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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出同济伯府是赵仪多年前就有的想法了,什么伯府世子,别人看在眼里的爵位,他半分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就他们家这状况,他身上背着这个爵位还是没有这个爵位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就为了这个爵位就要他姐姐为了他一直受委屈下去吗?

    这一次受委屈可以住公主府,可还能次次受委屈都跑去公主府吗?长乐是他姐姐的好姐妹,却不是亲姐妹,总是差着一层的啊。

    这事他当这个亲弟弟的不出头,还能谁替他姐姐撑腰。

    从同济伯府门口出来,他直奔着公主府,这一路他想的很多,最终他决定趁着他爹当‘情圣’的这股子春风,他也做一件好事。

    他主动去宗人府上表,呈情他为了感念这位继母多年照顾之情,放弃世子位的继承权。

    这样一来,不是更显着他们同济伯府父慈子孝、夫妻恩爱、元妻继妻生死相隔还无敌好吗?

    赵仪到达公主府,与他姐姐见面,瞧着他姐姐抹了一把眼泪后,把这个想法与他姐姐说了。

    赵荟莲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弟弟说的是什么,这回就不指是抹眼泪的事了,揪着帕子大哭起来,“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好,护你不周全,还让你为我担心,受我拖累,若是你连伯府也继承不了,以后咱们泉下去了,我如何见娘……”

    “姐,瞧你说的,要是没有你,我都未必能活到现在、活到如今这模样……”

    欧子嘉连忙安慰着他姐姐,不停地劝着。

    长乐刚好听到这里,就从外间撤出去了,她实在有些听不起这样的事了,前辈子见太多,这辈子不想再看了。

    正这时,张行进来,把着一封信递给她,是李荣享通过诗经暗部送过来的。

    自从她与李荣享的事过了明路后,她娘萧华长公主在府里也给她松了大口子,像张行这种掌管全府的大管家又是和萧华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的,自是知道李荣享的身份的,这也就方便了长乐与李荣享之间的联系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

    这一次李荣享送来的书信和以往的不太一样,信头粘着七根鸽子毛,还有一朵粘着六花瓣的白花茶花。以往李荣享送来的书信上面也都有粘花瓣的,但粘鸽子毛的还是第一次。

    长乐意识到了这封信的严重性,肯定不是与她报个平安、说几句情话那么简单的。

    果然,等着长乐通读完一遍后,一股彻骨的寒凉从心底流遍全身。

    张行在旁边瞧着他家小主子看过信后,面色不对,嘴唇还有些泛着青紫来,连忙问道:“小公主,怎么了?隐王千岁那边遇到麻烦了?”

    过了明路,就不好直接呼李荣享的名字了,别看张行做了萧华长公主多年的宠宦,却从来不侍宠生骄,哪怕他心里和他家主子一样不大看得上李荣享,但他永远记得他自己的身份和本份,表面上该有的尊重,他还是要有的。

    “嗯,他遇到追杀了,还是连批的那种,虽不至于对他的人身起太大的危胁,但他觉得这股势力不可小觑,提醒我们小心些,怕是与西北叛军有关。”

    长乐并不瞒着张行,把信里大概的内容都说了一遍,最后,她凝眉问道:“喀嘶国的使团是不是已经到了上京城了?”

    张行不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据实回答道:“是,已经到达上京城外的驿站了,明天即会进城,礼部那边已经把一切事宜安排好了。”

    毕竟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儿,长乐问完,张行立刻敏感地觉察,“难道使团有问题?”

    长乐没有回答,一片沉默。

    李荣享在信里是这么说的,还告诉她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去宫里诗经暗部的总坛找几位长老应对,而李荣享自己也会抓紧在这几天里赶回来的,让她不用担心,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不说这个已是近在咫尺的喀嘶国使团是否有问题,只一想到李荣享被人轮番追杀,她就觉得心里慌慌的,够不着底。

    哎哎,你说她重生一世就是想安安稳稳渡日,老娘和丈夫都好好的就行,怎么还是摆脱不了要与家国命运捆绑一起做抵抗的命运呢?

    难道李荣享还没有找到那个叫什么齐允的,先把他一刀干掉,还是说齐允已经变成了赵允、钱允、孙允、李允等等不成?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她都重生了,陈贤妃也没死,还有她的小家伙江明煜也活得好好的做了太子,这一世改变太多,怎么还能和前一世相同呢?

