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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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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提亲

    这天下午,傅百善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在常知县府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魏琪姑娘。两人一见面就手牵了手,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宋知春对女儿新结交的朋友也感到满意,对身旁的曾姑姑笑道:“看她俩倒是比亲姊妹还亲!”

    曾姑姑大概是水土不服,一到青州迎风流泪的眼疾就犯了,说是从前在宫中留下的老毛病。这回在宫外遇到了从前的旧识吴太医,也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干脆请他开了方子好好诊治一番。可不知为什么,今日她老觉得珍哥的新朋友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好几次悄悄地打量于她。

    魏琪姑娘给傅家二房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就连病床上的小五也得了一套朱墨两色新版印的《全相英烈传》。

    给长辈们请完安后,两个女孩躲在房里说悄悄话。当傅百善再次捕捉到魏琪姑娘的不明笑意后,假装懊恼了。魏琪连忙告饶,低声笑道:“我就是想看看裴师兄中意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没想到竟是我才结识的一个小妹妹!”

    这下傅百善面红如赤,饶是她生性再大方也有些嗔怒。

    魏琪这才连连赔罪正色道:“喏——,我说实话,我爹是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想把我嫁给裴青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的是他说他心里老早就有人了,我爹这才让我大伯在京里给我定了亲事!昨天我才知道,这个千年寡言之人竟然要和你定亲了,原来你就是他心里的……人啊!”

    也许揶揄过了头,傅百善反倒大大方方地扬脸认真言道:“我也是昨天才听我爹说这事来着,嫁不嫁我都没想好呢!”

    魏琪姑娘扭身坐在花梨木玫瑰椅上,也收了痞癞性子有些怅然叹道:“好歹你俩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和我那位京里的未婚夫从未见过,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全无印象,日后若是洞房我认错新郎倌都有可能!”

    傅百善跟她熟悉后,对她的口无遮拦的本事叹为观止。偏偏这姑娘在外面装得一副娴良淑德的好典范,连宋知春都不住口地让女儿多跟人家学学。

    魏琪姑娘拈了块蟹壳黄放在嘴里继续八卦,“……知道那位知县夫人的外甥女徐小姐的事不?听说杜夫人为了她头都焦大了,她本来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你家和我家,为了息事宁人就准备送徐玉芝回直隶州他父亲处。谁知她父亲也是个混不吝,就是不派人来接,还带话说日后女儿是好是歹为妻为妾全凭杜夫人安排,把个杜夫人气得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想是想到那副场景,魏琪撑不住哈哈大笑,“这可是我爹亲口对我说的,绝对是真真的!本来我爹不忿在青州地界竟然还有人胆敢算计到我头上,哪怕是误会也不成,说定要为我找回场子来,听了这消息后才作罢了!”

    旁边服侍的荔枝和莲雾忙着端茶送水,魏琪毫不见外地吃得饼沫子乱飞,“我统共没见过这徐玉芝几回,偏每回都看到这姑娘在做妖,说穿了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罢了,没那根傲骨偏生了那股傲性子,徒惹人生厌罢了!”

    想是陈三娘新学的手艺极中魏琪的心意,就着一壶红茶满满的一盘子蟹壳黄都见了底,大概自己也不好意思,抹了下巴挨挨擦擦地问道:“你家的这点心怎么做的?真好吃,和别家的不一样呢,快把厨子叫来我瞧瞧!”

    傅百善白了她一眼,无法只好到厨房先请人过来。陈三娘又惊奇又好笑,把一双手在围裙上搽了又搽,在椅子上只敢签坐了半边身子,细细地向两位姑娘讲述蟹壳黄的做法。

    蟹壳黄又称火炉饼,原是徽州传统风味名品,用熬炼七八成熟的菜籽油炒制面粉成油酥,同三分之二的水面合擀成多层次的面卷,加酵面作坯再包上馅,外沾一层芝麻,置烤炉烤熟即可。蟹壳黄的馅心有咸、甜两种,咸味的有葱油、鲜肉等,甜的有白糖、豆沙、枣泥等品种。经火炉烤熟后,面饼味美咸甜适口皮酥香脆,形如螃蟹背壳,色如蟹黄小巧饱满故得此名。

    刚出炉的蟹壳黄奇香浓烈,咬一块既酥又脆,层层剥落满口留香,其味隽永。有人写诗赞它“未见饼家先闻香,入口酥皮纷纷下”。陈三娘制作菜肴时善于创新,手法精益求精,又喜欢将时令鲜果入菜,这回只不过把蟹壳黄的馅料增加了蟹粉、虾仁、玫瑰、椰蓉几种,吃起来就格外与众不同了。

