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女娟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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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嬴回到家中，还没有进门，就看见赵无缰欢脱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姐姐姐姐，你可回来了。”赵无缰跑前跑后的围着季嬴，半是故意半是撒娇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被先生骂得多惨啊。”
“哈哈，好好读书，先生就不骂你了。”季嬴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一边为赵无缰擦汗，一边用半责怪的声音说道：“你看你，跑得一头大汗，也不知道擦擦，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体尊重，要是因此生病可不得了。”
“没关系，我身体壮得很。”赵无缰笑了两声，视线在季嬴身后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只好开口说道：“姐姐，小宝呢？”
“小宝？我说呢，你今天怎么忽然跑来迎接我呢，原本不是接我，是接小宝啊？”季嬴轻笑一声，扭过头看着赵无缰，故意用吃醋的口气说道：“无缰，你跟姐姐说说，到底跟姐姐比较重要，还是小宝比较重要啊？”
“当然是姐姐比较重要，姐姐是亲人，小宝只是一条狗，怎么能跟姐姐比？”赵无缰连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道。
“那你这么关心小宝？我一回来就问小宝，你怎么不问我？不问问，我去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季嬴一脸俏皮的说道。
“那……姐姐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赵无缰腆着脸，凑上去笑着问道。
“哼！没诚意！”季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姐姐姐姐，你别走啊……你先告诉我……呃……我不是只关心小宝，我也很关心姐姐……”赵无缰紧跟在季嬴身边，用半告饶半撒娇的语气说道：“只是姐姐是人，又是我赵家的君女，公卿贵族有的是人照顾，小宝……她只是一条小狗，没有我照顾，就没有人关心她……姐姐……不生气了好吗？”
赵无缰抓住季嬴的衣袖，摇着她的胳膊，表情动作都特别可怜的说着。
季嬴回过头，看了看赵无缰，开口说道：“那你就不担心了，公子平将小宝照顾的很好，非常好，比跟你好。”
一听自家姐姐说公子平比自己好，赵无缰立刻跟炸了毛的小公鸡一样，猛得跳起来，气乎乎的说道：“姐姐，你说什么呢？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姐姐，你不会没把小宝带回来吧？”
赵无缰先是一惊，接着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气愤的说道：“是不是那个坏家伙，不让你将小宝带回去？哼！那个坏蛋！我去找他算帐。”
说着，赵无缰转头就想走。
“回来！”季嬴清喝一声道。
赵无缰气愤的回过头，看着季嬴生气的说道：“姐姐！难道你还要护着他不是？”
季嬴看了一眼四周，冷着脸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房间再说。”
赵无缰涨红着脸，沉默的跟着季嬴身后，鼻子里不停喘着粗气，脸上更是满满的都是不平和愤怒。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进了屋，等到季嬴将侍女谴开，赵无缰立刻冲上前问道：“姐姐，小宝为什么没有跟你回来？”
季嬴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的说道：“你还记得姑布子卿说你有‘贵人之相’时，二哥怎么说的吗？”
“仲齐不过是个小人而已，理他做什么？”赵无缰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情，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父亲都没有说什么来着，有他什么事？什么遛狗逗鸡的，他不过是气不过和我打架还打输了。”
“那你和他为什么会打架？还不是为了狗！为了一条狗，和自己的兄弟吵架，那不是遛狗逗鸡吗？我现在要是将小宝带回来，不是更坐实你遛狗逗鸡吗？”季嬴没好气的说道。
“那……那就让小宝留在外面？”赵无缰看着季嬴，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姐姐完全可以将小宝带回去，然后……姐姐你来养就是了，我只要天天能看见小宝就好了。”
“玩物丧志你懂不懂？”季嬴冷着脸看着赵无缰，声音冰冷的说道：“你觉得我们的父亲，会想立一个玩物丧志的人为世子吗？”
听完季嬴的话，赵无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姐姐，没这么严重吧？以前不也……”
“那是因为你以前只是一个父亲不在意的庶子，因此他才不在意你是遛狗呢还是逗鸡呢，但是现在不同了……你可是被姑布子卿说成有‘显贵之相’的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季嬴冷眼看着赵无缰，义正辞严的开口说道。
赵无缰还想开口辩解，可他才说了一个“可”字，就听见季嬴又开口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忘了，父亲现在还没有真正立你为世子，只是将你列为考虑人选而已，你愿意为了一条狗去得罪父亲吗？还是说……你想再回到以前贱庶生子的生活中去？”
赵无缰惨白着脸，目光呆滞的看着季嬴，脸上出现几分为难之色，“可父亲……不一定会……多想啊。”
“父亲不会，难道二哥不会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想当世子很久了。”季嬴寒着脸，回想上辈子的经历。
长兄伯鲁是个谦谦君子，忠厚老实又本分，家里欺负赵无缰的孩子中从来没有他，像这样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的好人，应该是世子的不二人选。
可后来赵央立赵无缰为世子时，伯鲁不但没有跳上跳下的跳脚反对，反而认为父亲果然有识人之明，自己的确不如无缰。
虽然季嬴不知道，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伯鲁一直忠心耿耿的帮着赵无缰这个庶弟，以致于赵无缰临死之前，竟然没有将赵国国君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交给了伯鲁的儿子，但光凭礼让世子之位的事，也足以让季嬴对伯鲁好感满满了。
但是二哥仲齐就不同了，从小就喜欢欺负赵无缰不说，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干掉伯鲁当世子，见赵央久久没有立伯鲁为世子，还高兴的很，以为自己有机会。
