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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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钧言的助理跟了他不少年,派下的任务每每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效率极高。

    这一次也不例外。

    去容城不过几天,贺钧言让他查的事情都查清了,包括相关细枝末节,全都查的清清楚楚。

    那份详细资料摊开在桌面,贺钧言许久未言。

    陈轻的确是他的校友,同校三年,班级就在隔壁,但他毫无印象。

    若她只是不起眼存在感低那倒也好,偏偏不是,她是几乎全年级都知道的人——

    以一种极难堪的方式存在。

    和风云人物无关,她是被强行挖到日头下暴晒的小角色,被取笑,被羞辱,三年里习惯了低头,到后来习惯得仿佛天生就是弯颈姿态。

    助理向在容城工作的那一级学生探问,整理出了很多学校档案里没有记录的东西:

    ——陈轻常常在体育课上被同班男生们起哄,每次都会闹得面红耳赤。

    ——因她家庭拮据,有过数次,同学把咬了大半吃不完的面包扔到她桌上给她吃,说是看她每天都不去吃晚饭,帮她省饭钱。

    ——下雨天无聊用杯子接雨水,接完互相打闹喂着喝,当然没人喝,最后递到她面前,告诉她只要她喝,喝完就给她十块钱,光是这个‘喝雨’的取笑就发生过不下十次。

    贺钧言翻了几页,看着助理费大力气从那些同学口中问出来的事,气得脸色铁青,后槽牙紧磨。

    十块……十块钱就想买她的自尊!

    魏勤听到他的女朋友叫陈轻会那么惊讶果然是有原因的,连这样专心读书的‘学霸’都对陈轻这个名字有认知,她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

    “除了这些,我拜访询问的那几人还回忆了另一件事。”助理说,“我将谈话整理成了文字,在最后一页里。”

    贺钧言依言翻开一看,怔住。

    陈轻给他写过信……?什么时候的事?

    助理又道:“因为送给异性的信被原封不动退回,并扔在教室门口,那之后陈轻在学校里被嘲弄的情况更加严重。”

    贺钧言抿唇不语,皱眉想了半天。那时候他的课桌里确实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可对于陈轻的信和她这个人……

    虽然很无奈,但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她的存在感确实很低。

    腾地起身,贺钧言大步朝外,头也不回道:“把桌上的资料收好放进我柜子里。”

    他要去找陈轻。

    .

    贺钧言突然打了个电话说在来的路上,陈轻只好停下手中工作,起身去检查冰箱里的食材是否还充足。翻了翻,见还能煮几个菜,她干脆穿起围裙开始准备晚饭,正好离饭点没剩多少时间。

    贺钧言到时已经煮好了两个菜,只剩一菜一汤,她翻动锅铲,让他去客厅等一会。

    “很快就好了,你坐一下。”

    他不动,站在厨房门口,颀长身姿挡住了客厅大半景象,头顶亦离门框顶部不远。

    往常他也会站着看她煮菜,陈轻一开始并没多想,后知后觉他今天样子不太对劲,手一顿,趁着菜熟的片刻关闭电源,停下动作不解望向他。

    “你怎么了?”

    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极浅地弯了下唇。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高兴。”

    “前两天不是刚吃嘛……”

    陈轻觉得莫名,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暂时压下别扭感觉,继续未完的事,把菜盛出来,刷干净郭,而后简单打了个汤。

    用餐途中,贺钧言似是正常了些,像以往一样同她说话。

    陈轻怪自己想多了,吃完饭正要收拾碗筷,他忽然起身捉住她的手。

    “还没洗碗……”

    他拉着她走进客厅,“我有话要问你。”

    “问什么?”

    “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喜欢我?”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的夜色渺然飘着,如同他瞳孔的颜色。

    她陡然一惊:“什、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看着她满脸避而不想谈的神情,贺钧言眼神微凝。

    他忽然说。“对不起。”

    陈轻越发不解:“什么……?”

    “我不知道你给我写过信,对不起。”

    这种事其实没有对错,如果写信的人不是她,不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她,他根本不会在意是否伤害过谁少年时代的青涩心意。

    只是那个人是她,所以他觉得难过。

    陈轻一顿,声音稍沉:“你……”

    “除了对不起……”他第一次连话也说不顺畅,喉头像是哽着什么,莫名沉重。

    在她抬眸的瞬间,他伸出手,俯身抱住她。

    “……我很高兴。”

    很高兴她一直将他放在心上。

    在很多年以前的那时候,以及那些年过去之后的现在。

    仍然坚持,始终如一。

    .

