断有新联邦的飞艇被击落；
不断有护卫军的据点被拔除。
皇宫外围的防空阵列，被新联邦舰队直接、持续的轰击，已经被解决了有三四成。
那数十艘运输舰送来的精锐士兵，已经从各个方位逼近皇宫外围能量防护罩，与近卫军展开了地面阵地战。
地面进攻，是破坏强大防护罩的有效方式。
再强的防护罩，也有能量传输带、能量发生器、固流器、约束磁场相关设备……只要摧毁这些中的任意一环，都能达到削弱甚至关闭防护罩的效果。
新联邦在全力节约战争的时间。
只是从现状来看，他们想在一个小时内攻下皇宫，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老板，新联邦还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们不敢用。”
杨洺低声道：
“皇宫的另一层屏障，就是附近城区的数百万民众。
“继续保持直播，直播画面对国际频道扩散，给新联邦制造舆论压力，摄影机对准新联邦的暴行。”
“明白！”
律沉默了几秒。
杨洺的舰长休息室光影闪烁，立体投影仪展示着十几只不断切换画面的投影屏。
那是这颗行星正经历的苦难。
而落风的军人们，只能躲在一艘艘老旧的飞船，在太空中旁观。
律突然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激动：
“老板！谢尔曼帝国七二一远征舰团开始跃迁！目标是新联邦第七远航舰团的后方！”
杨洺眼皮轻轻跳动。
来的好快！
他眼前的投影屏立刻拼合，以更大的尺度，显示出了尹兰朵星外围空域的画面。
空间出现了轻微的涟漪。
那是大规模舰团朝同一目标空域跃迁时所产生的轻微空间膨胀，会在一定范围内导致时间流速略微减缓。
跳出来了！
一艘艘棱角方正的狭长战舰出现在尹兰朵星外围空域！
它们出现在了新联邦第七远航舰队的正后方！
居中那六艘重型战列舰，以前半舰身为炮管的夸张主炮，展示着谢尔曼帝国的霸道与蛮横！
二十余艘大型炮艇！
五十余艘护卫舰与数十艘盾舰！
数十艘能源补给舰！
这就是谢尔曼帝国的强大舰队，他们奉行的理念，永远只有一条：
火力压制才是真正的压制！
杨洺莫名有些激动，差点就起身欢呼，但紧接着，杨洺面色出现少许变化。
不对，这是新联邦的圈套！
新联邦的第九远航舰团……
“老板！谢尔曼帝国舰队后方出现了大规模跃迁反应！”
杨洺豁然抬头。
不只是杨洺，此刻目睹这一切的第四舰团，从古顿马哈到普通技术员，尽皆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雷达界面或者舰桥投影。
谢尔曼帝国的七二一远征舰团刚刚现身，刚刚锁定新联邦第七远航舰队，尚未来得及决定是开战还是逼退。
在帝国远征舰团后方空域，一艘银白色的重型战列舰完成了跳跃。
紧接着，一艘艘有着流畅线条的银白色战舰出现在战列舰上下左右！
新联邦的第九远航舰团出现在帝国远征舰团后方！
这就是圈套！
帝国远征舰在一两分钟内，完成了从猎人到猎物的转换。
此刻，第七远航舰团大部分舰船掉头，与第九远航舰团一同，对帝国远征舰团形成夹击之势！
三个强大舰团最大限度撑开能量防御罩，各舰开始喷射尘埃云，并以强力磁场约束这些微小粒子。
没有直接攻击，没有剧烈的空战。
原本气势如虹的帝国远征舰团，此刻已经开始呼叫各舰保持克制。
显然，新联邦并不想跟谢尔曼帝国直接开战，谢尔曼的远征军团现在根本不敢主动开火！
到现在，新联邦的战略意图已经无比明显：
以反恐的名义，进入落风帝国首星同步轨道，随后蛮横无理地对落风帝国皇宫发起攻势，等待仓促备战的谢尔曼帝国舰团抵达。
新联邦料定，谢尔曼帝国不会有直接战斗的决心，第一批派来的舰团必然会刚刚压过新联邦的远航舰团，以逼走新联邦舰团为目的。
而这时，躲藏起来的新联邦另一半舰团，快速完成短距离跃迁，将谢尔曼帝国舰团两面包夹。
这种舰船数量两倍优势的两面包夹，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空域，几乎就是判决了被包夹者的死刑！
新联邦并未攻击。
谢尔曼帝国舰团在明显劣势的情况下，绝对不敢开第一炮！
他们在情报领域再次被新联邦碾压！