结果天降一个赵无缰，破坏了仲齐的美梦。
伯鲁这样的长子嫡孙正统接班人，仲齐尚且不服，日日想着想要夺位，更何况当上世子的，是赵无缰这样从小被他□□到大的人，他怎么可能服气？
“那……难道就只能把小宝给别人了？”赵无缰颇有些不甘心的说着，声音里还有几分哭腔，“他要是对小宝不好，欺负小宝怎么办？小宝还那么小……”
看着眼圈都红了的赵无缰，季嬴叹了一口气，一边在心中感叹弟弟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将来那么果敢坚毅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会为了一条狗伤心，一边轻声安抚道：“无缰，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姐姐隔几天去帮你看一次小宝好不好？看小宝有没有受委屈好不好？”
赵无缰抬起头，只见大大的眼圈里满是晶莹的水光，声音委屈的说道：“嗯……好……姐姐，小宝要是受委屈……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季嬴用哄小孩的口气，哄着赵无缰说道：“无缰，不要难过了，好好读书，等过几天父亲再考你学问时，你若是答的好，父亲满意了一开心了，肯定会放你出门的，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小宝好不好？”
赵无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狐疑的问道：“真得？”
“真得！”季嬴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姐姐，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小宝怎么样了？她一个晚上不见我，有没有想我啊？吃饭吃的好不好？出恭还顺利吗？有没有恋床想家？”
赵无缰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听得季嬴眼睛都开始冒金星了，差点就被赵无缰给绕晕过去。
“等等等等，这个问题太多了，听得我头都晕了，我们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季嬴揉了揉太阳穴，手指着软榻，一脸无奈的说道：“扶我去榻上躺躺，我们慢慢说……”
而此时，在公子平处。
公子平目瞪口呆状看着像个人一样蹲过在地上，不时用肉爪擦着眼睛，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脸上的毛发也被泪水打湿，同时还不停有眼泪水“扑通扑通”落在地上的姬菁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知道这条狗特别聪明解人意，还能听懂人话，但不知道这狗这么聪明啊，他才说了一句，这狗就……开始不停的往外掉眼泪，就跟个姑娘似的。
公子平想着，默默将姬菁菁的后腿抬起头，低下头往她的关键部位瞧了瞧，刚看见一点点头，脸就被姬菁菁的后腿给蹬了一脚。
非礼！坏蛋！竟然看小姑娘的……身子……乳娘说，女孩子的身子，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看的。
姬菁菁双爪本能的捂着胸，身体缩成一团，肚皮紧紧贴在桌面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公子平。
公子平揉了揉被姬菁菁踢中的鼻子，一脸郁闷的看着表情跟遇上采花贼一样的姬菁菁，没好气的说道：“那么调皮，踢人还疼，难怪那个赵无缰不要你了。”
你胡说什么？赵无缰怎么可能不要我！
姬菁菁怒目看着公子平，但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点发虚。
确定……好像……自己平常不但经常欺负赵无缰，而且还总是找理由不开心折腾赵无缰来着……
呜呜呜哇！赵无缰，你不要不要我啊，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姬菁菁哭得越发伤心，嘴里还发出“呜呜”的笑声，凄楚的模样看得公子平很是不忍。
但一想到，小宝是为了另一个人那么伤心，公子平又非常不开心，于是继续开口说道：“那个赵无缰啊，他现在可算是飞上枝头了，从以前没人爱的贱庶生子，变成了赵家下任世子的人选……好好读书？也对，就他那个无知的模样，不但应该明白什么叫‘君子六艺’，还应该懂得什么叫‘玩物丧志’。”
什么叫玩物丧志？
姬菁菁瞪着一双水气朦胧的大眼睛，目呆呆的看着公子平。
“玩物丧志呢，就是只顾着醉心自己的爱好，而丧失了积极进取的志气……”公子平见姬菁菁还是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大叹狗再聪明也是一条狗，果然不能指望她懂得什么叫“志气”之类的词，“女人还好，反正女人也不要什么志气和志向……”
胡说！女孩子什么时候就不要志气和志向了？我就很有志气……我不开心的时候，赵无缰不哄哄我，我就不吃饭。
姬菁菁强忍住扇公子平一巴掌的冲动，继续瞪着他。
不知自己面前，坐得其实是个女孩子的公子平，继续发表着他颇为直男癌的言论，“但对于我等男子来说就不同了，过于沉迷某样事物和爱好，绝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若赵无缰想当世子，他就不该养狗，知道吗？”
哼！你才不是好事！胡说八道！我这么可爱这么小的一条狗，怎么会不是好事？怎么会妨碍赵无缰当世子？
姬菁菁气愤的将脸甩到一边，她才不要见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臭家伙，一条狗也能说出那么多理由来。
“看你那样，就知道你不信，你读书少，我不怪你……”公子平看着姬菁菁像人一样生气的可爱模样，在心里偷偷一笑，脸上却很正经的说道：“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这个……好像还可以，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姬菁菁虽然头还是保持着转到一边的动作，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了公子平。
给你点面子，你说吧。
看着姬菁菁那副明明很想听，但是偏偏要装一样的可爱模样，本来只是因为山鬼的事才会想养姬菁菁的公子平，对她反而有几分真心喜爱起来。
真是个可爱又淘气的小宝贝，难怪赵无缰这么宝贝他。
“从前呢，在卫国，有个主君特别喜欢养鹤，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嗯，就像赵无缰对你那样，我听季嬴说，你吃东西非得人喂，不喂不吃？那个大王也是，他非常宠爱他的鹤，给他的鹤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甚至还封他的鹤为大将军。后来有一次北狄入侵卫国，卫国主君想派士兵去边疆抵抗北狄，但是他手下的将军去没有一个愿意去，理由是‘既然鹤是大将军，那么就让你的鹤去抵御外敌吧’。”公子平姿势优美的以手托着下巴，同时伸手逗了逗姬菁菁的下巴。
