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推荐阅读: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

一秒记住【思路客小说 www.siluke8.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在文华殿的东厢房。

    除了太子是在东宫单独请一套班底授课,其他所有的皇子到了年纪都会在这里一起读书,从六岁到十五岁不等。

    十六岁以后就会出宫开府,或者去封地,想要继续读书就得自己单请,或者去国子监上大学堂。

    在文华殿授课的老师均出自各部官员和翰林院,除了一名定期的主讲老师外,还有数名身负长才的人轮流讲学。

    引路太监带着皇甫容一行人沿着宫墙长廊进了文华殿,停在东厢房外,轻声细气的提醒道:“十六皇子,到了。”

    皇甫容道:“多谢公公引路。”

    那太监道:“不敢当,这本来就是奴才份内之事。十六皇子以后在此读书,若有什么吩咐,尽可以告之奴才。”

    皇甫容扬笑道:“公公的美意,不胜感谢,我记下了。”

    那太监的职责尽完,行礼后退去。

    皇甫容对着身后的三人道:“走吧,我们进去。”

    “是,殿下。”

    魏允中故意落后一步,等到皇甫容和闻人雪进了东厢,他伸手拽了窦宸一下,挤眉弄眼道:“好小子,你还是来了啊。怎么样?那天我们走了之后,你果然还是求了十六皇子吧?”

    窦宸斜眼看他,道:“你谁啊?跟你很熟吗?”

    魏允中一脸惊讶的道:“我们上次才见过,你都忘了吗?我叫魏允中,我爹是礼部右侍郎魏鸣珂。记起来了吗?”

    窦宸:“……”

    掀了门帘进去,授课的老师和别的皇子都还没来,只有皇甫容和闻人雪在里面。

    学堂内一共有七张书桌案,最前面一张是授课老师用的,其他六张分三排两列摆放,离讲课桌最近的第一行右边的案几上,贴着一张醒目的白纸,上书三个大字:

    丑八怪。

    皇甫容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这上面写的什么字?”

    哎,皇甫玉这动作够快的,他才刚来,这下马威就到了。

    闻人雪也盯着那三个字,回答说:“奴才不认识。”

    会写这三个字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太子的胞弟小胖子皇甫玉。

    魏允中老远扯着脖子看见那几个人,高声叫道:“这几个字你们都不认识?丑……唔……你干嘛打我?”

    窦宸眼珠子一转,看向窗外。

    那边皇甫容想了想说:“不知道这是哪位皇兄留下的,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是坐在旁边这张桌子吧。”

    闻人雪点头道:“殿下说的是。奴才这就给殿下收拾桌子。”

    魏允中揉着后脑勺,张大了嘴巴。

    窦宸则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小毛头们的把戏真是既幼稚又无聊。

    *** ***

    皇甫容之后,第一个来到文华殿东厢的是十皇子皇甫为。

    皇甫为上面的九个皇子,从老大到老四都是少年早逝,老八也是早夭;余下的四个皇子,老五是太子;老六老七也都已经成年,去了封地;再来老九,就是皇甫真,今年初过了十六,虽然留在了京城,但按例也出宫建府去了。

    十皇子皇甫为是余下几位皇子中最年长的,今年十五。

    这也是他在这里读书的最后一年。

    “皇兄早。”皇甫容站在桌案前,主动打招呼。

    皇甫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伴读和随身太监在最后一排左边的桌案坐下。

    皇甫容也不难过。

    这个十皇兄就是这样子,不爱答理人,又死板的紧,成天端着皇子的架子,谁都瞧不起,又好像谁都不配和他说话,和他的母亲贾贵嫔一模一样。

    贾贵嫔的娘家不显,只是地方上的大户。

    在十皇子后面进来的是十一皇子皇甫聪和十二皇子皇甫智。

    这是一对双生兄弟,他们和十皇子皇甫为同年,同样是十五岁,只不过比皇甫为小了四个月。

    他们的母亲是贤妃刘氏。

    刘氏的父亲是右都御史刘全生。

    “两位皇兄早。”皇甫容同样很有礼貌的主动向皇兄们问好。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和新奇,仿佛一个刚离开家独自在外面闯荡的幼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和好奇心,但又有种莫名的害怕、胆怯和面对生人的羞涩。

    可他仍然选择主动和每个人打招呼,壮着胆子,向每个人释放他的友好和善意。

    “十六弟早。”十一皇子皇甫聪微讶后,回了个笑,“是十六弟,我没叫错吧?”