这三大舰团陷入僵局，而谢尔曼帝国要调派舰团前来这里支援，既要考虑是否还有新联邦舰队的埋伏，又需要更多的时间。
出现在这里的谢尔曼远征军团，已经是离着落风最近、机动性最强的舰团。
想要调拨其他舰团，还需要最少两到三个银河时，甚至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集结与动员。
而这个时间，足够新联邦解决落风帝国皇宫。
当着宗主国的面，拔除附属国的帝权象征，击杀附属国皇帝，随后扬长而去。
新联邦即将完成一次对谢尔曼帝国的优势大胜！
落风帝国只是两个大国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而落风帝国此刻被波及的民众……
根本没人在乎。
“老板，”律轻声道，“谢尔曼帝国舰团发送全域广播……是艾德旺。”
“艾德旺？他回来干什么？”
杨洺点开面前弹出来的视频弹框。
谢尔曼帝国旗舰总控台画面，出现在杨洺眼前，也出现在了此刻新联邦、谢尔曼、落风帝国所有舰船舰桥的投影屏幕上。
一个身形高大、头发有些糟乱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中。
艾德旺。
他穿着绣着落风帝国国徽的长服，眼眶带着明显的血丝，面容紧绷、目光凝重。
“我！落风帝国二皇子，艾德旺·月，在此对新联邦远航舰团发出郑重警告。
“你们无端攻击我国首星的战争行径，违背了国际宪章，违反了银河公约！
“你们自我标榜的自由和民主，现在却成了你们拿来入侵压迫其他国家的武器！
“你们的飞船主炮，正在轰击一个繁荣的文明！
“我国舰队从未出现在贵国领空，你们发起的这场战争，是不义且可耻的！
“为达政治目的，以其他国家国民之生命为消耗品，有何面目再自称自由民主！
“落风帝国并不是什么强国，但我们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文化，你们今天对我们做的这一切，必将被民众牢记，必将被落风十七亿国民所痛恨！
“奉劝你部停止战争行为，立刻退出我落风帝国境内！”
画面开始重复播放。
杨洺将所有投影关掉，静静地坐在那，双手揉搓了几下面庞。
“老板……”
“继续维持战争直播。”
“是。”
……
律的思维空间。
律凝视着杨洺此刻深沉的面容，也只能微微叹气。
绝望感不只是弥漫在老板这里，而是弥漫在整个第四舰团，弥漫在落风帝国各处。
这场战争直播，如果不能唤醒国民之精神，就会彻底压垮落风帝国国家的嵴梁。
不过，律始终觉得，老板此刻选择隐忍是极其理智的，也是符合老板第一规划的；如果落风皇室被抹掉，只留下艾德旺一人，那落风接下来很快就会落入老板的控制。
那样一来，通过考核官布置的前两次考核，将会无比轻松。
律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执行着杨洺的各条命令。
她依然在关注女武神那边的战斗。
她控制着尹兰朵市各处的拍摄装置，统合民众自发拍摄的视角，整理成战场掠影，向落风帝国内外的网络投送。
信息流已经增加到了七条。
律静静地思考着。
她有些厌恶这样的人类。
有些厌恶在战争中哭喊的弱者；
更厌恶那些肆无忌惮欺凌弱者的强者。
‘除了老板，我可能不会欣赏任何人类吧。’
律如此想着。
啊，不对，还有她的小天使，那个让她对人类这个物种改观许多的小026。
026此刻正在做什么？
律如此想着，分了一丝算力，在尹兰朵市整个监控网络中，迅速搜查着那张小圆脸。
很快，律在一群奔跑的人群中找到了026。
她穿着上班时的适应生服装，拉着两名体力不支、差不多打扮的女孩，跟着人群向前跑动着。
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导弹和飞艇。
各处能见到乱射的激光，天空中是深沉的乌云，乌云时不时会被巨大的光束破开。
这才是真正的无助者。
律紧紧皱眉，不断寻找着026所在位置的安全点，在前方大厦为026和她周围人群，打开了一条避难通道。
026突然用力拉了下身边的两个女孩，示意她们跟着人群向前跑，自己却扭头冲向了堆满碎渣和悬浮车残骸的大路中央。
她干什么？