讨厌！别碰我下巴！后来呢？快说快说！
姬菁菁拍开公子平的手，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着姬菁菁好奇心颇为旺盛的眼神，公子平在心里偷笑的越发厉害，“后来啊，那个卫国主君只能自己带兵去边疆抵御外敌，然后就……战败死掉了。”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读过，所以呢，小宝……”公子平看着姬菁菁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戳了戳她毛绒绒的小脸蛋，“赵无缰他嘛，是不会要你了，就算他要你，他那个姐姐也不会要你了。”
你胡说！季嬴姐姐那么喜欢我，才不会不要我呢！
“你别看你那个姐姐表面上对你那么好，实际上嘛……你走之后，除了跟我提了一下赵无缰被被赵央逼着读书，所以没时间来看你之外，她连提都没提过你……听见没有，是‘看’你，不是‘接’你，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接你回家。”公子平看着姬菁菁气乎乎又泪汪汪的模样，“一个劲的在和我聊天，我估摸着……”公子平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那个叫季嬴的，大约是看上我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虽然你长得是好看了一点，但是季嬴姐姐才不是这种人呢，她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登徒子？
姬菁菁一脸气愤的看着公子平，她最喜欢季嬴姐姐了，季嬴姐姐那么好的人，才不会是这样的呢。
“我估计着，玩物丧志这个理由可能是真的，但是同时应该还有另一个理由……应该就是……将你留在我这里，这样她就可以借着看你，时常来和我聊天了……你要不信，过几天就知道了，过几天她肯定还来看你……当然，表面上是看你，但实际上是看我。”公子平看着姬菁菁那副不相信的模样，又非常手贱的伸手去碰姬菁菁的嘴，逼得姬菁菁张嘴咬他，才笑嘻嘻的收回手，“你想想，若真得只是读书不方便养，完全可以养在季嬴那里啊，为什么季嬴不带你回去呢？那还不是因为看中了我，带你回去怎么还有机会来看我？”
公子平一开始的话，还让姬菁菁信以为真，开始仔细认真思考，但听到后来，听到公子平如此不要脸的自吹，姬菁菁不由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的我看不准，但哪个女人对我好感，我还是能看得很准的。”公子平说着，头微微昂起，露出雪白修长如天鹅一样优雅的脖子。
怎么看？这不可能吧？
姬菁菁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见过吹牛的，没有见过没有能吹牛，我不信。
“所有……我见过的……女人……都对我有好感……”公子平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接着顺手一指姬菁菁，开口说道：“包括你！”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这么个厚脸皮坏蛋有好感？
姬菁菁又气又怒，抬起爪子对准公子平就是一爪。
对于以前的姬菁菁而言，这一爪子抓在人身上，除非是不小心伤着脸，否则抓在衣服上连疼的都不会太疼，但那是以前，而非现在。
经过仙水改造身体的姬菁菁，虽然没有掌劈大石的威力，但一爪子下去，只听见“刺啦”一声，公子平的衣服被划开，三道伤痕出来在他雪白晶莹的皮肤上，皮肉翻开，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公子平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伤痕来得太快太猛，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痛。
而姬菁菁则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爪子，白色的爪子和毛发上沾着红色的血渍，看上去红白分明，分外刺眼，狗儿过人的嗅觉更是让她鼻子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嘤嘤嘤嘤嘤……”姬菁菁红着眼圈，走上前，看着公子平手上的伤口，抬爪想要摸，但是又不敢，只能将头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用嘴吹着公子平的伤处。
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呼呼！我帮你吹吹！
看着在自己手边急得团团转，小尾巴摇来摇去的姬菁菁，只见长长的尾毛自然而轻盈的垂下，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
感觉到疼意的公子平，深吸一口冷气，却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将受伤的胳膊在姬菁菁面前一晃，温柔的笑着说道：“好啦，抓过一下了，心情好了，不伤心了吧？”
耶？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逗我开心？
姬菁菁歪着脑袋，一脸狐疑的看着公子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行为，不是越发显得没良心？
“小宝你放心，就算季嬴和赵无缰不要你，我也会好好对待你的。”公子平单手将姬菁菁捧起，看着一脸迷糊分外可爱的她，一个没忍住，抱住姬菁菁就是一口亲。
坏蛋！又偷偷亲人家！
姬菁菁本能的抬起爪，但马上想到自己利爪的破坏性，因此她只能一脸悻悻的收回爪子，改用眼睛瞪着公子平。
公子平可不管姬菁菁是不是用眼睛瞪着自己，他见搞定了姬菁菁，立刻开口说道：“人来。”
因为跟狗交谈这种事，容易被人当成癔症患者，因此当公子平和姬菁菁交流时，他让所有的人都退得远远的。
现在他又猛得这么一叫人，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人过来，直到他不耐烦的又提高嗓音叫了两声，才有一个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拜见公子。”女娟跪在地上，柔声的说道。
“啊……女娟啊，你去拿点伤药来，帮我处理下伤口。”公子平大大咧咧的将手臂抬起来，向女娟展示自己的伤口。
“啊？公子，你伤口，你怎么会受伤的？”女娟跪在地上先是一惊，接着膝行爬到公子平面前，捧着公子平的胳膊，细看着他的伤口，接着狠狠的瞪了姬菁菁一眼，方才开口问道：“公子，这伤的这么重，要不要叫大夫来？”
“叫什么大夫啊？麻烦！不就是破了点皮吗？”公子平收回手，看着咬着下唇，眼泪花花注视自己的女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去给我找点伤药包一下不就行了？对了，不许告诉你娘，否则……乳娘又要说我了。”
公子平说着，无意识的用手指拔了拔耳朵，一脸无奈的说道。
女娟的生母就是公子平的乳娘。
在这个年代，因为公卿贵族之家的主母很少有时间亲自带孩子，因此小孩子大多是乳娘带大的，当这些被乳娘带大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们和乳娘的关系大多非常好，甚至有些孩子对乳母，甚至有可能比亲娘还亲。
