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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a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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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情怀总是湿。  和往常一样, 把新找到的资源发到微信群后, 她直接倒头大睡,结果睡到一半突然想起漏了余岳这厮,只好又强忍着困意发给他,却因为眼屎糊住了眼睛,手滑发到了余仲培那儿。

    也就是正坐在二楼尽头那间副局长办公室里的人。

    黄涩涩越想越觉得阿母大悲催, 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推门走了进去, 对这里倒是不陌生,反正平时没什么事的话, 能不来就尽量不来,如果不能,那就——

    “涩涩, 你有没有听叔叔说话?”

    一直在耳边打转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她停止神游,眼睛重新聚焦,赶紧把视线从鱼缸里正在打架的小肥鱼身上移开, 连连点头道:“在听在听!”

    看她心神不定那样, 余仲培就知道她不爱听,但有些话必须得说,继续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当年你爸爸把你交给我, 让我好好照顾你, 可惜叔叔这几年太忙, 对你关心得少, 让你跟着余岳那混小子学坏了,这事儿是叔叔不对,不过你可不准走上什么歪路啊,要不然到时候叔叔……”

    说着说着,他好像说不下去了,有了岁月痕迹的大手抚上自己的眼睛,随时一副男儿有泪立马弹的架势。

    见状,黄涩涩叹了叹气,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余叔叔,你都多大的人了,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只知道用假哭骗我呢。”

    “……”

    卖惨失败的余仲培拿她没辙,放下手,摇了摇头:“叔叔想说的话也说完了,希望你回去以后能再好好想想,顺便帮我把余岳那小子叫来。他现在翅膀长硬了,连他老子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一听这话,黄涩涩的郁闷一扫而光,就算低着头也能看见颧骨上升,高兴得就像那条刚刚胜出的小肥鱼,正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还没完全走出办公室,她就迫不及待拿出了手机,三五两下编辑好“余岳,你爸请你喝茶”的短信,愉快地按下发送键。

    大功告成!

    黄涩涩吹了记口哨,胜利似的挥了挥拳头,将手机往兜里一扔,背着双手,避开人流密集的主楼梯,脚步轻盈地朝侧楼梯口走去。

    春夏交替之际的风温柔而热烈,回旋在楼道里,柚子花的清香和烟味一同袭来,又被腻在空气中的危险感吞噬干净,四周气氛陡变,让人脑内警铃声大作。

    她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立马收起心中的雀跃,下意识抬头寻找源头,最后发现这些全都来自于不远处的男人。

    他只是站在窗边,什么都没做,唯一的动作是抽烟,偏偏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似是一头耐心蛰伏在夜色里的猎豹,随时都有咬断猎物脖子的可能性。

    这种感觉对于黄涩涩而言太过熟悉,以至于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她的脑海中就已自动浮现出一个名字。

    陈训。

    当然了,她和这头猎豹……哦不,这位哥压根儿不熟,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么一个名字,还有那些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所以她现在只需要继续埋头走她的路。

    只是老天爷显然不想让她就这样如愿,下一秒,呜咽的风声里多出一道冷淡的嗓音,没有起伏,平平地说道:“鞋带散了。”

    话音刚落,黄涩涩将将迈出去的脚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却不是因为鞋带。

    最终,她还是败给一己私欲,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肩膀抵着墙壁,唇间还松松地咬着一根烟,一双黑瞳依旧,正漫不经心地望着她。

    不过就像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短袖,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光,以及一丁点情绪,与其说是在看你,倒不如说是在打量审视。

    一切似乎都和当年一样,除了被风吹得失了方向的烟雾。

    虽然黄涩涩不怕他,但怕被他看穿心思,慢了好几拍的大脑恢复运转,想起他刚才说的话,于是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的鞋带确实散开了,本打算说句“谢谢”,结果话一到嘴边却变了样。

    凭着飘柔给的自信,梁静茹给的勇气,她伸出左脚,露出一副“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无所畏惧地微微笑道:“哦,这是今年最流行的系鞋带方式。”

    轰隆隆的风声骤停,歪歪斜斜的烟雾开始袅袅直上,扰乱了人的视线,也模糊了陈训的唇角。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盯着她,懒懒的,素描般,只见其形而不见其色。

    紧张和尴尬席卷重来,脑内的警铃声越来越响,那一瞬间,黄涩涩极其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沉默也没有别的挽救办法,于是她只好假装什么都没说,四肢僵硬地下了楼,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一楼的某间办公室里,后悔得抱头痛哭。

    “啊啊啊你说我的嘴怎么就这么欠呢!说句谢谢又不会死!”