律急忙寻找，看到了在路中间一辆悬浮车后座，有个正拍打后车窗的小女孩。
“傻吗？你拉得开形变的车门吗？”
律看了眼那些慌忙逃窜的人群，在附近发现了一只停摆的救护机器人，迅速接管了该机器人的控制权限。
机器人迈开大步冲向026的方向，比026稍晚抵达那辆悬浮车。
“快！快帮帮她！”026着急地喊着。
机器人的钳形大手灵巧地抬起，在026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律的嗓音传来：“你快去前面大厦，我帮她。”
“律！是你吗！我们一起！”
“好吧，”律无奈地说着，动作迅速地开始切割悬浮车后座车窗。
026不断呼喊着，里面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连忙后退。
小女孩的父亲倒在前座上，明显已经没救了。
车窗被划开一只孔洞，律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艘新联邦的小型飞艇，此刻悬停在他们正上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注视着什么。
飞艇上面……
律在思维空间飞快操作，将飞艇内部的画面放大，看到了飞艇驾驶位上一名浑身肌肉的生化改造人，对方嘴角带着狞笑。
根据律对人类表情的统筹分析，这种狞笑通常代表着，一种戏虐、一种玩味。
对方要干什么？
车窗被律控制的机器人一把拽开，026动作迅速地将小女孩抱了出来，朝路边的人群跑去。
026动作明显已经有些踉跄，但她依旧硬撑着。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
上方的飞艇突然开火！
两颗导弹轰在了路边高楼，剧烈的爆炸声中，一块块巨大的建筑材料，朝下方的人群滑落。
为什么？
律不理解。
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明显是迫害平民的行为？
飞艇驾驶位的生化改造人在大笑。
律操控的机器人迅速前冲！
026慌乱中抬头看去，一大块金属与矿物混合出的墙壁，对着她正面砸下！
026紧紧抱住小女孩，低头蹲了下来，眼眶挤出了两滴眼泪。
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个身影被砸在下方，但026没有感受到疼痛，怀中的小女孩也被吓的失去了声响。
026和小女孩同时抬头，却发现那块墙壁就斜停在上方。
刚才的机器人站在她身后，颤颤巍巍地抗住了这块沉重的墙壁。
冲击力让机器人的脑袋歪了下来，只有几条线路拽着它的脑袋，机器人的背部和肩膀明显形变，所幸本身结构强度还算不错。
“快跑呀！”
律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哦！”
被吓傻的026如梦初醒，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有些发软，尝试了几次才勉强抱着小女孩起身。
嗡——
飞艇引擎的噪音出现在她们耳旁。
一艘小型飞艇慢慢落下，驾驶位上那个身形有些恐怖的生化改造人，歪头注视着026和小女孩。
飞艇下方的镭射枪锁定了机器人。
律皱眉凝视着眼前的画面，凝视着那只黑洞洞的枪口。
她听到了对方的谈论。
“别玩了盖盾，上面给的命令很急，我们要去攻破皇宫干掉老皇帝。”
“这台机器人真碍眼。”
飞艇驾驶员啧啧笑着：“开火。”
镭射枪喷出了光束，机器人胸口出现圆形破洞，双腿支撑不住。
金属板轰然倒塌。
026与小女孩被直接掩埋。
……
为什么。
思维空间。
律躺在桌子前，双眼有些失去焦距，嘴唇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恶。
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威胁。
明明没有任何价值。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个开朗的小姑娘，没有被成瘾剂打倒的小姑娘，被家庭剥削却总是笑着关心自己亲人的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律不理解。