公子平的乳娘就是这样，不但从小一口奶一口奶的将公子平喂大，而且还在公子平要去当质子时，主动要求和公子平一起来晋国为质。
虽然时下还没有佛教，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作法，公子平还是贯彻的很好的。
对于女娟，公子平一直是信任且照顾有加，这也是女娟敢不经公子平的允许，就捧着他的伤处查看的原因。
“可是公子……”女娟一脸关切的看着公子平，声音楚楚可怜的说道：“奴婢怕包扎不好，会留下伤疤。”
公子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留疤怕什么？我又不是女人……快去，我疼着呢，拿伤药来。”
女娟看了一眼姬菁菁，颇有些不甘的应道：“喏。”
女娟起身退下，待她一走，公子平立刻用手指戳了戳自从女娟进来，就一直不停往自己怀里钻的姬菁菁，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她都走了，你还害怕什么？不就是丢了个石头吗？记仇就算了，还那么胆小。”
怎么叫“不就是丢了个石头”？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她绝对绝对是想要杀我！
姬菁菁怒目看着公子平，她觉得自从自己认识公子平之后，怒目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真担心有一天她的狗眼都会被怒瞎掉。
“告诉你个秘密，女娟她……”公子平笑嘻嘻的看着姬菁菁，得意洋洋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也喜欢我。”
啊？怎么会这样？那个可怕的女娟，她也喜欢你？
姬菁菁惊讶的张开小嘴，目瞪口呆状看着公子平。
吃惊理由，除了因为女娟喜欢公子平之外，还为公子平的厚脸皮而震惊。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被那么可怕的女人喜欢着，竟还十分得意的样子。
待为公子平裹好伤口，女娟就被公子平匆匆打发了出去。
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故意在门口等了等，果然没过多久，女娟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公子平快活而爽朗的笑声，一阵一阵的，像油一样，泼在女娟愤火中烧的心上，让她的心扭曲的越发厉害。
真是太过分了，公子被那条死狗伤成这样，而且还为那条死狗掩护，不行……不能让公子这样下去了，现在他们才认识一天，公子就这样护着那条死狗，若是时间长了，岂不是……
女娟沉下脸，缓步走回自己房间里。
做为公子平乳娘的女儿兼贴身大侍女，再加上公子平也不喜欢周围有太多女人侍候，因此女娟拥有独立单间这一特权。
女娟一进房间，先将药箱放在一旁，然后从床底拖出来另一只小箱子，将箱子打开，里头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女娟埋首在箱子里找了找，很快找出一只白色的小陶瓶。
女娟打开陶瓶，用指甲勾出一小搓白色的粉末，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找到的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收好陶瓶，女娟出了屋子，缓步向厨房走去。
虽然现在还不到饭点，但大厨已经开始在为公子平午间的饭食而忙乎，厨房到处都是一片蒸蒸热气，看上去颇有人间烟火的意识。
“女娟，你怎么来了？可是公子饿了？”一见女娟到来，负责做饭的厨娘立刻迎了上来，恭敬的开口说道：“公子的饭菜还没有做好，不过厨房里有刚蒸的点心，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尝点点心垫垫。”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女娟看似随意的厨房里转悠着，打开这个盖子瞧瞧，又提起那个盖子看看，不时还向厨娘询问着，一副认真检查工作的模样，吓得厨娘硬是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惊出了一声冷汗。
转悠了两圈，没检查出毛病的女娟，看似无意的停在了一个炉子面前，开口说道：“公子今天要补补，中午你们再去炖只鸡来，知道吗？”
厨娘自然不敢问公子出了什么事，竟然要“补补”，只能点头哈腰的说道：“知道知道，我这就叫人去杀鸡。”
“哼！”女娟点了点头，然后状似不在意的回过头，指着炉子上一只陶罐问道：“这是小宝的肉糜？”
“是的。”厨娘应道：“按公子说的，用大米和鹿肉一起炖的，没有放盐，只是加了一些青菜。”
“让我看看。”女娟很随意的将陶罐上的盖掀开，看了一眼里面已经开始沸腾，并外往冒香气的肉糜。
白色的米花里滚着粽色的肉干和绿色的青菜，看上去香气扑鼻，分外美味的样子。
这个世界，不少人都没有吃的这么好，一条死狗竟然吃的这么好。
女娟冷哼一声，将盖子盖回陶罐上，拍了拍手，回过头看着厨娘说道：“小心点伺候，公子现在可喜欢小宝了，要知道……小宝可比你精贵。”
“奴婢一定小心伺候，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和女娟的乳娘一样，公子平的厨娘也是公子平从楚国带来的老人，不但一身荣辱皆系于公子平，甚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被掌握在楚太后孟嬴手中，哪敢对公子平不尽心啊。
“那就好。”女娟满意的点点头，笑容满脸的说道：“既如此，我先走了，待会我会派人来拿公子的午膳，记得……炖鸡。”
“放心。”厨娘拍着胸口保证了一句。
“那就好，我先走了。”女娟抬脚欲走，却被厨娘一把拉住，“还有事？”
“点心好了，女娟你先尝尝……看味道好不好，好我再给公子做。”厨娘强行将一包点心塞进女娟手里，殷勤的笑着说道。
女娟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提着点心，转身出了厨房的大门。
来到院子里，女娟正好看见一个小侍女在井边洗着碗，便随口吩咐道：“我的手有些脏了，你打一瓢水来给我洗洗。”
说着，女娟将两只手递到小侍女面前，示意道：“冲冲，淋淋。”
小侍女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女娟这个公子平手下头号人物到来，立刻诚惶诚恐的说道：“喏。”
“别害怕，我又不吃人，手沾了油，弄点水给我冲冲手。”女娟温柔的笑着说道。
小侍女拿起浮在桶上的水瓢，勺了小半瓢水，对准女娟的双手缓缓的倒下。
流水从高空落下，落在女娟洁白晶莹，一看就没看过什么活的手上，又迅速落在地上，连同着女娟指甲里残留的那一点粉末，一起渗进泥土当中。
女娟就着小半瓢水洗过手，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看着模样可爱的小侍女，随手将刚才厨娘给自己的一包点心塞到小侍女手中，“赏你的，吃吧。”
当天中午，姬菁菁的小餐桌上除了几块用来磨牙的羊排骨之外，果然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肉大米粥。
