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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郦族有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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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琳琅见到李长风的狐狸脸出现在面前时, 不知不觉的松了口气。

    她现在无比担心韩子康的预感成真, 不仅仅因为李长风是郦家的人,还因为他是此地最高级的官员, 如果他在她来访期间遇害身亡, 不但这里会乱上好一阵子,她也会被卷入这片漩涡之中。

    因为担心,琳琅对他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她还建议李长风在自己查访期间,就住在自己的驿站, 理由是现成的,随时进行案情交流。

    李长风很有点受宠若惊, 点头就答应了, 就是背着人的时候, 璃儿见过好几次他不停的摸自己的脸, 眉心若蹙, 表情有几分复杂。

    塌了的金矿成了一片废墟,一眼望去, 全是乱石堆,旁边的枯树一片焦黑,被烧过的模样。一根金属旗杆孤零零的矗立在废墟中央。

    琳琅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韩子康,他目光微黯, 点了一下头。

    这旗杆, 跟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幻觉一模一样。

    琳琅的心沉落下去, 韩子康之前并未来过这里,事前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根旗杆。

    现在这里真的出现了一根旗杆,这已经不能用凭空想象来形容了。

    李长风在前边带路,一堆碎石之间,他站在一处微微凹下的陷坑前,指着那坑道:“这里就是金矿的入口,现在都被碎石填了。”

    “你说过之前的尸体……?”

    这入口埋得非常严实,不像是被挖掘过的样子。

    李长风:“都是倒在附近的,还有几个人失踪了,可能被埋在矿里。”

    “你就任由他们埋着?”琳琅瞪大眼睛。

    如果是郦家管事的还情有可原,矿工的性命不值钱,但到了知府这个父母官头上,他必须得抢救民众生命啊,哪怕挖不出来也得做个样子的。

    李长风看了她一眼,跟她眼神相触,又有点不自然的转过头去,摸了摸脸。

    “我也想挖啊,但当地的村民说这是触怒了天神,不能挖,挖了就犯了禁忌,会招来更大的天罚。”

    他指了指旁边那几棵枯树,“有家属偷偷夜里来挖,天上果然降了雷罚,把那几棵树都劈成了这样。”

    他摊摊手,愁眉苦脸的,“现在谁也不敢挖。”

    这个谁,竟然还包括郦家。

    虽然郦家势大,但这里也有上千口的村民聚集,如果强要开挖金矿,只能把这上千口全给解决了。

    琳琅这才知道,郦元把她打发过来处理金矿的事情,不但让她处理工伤纠纷,连带还有破除迷信。

    琳琅沉着脸,察看着那枯树,怎么看,都觉得这树是被雷劈成这样的。

    她游目四望,发现周围非常空旷,是个容易遭雷击的地形,尤其那根笔直的旗杆,还是金属的,十分容易引雷。

    只是就算容易引雷,这雷劈了一棵树,也不算十分稀罕,但连着劈了三棵,这还是挺巧合的。

    她绕着枯树一圈圈的走着,树皮焦黑,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痕迹。

    她从枯树往旗杆走,量了一下步数,又走回来,三棵枯树都量了一遍,心里更有数了,这三棵树,其中两棵挨得很近,这两棵跟第三棵树,还有旗杆,形成了差不多等边的三角形。

    她转头问李长风,“当日那些家属来挖掘时,是雷电天气吧?”

    李长风正眯缝着眼睛盯着她,闻言眼睛瞪大了些,思索着点头:“自然了,当时就是落雷把树都劈坏了。”

    “那几个人呢?”

    “人倒没事,就是吓得呛。”

    “下手挖掘的人倒没事,就是旁边的树遭殃?”

    “所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落雷只作警示。”

    “要真的有好生之德,也就不会第一次塌矿的时候就弄死了那么多。”琳琅嗤笑一声。

    李长风凑上来:“公主似乎有所发现?”

    琳琅也不卖关子,“照我看来,这多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李长风一拍大腿,“公主高见!下官也觉得这事太过凑巧,只是想不通这天上的雷怎么能任人控制!”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难道借助鬼神之力?”

    琳琅笑笑:“这有什么难,我找个雷雨天气,给村民们演示一番,他们所认为的‘天罚’!”

    盛雁护卫在侧,闻言上前一步,爽朗笑道:“照我看来,北面有风云渐变,最迟两天后就有雷暴。”

    李长风道:“那我就去通知附近村民届时聚集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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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内,黄昏时分。

    “子康,你会认字么?”琳琅手里拿着本薄薄的小册子,满怀热切的瞧着面前的人。

    他的伤已经大好,嘴里的泡也都好了大半,但脸色还是惨淡,她记得原来是健康的小麦色,现在却一直有点泛白,就连嘴唇都带了点紫,看上去很憔悴。

    他到底还是有心结,被洗过脑的人都实心眼哩。琳琅想着他现在功夫剩了不到五成,老是在这上头打转也难复旧观,还不如教他认字,就趁着有空档的时间,自己给他写了一本千字文。

    韩子康抿了抿唇,端正坐着,双手平平放在膝盖上,无声的点了点头。

    琳琅把书递给他;“翻翻看,我给你写的呢。”