    唐棠其人,陈轻从未听贺钧言提过,她还是在他朋友的生日会上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个半吊子的‘发小’。

    上一次和他一起参加朋友的生日会时他们还没在一起,拜那天晚上的争吵所致,他们才能那么快确立关系,于是因这美好记忆的缘故,在他说又有一个朋友要办生日party问她想不想去的时候,尽管和那人并不熟,她还是点头决定参加。

    然后便这么和唐棠认识了。

    其实也不能说‘认识’,毕竟对方没有半点和她结交的意思,饭局全程不过含着微微笑意,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她。

    一顿饭吃下来,陈轻完全可以确信,唐棠对她有敌意。

    定的包厢和她第一次参加他们朋友饭局的那次一样,餐厅卡座合二为一,只是因为人数更多,内里空间也要宽敞得多,从大体看整个包厢格局,几乎已经是套房结构。

    三个餐厅同在一侧,被两道门连接,都敞开着,方便在座众人走动。

    陈轻自然是和贺钧言一起坐,唐棠和他们同一桌,视线时不时朝他们扫来,看得她极为不自在。

    她夹菜的手势、手肘弯曲的弧度、咀嚼时的姿态……每一个动作都被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跟随、评判。吃到后面,她心里抑制不住地隐隐生出了些火气。

    贺钧言见她脸色不好,小声问:“不舒服?”

    她摇头。

    不想把这种事搬到台面上来说,而且她没有限制别人目光的权利。

    爱看就看吧!

    不太痛快地吃完饭,三个包厢的人都离开餐厅去卡座玩闹,陈轻拉住贺钧言,下巴抬了抬指向阳台外。

    “陪我去吹吹风,好不好?”

    他当然不可能说不,点头,二话不说,脚下立即转了方向。

    将嘈杂声音隔绝在门后,两人并肩而立,手枕在栏杆上,享受清爽空气,享受夜色,享受彼此的低言絮语。

    贺钧言道:“等等叶杭发现我们不在里面,说不定会找出来。”

    “来就来吧。”陈轻浅笑,“这月亮也不是我们两个私人的啊,你还能拦着别人赏月?”

    他揽住她的肩膀,仰头看了眼澄明银钩,仍不忘表达对电灯泡的嫌恶,“他来了,这月亮就没必要亮了。”

    “你这……”

    陈轻正要笑话他小心眼,身后的门突然从里被推开。

    回头一看,来人言笑晏晏,明知故问,“打扰你们了?”

    不是叶杭。

    陈轻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敛净,礼貌叫了声:“唐小姐。”

    开门的正是唐棠,她一边说一边朝两人走近,声音清脆:“你是陈轻吧?我是唐棠,很高兴认识你。”

    说辞客套,然而连手都没伸,所谓‘高兴’根本无从谈起。

    ‘问好’之后,她直接道明来意:“我有事想和钧言哥说,陈小姐能不能出去一下?”

    要求提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倒让陈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眉头轻蹙了下,手腕忽然被捉住。

    “不必了。”一直没说话的贺钧言牵着她,另一手拿出支烟咬住,悠悠然取火点着,深吸一口,烟气迷蒙吐出来,“有话就说,说完走。”

    唐棠面色不变,静静看了他一眼,视线缓缓移至陈轻身上,坦然对视。

    “那没办法了。”她继续她的笑容,雷打不动,“只能下次再说,你们继续。”

    脚步声离开,门关上,阳台安静下来。

    陈轻转头发问:“她喜欢你?”抬手扯掉他的烟,“呛。”

    贺钧言抿了抿唇,嘴里余留着烟味。

    她垂头用脚碾灭火星,睁眼瞧他,等他回答。

    他揽她进怀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发质好,摸起来特别舒服。

    “当然不是。”他笑,略带满足,满足于她毫不掩饰的吃味,“她喜欢的是叶杭,好多年了。”

    “怎么都喜欢叶杭?”

    闻言,他眯了眯眼,“都?”

    “没我的份。”陈轻赶紧撇清关系,“我说的是郭书茉,她不是也对叶杭有意思?”

    “你看出来了?”

    她挑眉笑:“度假山庄那次就看出来了,你找她来气我,可是她的目光却一直黏在叶杭身上,太明显。”

    贺钧言不承认这茬,“我没找她演戏。”

    “你有。”

    “没有。”

    “就有!”

    “……”

    他拒绝正面回答,扯开话题,“我还以为你当时生气了。”

    陈轻耸肩:“她有什么值得我气的,一看也知道你们没关系。”

    “你就这么确定?”

    “你不确定?”轮到她眯眼。

    他轻咳了声,“……确定。”

    得了满意答案,陈轻转回身去,夜色正好,盯着月亮看啊看,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笑什么?”贺钧言忍住捏她脸的冲动,在她头上又揉了一把。

    “我高兴!”

    “高兴什么?”

    “不告诉你。”

    她还在笑。

    没笑什么,只是笑他嘴硬。

    找别人气喜欢的人,这种幼稚举动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他会做的事,越是了解就越知道那不是他的风格。

    然而他就是做了。

    爱的美妙之一就在于它的特殊性——你的底线和规则将会在某一个人身上失效。

    那个人会改变你,成为你的特例。

    然后众生芸芸,唯有那个人不一样。

    很高兴——

    她好像有一点点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