    长乐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只想安静地做一个美女子,可是现实总是太残酷,逼迫着她要成一尊大炮台啊。

    “张伯,李荣享这封信,你马上亲自入宫,亲自交与我娘,看看我娘是上什么论断,你在回来与我说,越是非常时候,我越是不好随便动身,如果真如李荣享猜想的一般,无论是我还是我娘,这个时候的走动,都会惹来怀揣异心之人的注意的。”

    长乐把李荣享的信重新封回信封里去,又递给张行,她深觉得玩城赋手段还有对打还击这类的,她比着她娘差远了,李荣享这封信到她手里的作用和到她娘手城,绝对效果不同。

    张行接过长乐的信后,速度极快地告退并亲自奔向昭阳宫。

    萧华长公主因为不放心自己的亲弟弟,哪怕赢帝在外人瞧着已经可以正常上早朝了,她却仍然坚持在昭阳宫里,亲自照顾她弟弟的寝食饮居,连着最最亲密的亲□□人周灼都被她忘到皇觉寺多日了,更别提她独自在公主府里的宝贝女儿长乐。

    等着萧华长公主看到李荣享的这封写给她女儿的信后,把着什么必有的甜言蜜语去掉,里面的干货一捞,细细一分析,也觉得事情十分严重。

    “西北的叛军、喀嘶国的使团、蠢蠢欲动的宁济府势力,诸多种种,却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萧华长公主嘴里念叨着,心里却想着这事要不要和她弟弟说,必竟李荣享信里说的事,暂时瞧着没凭没据。

    她弟弟最近这火上的连山成海的了,一座又一座、一波又一波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到这批的,别又弄个晕迷什么的,不好回旋。

    到时候麻烦更大,他们岂不是更被动?可若是不上报,由她自己处理,暂时瞧着行,可以后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对了。

    萧华长公主很少碰到这种让她能左右为难的事,她毕竟是半辈子雷厉风行的人,这种为难只一会儿,她就对张行说:“你即刻派人去盯住喀嘶国使团,全程盯住,有什么异动立刻通知本宫。”

    张行立刻领悟了他家主子的意思,出宫后即刻安排去了。

    公主府里,长乐送走了李荣享的那封信后,立刻跑去周灼的菩提院里开始临时抱佛脚。

    虽然周灼不在公主府,但周灼菩提院里的香火从来不断,周灼留在这里的小童总是会按时早中晚三遍香地给佛祖贡奉。

    所以,长乐深深以为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是周灼这里的比较灵,这每日都有香火吃的,肯定比着她佛堂里那种半个月才有一回香火的好上太多吧。

    长乐不太会念经,能成本念下来的经文更是少之又少,但这次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李荣享,她翻了一本最厚的经来念。

    站在佛堂门口守着的盛夏,觉得她自己偷懒,有一觉都睡过去了,她家小公主还没有出来呢,她耳朵贴着门上听了听,里面确实还传出来磕磕绊绊的念经声,她这才放心,一瞧着日头,我滴个娘啊,都落山了……

    李荣享突然走了,只在浴桶边留了一封信,吩咐墨染随后该怎么做,墨染拿到信后,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他家先生一百遍,几乎想要画个圈圈诅咒他家先生了。

    你说说他家先生这办的叫什么事啊,这几天下来,他屁股都快叫垫八瓣了,眼瞧着过了俨州就是上京城了,他却让他家先生给甩包到这里了。

    他家先生还交给他一项重大的使命,让他扮他家先生。

    这点其实还是比较容易的。

    他论身高、胖瘦、都与他家先生仿佛,他家先生又是个长年不露脸的,补张面具在脸上,几乎就是一模一样了,一般连着像惊鸿馆里守前院的那位老管家都分辨不出来,别说这些派来追杀他们的杀手来了。

    他只是有些气不过他家先生这行为,怎么就不能带他一起走啊,他是拖后腿了还是怎么滴了,凭白想了这么一出计策,也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他在这里拖着,就能达到缓兵之计吗?别逗了,他怎么都觉得他还是跟在他家先生后面更管用,至少可以在关键的时候保护他家先生不是?