咦？这个粥闻起来好奇怪啊？和平常的粥气味好像不一太一样，里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姬菁菁站在盛放着肉糜小碗面前，拼命抽动着鼻子，努力想要抓住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气味。
姬菁菁犹豫不决，不肯老实喝肉糜的模样，看得在一旁服侍的女娟眼角一跳，恨不得冲上去，抓住姬菁菁的脖子，强行将整碗肉糜灌进她肚子里。
季嬴回到家中，还没有进门，就看见赵无缰欢脱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姐姐姐姐，你可回来了。”赵无缰跑前跑后的围着季嬴，半是故意半是撒娇的说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被先生骂得多惨啊。”
“哈哈，好好读书，先生就不骂你了。”季嬴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一边为赵无缰擦汗，一边用半责怪的声音说道：“你看你，跑得一头大汗，也不知道擦擦，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体尊重，要是因此生病可不得了。”
“没关系，我身体壮得很。”赵无缰笑了两声，视线在季嬴身后转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只好开口说道：“姐姐，小宝呢？”
“小宝？我说呢，你今天怎么忽然跑来迎接我呢，原本不是接我，是接小宝啊？”季嬴轻笑一声，扭过头看着赵无缰，故意用吃醋的口气说道：“无缰，你跟姐姐说说，到底跟姐姐比较重要，还是小宝比较重要啊？”
“当然是姐姐比较重要，姐姐是亲人，小宝只是一条狗，怎么能跟姐姐比？”赵无缰连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道。
“那你这么关心小宝？我一回来就问小宝，你怎么不问我？不问问，我去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季嬴一脸俏皮的说道。
“那……姐姐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赵无缰腆着脸，凑上去笑着问道。
“哼！没诚意！”季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姐姐姐姐，你别走啊……你先告诉我……呃……我不是只关心小宝，我也很关心姐姐……”赵无缰紧跟在季嬴身边，用半告饶半撒娇的语气说道：“只是姐姐是人，又是我赵家的君女，公卿贵族有的是人照顾，小宝……她只是一条小狗，没有我照顾，就没有人关心她……姐姐……不生气了好吗？”
赵无缰抓住季嬴的衣袖，摇着她的胳膊，表情动作都特别可怜的说着。
季嬴回过头，看了看赵无缰，开口说道：“那你就不担心了，公子平将小宝照顾的很好，非常好，比跟你好。”
一听自家姐姐说公子平比自己好，赵无缰立刻跟炸了毛的小公鸡一样，猛得跳起来，气乎乎的说道：“姐姐，你说什么呢？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姐姐，你不会没把小宝带回来吧？”
赵无缰先是一惊，接着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气愤的说道：“是不是那个坏家伙，不让你将小宝带回去？哼！那个坏蛋！我去找他算帐。”
说着，赵无缰转头就想走。
“回来！”季嬴清喝一声道。
赵无缰气愤的回过头，看着季嬴生气的说道：“姐姐！难道你还要护着他不是？”
季嬴看了一眼四周，冷着脸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房间再说。”
赵无缰涨红着脸，沉默的跟着季嬴身后，鼻子里不停喘着粗气，脸上更是满满的都是不平和愤怒。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进了屋，等到季嬴将侍女谴开，赵无缰立刻冲上前问道：“姐姐，小宝为什么没有跟你回来？”
季嬴揉了揉太阳穴，一脸苦恼的说道：“你还记得姑布子卿说你有‘贵人之相’时，二哥怎么说的吗？”
“仲齐不过是个小人而已，理他做什么？”赵无缰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情，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父亲都没有说什么来着，有他什么事？什么遛狗逗鸡的，他不过是气不过和我打架还打输了。”
“那你和他为什么会打架？还不是为了狗！为了一条狗，和自己的兄弟吵架，那不是遛狗逗鸡吗？我现在要是将小宝带回来，不是更坐实你遛狗逗鸡吗？”季嬴没好气的说道。
“那……那就让小宝留在外面？”赵无缰看着季嬴，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姐姐完全可以将小宝带回去，然后……姐姐你来养就是了，我只要天天能看见小宝就好了。”
“玩物丧志你懂不懂？”季嬴冷着脸看着赵无缰，声音冰冷的说道：“你觉得我们的父亲，会想立一个玩物丧志的人为世子吗？”
听完季嬴的话，赵无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精打采的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姐姐，没这么严重吧？以前不也……”
“那是因为你以前只是一个父亲不在意的庶子，因此他才不在意你是遛狗呢还是逗鸡呢，但是现在不同了……你可是被姑布子卿说成有‘显贵之相’的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季嬴冷眼看着赵无缰，义正辞严的开口说道。
赵无缰还想开口辩解，可他才说了一个“可”字，就听见季嬴又开口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忘了，父亲现在还没有真正立你为世子，只是将你列为考虑人选而已，你愿意为了一条狗去得罪父亲吗？还是说……你想再回到以前贱庶生子的生活中去？”
赵无缰惨白着脸，目光呆滞的看着季嬴，脸上出现几分为难之色，“可父亲……不一定会……多想啊。”
“父亲不会，难道二哥不会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想当世子很久了。”季嬴寒着脸，回想上辈子的经历。
长兄伯鲁是个谦谦君子，忠厚老实又本分，家里欺负赵无缰的孩子中从来没有他，像这样一个好人，而且是一个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的好人，应该是世子的不二人选。
可后来赵央立赵无缰为世子时，伯鲁不但没有跳上跳下的跳脚反对，反而认为父亲果然有识人之明，自己的确不如无缰。
虽然季嬴不知道，在往后的几十年里，伯鲁一直忠心耿耿的帮着赵无缰这个庶弟，以致于赵无缰临死之前，竟然没有将赵国国君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交给了伯鲁的儿子，但光凭礼让世子之位的事，也足以让季嬴对伯鲁好感满满了。
但是二哥仲齐就不同了，从小就喜欢欺负赵无缰不说，还心心念念的想要干掉伯鲁当世子，见赵央久久没有立伯鲁为世子，还高兴的很，以为自己有机会。