    “啊啊啊好丢脸!有没有地缝让我钻一钻!”

    “啊啊啊余音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是也嫌我特丢人!”

    “啊啊啊……”

    “黄湿湿,你要是再敢‘啊’一声,小心我以妨碍公务罪拘留你。”

    听着耳边持续不断传来的鬼哭狼嚎,坐在电脑前的人终于按了暂停键,打断道:“我在这儿加班听视频里的女人叫都已经够烦了,你别再捣乱了成么?”

    黄涩涩顶着一头已经被揉成金毛狮王同款的短发,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桌角,目光呆滞道:“哦。”

    “……”还真是收放自如。

    除了余岳,黄涩涩还有一发小,就是眼前这位名叫余音的人民警察,余岳的亲妹妹,目前正在治安大队工作,说得再具体一点的话,就是鉴黄师。

    而在鉴黄涩涩方面,她也很出众,比如——

    “不过你至于这么小气么,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居然恨陈队恨到现在?”

    “谁……谁小气了!谁恨他恨到现在了!不要脸!”黄涩涩语气激烈,不过底气明显不足,郁闷地踢了踢脚。

    还没系好的鞋带被抛得一上一下,就像她现在的心,跳得人片刻不得安宁,过了半晌,她才重新补充说明道:“我只是很好奇他从小混混变成刑警的心路历程。”

    其实认真说起来,陈训也不算什么小混混。

    虽然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抽烟喝酒打架,但他是个好学生,次次考试都拿年级第一的那种。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打入小混混内部的,她一直都很好奇。

    可惜这个解释在旁人看来还是像在说胡话。

    于是余音任由她自抱自泣,懒得再去管,打算继续看自己的片儿,只是手指才刚碰到空格键,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忍住骂人的冲动,瞟了眼来电显示,想也没想,直接按了免提,一道暴怒的声音立马从听筒传了出来,音量大得桌面都在微微震动。

    “妈的,黄涩涩这叛徒在不在你办公室!”

    被指名点姓的人正在翘椅子解忧,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失策后,脸色大变,没想到余岳居然能活着走出来,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跑到外面的院子里,她还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刚准备喘口气,不料又听见盛怒的余岳在身后大吼道:“黄涩涩,你再跑,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

    别说是喘气了,现在黄涩涩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继续连滚带爬地逃命,却遭到了来自鞋带的报复,“哐当”一声,被绊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

    眼见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这下才真的是跑得脱,马脑壳,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想了想,干脆不要脸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听见这哭天抢地的动静,还在下象棋的门卫大爷赶紧过去扶她,跑到她跟前的余岳也刹住了车,不知道是该先骂她没义气还是蠢。

    虽然黄涩涩对自我的评价一向是皮糙肉厚还欠抽,但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一姑娘家,哪里禁得住粗糙的水泥地这样折腾,破了皮的手肘一片血淋淋,看上去有些骇人。

    见状,余岳什么气都没有了,抱着她朝附近的小诊所跑去,看得身后的门卫大爷不断叮嘱他慢点,场面一度很混乱,二楼窗边的人倒是心情不错,嘴角的弧度难得柔和。

    过来找他的李夺正巧撞见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眼花,于是也伸长了脖子,一边往楼下探了探,一边问道:“老大,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已经抽完,陈训在盒盖上捻灭烟头,斜睨了眼好奇心旺盛的人,眼底的笑意已经隐去,却仍望着扯着嗓子大哭的人,低而平静道:“今年最流行的摔跤方式。”

    怎么叫?这还不简单么。她指了指身边的俩人,也算是相互介绍认识了,说道:“余岳叫我黄二狗,余音叫我黄湿湿,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吧。”

    江迟一听,面露难色。

    这两个称呼对他来说都不太礼貌,一个也叫不出口,只好重新想了第三种叫法:“我……我能叫你涩涩么?”