    可惜他与他家先生在思路上,从来没有可能达到统一的。

    心里不愿意是不愿意的,墨染还是在转瞬间换上了李荣享的衣服,并且带上了那个银制面具,又梳了李荣享的头型,对着铜镜左右照照,嗯,满意,别说糊弄外人了,他估计着就是糊弄糊弄小公主,也当得起一糊弄的。

    李荣享偷偷离开诗经暗部俨州分部后,没再乘快马,他依着他露在明处的人物特点,还是坐回了马车。

    他推算着,就是坐马车,从俨州到上京城也用不了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故,而且他在遇到第一次刺杀时,就已经写信给了长乐,这时长乐一定已经接到,哪怕长乐不懂得如何提防,老练的丈母娘总不会出亏的。

    果然在李荣享换乘了马车之后,他这一路下来都很安全,晃晃悠悠了一天也没有再遇到敌人,身份多重的好处,在这里尽然体现。

    李荣享有时甚至觉得,他若只是惊鸿馆的李荣享就好了,那他一定带着他的小美人私/奔去,哪里还需要管这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找一世外桃源过日子,说不准现在孩子都已经生一群了。

    要不等着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他就把隐王继承人的事情提到台面上来,求着赢帝赶紧找下家,他可真不愿意再干下去了,太耽误他的人生大事了。

    李荣享还不知道他的小娇妻小美人,正在佛堂给他磕磕绊绊念佛经求平安的事呢,他只是觉得这一天都是耳根子发热,直觉定是长乐想他了,坐在马车里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这连日的阴霾散去了些,还好心情地拿起了马车里挂着的白玉箫吹了起来。

    李荣享在惊鸿馆顶着玉公子的大名,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他每季还会去前堂表演那么一次两次的,那真是去一次就能揽回半个同济伯府的家当来,追他的粉绕上京城n圈数不过来。只云老王爷每次的打赏,都得论车计。更不用说别的达官贵人还有闺中贵妇什么的。

    李荣享的箫声一起,这条安静的山间小路顿时也跟着带出清悠娴雅的意境来,前面赶着马车的老汉也跟着一起哼起来。

    李荣享这辆马车是出自诗经暗部,这位给他赶马车的人自然也是出自诗经暗部,但就像各个神秘组织都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似的,诗经暗部里的人与人也不是都认识的。

    李荣享从俨州分部出来后,特意是到了郊外联系了郊山分部后,领来这辆马车的,当然,他用的名牌不可能是自己的,既是和墨染交换了身份,用墨染的名牌更名正言顺些。

    见牌交货,并不打听亦不多问,这是诗经的规矩,所以赶车的人并不知道他拉着的这位吹箫之人正是他们的诗经经主,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们诗经内部的人。

    在这份场景里,他只是一个赶马车的,而李荣享只是一个租马车的,简单明了。

    李荣享吹得正兴起时,他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皱眉,该不会是暴露了吧?又招来了杀手?这绝对不应该的啊,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那就不是外部问题,而该是他诗经内部自己的事了。

    “怎么回事?”李荣享挂起白玉箫,问马车外面的赶车人。

    赶车人很快回答了他,“先生,是两个同路人,听到你的箫声,被吸引过来,想要拜会您,您要见吗?”

    李荣享自然不会见。若是每一个想要拜会他的人,他都要见,大约惊鸿馆要一天换一条门槛子才行的。

    他刚想拒绝,却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在下齐允,忽闻先生箫声,顿觉心意开阔十分惬然,想与先生见得一面,还望先生赏脸。”

    赏不赏脸什么的,李荣享从来没赏过谁脸,但是外面那人‘齐允’两字一出,李荣享大概是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别说是赏脸了。

    李荣享收起冷笑,板起他那张向来淡薄无欲的俊美脸孔,慢慢缓缓地掀起车帘,探出身去。

    怎么说李荣享也是一个靠色艺红遍上京城十年、迄今屹立不倒的人物,相对于隐王江宗发这层身份,李荣享操纵惊鸿馆玉公子这层身份,更手到擒来。

    他只倾身探头出去,马车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小抽了一口气,被惊艳到了。

    这小小的一口抽气,逃不过李荣享灵敏的听力,他心头的冷笑继续,能在外貌气质上压倒了被自己女人提及的男人,他还是觉得有些小爽的,哪怕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颇为看不上眼的。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自称齐允的那位,在李荣享还没有开口时,又出言问道。

    李荣享抬起头来,视线放了过去,那位穿着一身青衫做儒生打扮的不明物性的齐允,正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呢。

    “在下姓李,惊鸿馆李荣享。”

    李荣享这个名头着实够响的,他报完名字后,那两位又小抽了一口气,李荣享怀疑他们在这样一气抽下去,不用吃东西光靠喝西北风就能灌饱了。

    “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李荣享觉得齐允这句恭维实在有点不附实,久仰他的大名可能是真的,但三生有幸神马的,至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真够不上‘幸’,他们没准就是天生注定下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