结果天降一个赵无缰，破坏了仲齐的美梦。
伯鲁这样的长子嫡孙正统接班人，仲齐尚且不服，日日想着想要夺位，更何况当上世子的，是赵无缰这样从小被他□□到大的人，他怎么可能服气？
“那……难道就只能把小宝给别人了？”赵无缰颇有些不甘心的说着，声音里还有几分哭腔，“他要是对小宝不好，欺负小宝怎么办？小宝还那么小……”
看着眼圈都红了的赵无缰，季嬴叹了一口气，一边在心中感叹弟弟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将来那么果敢坚毅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会为了一条狗伤心，一边轻声安抚道：“无缰，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姐姐隔几天去帮你看一次小宝好不好？看小宝有没有受委屈好不好？”
赵无缰抬起头，只见大大的眼圈里满是晶莹的水光，声音委屈的说道：“嗯……好……姐姐，小宝要是受委屈……你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季嬴用哄小孩的口气，哄着赵无缰说道：“无缰，不要难过了，好好读书，等过几天父亲再考你学问时，你若是答的好，父亲满意了一开心了，肯定会放你出门的，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小宝好不好？”
赵无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狐疑的问道：“真得？”
“真得！”季嬴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姐姐，你先跟我说说，今天小宝怎么样了？她一个晚上不见我，有没有想我啊？吃饭吃的好不好？出恭还顺利吗？有没有恋床想家？”
赵无缰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听得季嬴眼睛都开始冒金星了，差点就被赵无缰给绕晕过去。
“等等等等，这个问题太多了，听得我头都晕了，我们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季嬴揉了揉太阳穴，手指着软榻，一脸无奈的说道：“扶我去榻上躺躺，我们慢慢说……”
而此时，在公子平处。
公子平目瞪口呆状看着像个人一样蹲过在地上，不时用肉爪擦着眼睛，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脸上的毛发也被泪水打湿，同时还不停有眼泪水“扑通扑通”落在地上的姬菁菁，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知道这条狗特别聪明解人意，还能听懂人话，但不知道这狗这么聪明啊，他才说了一句，这狗就……开始不停的往外掉眼泪，就跟个姑娘似的。
公子平想着，默默将姬菁菁的后腿抬起头，低下头往她的关键部位瞧了瞧，刚看见一点点头，脸就被姬菁菁的后腿给蹬了一脚。
非礼！坏蛋！竟然看小姑娘的……身子……乳娘说，女孩子的身子，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看的。
姬菁菁双爪本能的捂着胸，身体缩成一团，肚皮紧紧贴在桌面上，一脸警惕的看着公子平。
公子平揉了揉被姬菁菁踢中的鼻子，一脸郁闷的看着表情跟遇上采花贼一样的姬菁菁，没好气的说道：“那么调皮，踢人还疼，难怪那个赵无缰不要你了。”
你胡说什么？赵无缰怎么可能不要我！
姬菁菁怒目看着公子平，但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点发虚。
确定……好像……自己平常不但经常欺负赵无缰，而且还总是找理由不开心折腾赵无缰来着……
呜呜呜哇！赵无缰，你不要不要我啊，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姬菁菁哭得越发伤心，嘴里还发出“呜呜”的笑声，凄楚的模样看得公子平很是不忍。
但一想到，小宝是为了另一个人那么伤心，公子平又非常不开心，于是继续开口说道：“那个赵无缰啊，他现在可算是飞上枝头了，从以前没人爱的贱庶生子，变成了赵家下任世子的人选……好好读书？也对，就他那个无知的模样，不但应该明白什么叫‘君子六艺’，还应该懂得什么叫‘玩物丧志’。”
什么叫玩物丧志？
姬菁菁瞪着一双水气朦胧的大眼睛，目呆呆的看着公子平。
“玩物丧志呢，就是只顾着醉心自己的爱好，而丧失了积极进取的志气……”公子平见姬菁菁还是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大叹狗再聪明也是一条狗，果然不能指望她懂得什么叫“志气”之类的词，“女人还好，反正女人也不要什么志气和志向……”
胡说！女孩子什么时候就不要志气和志向了？我就很有志气……我不开心的时候，赵无缰不哄哄我，我就不吃饭。
姬菁菁强忍住扇公子平一巴掌的冲动，继续瞪着他。
不知自己面前，坐得其实是个女孩子的公子平，继续发表着他颇为直男癌的言论，“但对于我等男子来说就不同了，过于沉迷某样事物和爱好，绝对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若赵无缰想当世子，他就不该养狗，知道吗？”
哼！你才不是好事！胡说八道！我这么可爱这么小的一条狗，怎么会不是好事？怎么会妨碍赵无缰当世子？
姬菁菁气愤的将脸甩到一边，她才不要见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臭家伙，一条狗也能说出那么多理由来。
“看你那样，就知道你不信，你读书少，我不怪你……”公子平看着姬菁菁像人一样生气的可爱模样，在心里偷偷一笑，脸上却很正经的说道：“要不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这个……好像还可以，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姬菁菁虽然头还是保持着转到一边的动作，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向了公子平。
给你点面子，你说吧。
看着姬菁菁那副明明很想听，但是偏偏要装一样的可爱模样，本来只是因为山鬼的事才会想养姬菁菁的公子平，对她反而有几分真心喜爱起来。
真是个可爱又淘气的小宝贝，难怪赵无缰这么宝贝他。
“从前呢，在卫国，有个主君特别喜欢养鹤，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嗯，就像赵无缰对你那样，我听季嬴说，你吃东西非得人喂，不喂不吃？那个大王也是，他非常宠爱他的鹤，给他的鹤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甚至还封他的鹤为大将军。后来有一次北狄入侵卫国，卫国主君想派士兵去边疆抵抗北狄，但是他手下的将军去没有一个愿意去，理由是‘既然鹤是大将军，那么就让你的鹤去抵御外敌吧’。”公子平姿势优美的以手托着下巴，同时伸手逗了逗姬菁菁的下巴。
讨厌！别碰我下巴！后来呢？快说快说！
姬菁菁拍开公子平的手，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着姬菁菁好奇心颇为旺盛的眼神，公子平在心里偷笑的越发厉害，“后来啊，那个卫国主君只能自己带兵去边疆抵御外敌，然后就……战败死掉了。”