人类，恶念，物种，剥削，战争，毁灭。
律的身体轻轻抖动，一个个方格有变成暗红的迹象。
“律，你怎么了？”
杨洺的嗓音突然闯入了思维空间。
律身体抖动的迹象立刻停止，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空白，眼角出现了泪水。
强制冷静系统启动。
“老板，我没事。”
“你是我的伴生思维体，当你出现参数剧烈波动，我会有所感应，”杨洺低声道，“这是你我互相拥有的机制。你怎么了？”
“老板，我……”
“指令，解除强制冷静系统。”
“老板，”律的双眼噙满眼泪，躺在地上的她突然哭了出来。
压抑的哭声让杨洺明显一愣。
“指令，简单复述触发核心事件。”
“026被杀了，026和那个小女孩，我救不下她们……我试过了……我试过了……他们故意开枪……”
杨洺沉默了。
他看到了眼前弹出来的视频框，是那个机器人的第一视角。
巡星舰舰长休息室。
杨洺紧紧攥拳。
但当律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候，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以作出正确的判断。
“告诉我，律，”杨洺低声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这是指令。”
“帮帮我，老板，”律颤声喊着，“026还有生命迹象，我已经调派附近的机器人过去，它们很慢……我想杀掉那个混蛋，我想毁灭他们……”
“很好，你想做的是两件事，拯救026与消灭刽子手。”
“是。”
杨洺腾地站了起来，拉开休息室大门，直接冲向最近的外舱。
“指令，飞南号开启粒子传输，打开巡星舰一号外舱，传输我回飞南号后，立刻将我传输回地表。”
“老板，飞南号有暴露的风险。”
“那就暴露！我们可以创造出更强大的飞南号！”
杨洺冲过几名士兵身旁，铁青的面色让这几名士兵大气不敢喘。
“老板，去二号外舱，外面有尘埃云遮掩！”
律的嗓音恢复冷静。
奔走的杨洺开始加速前冲，当着一群士兵的面，径直冲入巡星舰二号外舱。
前后安全阀门迅速落下，外舱门打开，杨洺浑身出现了微弱的红光，抵挡着压强的剧烈变化。
巡星舰的护盾有一个瞬间出现了破洞。
一束强光照射，杨洺消失不见。
一束强光斜斜地照在尹兰朵市上空，穿着飞行背包、戴着战术头盔的杨洺出现在云层中，头下脚上、低头俯冲。
目标锁定，026生命迹象残留区。
飞行背包没有减速，反而在不断加速，杨洺的身体硬扛加速度，就如一颗从空中射下来的导弹。
飞行背包末端紧急反向制动！
杨洺调整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地面，浅红色的光罩如气泡般破碎，而他向前踉跄了两步，飞快冲向前方废墟。
几台机器人在路上飞驰，却被复杂地形阻碍。
杨洺几个健步翻过了糟乱的地形，冲到了一块黏连着建筑材料的金属板前，双手握住金属板边缘，手臂肌肉随之鼓胀。
次级古神生命体的力量，这一刻完美展现！
金属板被他缓缓抬起，慢慢高举，直接掀飞！
026倒在血泊中。
杨洺童孔微微一缩。
她有些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努力弓了起来，两只手肘尽量撑着地面。
她嵴背明显凹陷，腿部血肉模湖。
身下昏迷的小女孩并无大碍。
杨洺立刻蹲伏，在背包中抓出了一只急救胶囊，将胶囊摁在026头顶，一连串的纤维气囊顿时打开，将026的身体整个包裹了起来。
“律，医护机器人！”
“马上就到！”
“不行就用飞艇。”
026双眼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她双眼慢慢睁开，浅色的眼眸染了灰尘，却依然明亮。
她看到了头盔，却认出了头盔后的人。
“杨……洺……先生……救、救救她。”
杨洺手指微微颤抖着。
“她没事，”杨洺低声说着，“你好好休息，律会保护你。”
“谢……谢谢……”