    魏琪姑娘有一点自来熟,也真没把自己当外人,知道还有几种口味的蟹壳黄刚出锅没上桌子,眼睛都亮了。撸了左手上一个素面金戒指赏了陈三娘,嘱咐她再装一盒拿手的点心要带回家去尝。

    就在魏琪姑娘回去之后的第三天,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带了酒肉糕点、布匹绸缎亲自上门,为其心腹下属百户裴青提亲。

    婚姻缔结是合二姓之好,历来被视为正家之始,人生第一终身大事。因此,有关礼俗自然也是繁文缛节十分考究。汉人最重明媒正娶,早在周代就已确立嫁娶程序中之“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通常,从议婚到完婚要经过提亲、合婚、相亲、定亲、送聘、送日子、劝嫁、催妆、迎送亲、婚礼、下厨、回门等步骤。但是为显女儿尊贵,女方父母按照惯例都要拒绝三次。所以听了傅满仓推说女儿还未及笄,要在家里多留两年,魏指挥使也丝毫不以为忤,还带了几丝温和笑意留在傅家厅堂里漫无边际地扯东拉西。

    虽说已经允了这门婚事,且将对方的大红泥金庚帖供奉在了祖宅的佛堂里,可是傅满仓心里依旧有些不舒坦。

    眼下见了这位丝毫没有做媒人眼色的魏指挥使,临到晌午了还准备赖在女方家里准备蹭吃蹭喝,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又碍于人家正五品的官阶身份不好出言赶人,于是手中示意送客的茶盏端了又端。奈何有人装着不懂,干脆背了手仔仔细细地观赏墙上悬挂的字画。

    从前在广州时傅满仓和这位武将打的交道不多,印象当中这是个性情严苛不言苟笑的人,可这会一身便服坐在铁力木四出头官帽椅上,慢条斯理地品鉴书画,像是教授小童的乡间老儒又是谁?

    酒足饭饱之后,宾主又坐在了厅堂里。仆人们送上茶盏退下了,魏勉终于开口问道:“听说府上准备回广州了?”

    傅满仓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但还是耐了性子回答道:“是,那边上官说过,要我务必于二月初二前回去!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理得差不多了,正在让家里人收拾东西,再过一两天就准备回程了!”

    魏勉摸了一下手上的墨玉扳指,“你府上的人都要回去吗?不说两个孩子的亲事这天远路远地不好商议,我还听闻你有个儿子受了颇重的内伤,只怕一时半会骑不得马坐不得船吧?”

    傅满仓暗自皱眉,“我家珍哥年岁甚小,再等两年也没什么!裴青若是真有意于她,广州就不算天远路远。至于小儿遭匪人所伤身子甚弱是事实,幸好登州吴老太医仁义,不忍让我幼子受路途颠簸之苦,早就提出要将小儿接至他家中悉心调养,我与家人商量之后已经同意了。”

    魏勉用手敲击着桌面,犹豫了一番终于跺脚道:“傅兄,我不兜圈子了,实话实说。第一、我知道你极擅长经济庶务,我想让你到青州来帮我一把。第二、我知道你府上的女公子有位姓曾的教习姑姑,我想见她一面,请你应允!”

    傅满仓瞪大了眼睛骇道:“我虽不是科班出身,可是我也知道官员不得在祖籍五百里之内任职,违者立时罢免。而且我的职位是文职,隶属地方,怎么可能调至军中?还有,你干嘛要见我府里的……女眷,这成何体统?”

    魏勉摆手言道:“事情一件一件地说,我知道你只是个秀才出身,靠了前任广州知州郑瑞才得了这个八品巡检的官职。虽然屡次得到上峰的嘉奖,可是说实在话,你这个官位至多做到七品也就到头了。官员不可在祖籍五百里之内任职,那是指五品以上的文职官员,你还未算在其中,所以不必担心此事。”

    魏勉摸了身上的衣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青州左卫已经有数年了,那些胥吏奸猾如水,甚多的案子都因这些胥吏与盗匪勾结不了了之,那些税负更谈不上及时应缴。我已受了好几次上峰的申斥了,我想你来帮我一把,就是觉得你对这里面的道道门清。至于这中间怎么操作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让你致仕之时有五品的官衔在身,好让你荣耀乡里!”

    看了对方张大了嘴的一副呆样,魏勉抬头傲然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不敢相信与我,干脆我与你立个书面字据也是可以的。至于我为何非要见那位曾姑姑,咳咳,不怕傅兄你笑话,我疑心她是我从前年轻时极为钦慕的一位故人,我只是想借你家的地界和她说说话叙叙旧而已,莫把我想做那般龌蹉之人!”

    人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傅满仓反倒有些讪然,吩咐仆从到内院去请曾姑姑出来见客。又推说调职一事事关重大,要与家人再详细商量一番,就借口出了厅堂避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