“这个故事很多人都读过，所以呢，小宝……”公子平看着姬菁菁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戳了戳她毛绒绒的小脸蛋，“赵无缰他嘛，是不会要你了，就算他要你，他那个姐姐也不会要你了。”
你胡说！季嬴姐姐那么喜欢我，才不会不要我呢！
“你别看你那个姐姐表面上对你那么好，实际上嘛……你走之后，除了跟我提了一下赵无缰被被赵央逼着读书，所以没时间来看你之外，她连提都没提过你……听见没有，是‘看’你，不是‘接’你，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接你回家。”公子平看着姬菁菁气乎乎又泪汪汪的模样，“一个劲的在和我聊天，我估摸着……”公子平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洋洋的笑着说道：“那个叫季嬴的，大约是看上我了。”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虽然你长得是好看了一点，但是季嬴姐姐才不是这种人呢，她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登徒子？
姬菁菁一脸气愤的看着公子平，她最喜欢季嬴姐姐了，季嬴姐姐那么好的人，才不会是这样的呢。
“我估计着，玩物丧志这个理由可能是真的，但是同时应该还有另一个理由……应该就是……将你留在我这里，这样她就可以借着看你，时常来和我聊天了……你要不信，过几天就知道了，过几天她肯定还来看你……当然，表面上是看你，但实际上是看我。”公子平看着姬菁菁那副不相信的模样，又非常手贱的伸手去碰姬菁菁的嘴，逼得姬菁菁张嘴咬他，才笑嘻嘻的收回手，“你想想，若真得只是读书不方便养，完全可以养在季嬴那里啊，为什么季嬴不带你回去呢？那还不是因为看中了我，带你回去怎么还有机会来看我？”
公子平一开始的话，还让姬菁菁信以为真，开始仔细认真思考，但听到后来，听到公子平如此不要脸的自吹，姬菁菁不由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的我看不准，但哪个女人对我好感，我还是能看得很准的。”公子平说着，头微微昂起，露出雪白修长如天鹅一样优雅的脖子。
怎么看？这不可能吧？
姬菁菁眨了眨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见过吹牛的，没有见过没有能吹牛，我不信。
“所有……我见过的……女人……都对我有好感……”公子平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接着顺手一指姬菁菁，开口说道：“包括你！”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对你这么个厚脸皮坏蛋有好感？
姬菁菁又气又怒，抬起爪子对准公子平就是一爪。
对于以前的姬菁菁而言，这一爪子抓在人身上，除非是不小心伤着脸，否则抓在衣服上连疼的都不会太疼，但那是以前，而非现在。
经过仙水改造身体的姬菁菁，虽然没有掌劈大石的威力，但一爪子下去，只听见“刺啦”一声，公子平的衣服被划开，三道伤痕出来在他雪白晶莹的皮肤上，皮肉翻开，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公子平目瞪口呆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伤痕来得太快太猛，他甚至都没感觉到痛。
而姬菁菁则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爪子，白色的爪子和毛发上沾着红色的血渍，看上去红白分明，分外刺眼，狗儿过人的嗅觉更是让她鼻子里充满血腥的味道。
“嘤嘤嘤嘤嘤……”姬菁菁红着眼圈，走上前，看着公子平手上的伤口，抬爪想要摸，但是又不敢，只能将头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用嘴吹着公子平的伤处。
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呼呼！我帮你吹吹！
看着在自己手边急得团团转，小尾巴摇来摇去的姬菁菁，只见长长的尾毛自然而轻盈的垂下，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
感觉到疼意的公子平，深吸一口冷气，却没有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将受伤的胳膊在姬菁菁面前一晃，温柔的笑着说道：“好啦，抓过一下了，心情好了，不伤心了吧？”
耶？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难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逗我开心？
姬菁菁歪着脑袋，一脸狐疑的看着公子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行为，不是越发显得没良心？
“小宝你放心，就算季嬴和赵无缰不要你，我也会好好对待你的。”公子平单手将姬菁菁捧起，看着一脸迷糊分外可爱的她，一个没忍住，抱住姬菁菁就是一口亲。
坏蛋！又偷偷亲人家！
姬菁菁本能的抬起爪，但马上想到自己利爪的破坏性，因此她只能一脸悻悻的收回爪子，改用眼睛瞪着公子平。
公子平可不管姬菁菁是不是用眼睛瞪着自己，他见搞定了姬菁菁，立刻开口说道：“人来。”
因为跟狗交谈这种事，容易被人当成癔症患者，因此当公子平和姬菁菁交流时，他让所有的人都退得远远的。
现在他又猛得这么一叫人，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人过来，直到他不耐烦的又提高嗓音叫了两声，才有一个侍女快步走了进来。
“拜见公子。”女娟跪在地上，柔声的说道。
“啊……女娟啊，你去拿点伤药来，帮我处理下伤口。”公子平大大咧咧的将手臂抬起来，向女娟展示自己的伤口。
“啊？公子，你伤口，你怎么会受伤的？”女娟跪在地上先是一惊，接着膝行爬到公子平面前，捧着公子平的胳膊，细看着他的伤口，接着狠狠的瞪了姬菁菁一眼，方才开口问道：“公子，这伤的这么重，要不要叫大夫来？”
“叫什么大夫啊？麻烦！不就是破了点皮吗？”公子平收回手，看着咬着下唇，眼泪花花注视自己的女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去给我找点伤药包一下不就行了？对了，不许告诉你娘，否则……乳娘又要说我了。”
公子平说着，无意识的用手指拔了拔耳朵，一脸无奈的说道。
女娟的生母就是公子平的乳娘。
在这个年代，因为公卿贵族之家的主母很少有时间亲自带孩子，因此小孩子大多是乳娘带大的，当这些被乳娘带大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们和乳娘的关系大多非常好，甚至有些孩子对乳母，甚至有可能比亲娘还亲。
公子平的乳娘就是这样，不但从小一口奶一口奶的将公子平喂大，而且还在公子平要去当质子时，主动要求和公子平一起来晋国为质。
虽然时下还没有佛教，但不看僧面看佛面的作法，公子平还是贯彻的很好的。
对于女娟，公子平一直是信任且照顾有加，这也是女娟敢不经公子平的允许，就捧着他的伤处查看的原因。