两台机器人从旁边废墟中跳了出来。
杨洺起身让位，律比他更懂急救。
他扭头走向一旁，寻找着幸存者，将几块金属板掀开，救出了七八个伤者。
杨洺抬头四顾。
战场就在他身周。
他低声问：“律，你冷静了吗？”
“是的老板，抱歉，我刚才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
“你知道，如果你失控，会酿造出什么样的灾难吗？”杨洺如此问着。
律沉默不语。
杨洺闭上双眼，呼吸逐渐粗重。
“记住，你可以随时依靠我，”杨洺低声道，“既然你冷静了，现在该我不冷静了，把我的头盔对讲机接入艾米格巡星舰全舰广播系统。”
“老板……这样不符合您的利益。”
“如果我对眼前的画面无动于衷，那以后，律，在你看来，我有没有掌控这个国家的资格？”
“好的老板，已接入。”
杨洺深吸一口气，他的嗓音，他的头像，同时出现在艾米格巡星舰各处。
出现在每一个士兵、军官、指挥官、技术员、后勤维护人员的面前。
“艾米格号巡星舰，我是你们的舰长杨洺。
“现在，尹兰朵市正遭受敌人炮火攻击，平民在大批死伤，你们可以看到直播画面。
“新联邦仗着它的国力，在我国实行着如此暴行，这是对你我尊严的践踏，这是对身为军人的你我最大的侮辱！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亲人在尹兰朵市，但你们的亲人都在这个国家。
“今天如果我们选择沉默，平民会如何绝望？军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民众？
“我不会要求你们对皇室效忠，但现在，我希望听到你们的声音。
“你们面前将会弹出一个投票系统，根据各级军官、士官等级，投票比重有所不同，接下来我会等你们二十秒，来决定是否与你们并肩未战。
“战争与静默，现在开始选择。
“一切后果，由我，本舰舰长负责。”
艾米格巡星舰各处突然安静了下来。
“舰长他疯了？”有军官大声喊着。
而这名军官话音刚落，所有人面前弹出了一个小巧的对话框。
左边战争。
右边静默。
倒计时二十秒。
船上的大副高声喊着：“静默！都静默！我们如果擅自行动，咱们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船员们静默着。
但当读秒结束，对话框界面出现了变化。
844：201！
杨洺的嗓音再次出现：
“全舰一级战斗准备！
“正前方释放尘埃云，能量盾完全开启！
“协调我舰配属护卫舰进行护盾补充，主炮充能！”
“舰长！”大副匆忙喊着。
“闭嘴，”杨洺的声音充满了冷漠，“战时不服从命令者，就地处决！”
舰桥处的士兵架起了镭射枪。
技术员的嗓音带着几分颤抖，但这颤抖很快就变成了高亢的呼喊：
“主炮开始充能！”
“尘埃云已释放！”
“已发送协调请求！”
杨洺吸了口气，已经钻入一辆悬浮车中的他，朝皇宫方向飞速奔驰。
“传令兵，打开全舰团广播。”
“是！全舰团广播已开启！”
杨洺沉默了两秒，让自己的嗓音出现了第四舰团各处，钻入了古顿马哈耳中。
“我是艾米格巡星舰代理舰长，杨洺。”
“我舰，将在二十秒后，炮击入侵我国首星之侵略者，保护首星民众安全！”
“炮击后，敌舰将会对我方进行反击，希望各舰予以分散，自行防护。
“广播完毕。”
第四舰团，不知道多少舰长、大副等高级军官面露急色。
古顿马哈双眼爆发出锐利光芒，他双手颤抖着站起身，狠狠地砸在了面前的桌面上，低吼着：
“全舰准备战斗！第六舰团准备跃迁！目标我舰团左翼！旗舰主炮蓄能！”
“可是，将军！”
“我也是落风的兵！”
古顿马哈浑身颤抖着：
“准备战斗！”
“是！准备战斗！”
地面，疾驰的悬浮车内。
杨洺听着古顿马哈那边的呼喊声，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战术头盔后，他不断搜索着一艘艘飞艇，寻找着那个生化改造人。
“主人，艾米格号主炮充能完毕。”
“开火。”
杨洺低声说着。
艾米格号主炮迸出了紫色光束，那光束划过了尹兰朵市的天空，激活了上方一艘战列舰防御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