    十二皇子皇甫智用胳膊肘推了皇甫聪一下,拉了他就往座位上走,“你和他又不熟,乱打什么招呼?”

    他们的座位在偏右的中间和后面两张,一前一后,皇甫聪坐前面,皇甫智坐后面。

    皇甫聪只得歉然的笑笑。

    皇甫容看着他们走过去,看到皇甫聪坐在座位上,皇甫智倚后面的桌子边上,两个人不时说着悄悄话,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他不由眨了眨眼睛,既羡慕又委屈,眼中闪过一道失落。

    又低下了头。

    这两兄弟一个温和一个精明,互补互助,联手进退,看上去没什么威胁,其实最难对付,不管面对谁,他们几乎从不吃亏,别人也轻易在他们手上占不了便宜。

    皇甫聪望了皇甫容一眼,正看见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

    皇甫智也看到了,哼了一声,在皇甫聪开口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十三来了。”

    十三皇子,皇甫华,十四岁,皇后窦氏唯一的子嗣。

    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打先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太监,他进来后立刻站到一边,伸手拉起帘子,恭顺的等着后面的人进来。

    然后是一名衣着锦佩的少年。

    五官俊朗,眉眼明艳,身形颀长,嘴角微翘,初看时华贵惊艳,再细看还含着满目风致,束着高发,金冠玉带,鼻犹远山,唇胜艳桃,静立不动则如诗如画,眼角流转又是万种风情,行走之间傲然睥睨,一举一动全是风流。

    “昨儿就听说十六皇子要进学读书,我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多了个十六弟,原来是你这个小痨病鬼。”

    声音还有一些少年人的稚涩,但更多的是漫不经心和皇族子弟式的傲慢懒散,语气里带着透骨的轻蔑感。

    即使皇甫容重生了一世,也不得不承认,皇甫华虽然是个人渣,也是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人渣。

    毕竟是一个爹的,他这些兄弟长得都不错,皇甫真俊逸,皇甫华俊朗,连小胖子也只是胖,长大后瘦下来一样很俊美。

    客观点说,皇甫容自认是自家兄弟几人中相貌最差的一个。

    别的兄弟都挑父母的优点长,他呢,也挑,不过只挑了形,没有髓,五官轮廓哪一点都跟亲爹亲娘长得一样,偏偏就是没得到精髓,长不出他们那种气质。

    皇甫真曾说:“阿容要是再有气质一些就好了。”

    皇甫容听见皇甫华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又转过来,淡淡的道了句:“皇兄早。”

    还是要打招呼的,但没了笑容。

    闻人雪全身上下几不可见的发颤,眉头青筋暴跳了一下,牙齿都要开始打架。

    皇甫华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伴读和另一名太监。

    听见皇甫容打的招呼后,锦衣少年笑了。

    笑得真好看,竟不带一点邪气。

    他就这么笑着走到了皇甫容的面前,不急不缓,步履优雅,看上去那么像个温柔友爱的兄长。

    他轻柔的伸出手,手指修长美好。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皇甫容的脑袋被他一巴掌按在桌上。

    “我允许你叫皇兄了?”皇甫华脸上的笑容没了,侧颜冰冷如同雕塑,稚涩声音冷漠无情。

    所有人心头同时“咯噔”了一下。

    皇甫为依然在看着他的书,皇甫聪皱了下眉,皇甫智扬了下嘴角。

    “殿下!”闻人雪惊叫一声扑上去要护住皇甫容。

    皇甫华一抬脚把他踢飞,身体撞在墙上,又是“砰”的一声。

    魏允中瞪大了双眼,刚要说“你干什么!”,嘴一张开还没发出声音就迅速的抬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窦宸抬起了眼睛。