“可是公子……”女娟一脸关切的看着公子平，声音楚楚可怜的说道：“奴婢怕包扎不好，会留下伤疤。”
公子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留疤怕什么？我又不是女人……快去，我疼着呢，拿伤药来。”
女娟看了一眼姬菁菁，颇有些不甘的应道：“喏。”
女娟起身退下，待她一走，公子平立刻用手指戳了戳自从女娟进来，就一直不停往自己怀里钻的姬菁菁，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她都走了，你还害怕什么？不就是丢了个石头吗？记仇就算了，还那么胆小。”
怎么叫“不就是丢了个石头”？你知道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她绝对绝对是想要杀我！
姬菁菁怒目看着公子平，她觉得自从自己认识公子平之后，怒目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真担心有一天她的狗眼都会被怒瞎掉。
“告诉你个秘密，女娟她……”公子平笑嘻嘻的看着姬菁菁，得意洋洋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也喜欢我。”
啊？怎么会这样？那个可怕的女娟，她也喜欢你？
姬菁菁惊讶的张开小嘴，目瞪口呆状看着公子平。
吃惊理由，除了因为女娟喜欢公子平之外，还为公子平的厚脸皮而震惊。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被那么可怕的女人喜欢着，竟还十分得意的样子。
待为公子平裹好伤口，女娟就被公子平匆匆打发了出去。
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故意在门口等了等，果然没过多久，女娟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公子平快活而爽朗的笑声，一阵一阵的，像油一样，泼在女娟愤火中烧的心上，让她的心扭曲的越发厉害。
真是太过分了，公子被那条死狗伤成这样，而且还为那条死狗掩护，不行……不能让公子这样下去了，现在他们才认识一天，公子就这样护着那条死狗，若是时间长了，岂不是……
女娟沉下脸，缓步走回自己房间里。
做为公子平乳娘的女儿兼贴身大侍女，再加上公子平也不喜欢周围有太多女人侍候，因此女娟拥有独立单间这一特权。
女娟一进房间，先将药箱放在一旁，然后从床底拖出来另一只小箱子，将箱子打开，里头放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女娟埋首在箱子里找了找，很快找出一只白色的小陶瓶。
女娟打开陶瓶，用指甲勾出一小搓白色的粉末，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找到的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收好陶瓶，女娟出了屋子，缓步向厨房走去。
虽然现在还不到饭点，但大厨已经开始在为公子平午间的饭食而忙乎，厨房到处都是一片蒸蒸热气，看上去颇有人间烟火的意识。
“女娟，你怎么来了？可是公子饿了？”一见女娟到来，负责做饭的厨娘立刻迎了上来，恭敬的开口说道：“公子的饭菜还没有做好，不过厨房里有刚蒸的点心，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尝点点心垫垫。”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而已。”女娟看似随意的厨房里转悠着，打开这个盖子瞧瞧，又提起那个盖子看看，不时还向厨娘询问着，一副认真检查工作的模样，吓得厨娘硬是在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惊出了一声冷汗。
转悠了两圈，没检查出毛病的女娟，看似无意的停在了一个炉子面前，开口说道：“公子今天要补补，中午你们再去炖只鸡来，知道吗？”
厨娘自然不敢问公子出了什么事，竟然要“补补”，只能点头哈腰的说道：“知道知道，我这就叫人去杀鸡。”
“哼！”女娟点了点头，然后状似不在意的回过头，指着炉子上一只陶罐问道：“这是小宝的肉糜？”
“是的。”厨娘应道：“按公子说的，用大米和鹿肉一起炖的，没有放盐，只是加了一些青菜。”
“让我看看。”女娟很随意的将陶罐上的盖掀开，看了一眼里面已经开始沸腾，并外往冒香气的肉糜。
白色的米花里滚着粽色的肉干和绿色的青菜，看上去香气扑鼻，分外美味的样子。
这个世界，不少人都没有吃的这么好，一条死狗竟然吃的这么好。
女娟冷哼一声，将盖子盖回陶罐上，拍了拍手，回过头看着厨娘说道：“小心点伺候，公子现在可喜欢小宝了，要知道……小宝可比你精贵。”
“奴婢一定小心伺候，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和女娟的乳娘一样，公子平的厨娘也是公子平从楚国带来的老人，不但一身荣辱皆系于公子平，甚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被掌握在楚太后孟嬴手中，哪敢对公子平不尽心啊。
“那就好。”女娟满意的点点头，笑容满脸的说道：“既如此，我先走了，待会我会派人来拿公子的午膳，记得……炖鸡。”
“放心。”厨娘拍着胸口保证了一句。
“那就好，我先走了。”女娟抬脚欲走，却被厨娘一把拉住，“还有事？”
“点心好了，女娟你先尝尝……看味道好不好，好我再给公子做。”厨娘强行将一包点心塞进女娟手里，殷勤的笑着说道。
女娟微微一笑，道了一声谢，提着点心，转身出了厨房的大门。
来到院子里，女娟正好看见一个小侍女在井边洗着碗，便随口吩咐道：“我的手有些脏了，你打一瓢水来给我洗洗。”
说着，女娟将两只手递到小侍女面前，示意道：“冲冲，淋淋。”
小侍女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女娟这个公子平手下头号人物到来，立刻诚惶诚恐的说道：“喏。”
“别害怕，我又不吃人，手沾了油，弄点水给我冲冲手。”女娟温柔的笑着说道。
小侍女拿起浮在桶上的水瓢，勺了小半瓢水，对准女娟的双手缓缓的倒下。
流水从高空落下，落在女娟洁白晶莹，一看就没看过什么活的手上，又迅速落在地上，连同着女娟指甲里残留的那一点粉末，一起渗进泥土当中。
女娟就着小半瓢水洗过手，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看着模样可爱的小侍女，随手将刚才厨娘给自己的一包点心塞到小侍女手中，“赏你的，吃吧。”
当天中午，姬菁菁的小餐桌上除了几块用来磨牙的羊排骨之外，果然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鹿肉大米粥。
咦？这个粥闻起来好奇怪啊？和平常的粥气味好像不一太一样，里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姬菁菁站在盛放着肉糜小碗面前，拼命抽动着鼻子，努力想要抓住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气味。
姬菁菁犹豫不决，不肯老实喝肉糜的模样，看得在一旁服侍的女娟眼角一跳，恨不得冲上去，抓住姬菁菁的脖子，强行将整碗肉糜灌进她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