    他听话的安静翻开第一页。

    琳琅写的是正楷,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很方正,据璃儿说,公主最近的字很有格局,看来是比原主的字要好些,但又不到进步得要人夸赞的地步。

    虽然字一般,但词意非凡。

    琳琅满意的看见他漆黑平静的眼睛,好像划过一枚流星,蓦地一亮。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只这第一句,就有种难以抵御的浩然气势扑面而来。

    韩子康沉吟了片刻,才默默的翻开第二页——“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闰余成岁 律吕调阳”。

    他无比漂亮的眼睛闪过思索的神情,凝神的表情让他的脸有一种特别让人动心的俊气。

    他看书,琳琅看他,心里有种温柔凄恻的情绪。

    千字文虽然只有短短千字,但涉及天文地理、各种常识、条理清晰、文采斐然,深入浅出的阐述了世间的道理。

    只要懂得的事情多了,自然就不会执着于钻某些牛角尖了。

    “你注意到这一句没有——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维鞠养岂敢毁伤,人的一言一动都要符合五常,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不能毁坏损伤,要是有人伤害□□你,你就得拼命抗争,找补回来,不然就会辜负你父母的养育之恩。”

    沉默很久之后,韩子康淡淡道:“我父母俱已不在。”

    “虽然不在世了,但他们总生养你一场,没有父母怎么能有你。你把手伸出来给我。”

    他不明就以的平平伸出右手,琳琅摊开他的手掌。

    他的手作为练武之人有点单薄,据说这是福气单薄的象征,但是手指长得非常漂亮,因为练武的关系,指关节显得有点凸出,修长的指骨显得分外削瘦刚硬。

    掌心指尖还有虎口的地方,都有茧子,摸索在上面,有种厚重的沧桑感。

    琳琅抓着他的手,一时间有点心潮澎湃,他平生吃的苦,似乎都从这手上反映出来。

    现在这手被她握住了,便得好好的看护好,她自当尽力给他公平厚待,再也不要放开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滑过,“这是生命线,挺长的呢,嗯,有点锁链状,说明有点小病痛,但不要紧,你寿命挺长的。这是事业线,呵呵,中途这里断了,很是很是,你现在不是告别之前的混账事了么,以后跟着我,也算是换老板了。”

    见他不动声色的听着,漆黑的眸中闪烁着不知是什么的情绪,琳琅轻轻在他掌中一条横亘掌心的曲线划过,“这是你的感情线,长得很好呢,没有锁链,也没有交叉的线,你是会对爱人忠贞不二的……”

    忽然手中握住的手掌被抽走。

    琳琅皱眉,“我还没看完呢,再给我瞧瞧。”

    韩子康再也不肯把手伸出来,他摊开手里的小册子,“剑号……”他忽然静静开口。

    “嗯,剑号巨阙,这是一柄叫巨阙的宝剑,据说是世上最锋利的。”

    琳琅被他成功逃脱,心道,果然是练武之人,对神兵利器的特别的感兴趣。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扬眉一笑道:“子康,这次出来还算有点收获,等我回京后,给你铸把宝剑,不会比这叫什么巨阙的差。”

    韩子康垂目瞧着那几行方正的字,好像这是什么名家手笔,眼神拔也拔不开,盯着那些字,就忽然问道:“公主,明天就是……您有把握么?”

    明天就是盛雁预言会有雷雨的日子,现在外面太阳还没完全没入地平线,果然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琳琅道:“天气没问题,我自然也没有问题。”

    “会……有危险么?”他的语气泄露了心里的不安。

    琳琅紧紧瞅着他,直盯到他失色的脸庞上漾起一层红晕。

    “子康,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抿唇,坚决道:“我要……与您同去。”

    琳琅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又酸又甜,明天会有雷暴,她是很想把韩子康留下来的,他身子虚,如果淋湿了很容易受风寒。

    但他现在要与自己同去……

    她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那最好了,我要与子康一起……”她笑着,斩钉截铁的宣布:“共沐天恩!”

    正走到房门口准备敲门的李长风一个趔撅,额头撞到门上,咚的一声。

    “谁?”

    “是下官,李长风。无事无事,就是禀告公主一声,公主之前让下官准备的事物已经准备好了。”

    “好,知道了,你要进来不?”琳琅瞅着门,笑嘻嘻的问着,但一点要开门的意思都没有。

    开玩笑,气氛正好,她可不想对着个狐狸脸谈公事。

    李长风识趣的道:“不用不用,公主春宵一刻值千金,下官告退!”

    鞠躬着倒退着走开,听到里面公主笑了一声,“这家伙倒会说话……”

    李长风不禁苦笑,之前公主突然把他要到身边,各种看管起来,他还以为公主对他起了什么特别的心思呢。

    但看她待这年轻侍卫的情状,真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嗯!就算想多了又怎么啦!自己眼看都快二十五了,二十五就做到一方知府,长得虽然不算玉树临风但也是一表人才,偏偏亲事上头高不成低不就的,好不容易看见个顺眼的还是个公主,这容易么!

    一面腹诽一边回房,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李知府!”

    他转头一瞧,没看见人影。只有拐角出伸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

    “谁?藏头露尾的!”

    他一面说着,一边走了过去。