    血,从皇甫容贴在桌子上的额头沁出,一点一点往外扩大,缓缓的流动,洇湿了一大片。

    皇甫容有一瞬间的脑震,耳朵嗡嗡乱鸣。

    疼。

    头骨炸裂一般的疼。

    上一世,他在皇甫真的罩护下真是过得太久了。

    久到他连这种疼都全忘了。

    皇甫容只觉得眼眶一酸,差点要哭出来。

    皇甫华拿开手,往旁边一伸,跟着他来的两个太监之一立刻恭顺的递上一块擦手布巾。

    他接过来,慢条厮理的擦掉他手上溅到的血渍,冷冷的俯视皇甫容,吐出两个字:“废物。”

    闻人雪摔在地上,眼睛里全是皇甫容脑袋贴在桌上生死未知的样子,脑子里全是皇甫容今天早上来这里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小闻子,我今天去读书,肯定会碰到十三皇兄。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十三皇子,皇甫华,那天一时兴起糟蹋过他的人。

    小主子怕他因为恨和惧怕,过不去心里那道墙,无法面对那个人,所以和他说了这番话。

    ——“殿下去,奴才就去。”

    他那时这样回答。

    ——“你也不用太怕他。我这个皇兄向来风流无度,喜新厌旧,又有怪癖,只要他碰过一次的宫人就绝不会再碰第二次。今日你跟我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别轻举妄动,别和他对着干,你就不会有事。”

    瘦小的十六皇子如是说。

    ——“十三皇子总是针对殿下,殿下不害怕吗?”

    皇甫华不只打骂皇甫容,还打骂他身边的宫人。

    宫里的太监们私下里都在传,之前伺候十六皇子的宫人全都是被十三皇子活活打死的。

    ——“怕有什么用?难道他会因为我怕他,他就不打我不骂我了吗?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心慈手软的人。”

    ——“那要怎么办?”

    ——“受着呗。我现在拿他没办法,不代表以后也拿他没办法。小闻子,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强大起来,强大到没有人敢欺负咱们。到那天,我要叫他再也不敢打我骂我。”

    这一刻,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却满面鲜血。

    闻人雪只觉得那鲜红的血迹如此的刺目。

    他有多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护不了皇甫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双鞋从他眼帘走过。

    黑色的厚底布鞋。

    衣摆划过一道弧度,扬起又落,也是黑色。

    “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一道淡淡清亮的声音响起,微微泛着不耐烦,“煮豆燃萁,虐杀幼弟,心胸狭窄,刻薄狠毒,除了这些美好的史书落笔词,你还会得到皇上的厌弃,替皇后娘娘添一笔德行的污点,好方便她被别人从后位上拉下来,再为市井百姓茶余饭后提供一点谈资,除此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这话一落,几个皇子的眼神都变了。

    皇甫华尤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目光凌厉,眼若鹰隼。

    但在下一刻又蹙起了眉头。

    “窦宸?”皇甫华道:“你怎么在这里?”

    窦家是他外家,他自然认得窦宸。

    “表哥。”窦宸向他行礼。

    皇甫华眯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扶着桌子重新站直身体的皇甫容,后者小小的脸上,染了半张脸的血。

    滴答,滴答,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你给他当伴读了?”这句话不是置疑而是肯定。

    “是。”窦宸回答。

    “六郎知道吗?”皇甫华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他同意了吗?”

    “这难道不正是他的缘故吗?”窦宸反问。

    骗他进宫参加十六皇子的伴读挑选的人就是窦六郎。

    皇甫华哑然,但更多的是恼怒和说不出的烦躁,“你是窦家的人。”

    窦家的人怎么可以给小痨病鬼当伴读!

    窦宸怎么敢!

    窦宸答道:“表哥忘了,十六皇子挑选伴读的那天,正是皇后娘娘的口谕宣我进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