    “行啊。”

    黄涩涩一向不在意这些细节,答应得很爽快,谁知话音刚落,背后忽然冒出一道最近很常听见的声音,嘻嘻哈哈道:“嗨呀,女侠,你说咱再偶遇几次,是不是就可以召唤我们老大了?”

    召唤鬼大爷!为什么要假设这么不要命的事!

    一听这话,她的后背一阵发凉,立马转过身子,不出所料,看见的又是五六个人组成的队伍,其中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唯独没有陈训,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佯装生气地教育。

    “你好歹也是一人民警察,能不能别这么迷信。”

    李夺嘿嘿笑了两声,开始挨个儿打招呼,又说道:“你们去吃饭?一起啊,你朋友不介意吧?”

    经过上次的事,中队的人已经知道了她和余音的关系,至于余岳,平时也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接触过,还算熟,所以看见他们在一起也不惊讶,只有江迟是第一次见。

    至于黄涩涩,这段时间和他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勉强称得上是半个朋友,一起吃饭多正常,没什么可介意的,只要没陈训,一切好说,就怕口味不合。

    于是她指了指街对面的店,提前问道:“前面那家串串,吃么?”

    “吃啊,怎么不吃。”

    黄涩涩满意地点点头,毫无预兆地说了句“最后来的人买单”,而后拉着余音往前冲,见两个猪队友还不着急,赶紧催道,“余岳江迟,你俩快点!”

    不过还没跑两步,余音就将她一把拉住,让她好好看看身后那群根本不屑玩这个游戏的男人,无奈道:“就你跑得最快,不觉得丢脸么?”

    “……”

    丢不丢脸黄涩涩不知道,至少当她坐下来啃麻辣小龙虾的时候,她是非常开心的,咬下最厚的一块肉,吞下肚后又嘬了口冰镇啤酒,凉爽的快意从喉咙一路渗进骨子里,滋味妙不可言。

    看着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溢出诱人的香气,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这才发现自己右边的位置还空着,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问道:“还有人要来么?”

    店里用的都是长条木凳,比四条腿的椅子更容易拉进人的距离,他们拼了三桌,大家伙排排坐,独独到她这里缺了个口,看上去就像是被孤立了似的。

    李夺听见后正要回答,忽然瞥见一道身影,也顾不上和她说话了,赶紧喊道:“老大,这儿!”

    “……咳咳咳!”

    黄涩涩今晚第二次被呛了,而且还呛得不轻,咳得双颊通红,可连缓一缓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陈训会来,下意识顺着李夺挥手的方向望去。

    老社区附近总有很多看似其貌不扬,其实已有好几十年历史的老店,格局大多和当年一模一样,就算环境条件一般也挡不住火爆的生意。

    这家串串店也不例外。

    由于店内只有几台风扇工作,又闷又热,所以基本上用来摆放冰柜和菜品,用餐的顾客都坐在外面,导致此刻视野里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当然也包括陈训。

    万家灯火撑开一角夜色,却通通沦为虚化的背景,独独衬托他一人,虽然五官模糊,被光线勾勒出的轮廓倒是清晰,走得不疾不徐,穿梭于生活的烟火气之间,融于其中,又仿佛独立于之外。

    片刻后,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

    明明彼此之间的空间还很充裕,可属于他的气息遍布每一寸空气,似乎稍微动一下就能碰着他,黄涩涩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收回视线,一低头正好看见他那只已经拆了线的手臂。

    之前缝的十几针如今只剩下一条弯弯扭扭的伤疤,那晚在医院发生的事却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还有点别扭的人悄悄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心想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